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生抽出右手,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在白修一面前晃了晃。
“你会算账吗?”白修一拿着两个膜,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那行!跟我来!”张铁生正好缺个账房。
就这样,本以为一天只能吃两个馒头的白修一,成功得在中午吃上了红烧肉。
张铁生虽年轻,可是酒量是真的不小,一中午能喝一坛,此刻他脸红扑扑的,打了个酒嗝道:“要不你在这帮我忙吧!”
“我不杀猪的。”白修一虽然当了剑,但是舞剑的手毕竟拿杀猪刀还是困难。
“你不用杀猪,我杀!你帮我算钱!”
白修一无可奈何只好答应,眼下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包吃包住,顿顿有肉,还有工资拿,没有比这更好的,条件差就条件差吧,总也不会一辈子呆在这儿。
本以为是个不起眼的摊,没想到张铁生这儿还是个老字号,金字招牌,每天都有排队买肉的。
“给我拿两斤,回去包饺子!”青留道。
“好嘞!”说完磨刀霍霍。
“修一,给包起来。”将一块肉扔给白修一。
“这小兄弟没见过,新来的?”青留打量起他,觉得好像从哪里见过。
肉摊上午忙,下午清闲。
张铁生一边和面一边道:“修一,你家哪的?”
白修一道:“儋州。”
张铁生道:“儋州?你们那是不是出侠客!”
白修一道:“你说的是儋州丹心侠客。”
张铁生道:“那你到宣州干什么,你来之前是干什么的?”
白修一正欲脱口而出,改口道:“家里困难,出来找活!”
张铁生笑道:“也是,谁不知道咱们宣州繁华。到了这儿,你就当是自己家!张大哥说一不二。”
张铁生手虽然大,可是包的饺子却是个个精致。
他问道:“你爱吃什么馅的?跟哥说,哥给你包。”
白修一道:“猪肉芹菜?”
张铁生道:“好!我去给你做!”
晚上白修一吃了三四十的饺子,打起嗝来。
春秋舍的伙食远远没有这么好,每逢初一,十五才能吃上一次肉,从来没有这么痛快。
白修一道:“你总喝酒,酒好喝吗?”
张铁生道:“这你说的!酒不好喝,能有这么多人喝吗?”
白修一道:“拿来我尝尝!”
张铁生给他斟了一小杯。
辣,辣,辣,入口就只有辣,这是第一口。
“不喝了,不喝了!”白修一往地上直吐唾沫。
张铁生笑道:“男人不喝酒,那能叫男人吗!”
白修一道:“男人也分很多种,你这喝酒的算是一种,我们这种不喝酒的,也是一种,总不能天下男人都一个样吧!”
张铁生笑了,红着脸,他是真的醉了,不然怎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像你这么好看的有多少?”
还没等白修一回答,张铁生就倒在了桌子上,他从没这样醉过,也许是那天的酒醉人,月色也醉人,白修一更醉人。
白修一叹道:“果真是喝醉了!”
登囿楼。
杜宇躺在榻上,身上缠着纱布,呼吸平稳。
这是高景行家的房产,风平浪静。
楼下传来吵闹声,愈来愈大。
“少爷,楼下来了一伙人,说是要找人。”小厮匆匆来报。
那伙人拿着小像,高景行不用看,也不用猜,上面的正是杜宇,少年模样的杜宇。
石韦开始行动了,他要斩草除根。
高景行并不是个多管闲事之人,他只是觉得可惜,可惜。
无关利益,他也要救杜宇。
这伙人来势汹汹,不一会,就只剩下高景行这间房了。
敲门声响了三声,这是漳州黑衣教的传统。
接着便是破门而入,他们并未如愿见到杜宇。
高景行正坐着,也不干什么,就只是坐着,悠然,连茶也不喝。
当着高景行的面,他们将屋内翻了个底朝天,空的,真的是空无一人。
石韦猜错了?
没错,石韦猜的没错,他猜得很准,准的令人发指。
听脚步声,是五个人,他勾了勾嘴角,手随意的搭在桌子上。
五个人站在身后道:“快把杜宇叫出来!”
原来根本就是奔着他来的。
这岂非不是种悲哀。
他们的步伐很快,可是却也快不过高景行止的刀。
只要拿起刀,他就是宣州氹山春秋舍最厉害的刀客。
有多快?
那五个黑衣人还没多说一句,就已被高景行止快速出手的刀割破了喉咙。
但是并未看见刀。
隐刀。
高景行的刀是武器也是暗器。
这便是他的快刀,是每天挥刀万次的结果。
高景行开口道:“回去劳烦告诉石韦,杜宇我保了,要是想要,还请乔枝聚雀教主亲自来取!”
这话说完,屋外躲着的那个黑衣人提着刀颤颤巍巍走出。
“我不会杀你,你走吧!”
高景行说一不二,言出必行。
他从没骗过人,从没骗过。
王留行曾问他:“你从没骗过人?”
高景行道:“没有,我从不骗人!”
王留行道:“那你的人生也太无趣了!”
“把人拖走!别脏了我的这块地。”
“这是怎么了?”白修一拉着一板车的猪肉来了,看见登囿楼鸦雀无声,便问了别人。
“别说了,今天来了一伙人,正在楼上呢!”
白修一的手扶上腰间,才发觉自己的剑已经卖了。
从楼下下来一黑衣男子,四处寻找,终于来到白修一面前,想要抢他的板车,他们有人受伤了。
白修一死死护着,就是不让。
纠缠许久,那人给了一锭银子给白修一,抢了板车就跑。
这世间,能用钱解决的从来都不是问题,那些用钱解决不了的,才是问题。
白修一将一锭银子重重的放在张铁生面前。
“咋了?”
朝他身后望了望道:“板车呢?”
白修一道出其中原委,张铁生抄起砧板上的菜刀道:“走!咱们去吧找他们讨个说法去。”拉着白修一就往门口走。
还未迈过门槛,登囿楼派来一位小厮来说和说和。
登囿楼愿意承担此次是个的所有费用,还要求未来一年的猪肉都要张铁生供货。
方才已然知晓,这辆板车对于张铁生意义重大,白修一必要向登囿楼讨回。
白修一道:“不行!我不同意!”说完往前一步,就要上前。
张铁生一把攥紧了他的胳膊,将他拽到身后。
张铁生道:“如此我便不计较了,还请登囿楼说到做到。”
那小厮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毕恭毕敬,从进来便始终微微佝偻着背,说话倒是不紧不慢,轻声道:“有劳,多谢!”
张铁生的菜刀还拎在手里,那小厮走后,白修一忙问道:“方才你不是还说这板车对你很重要?”
他轻叹了口气道:“是,我是说过那板车对我重要,可是那也是对我过去很重要,刚刚我若是不答应那小厮,那我还能不能活过明天都是个问题。”
白修一一听这话,更加不明白了。
“你刚到宣州,有些事情你并不知晓!”
登囿楼的人惹不得。
这是宣州百姓人尽皆知的。
在宣州,登囿楼绝不是一座酒楼这么简单,在《江湖有曰》报社的年终盘点中,登囿楼位列十大神秘帮派之首。
登囿楼是个帮派,虽是个神秘组织,可是在江湖上却占有一席之地。
众所周知,这个帮派的头头,据传闻,就是高景行。
登囿楼的神秘之处就在于没人知道他是做什么买卖的,到底是干什么的没人知晓。
刚刚来的那个小厮,并不是普通小厮,而是登囿楼的瘸驼老三。
瘸驼老三,又瘸又驼,但却是个狠角色。
他是登囿楼的掌柜的,当家的。
他的袖管不是空的,但是手掌却没有露出来,左手,到手腕处就没有了,但就算是这样的人,仍练就了一身的本领。
但张铁生也不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方才没有进一步追究,不过是觉得,既然瘸驼老三都能亲自登门道歉,而且还提出了补偿,他觉得妥当就罢了。
在江湖上,你不能太好说话,也不能太难说话。
太好说话,只会引来更多的人欺负;太难说话,你只能成为一个怪胎。
而怪胎,极易成为众矢之的。
这话倒不像是张铁生能说出口的话。
张铁生憨憨的笑着道:“今晚想吃啥,我给你做!”
白修一看着他手上的菜刀,想了一会儿道:“烤鸭,烧鸡......”
张铁生打住他道:“停停停停停停......”
张铁生道:“你这是报菜名呢吧,跟你说啊,只有烤鸭猪蹄,别的没有!”
登囿楼。
高景行道:“意思都传达到了?”
瘸驼老三道:“那张铁生是个明白人!”
高景行道:“杜宇暂时就放在你这,切记好生照顾。”
瘸驼老三点了点头。
夜色降临,漳州黑衣教新任教主乔枝聚雀再访宣州。
第13章
登囿楼。
高景行独坐危楼,桌子两边各有一杯茶,微凉。
瘸驼老三在楼下忙活着,这处登囿楼早已划到了瘸驼老三的名下,漂泊半生终于有了个安生之所。
单听瘸驼老三的名字,定觉得他是个猥琐丑陋之人,殊不知大错特错,瘸驼老三是个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模样,说是驼背其实只是稍稍有些佝偻,但是即使是这样,也还是影响他的整体美观。
深夜,雪飘,孤影人。
石韦披着专属于漳州黑衣教教主的斗篷,站立在风口之中。
他享受风吹,雨打,甚至是雪落满全身的感觉,只有在这样的情形下,他才感觉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疼痛让人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真实。
他盯着阁楼中的人,无话,眼神中却是千言万语,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用黑纱巾遮面。
他已是漳州黑衣教教主,他不需要那些东西了,他的脸上有一条可怖的伤疤。
风吹过,衣服,头发会乱。
淋了雨,身体,鞋子会湿。
落了雪,肩头,衣领会白。
而他会感风寒而生病。
“少爷,这雪已经下了快三个时辰了,咱们别等了吧!”小二说道。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瘸驼老三的意思。
可是高景行要等的人,天崩地坼他都要等。
寒光乍现,风雪进屋,茶杯两半,烛火闪烁。
高景行道:“来了?”
乔枝聚雀道:“来了!”
高景行道:“来了也没有好茶招待。”
乔枝聚雀看了看杯子道:“看样子是杯好茶!”
高景行道:“那怎么不尝尝。”
乔枝聚雀道:“没什么好尝的,天下好茶我已尽饮六七八。”
高景行道:“杜宇我保了。”
乔枝聚雀道:“难道高捕快也要插手江湖中事?”
高景行笑了,没来由的笑了:“石韦。”
乔枝聚雀道:“别喊我的名字!”
“我已不是捕快了,我是高景行止!”说着将之前在手中把玩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也已经碎成了两半。
“你高景行这是要与整个漳州黑衣教为敌了?”乔枝聚雀道。
“若是收留杜宇就是要与整个漳州黑衣教为敌,那我就算是吧!”高景行道。
片刻的寂静之后,又是一段长时间的静默。
“少爷,你屋内的烛花要不要剪。”话还未说完小二就推门进来。
这会可真的是进退两难,这小二也是个胆大心细的,竟然走上前剪了剪烛花,又旁若无人地退去。
漆雕府。
“漆雕玉,你说这雪为什么又在下!”王留行道。
漆雕玉裹着毯子在榻上看书,王留行一刻也不得闲,拨弄着炭火。
“你动作小点,别把炭火弄出来......”漆雕玉的话还没说完,红彤彤的炭火就掉了出来,将漆雕玉价值连城的地毯烫了个洞。
“说吧怎么赔!”漆雕玉眯了眯眼睛。
“我回家拿钱赔给你!”王留行道。
“我不差钱,我要一条一模一样的。”漆雕玉道。
“你这毯子宣州城就着一条,我怎么重新买一条!”王留行气道。
“你也知道我这毯子珍贵?”漆雕玉顿了顿,看着他,接着道:“那你还不小心!”
王留行道:“那行吧,你说怎么办!”
漆雕玉拍了拍榻上空着的位置道:“来!过来。”
王留行感到一丝危险的气氛,说着就要出门回自己的房间。
漆雕玉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将王留行扑到在地。
两个人迅速纠缠在一起。
屋外飞雪飘了一夜,屋内的炭火烧了一夜,王留行也在地上躺了一夜,虽然只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都不觉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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