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0

一枕邯郸(近代现代)——景相宜

时间:2020-12-27 09:19:17  作者:景相宜
  “时间真快,一转眼都四年了。四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阿宁生病了,是坏事,但邯郸回来是好事。我虽然离婚,但现在也觉得单身的日子更自在。有句老话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我在医院里常听说有患者生了小病来医院诊出大病的。既然生死都有运气的成分,不如我们往前看。其实,阿宁,你和邯郸都还很年轻啊。”
  宋之奇说的没什么新意,普普通通,要是以前,沈宁会说这是说教,不给宋之奇一点面子。不过今天,不过此刻,交握的手掌中确实传来亲人的温度,表兄的,继兄的,忽然让沈宁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孤独。
  他闭闭眼又睁开,想起沈常从前老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阿宁,你要对邯郸好一些。
  
 
  ☆、准备
 
  关系缓和之后,宋之奇拜访的次数明显上升。算算日子,董事会也接近了。沈宁目不能视,有些事便请宋之奇帮忙处理,比如给赵邯郸做一身合身西服。现在重新订做肯定来不及,但高中时赵邯郸的衣服都配置齐全,沈宁让张妈把压在橱柜最深处的赵邯郸的东西找出来,该庆幸当时的先见之明,衣料剪裁都放了分寸,要改的地方都留有余裕。
  宋之奇找了跟之袖关系很好的设计师,带他上门给赵邯郸量尺寸。沈宁不喜欢见外人,自己在房间里拼声音拼图。设计师脸上戴一副很宽的墨镜,下巴胡须剃得很干净,头发染成栗色,烫得微卷,显得自然又蓬松。他摘下墨镜,上下打量一番赵邯郸,而后对之袖说:“他随便穿都会很好看。”
  任谁听了夸赞的话都会很得意,赵邯郸也不例外,他对设计师笑笑,心里生出几分好感,请设计师喝枸杞茶。大概没想到赵邯郸年纪轻轻就如此养生,设计师还在不死心地找家里有没有酒柜。之奇大笑,说:“想喝酒得找之袖请。我们这里只有草药茶。”
  设计师量完尺寸,坐下来跟宋之奇讨论了一番,之奇的意思是先赶一套用,再准备几件备用。设计师拿出几种面料让赵邯郸选,问他喜欢配什么衬衫的款式。赵邯郸一个头两个大,索性说统统用最贵的。
  见之奇含笑望他,赵邯郸理直气壮道:“干嘛,反正花的不是我的钱。”
  杯子空了,赵邯郸提水壶往里加水,枸杞随水流在杯中翻动,像游在茶叶水草里的小红鱼。宋之奇笑着看,忽听赵邯郸问他说:“你最近好像没什么事?很闲啊。”
  “也就这一阵子了,”宋之奇说,“之后我要去洛川,导师要去国外参与项目,把他的诊所交给我,让我帮他看一段时间,正好也积累些经验。”
  赵邯郸体质不错,很少生病,虽然在洛川呆了四年,对医院同样不是很了解。宋之奇去的估计是他导师的私人诊所,更加是听没听过,于是说:“诊所叫什么名字啊,我在洛川有同学,他如果生病,去你的诊所可不可以打折?”
  宋之奇说:“还是不要生病比较好吧。”言罢一笑,又说:“名字叫存善堂,小病可以来看看,大病还是去医院吧。”
  赵邯郸点点头,没避讳地在手机里搜索起地址,随后发给岳霄,叫他有个头疼脑热的别硬挨着,爽快去薅宋家的羊毛。
  过一会儿,沈宁从房间里走出来,在厨房摸到自己的保温杯,一路撑着扶手坐到客厅沙发上。
  “量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小口喝水,热雾腾起来,熏蒸双眼。
  赵邯郸看他一眼,故作不经意道:“其实,你可以让两个表哥陪你去。”
  如果他去的话,难免涉及到身份问题。他大概知道沈宁会给他安排个头衔,秘书啊助理之类的,最多是把沈宁送进会场里。但那样意味着沈宁长达数个小时没人在身边,没个熟人照顾,赵邯郸很担心。
  “没事。”沈宁一脸云淡风轻,“你到时找个地方睡觉就好了,等结束了我自然会来找你。”
  赵邯郸一时无语,良久,方才说:“你真没问题么?”
  “担心的话就坐我边上,”沈宁说,“要是他们不允许,你就带上耳机看电影。”
  在董事会上看电影,任赵邯郸不上心就也觉得有点太嚣张。他朝宋之奇望一眼,换得表兄爱莫能助的表情,于是叹一口气,说:“你不在乎,那我也没什么好在乎的。”
  没几□□服就改好了,正好董事会也下了通知。南都是沈家的大本营,会议地点选在南都大饭店。之奇两天前就去了洛川,临走时配了方子送过来,药材是研过的,细蹍碾的粉苦涩无比,赵邯郸煮了一包,直接掀起盖子,药气扑他一脸,独自犯了好久的恶心。
  会议时间定在周六,老高开车来接,赵邯郸难得西装革履,真是哪儿哪儿都不自在。他对着镜子系领带,按部就班地动作,却总是系成红领巾的模样。沈宁等他很久,心情已到临界点:“还没好?”
  赵邯郸再一次把领带拆开,说:“我搞不来。”
  沈宁皱起眉:“你过来。”
  赵邯郸走过去,沈宁伸手摸到他的西装口袋,向下拽一把说:“你下来。”他这一下用了狠劲,赵邯郸没站稳,差点跪在地上。沈宁满意地找到领带两端,惯于弹琴的灵巧的手开始编织。编着编着,沈宁“咦”了一声。第一次他也饶进死胡同,差点系成死结。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给自己系,方向要相反,所以再系时得心应手。他将领结推向赵邯郸领口,又向下松松留出呼吸的空间。他想赵邯郸已经不喜欢太紧的束缚,不像他自己,喜欢推到最高,说话时喉结能触到挺拔衣领,微硌的感觉。
  他们到的不早不晚,老高很贴心地开了一辆不怎么起眼的车,所以停车时都没有多少人注意。沈宁坐在座位上,深呼吸了两口。今天他把头发扎了起来,赵邯郸能看见他睫毛紧张地眨动。随后,像是下定决心似的,他拍拍赵邯郸的手,赵邯郸便像捧着女王的手一样领他跨出车门,走入众人注意的目光中。
  “阿宁。”
  沈初平领着秘书走过来,秘书手里还捧着一沓文件。赵邯郸忽然想起他把文件落在老高车里了,希望老高看见能记得送过来。
  沈宁站定,颌首道:“叔叔。”
  沈初平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孩子气。只有从小到大都备受宠爱的小孩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赵邯郸听宋之奇说过沈初平的故事,他是沈家老爷子最宠爱的小儿子,年轻时候放荡不羁,仗着身家丰厚在娱乐圈玩跨界。他姐姐看不惯他的败家样子,强拉他加入影视城项目,本来是给他找个闲职,不要天天跑出去喝酒。谁知他竟真的做起来了,大文娱项目风生水起。后来沈常出了意外,他更是一举踏入集团的核心。
  “前面有台阶,你上楼要小心。”沈初平说,他含笑的眼睛看向赵邯郸,“邯郸,早上好。”
  赵邯郸也朝他点点头。沈初平很会做人。赵邯郸去洛川之后,他的学生账户上定期会有一笔拨款,汇款人是沈初平。赵邯郸曾经打过电话去问,接电话的是他精明强干的秘书。秘书说,赵先生,请你不用担心。沈先生每年都资助许多大学生完成学业,多您一个也不多。
  沈初平说完就走了,感应门老早就大开,迎接他似的。周围有人认出神宁来跟他搭话,沈宁这时候倒平易近人,王叔李叔的,表现得很谦虚。有个董事是公司老人了,看着沈宁长大的,他拍拍沈宁的肩,很感慨,说:‘小宁你终于也是个大人了。’
  “不像李家的小子,一直都长不大。”
  正说着,一辆摩托车横冲直撞而来,引擎发出巨大的声响,一时间人人侧目,可以想见他这一路上都这样的目光所洗礼。排气管吐出浓厚的尾气。车手把摩托停在路边,翻身下手,利落地掀开头盔,摘掉护目镜,笑着说:“哈喽,前面的两个帅哥。”
  董事大叹一口气,摇摇头,往休息室去了。
  他车也不锁,就这样跑过来,露出汗湿的额头,皮肤像银器一样闪闪发光。沈宁当然听出他的声音,任谁听了十多年都不会忘。
  “李无波。”
  “哈喽阿宁。”
  “哈喽,赵邯郸。”他大声地朝赵邯郸打招呼,“我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呢。”
  李无波跟赵邯郸记忆里没怎么变,半长流海下一双桃花眼。如果说沈宁是深秋落叶下第一块凝结的浮冰,李无波就是薄雪消融后枝头第一枝桃花笑,满眼是放荡不羁的美丽。
  “你怎么来了?”沈宁问。
  “你们家不是要那一块地建广场吗,我家里有投资啊,我是作为股东方出席的。不过,也就是走个流程而已,因为要通过建楼的提案嘛。”
  “跟你一样,都是吉祥物。”
  沈宁笑了:“你想得挺开。”
  “不然呢,”李无波翻了个白眼,把摩托头盔抱在怀里,像赛车手杂志的封面,“我们两个就是吃分红的家伙啊。实话说,在我们跑长跑那会儿我就想清楚了,我们两个都不适合搞商业。”
  “怎么说?”赵邯郸想听他有何高见。
  “我跟沈宁都太老实了,说跑就跑,说训练就训练,拼什么速度体能的,我们都没想到去收买其他选手得第一诶。那时候我就知道我跟家业无缘了,因为我居然真的在老老实实地跑步。”
  “你哪有老老实实跑步,你明明经常到医务室去偷懒。”赵邯郸说。
  “对啊,我既老实又不勤奋,所以更不适合啊。”
  三人在门口聊了一会儿,大概十分多钟,老高打电话催他们上楼,说资料已经放到桌子上了。三人便一起乘电梯去会议室。
  “你看起来还真不错。”赵邯郸说。
  “那当然。”李无波撩撩额发,随手拉下机车服拉链,露出里面有点皱巴的西服,“就是衣服有点皱。”
  李无波跟沈宁不同,高中毕业后就去国外深造,学的是设计。回国后跟几个朋友一起搞了个设计工作室,没几天嫌累,干脆把工作室买了下来,找了个会计师负责财务,在每单里抽成,几个月下来入不敷出,李无波无所谓,最近又买了一层搞时装,可着劲地造。用他的话来说,叫千金难买他高兴。
  赵邯郸和沈宁听他滔滔不绝,默不作声。其实赵邯郸很想加入话题,李无波说话时自然造出一种热烈氛围,让人很想说下去,哪怕是鸡同鸭讲。但沈宁倚在电梯上老神在在,像是走神已久,赵邯郸分心看着他,怕他忽然有什么需求要提。
  他拉拉沈宁衣角,轻声说:“你也玩玩嘛。等眼睛好了,弄个什么眼科医院。你可以自己代言。”
  沈宁把他的手打下去,说:“无聊。”
  
 
  ☆、郑鸿
 
  会议真跟李无波说的一样,是走过场。但赵邯郸也不会真把耳机塞进耳朵里,他坐在沈宁身后,从后看着他清瘦背影,最前面是巨大的投影,经理人正在上面汇报上年度的经营情况,有人看着屏幕,有人翻阅手里的资料,而沈宁只能是听着,他匆匆记下几个关键,用快锈掉的脑子去思考。
  赵邯郸找会务要了纸笔,把屏幕上的数字一股脑儿写下来,对照着材料翻看,不多时记了满满一页。有时沈宁微微侧头,似乎在关注身后的动静,但赵邯郸始终埋头苦记,没有注意到他遥远的关心。
  与会中最轻松的是李无波,从会议开始他一直在玩手机。玩到脖子酸痛后他按熄屏幕,撑着下巴发呆,如果睁着眼可以睡觉,那他一定已开始做梦。不过很遗憾,经理人拿着话筒的声音实在太大,时不时的重音就把他的思维牵引到某个数字上,李无波烦不胜烦,便转了头,目光满场逡巡,试图找到一个与他一样无聊的人。
  沈宁闭着眼坐得笔直,要不是他偶尔偏头的动作,李无波会以为他睡着了。赵邯郸被他的靠背椅遮住,李无波无论如何也看不见,视线便向对面探寻,那里坐的是监事会成员,还有律所和审计所的高层人员。靠墙也坐着一排,分别是助理和会务,其中有个穿套裙的女孩子,似乎是总经办的人,每过四十分钟就会让礼仪围桌添一圈水。
  到现在已经加了两轮水。李无波摞了摞面前的议程,现在才到第二个部分。等吃了午饭,个人休息休息,到二点再开始,一整天的工夫都要耗在这会上了。偏偏最后才是提案的投票,他也不能提前走。他越想越头疼,退开椅子从会议室后门走出去。他故意绕了远路,经过赵邯郸,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赵邯郸把本子摊在膝上,零零散散放着几颗糖,李无波抓了一颗,推开门走出去透气。
  外面还坐着几个人,临时搬来的塑料椅。有几个座位上放着公文包,主人不知到哪儿去悠闲了。其实我应该坐在这里。李无波想,等到投票环节再进去,这样他不至于现在这么无聊。
  他拆了包装,把糖塞在嘴里,一阵冲鼻的薄荷味。他展开糖纸一看,大写的双倍薄荷,又苦又辣,冲得很。李无波含了一会儿,受不了,四处找垃圾桶去吐。
  走道里隐隐有些烟味,尽头是窗户,有人在那里吸烟,挺拔的背影挡住半面窗。见李无波走近,他把烟在垃圾桶的烟盘上按灭了,转身让出道路。李无波俯下身,把糖吐进不可回收箱,舌头舔过腮帮,太过强烈的薄荷久久不散。
  “有烟吗?”
  对方从善如流拿出烟盒,拇指挑出一根递给李无波。李无波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咬住烟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某个牌子的周年纪念款,挡风又耐用,外壳上镀着创始人的浮雕像,摸起来冰凉凹凸,非常解压。对方原本已经把打火机拿出来,见李无波已经点上火,便随手收回衣兜里去。他穿着审计事务所的制服,深蓝色,配同款条纹领带,很普通的打扮,说不上多么有品位。李无波有点担心香烟的质量,他很少遇到合口味的烟草。但薄荷还辣着他的舌头,想不了那么多,李无波深吸一口,烟草焦香微苦,驱走辛辣的薄荷味,意外很合他胃口。
  “这什么牌子?”他又吸一口,慢慢吐出个烟圈。高中时他会玩很多花样,舌头灵活地不像话,于是那个烟圈也形成一个完美的圆,飘逸到对面人的脸上。对方扶住镜腿摇了摇眼镜,挥走面前的烟雾。
  李无波认出他是谁,香烟含在嘴里忘了抽,只燃起的焰一点明灭,咬噬剩下的烟草。
  郑鸿。
  郑鸿把眼镜扶正,他看向李无波,目光透过两人之间扑朔的烟雾。
  “我也不知道,随手买的。”他把烟盒给李无波看,“你自己看看是什么牌子吧。”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