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贺栖洲拖长了调子,突然掀开被子,整个人钻了进去,“狐狸尾巴藏哪了!”
辞年见状,怪叫一声,整个人都缩回被子里去。天已经大亮,阳光正好,屋檐的雪融化了,正滴滴答答往下淌,贺栖洲摸向辞年的腰,闹得这怕痒的小狐狸一阵阵怪笑,两人在被子里斗了好一阵,辞年终于是败下阵来,他冒出个头,大喊着:“道长厉害!道长好厉害!饶我一命啊哈哈哈哈!”
贺栖洲也跟着钻出杯子,停了挠痒痒的动作,只是将已经笑得脸都红了的辞年搂进怀里,轻笑着叹了口气:“往后可不能在外面偷偷睡着,也是风寒了,多苦的药你也得给我喝。”
辞年笑道:“我是狐大仙,不是普通人,那些苦得要死的汤汤水水,对我没用!”
“没用也得给我喝。”贺栖洲用力揉了揉辞年的头发,青丝从指缝间滑出,带着一股昨夜皂角的气味,“治不好也得出口气。”
辞年哼了两声,懒得同他斗这个嘴:“你们昨天夜里聊得那么深,我听不懂,还不让人睡觉了啊?”
贺栖洲无奈道:“哪有多深,不过是说到这礼部尚书空缺,如今年节完了,是该选个新的出来了。”
“礼部尚书……”辞年想了想,“昨天那个人不是说,他是礼部侍郎吗,既然都是礼部的,让他当这个什么尚书不就好了,反正他也说喜欢的姑娘因为他官职低而看不上他,让他当尚书了,官职就又高了一些,那不就可以追回那个姑娘了吗?”
贺栖洲笑道:“你居然还知道尚书比侍郎高啊?挺厉害的嘛。”
辞年笑道:“那当然了,我可是无所不知的狐大仙!你今天这么早就出门,不会是打听这个去了吧?”
“这话怎么说的,我一早上出门,不还是为了给你买早饭么?”贺栖洲道,“不过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秦歌呢,他刚从早朝下来,一见着我,就急匆匆地跟上我了,非要随我回来一趟,蹭杯茶喝。”
“秦将军也在这?”辞年一听,立刻从被子里钻了出来,“那你……你怎么还进来折腾我呢!”
“这怎么能叫折腾呢?”贺栖洲缓缓一侧身,手肘撑着床,手掌支起脑袋,冲着一脸惊慌的辞年咧嘴一笑,“我对他说,你老实在会客厅给我等着,我要去哄我的小公子起床了。他一听,立刻老老实实坐那喝茶,一句多的话都没有。”
“你说,这能叫折腾你吗?”贺栖洲说到这里,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容,“这明明就是在折腾他。”
第六十一章 君心似海圣意难测
秦歌坐在客厅,一盏茶喝凉了一半,却还是没等到该来的人。
他支着脑袋,想了半晌,还是没把事情想明白,便只能把那凉了的茶灌入口中,静静等着贺栖洲过来。这人……说自己哄小公子起床,一去就将近半个时辰,这哄起床是这么个哄法呢?有这功夫,别说起床,就是洗漱梳头吃个早饭都来得及。
果然,他刚想到这,已经洗漱梳头吃过早饭的小公子就出现在了门口,今日他又换了新衣服,自从城里的衣庄开始营业,他兜里那点银子就全花在买衣服上了,今日穿白的,明日穿黑的,知道这京城里的衣服好看,他便也没那么惦记穿裙子了。
贺栖洲跟在辞年身后,还得提醒他脚下留神别踩着门槛了。
秦歌一见这二位来了,都忘了自己才是客人,他立马倒上茶,让他俩坐下,紧张兮兮道:“可算出来了!我今天刚下朝,听了不少大事!这不刚下朝,正想找你呢,没想到这么巧,就在路上遇着你了!”
贺栖洲心安理得地捧着茶盏,慢悠悠喝了一口:“能有什么大事,不就是丞相没了嘛。”
秦歌都给自己编排好一场说书了,谁料贺栖洲竟未卜先知,不过无妨,没了是没了,后续可还精彩着呢,秦歌“哎”了一声,又道:“不止!咱都知道丞相没了,但你们可不知道,咱们皇上这次可是下了大功夫了。从年初一到年十五,天天都在带人查证,恐怕一天休息都没有。”
贺栖洲道:“咱们这位陛下一向如此,蛰伏便静静的一声不吭,一旦暴怒,恨不能给你一道雷劈开天灵盖。”
秦歌又道:“也不枉我跟白松枳辛辛苦苦跑这趟,我看他实在辛苦,又是个人才,就把折子都给了他,让他去面圣了。哎,没想到这小子还有那么一套,打起仗来毫不逊色,进了尚书房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他那日从尚书房出来,红光满面的,我问他怎么这么高兴,他说……”
“他说要升职了,自然高兴。”贺栖洲把泡不开的茶叶从茶盏里跳出来,缓缓道,“你必定是要镇守京中的,这个想都不用想,一个京城,也用不着留这么多将军。所以,这位白将军,现在该收拾收拾,往西北境出发,开府镇守了吧?”
秦歌奇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莫不是又偷偷仍你那签子推算着呢?”
贺栖洲无奈道:“这那能叫推算,不过基本常识。”
“好,白松枳现在当了将军,自然是准备接管顾平川的西北境了。陛下为这事愁了这么多年,前些日子看他在闹市擒了家奴,便给了他随我清除叛贼的机会,谁知这小子勤恳又聪明,立刻明白了陛下的意思,一路表现得极好,这不,刚一回来就升迁了……哎,只是往后没了他,我这巡防要是忘了,就没人替我了。”
“自己的巡防自己去,要不是白将军帮你顶了这么多次巡防,你指不定要被骂成啥样。”贺栖洲笑道,“就这点消息了?”
秦歌又道:“自然还有!原本归顺张丞相的几部现在没了主心骨,上个朝都失魂落魄的,有几个战战兢兢,连头都不敢抬,你说不就是走了个丞相,至于这么慌张么……”
“他们是不是拿了丞相的钱,或者给丞相送了钱,怕暴露出来?”坐在一旁没吭声的辞年突然道,“我看说书的都这么说,话本也都这么写呢。”
贺栖洲往辞年手里抓了把瓜子:“聪明。”
他道:“丞相大人风光的时候,也曾与太傅平分秋色,三省六部全都有他们的人,一声令下都好办事,但这些听命于他们的人,绝不是仅仅是因为他们位高,而是因为他们权重。这些人,私下里弄了些偷偷摸摸的伎俩,你给我这塞些银子,我就给你行点方便,来来往往的,自然形成了一张看不见的金网。”
辞年问:“那现在那个丞相被抓起来了,这些跟他有过交易的人不就倒霉了吗,皇上总不能看到他们还装没看到吧?”
贺栖洲道:“没看到……也不是不可能。”
水至清则无鱼,这是一个无可奈何的真理。若这满朝文武有一半都曾犯下过错,无论亲疏远近都施以严刑,那这朝中恐怕连办事的人都没了,一时半会……还真动不得。不过丞相倒台,这杀鸡儆猴的效果恐怕是有了。多的,贺栖洲也懒得想,他问:“那今日早朝,皇上有没有确立新的丞相?”
“这倒是没有……不过我打听了一会,说是有几个人选,皇上还在研究,不过这圣意向来难以揣度,恐怕这几位也是不敢声张,都蛰伏着等待机会吧。”秦歌伸了个懒腰,道,“哎呀,当丞相这么累的活儿,我才不干呢,你看像我,当个将军,闲时养养鸽子练练兵,哪怕最后战死沙场,也总好过他们那样,一天天勾心斗角的,没个消停呢。”
贺栖洲笑道:“只有你当将军才这样,你看人家将军,谁跟你似的,一天天就知道轮休。”
秦歌不满道:“谁说我一天天轮休了,我今日就没轮休,我就是过来喝个茶,一会我就走了,还等着我带兵巡访呢,年关过了,这眼看就要开春了,到时候就得准备选秀了。哦对了!你们见过小傅子了吧?”
“就那个老爱学人说话的小太监?傅独?”贺栖洲道,“见过了,说话怪有趣的,我师父又看上人家了,一天天的,见个年轻些的就想收了当儿子,要是我不拦着,他这干儿子能排满朱雀大街。”
秦歌闻言,哈哈大笑:“给你多几个义弟不好吗,省得你师父有啥都惦记着你啊。”
“我和师父在天牢那几日,都是小傅子上下打点,不过他是个太监,咱们也不好老进宫见他,这么久没见,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贺栖洲问,“你突然提到,莫不是有什么消息?”
秦歌摆摆手:“这就是今日的第二桩好事,皇上从原来的大太监平安房里搜出罪证,证实了他与前丞相来往密切,还有私相授受的嫌疑,前丞相将其收买,要求他一有消息立刻汇报,谁知来往的书信被搜出来了,这不,前一秒才把平安撤了,下一秒就让小傅子接管了事物,现在小傅子可不是小傅子了,得尊称一声傅公公了!”
“这不是挺好么,升了官,往后日子也好过,在宫里也威风不少,他帮了我们师徒这么多,是该好好谢谢他。”
秦歌道:“他别的还成,就是老习惯性学人家说话,你说他往后要是御前当差,会不会惹怒皇上?”
“你别的还成,就是老习惯性放人鸽子,你当了这么久的差了,你看皇上责骂你了吗?”
秦歌不满:“哎这怎么又到我头上来了……”
贺栖洲“哎”了一声,道:“该用你时,你顶得上用,那你就是国之栋梁。”
辞年笑道:“国之栋梁这个词好!”
贺栖洲补了一句:“是吧,狐大仙都说你配得上国之栋梁四个字,你明天赶紧去含元殿当柱子吧。”
秦歌“呸”了一声:“我懒得跟你斗嘴,还有第三件事。这礼部尚书,终于定下来了。”
可算是定下来了。
从贺栖洲离京那日起,礼部尚书没了,从此这朝堂就没消停过,好几个月了,沸反盈天的,可算有了个尘埃落定的时候。以往丞相和太傅为了礼部尚书争个你死我活,如今丞相没了,这礼部空缺,太傅恐怕也不好在这时候插手,毕竟谁的手都不太干净,操之过急,也不怕自己突然就惹了盛怒?
思来想去,这礼部尚书,也只有在众人争夺职位时勤勤恳恳,还顶着风头替钦天监说话的徐问之能担任了。
贺栖洲道:“是将侍郎顶上去了么?”
秦歌道:“哎?你怎么这么聪明!还真是顶了个侍郎上去!”
贺栖洲笑道:“果然如此。”
“不是不是礼部的侍郎。”秦歌一摊手,“这次顶上去的,是原本刑部的侍郎,他审问丞相一党有功,跨部调任,升为礼部侍郎,今早刚定下的,已经在早朝时说了。”
“刑部侍郎?升任礼部尚书?”贺栖洲难得错算,他略一惊讶,竟不知这其中又是个什么关窍,“这算个什么玩法?”
秦歌道:“我也纳闷啊!刚没了个丞相,这太傅本是收敛着的,可刑部审问叛贼立了功,又往他手上填了个礼部尚书……这、这难道是故技重施,在试探太傅呢?”
贺栖洲一时迷茫,竟不知怎么分析,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徐问之这个勤勤恳恳的老实人,又要在这件事上吃个亏了。他本以为这礼部尚书之位,徐问之十拿九稳,可没想到中途还能杀出个刑部侍郎……他们师徒俩原本打算请徐问之吃顿饭,将那感谢和庆贺一并算了,可现在……
没等贺栖洲深想,秦歌便放下茶盏站了起来:“行了,我也该回去巡防了,你这茶挺好,下次我还来!”
“我送送你。”贺栖洲也跟着起身,带着秦歌到了门口,两人正闲聊着哪家的茶更香,谁想这一开门,秦歌竟差点撞上门外打算敲门的人。几人险些绊倒,赶忙一阵道歉,辞年站在最后面,看着这乱七八糟的几人,突然道:“你不是那个……那个……”话没说完,他便反应过来,这是在自己家里,他还没戴斗笠!
可现在回去拿也来不及了!
来人正是徐问之,他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提着昨夜的那盏梅花灯:“打扰了,我是来还灯的,昨夜这灯落在湖边了……”
话未说完,他便看到了院子里一脸慌乱的辞年。
还有他头顶那对雪白的尖耳朵。
第六十二章 热心肠助力徐卿愿
“这是……”徐问之疑惑极了,挡在门口的两人一惊,这才反应过来,秦歌赶忙揽过徐问之的肩膀,带着他就往外走:“哎呀!这不是徐老弟吗!怎么这么巧你也来找贺大人玩啊!”
“我是来还灯的……”徐问之不明就里,这怎么就把自己拒之门外了?况且他又不傻,都是过了科举这一关的,眼不瞎耳不聋,哪能被秦歌这点计俩骗过去,他往后一退,想躲开秦歌的遮挡,秦歌见状,立刻凑过去,用身躯作遮挡,可他无论怎么挡,却还是挡不住徐问之,两人在门口折腾了半天,竟是谁也没能拦住谁。
辞年躲在贺栖洲身后,双手捂着耳朵,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往旁边躲。
见两人在门口转了不知多少圈,贺栖洲叹了口气,道:“行了,秦歌,你快去巡防吧,见都见到了,挡也是无用的。”
秦歌停下遮挡的步伐,缓缓地“唉”了一声,他拍了拍徐问之的肩膀,只压低声音留下一句“看了便看了,不要声张”就离开了。既然不能声张,徐问之也聪明得很,他立刻提着梅花灯进了门,将大门关上。
方才那一眼,其实也并没有看得真切,徐问之只是瞥见这屋里多了位公子,而这位公子的头顶,似是多了什么东西。不过既然看到了,秦将军又讳莫如深,想必也不太好问。徐问之斟酌片刻,还是先将手中的花灯递了过去:“昨夜贺兄带着姑娘回去了,可能一时匆忙,把花灯给落下了,我看贺姑娘一直提着灯,想必爱不释手,便收了,等下了早朝,就回府一趟,把灯送来……”
说到这,他微微一颔首:“不知那位贺姑娘是不是同贺兄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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