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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洲(玄幻灵异)——虚骨生莲

时间:2020-11-04 10:27:18  作者:虚骨生莲
  上元佳节,夜幕降临。长安大街的灯会,正缓缓拉开序幕。
  出门前,辞年对着镜子抹了许久,才把自己脸蛋上的胭脂给抹匀。口脂涂了好几遍,才达到了理想的效果。可临出门时,贺栖洲借着灯笼一瞅,就被辞年那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脸蛋笑得前仰后合,两人又急匆匆回到屋里,用帕子抹去了过重的胭脂,又打了好几次香粉,这才达到了辞年心心念念的“面若桃花”的效果。
  辞年给贺栖洲竖起了大拇指:“道长!你真厉害!”
  贺栖洲笑道:“要是按你刚才那样上街,谁见了都得给我介绍姑娘!走吧,现在还早,花灯还在布置呢,咱们先去找个茶楼,寻个临街的地方坐坐,等花灯点亮了,咱们居高临下,还能看到整条街的精致。”
  辞年兴奋得几乎跳起来,可他这一跳,簪子和发髻可就不稳了,他只得兴高采烈地挥挥手,拉着贺栖洲的手便出门去:“我记得我记得!三秦茶楼!咱们快走!”
  万幸万幸,两人奔到茶楼时,还剩最后一个临街的雅间。这年节的最后一日,宫里不少达官贵人也会出来凑个热闹,辞年有了发髻的庇护,再不怕耳朵露出来吓着人了,贺栖洲在门口吩咐小二点菜的空档,他就趴在窗边,借着晚霞的最后一丝微光,看忙碌的人们将灯芯一盏一盏的点亮。
  贺栖洲没骗他,长安城果然是方的,大格子里带小格子,平日里天黑了不觉得,这灯火燃起时,千门万户都亮起了荧荧烛光。天色彻底黑了,主路上的最后一盏灯被点亮,来往的行人提着各式花灯,在小贩的吆喝声的步入街市,这夜里的长安城,竟比白昼还要亮堂。
  贺栖洲凑到辞年身边,陪他看了一会,道:“一会还有灯谜,等再热闹些了,我们就去看。”
  辞年道:“灯谜……我猜不中的,那是你们读书人玩的东西。”
  贺栖洲道:“到时候咱们去摊子旁边,看别人玩,要是有喜欢的礼物,就知会我一声,我这个读书人,可不就这点用处了嘛。”
  辞年捂着头上的发簪,用力点点头:“好!”
 
 
第五十八章 惹嬉闹紅绡印心头
  辞年不是没在楼上看过街道,只是那竹溪村又破又小,山下镇子也只有一条小小的土路,压根比不了长安这阵仗,更不要说什么灯会庙会,竹溪村人到了上元节,都只会一人捧着一碗元宵,聚集到村中心的大榕树下面,开始例行的说坏话环节。
  开始辞年还偷偷去听听,后面发现,这群人无论说谁的坏话,最后都能说到自己头上来,好像离了骂自己两句就说不出人话似的!
  贺栖洲道:“真不吃个鸡蓉丸子?”
  辞年看街灯的兴头正盛,他头也不回,只应了一句:“留两个给我!哎呀!那边的兔子灯要点起来了!”
  贺栖洲依言给他留了两个,看他看热闹看得兴高采烈,便也不再打扰他,只提醒一句:“你小心点,别翻下去了。”
  夜色如墨,却也抵不过城内明亮的灯火。来往的行人们都提着一盏纸灯,一点明黄的烛火散着微光,隔着防热的油纸,那光总摇摇晃晃的,像是谁抓了天上的星星,又将它封在了灯骨之内。这糊灯的油纸也有讲究,五颜六色,美不胜收,辞年看厌了那规规矩矩的灯笼,便开始满街找那奇形怪状的灯笼。
  “那边还有个荷花的,荷花灯笼我见过,竹溪山也有!”辞年头也不回的招呼着,“还有还有,那个竹节的……”这话还没说完呢,辞年嘴里便被塞了个圆溜溜、热乎乎的东西,他一时着急,竟来不及嚼几下就咽了下去。好在没噎着!他赶忙转过头,看着跟他挤在同一扇窗边的贺栖洲:“什么东西……”
  贺栖洲举起手里的碗:“来张嘴,快吃饭快长高。”
  辞年抢过他手里的碗:“你才快长高!我到竹溪村都几百年了,指不定有上千岁了!论辈分,我都能算你的曾曾曾曾……”
  贺栖洲捏起勺子,又将另一个鸡蓉丸子送到辞年嘴里:“行,那我尊老,您老人家再吃一口……”
  那还没说完的话,又被好吃的给堵住了,这次辞年聪明了,他细细嚼了几口,这茶楼里的点心确实好吃。他将口中的丸子咽下,贺栖洲盛着汤的勺子又递来了,辞年一转眼睛,叼着勺子喝光了汤,却怎么也不肯松口。贺栖洲攥着勺子,轻轻扯了两下,道:“勺子也好吃?”
  辞年含着勺子,挤出个笑来,却怎么也不肯松口。
  贺栖洲缓缓凑近几分,看着辞年带笑的眼睛,慢悠悠道:“刚刚还说自己都要上千岁了,现在就跟一把勺子过不去?”
  “唔……”辞年点点头,又摇摇头,那白瓷勺子被他衔在嘴里,勺柄已经沾上些许口脂的红,即使扮作女子,辞年的眉眼也依旧有着他鲜明的印记,贺栖洲又捻着勺柄动了几下,这小狐狸的脑袋就随着他的动作摇晃了几下。
  贺栖洲笑道:“真不松开?”
  辞年用鼻子发出一声轻笑,明明这举动格外幼稚,他却跟得了什么逞似的,那尖锐的犬牙扣住瓷勺,怎么都不肯松口。
  可下一秒,他半眯的眼里,突然就映出了贺栖洲放大的影子。面前的人松开了捏着勺子的手,却将脸凑了过来。如微风拂面,蜻蜓点水,辞年觉得自己涂了香粉和胭脂的脸颊上,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擦过。
  只是一瞬。
  那温柔的热度,就贴在他左侧的脸颊上,仅仅一瞬。这一瞬里,辞年的感觉到了那人的呼吸,他唇瓣温度……其他的,辞年都听不清了,他的心跳在一瞬间炸响,如同除夕那夜炸亮在夜空的烟火一样轰鸣。辞年愣怔着,他忘了笑,忘了自己还咬着勺子,一张嘴,那粘了口脂的白瓷勺落了下来,贺栖洲只一抬手,便将勺子稳稳接住,柔声道:“这不就松开了吗。”
  “你……你……”辞年不敢想自己的脸现在是什么样子了,那灼热的火苗从内里往外烧着,即使脸上的胭脂被他这一吻蹭掉,那滚烫的红脸都能将这桃花妆补好。
  他是真真切切地亲了他的脸!
  辞年向后退了好几步,险些跌坐在那酸枝木椅上。贺栖洲见他这反应,顿觉不妙,赶忙放下手里的碗和勺子,过去扶着:“你没事吧?我方才……”可这一次,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双带着甜香的唇堵住了。
  这双唇温暖柔软,带着那人悸动的颤抖,它贴在贺栖洲的下巴上,只差几寸,便要与他唇齿相接。这一吻,也只有一瞬。
  这一次,轮到贺栖洲愣在原地了。
  两颗雀跃的心隔着胸膛,正辉映着彼此的呼喊。它们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将那情动拼了命的往上顶,推到二人泛着红的脸上。辞年湿着眼睛,却依旧不肯嘴软,他颤声道:“是你先亲我的……”
  贺栖洲看向他的眼睛,点头:“是我……”
  辞年囫囵了一会,道:“所以我才亲你,我们……打了个平手!”
  贺栖洲忙道:“我不是为了……”
  辞年却没给贺大人说下去的机会,他再次推开窗,把头伸出了窗外,嘴角的口脂没了一半,一定在那人脸上留下痕迹了,可他现在竟没有胆子回头看一眼!辞年深吸了几口,让冬夜的冷气扑向脸颊,那脸上一阵刺刺拉拉的,一定是红透了……
  “你脸上肯定有痕迹,自己……自己擦掉!”辞年没有回头,他盯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然一会被人看到了……”
  贺栖洲柔声道:“好,我已经擦了。”
  “多擦几次……”辞年嘀咕道,“我再也不涂口脂了……”
  他一手攀着窗台,另一只手攥着腰带上的玉佩。连辞年自己都想不明白,这堂堂竹溪山的狐大仙,怎么就突然连见人都不敢了,这灯会才刚开始,还没玩够呢,但现在别说是下去逛逛,就连回头看他一眼,辞年都拿不出勇气来……
  贺栖洲就站在小狐狸身后,他发现了辞年那攥紧玉佩的手,便伸出手去,将那小一圈的手握在掌心里:“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
  辞年的耳朵被发髻挡起来了,要是没被挡住,那两只耳朵一定会垂得低低的,羞得透出粉红:“不要笑我……”
  贺栖洲真诚道:“我不笑你,是我先亲的,我不是同你玩笑……”
  辞年仍是不敢回头,声音却高了几分,似是故意为怯怯的自己壮个胆:“我也不是同你玩笑!”
  贺栖洲道:“也不是因为你扮作女子。”
  辞年没有说话,他把手攥得更紧了,他的眼睛慌忙逡巡着,恨不能从这满大街的人里挖出一个能着眼的点,一个点就好!
  可身边人的话却没有停下,贺栖洲道:“你若是明白我的意思……”
  辞年哆嗦着抢白:“我明白……”
  “当真?”贺栖洲的手微微一颤,语气里多了几分欣喜,“我……”
  “我只是……太饿了,不是……我……”辞年紧张到语无伦次,他想把手从那人的手心里抽回来,却比谁都清楚的明白,这手不能抽回来,他颤抖了许久,终于转过身,鼓足了十二万分勇气,瞪着贺栖洲的眼睛:“你……你……你没擦干净!”
  贺栖洲一愣,赶忙抹了抹下巴:“擦了擦了,这就擦干净了。”
  辞年一抬手,捧起了贺栖洲的脸,用力在他下巴处抹了抹,把那残余的一点红抹得干干净净:“我要是以后都不扮作姑娘了……”
  贺栖洲立刻道:“那就不扮。”
  “我是狐狸!”
  “我给你养鸡!”
  “我……我到处闯祸……”
  “我替你赔钱,任凭吩咐,指哪打哪。”
  这话说着说着,两人竟一起笑了。这几百年间,他打过妖怪,抓过野兽,独自一人在山里生活,如何奔忙如何辛苦,都不能像这几句话一样,激起他心潮的阵阵汹涌。还有许多话,辞年不会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只得盯着贺栖洲那还泛着微红的脸颊,轻轻问道:“擦干净了?”
  贺栖洲笑笑:“再不干净,皮都要蹭掉了。”
  辞年扁扁嘴,冲着那泛着红的地方,再一次吻了下去。有记忆的这几百年,压根没有人教他怎么对付这难缠的情字,只是这一刻,他觉得这难解的题不再艰涩。毕竟刚刚贺栖洲说了,要是闯祸,他必定指哪打哪。
  “还喝汤吗?”贺栖洲默认了脸上那个怎么都擦不掉的痕迹,将辞年歪掉的红梅簪重新簪好。辞年点点头,一句“好”还未出口,便听得楼下拥挤的人群里传来一声“站住!”
  辞年赶忙回头,一双眼睛盯着楼下的人。只见那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突然裂了条缝,提灯的男男女女们全往两旁躲,一个青衣人正追着一个黑影,往街东头窜去。而那青衣人的后面,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正大喊着:“抓贼!那人偷我荷包!快抓他呀!”
  这上元佳节,还能闹出贼来,辞年想都没想,双手一攀,腿一蹬,穿着一身红裙便翻出窗去,纵身一跃便到了对面的屋脊上,连裙子都不提就一路狂追。贺栖洲看着他头上那歪了一半的簪子,一时竟不知是随他一起翻窗去,还是先下楼给这一桌点心付个账,他斟酌了两秒,从钱袋里摸出五两银子,往桌上一抛,也跟着窜出窗去,追着辞年跑:“我的小公子!你可慢点别摔着!”
 
 
第五十九章 青衣客拾簪又相逢
  辞年穿着裙子,顶着发髻,髻上还别着簪子。这一身换了别人,别说是抓贼了,就是快跑几步都无比费劲。屋脊很窄,脚下要是没点稳头,指不定就要滑一跤。可那小狐狸冲在前面,却像一只步履灵动的猫。
  贺栖洲费了老大劲,偏偏就追不上眼前那个明艳的背影,他那一身红衣被风吹得猎猎,仿佛随时要融入灯火与月色中。
  那贼人是个聪明的,他踩过点子了。眼见人都在大街上,便一门心思往小巷里钻,青衣人一边追着,还一边同不小心碰到的行人道歉,一路过来,竟是越追越慢。眼见这路越追越窄,越窄越偏,青衣人心急如焚,他拨开人群,又大喝一声:“别跑!”
  也不知怎么,那贼竟似真的被他这一嗓子吓住了,立刻停在原地不敢动弹。
  已经追入小巷了。远离了喧嚣的大街,这窄窄的巷子显得格外昏暗。但贼还没抓住,青衣人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他急匆匆追上来,甚至来不及平复急促的气喘,便扶着墙根断喝一句:“……站住!”
  刚才那一声,已将贼人唬住,而这一声,竟将那贼直接吓得跪在了地上。
  青衣人一愣,赶忙追过去,可越靠近,他就越发觉,这巷子里不止他一个人。贼人跪地,瑟瑟发抖,而那人面对着的,不是巷子尽头的砖墙,而是一个女子。
  那女子一身红衣,静静立着,她垂着眼,似是在看那贼人。青衣人再近几步,才看见这女子的手里,还攥着一根三尺长的细竹竿,那竹竿一头在她手里,另一头却抵在贼人的脖子上。巷子里的灯并不多,只能找出两人的轮廓,可他还是看见了,这姑娘的手极为有力,她手指不过轻颤一下,那贼人便哭喊着求饶:“女侠……女侠饶命!是小的一时鬼迷心窍!小的这就把钱袋……钱袋……”
  “拿来吧。”女子伸出另一只手,接过了贼人递上的钱袋,可就在她收下钱袋的瞬间,那贼人突然暴起,从袖子里抽出了什么,冲着她便刺了过去。青衣人大惊,喊道:“姑娘小心!”
  可青衣人怎么也没想到,这姑娘会比他更快。那寒芒映着灯光,还来不及闪过一瞬,就被女子用细竹竿生生劈落,一声抽打皮肉的闷响炸开,那贼哭嚎一声,连刀子都拿不住。女子一眯眼,竟是提起裙子,一腿将贼人扫翻在地,没等他哭喊几句,又一脚跺在了他颤抖的右手上:“活腻了?你刚才干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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