“……”傅朗懒得跟他说了,他显然是困出了醉酒的状态,就是不知道困意怎么来得像龙卷风,前几分钟还端端正正的,一转眼就眯瞪了。
伤处在药的作用下开始发热,傅朗身上像被点了两把火,热得他清醒得像早晨七点钟的朝阳,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瞪天花板。
旁边卜奕已经睡着了。
睡前,他手在台灯旁边逡巡了四五遍,最后像下什么重大决心一样,把台灯摁灭了。
也不知道卜奕这一天干什么了,累得打起了有节奏的小呼噜。
傅朗很少有和人挤一张床睡觉的机会,或者说,从小到大都没有过。
以前住家里时候是一人一间房还嫌不够,恨不得一人分两间,谁也别挨着谁才好,后来偶尔去李方和家里借住,也是一人一间,中间还隔着几十平的客厅,没体验过有人在旁边热乎乎躺着,感觉……很有生气。
生气?傅朗想了想,又笑了下,也许是的。
一晚好眠,伴随着卜奕的小呼噜。
早起,阳光沿着窗帘缝隙钻进来,在床上铺出一条温暖的光带。
傅朗差不多是被憋醒的。梦里胸口压了一块巨石,他正当街表演,拿锤子砸石头的人居然是卜奕。
睁开眼,发现拿锤子的人横了一条胳膊在他胸口,挺长的腿也跨过来,膝盖正好抵在他小腹上。
“……”
傅朗感觉有种半身不遂的麻痹感,推了一下,这人咕哝着哼唧两声,没动。
他干脆一使劲,把人推开了。
咚!
傅朗坐起来呆了呆。
他没想到劲用大了,卜奕又顺着力道滚了半圈,直接摔床下去了。
这下,彻底清醒了。
傅朗心虚地往那边瞟了一眼,没吱声。
“靠。”卜奕骂了一声,自己爬起来,“睡着觉居然能他妈掉床!”站直了,一眼扫到坐在床上的傅朗,咋咋呼呼的人像忽然被摁了静音键,前一晚的种种情形呼啦一下子集体回笼,促使他拎着被子像个二百五一样跟傅朗招手,说,早啊。
傅朗回他一声早安,转身洗漱去了。
卜奕站在床边愣了会儿,便出去和关健抢厕所了。
三人吃完饭去学校,卜奕路上收着贺斯年的微信,难得这种夜猫子能起这么早,居然还惦记着跟他说声前晚的事儿。
贺斯年说,骚扰他的流氓被一顿吓唬,连爹妈是谁都忘了,屁滚尿流地就跑了。说白了,就是看他们俩嫩呢,欺负人。
卜奕道了谢,把手机收起来了。
认识贺斯年是四五年前的事了。当时松果刚开业,贺斯年处在白手起家的阶段,他们一群小孩来疯玩,一来二去就跟贺老板熟了。
熟悉以后才知道贺斯年是个标准的二代。
不过他有自己的想法,没拿父母的钱,用读书期间炒股赚的一百来万和朋友合伙把松果给操办起来了。
这个出力多出钱少的朋友,叫康芃。
等小事业步入正轨之后,康芃就把自己撤出去不当合伙人了,只留下当初借给贺斯年的招牌,松果。
松果是康芃的小名,她说可爱又喜庆。
直到后来贺斯年又开了分店,也仍然叫松果,哪怕不少人都认为不怎么合适。
有次崔凯演出之后问过,贺斯年拎着小半瓶啤酒说,自己念旧。
碰上流氓打架的事儿告一段落,一场冲突下来,卜奕自己也挂了彩,所幸没在脸上,谁也看不出来。跟傅朗同住那晚,他自信掩盖得好,没让对方看出端倪来。等三人转天回到宿舍,趁傅朗没在,他才让关健给他揉伤,又在傅朗回宿舍前把阳台门大开,散药油味儿。
关健笑话他做贼心虚,虚透了。
傅朗脖子上的伤没出一个礼拜就好了,隔壁宿舍过来打秋风的段重山就感慨,新陈代谢真好。
差点让卜奕一脚给他重新踹出门。
伤好了,但留下一道小疤,卜奕只要看见就浑身长刺一样难受。
他跑到医院去挂了个皮肤科的号,然后又去了一趟整形医院,买回来七八种祛疤的药膏,一股脑堆在了傅朗桌子上。
这回不光是傅朗本人,连一向粗神经的关健都被他吓了一跳。
药膏究竟有没有用谁也不知道,毕竟使用说明上都告诉了,要长期使用。而长期究竟是多长,就没有准儿了。
十一月初,北方进入冬季,萧瑟的风吹落了枝头摇摆的枯叶。
卜奕跑在旧街市狭窄的人行道上,踩着脚下的落叶,嘎吱嘎吱,他头顶冒着热汗,半场长的假发呼呼地往脸上扫。
时隔一个月,他头一次带妆从剧社出来。
时间不早了,他演出完,摸出来一看,二十几个未接来电,其中大部分来自宋岚,其中间或有几个黄竞的。
卜奕脑袋嗡一声,直觉出事了。
电话回过去,宋岚在那边急吼吼地问,见黄宝鹿了没?
卜奕傻了,黄宝鹿?这一多月黄豆包除了偶尔显摆她新墙头,跟她哥几乎没有互动。
再仔细一问,是他们找不着豆包了。
小丫头跟同学一块儿去课外班补课,别人都被爸妈接走了,她爸妈没接着她!
卜奕打不着车,只能甩开两条腿狂奔。
他奔着,出门给小孩补课的傅朗恰巧从琴行出来。
刚走两步,他身侧忽地刮过一道旋风,可惜没等这风刮出气势,就平地灭了——
卜奕被翘起的石砖一绊,立刻摔了个狗啃泥。
扑倒在地的卜奕被风掀起了棉裙子,露出了里面温暖的加绒秋裤——说不辣眼是假的。
妈的,卜奕暗骂,喝凉水都塞牙缝!
作者有话要说: 为防我管不住手激情乱开坑,决定早早放预收,隔壁《老古董》求个预收
文案:
郁西川第一次见到厉叙,他来买货,西装革履,人模狗样,说要把自己告进大狱
厉叙第一次见到郁西川,他在卖货,是个十足的江湖骗子
看上去一本正经的律师 X 又皮又糙的文玩店小老板
第24章 妹妹丢了
事情变得有些玄幻。
卜奕坐在专车后排,回想方才的一幕。
——傅朗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打量一瞬,说真巧,然后替他拉下了后面翻起来、和大衣产生静电而粘住的棉裙摆。
卜奕不说话,心想可不是巧,咱们收工时间出奇一致。
这就不是缘分了,是命运那“牛不喝水强摁头”的安排。
还能说什么呢?
其实也不能说什么,因为卜奕赶时间。
他机智地没拿手机,而是掏出纸笔,刷刷写:有机会再谢你我有急事 打不着车也等不来公交我要跑着走了
几行字如同狗爬,连标点符号都没来得及写。
写完就要跑,又被傅朗拉住,“我帮你叫车。”
就这样,卜奕坐上了一辆神州专车。
临走时,他塞给傅朗二百人民币。
他不能占对方金钱上的便宜,这是底线了。
卜奕在车上开始拆假发,下车时候,司机大哥根本都不敢看他,也许以为自己拉了一个妖人。
旧街市,傅朗登上了晃悠悠驶来的特2路。
上车后,他发现自己抓着扶手的手背上亮晶晶的,草绿色,质地倒是十分眼熟。
——和一个月前卜奕脸上的像同一种物质。
回想片刻,大概是扶起哑巴姑娘时蹭上的。
哑巴姑娘这次妆不浓,倒是看清楚了五官,很像一个熟人。
差不多的身高,差不多的身形,来的方向都是繁星剧社,去的方向都是北城大……一个两个说是巧合也就罢了,一个接一个的都要串成完整逻辑线了,再说巧合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如果不是对方掩饰得小心翼翼,说不准早就能破案了。
也许潜意识里就有怀疑,真确认了反而没多震惊,只是滋生出数不清的好奇来,为什么仨字瞬时就把他淹没了。
傅朗想了想,可他有什么急事急成了那样?平地也能栽跟头。
想着,脖子上的小疤忽然有点痒,他伸手挠挠,摸了一手黏乎乎的药膏——下午出门前,“哑巴姑娘”死活摁着给涂上去的。
特2路晃荡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北城大,傅朗刚进校门,就被关健一个电话给截住了。
卜奕叼了根烟在马路牙子上蹲着,他后面几个家长在跟补习班老师扯皮,家长们全急成了烟囱,头顶冒着烟,简直要把年轻教师给喷掉一层皮。
这伙人来来回回地吵,吵得人脑子眼里像飞了一窝马蜂。
卜奕盯着手机屏,他们系里能看见消息的都帮忙往外传了,连辅导员赵畅都加入了。
赵畅这人热心,给卜奕来了个电话,说带着几个同学已经过来了。
一根烟抽完,卜奕把烟灭了,扇了扇身上的烟味儿,站起来戳在马路边,又给黄宝鹿拨了个电话——
豆包这个不着四六的玩意儿,打着幌子说来补习班,假惺惺一副勤奋好学的样子,结果前脚给她送到,她后脚就跑没影了。
卜奕来的时候宋岚和黄竞正调监控,发现他们闺女不是单独走的,她起码是带了三个马仔偷溜的。
现在卜奕身后如同机关枪般四处突突的,就是其中两个马仔的家长。
宋岚和黄竞开车出去找,卜奕充当“人质”。
——从监控上看,警惕性极高的黄宝鹿显然是始作俑者,剩下三个看上去压根没带脑子的只听她指挥。
不得不说,他妹,真有出息。
其他孩子的家长哪能放过黄宝鹿的监护人,直到卜奕来了,宋岚和黄竞才得以脱身。
然后,他就被扣这儿了。
寒风萧瑟,卜奕生生冻了一个半小时,期间电话信息不断,手机愣是给耗到只剩下百分之二十电量,眼见要吹灯拔蜡。
黄豆包仍旧不接电话。
发过去的消息也石沉大海。
卜奕急得脑浆子有点要沸腾,耳朵里听着后面叽喳的几个人,火气噌一下就起来了。
手机往兜里一扔,迈开步子就要过去跟后面的干架,
“卜奕!”
身后有人喊了他一声。
卜奕挺诧异地回头,先看见走在前面身高腿长的傅朗,再看见了后面刚下车赵畅和乔清渠。
“你怎么来了?”卜奕表情有一瞬的呆滞,落在傅朗眼里,倒怪可爱的。
傅朗往前面正叽喳吵架的一伙看了眼,“关健说豆包找不着了,叫我来帮忙。”
“贱儿和其他人到处找去了,我们先过来你这看看。”乔清渠站后面冲卜奕喊,“畅姐发动了广大人民群众。”
赵畅跟出租车司机结完车钱,也走过来,“怎么样啊卜奕,有消息了吗?”
赵畅是他们的辅导员,微胖,个子不高,又白又圆,有一对小虎牙,一笑就特别招人喜欢。为人处世很像于嘉树,爱操心,热情又善良。
乔清渠裹紧了脖子上的围巾,跑着小碎步跟上来,“傅神说你可能被别的家长给绊住了,怕你跟别人起冲突呢。起了吗?”
乔清渠眨眨眼。
卜奕看傅朗,后者也看他,然后傅朗对乔清渠说:“遗憾,到早了,不然就能看见他以一敌十的奇迹了。”
乔清渠前后看看,明白了,方才还纳闷傅朗怎么车都没停稳就冲下去了,吓了她和赵畅一跳。
卜奕:“……”
“什么以一敌十?”赵畅在卜奕肩上轻掴了一下,“别人家长那也是着急,又没冲你开炮,你火什么?来,再说说什么情况,咱们头脑风暴一下。”
卜奕无奈了,瞟一眼补习班旁边的便利店,“里边坐着吧,那伙人肯定不让我走,我得在他们目力范围内。”
赵畅和乔清渠都笑了,只有傅朗认真地看着卜奕的面庞,像从未认识过一样仔细地打量。
卜奕让他盯得发毛,可当着两位女士的面又不好说什么,毕竟面子也挺重要的。
他着急,心里像滚了一锅热油,但面上还要镇定,不能慌,两厢凑一起一激,面色就不怎么和善。
他们往便利店走,那边家长就出声喊了,“哎小伙子你去哪儿?我们孩子还没找着,你可不能走!”
“你孩子没找着我就连口水都不能喝了?”卜奕转头呛了一句,“腿在你孩子身上,是黄宝鹿绑着她跑的吗?”
“你怎么说话的!”对方一下子就蹿了高,气势汹汹就过来了。
双方互相忍半天了,就等着来个火星好燎原呢。
“别冲动。”出乎意料的,傅朗一个闪身到前面把卜奕挡住了。他右手背在身后,单手压着卜奕手臂,声音又低又沉。
眨眼,对面家长已经冲过来了。
傅朗一八六的个子居高临下,人又是惯常一张傲慢的冷脸,甭管谁站他面前,开口前都得先掂量。
——外貌气质这东西,哪怕不是最让人看中的,但起码是最先让人看见的,该管用时候多少是管用的。
中年男人在傅朗面前刹住脚,仰着脸嚷一嗓子,透着外强中干,“干什么你?”
傅朗声音平和,“如果在这儿吵一架就能把人找回来,那我不拦您。”他顿了顿,“办法是想出来的,不是吵出来的。”
男人一瞪眼,“还是他家那疯丫头带坏我们乖宝,我们孩子可听话着呢,从来不乱跑乱闹。小姑娘家家的一点不矜持,现在就这样了,那将来还不得……”
话没完,后面卜奕一声“你他妈”已经骂出来了。
乔清渠吓得赶紧去拉卜奕,赵畅也从一边把他拽住了。
傅朗视线连错都没错,落在男人脸上,“孩子们丢了,刚报完警。您是打算再让110出一趟警吗?”
男人不说话了,眼神狠剜了他们一下子。
成年人了,嘴上骂几句解气就得了,并不是真想打个头破血流。但对方正血气方刚,激下去真动起手来,吃亏的当然是他自己。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谁也不想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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