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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莺(近代现代)——斯嘉丽王野

时间:2021-02-14 17:52:13  作者:斯嘉丽王野
  真正的死无对证,世上再无人能指证夜莺的身份。
  事隔一周,新魂头七。
  没有尸骨,一抔尘土一杯酒。
  永乐坊余宅的堂屋上,多了一副工笔海棠春,十几个汉子,着一色的黑衫,齐齐举高手中香。
  阿三站在余夜昇身旁,面色肃然:“敬!”众人便齐齐拜。
  余夜昇在香炉中插上三支香,他去问过,小春被贩来的时候还小,颠沛流离的年纪,没人在乎他叫什么,只有一个他的同乡,说他名字里好像带了个“棠”字。
  他是为他死的。
  求死得生,从此留在余夜昇心里。
  “阿哥!”结巴钻上来,今天的他,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很慎重,“南码头,一车一车的日本兵,好像,在布防。”
  老三一猫腰,从腿袜子里掏出包油纸,抖开,递给余夜昇:“他们的车经过咱们的地方,我让人撬了一包,里头都是这个。”
  余夜昇捻了点苋色粉末在鼻下闻过味道,额头的悬针纹深嵌:“是炸药。”
  “妈了个巴子!”结巴瞠怒,“几……几仓库的炸药,这要是响了,半……半个浦西都没了,小鬼子这是……要干嘛!”
  “不管干什么,都不能让他们成了!”阿三攥紧拳头,“阿哥,我们干吧!”
  阿哥……
  干吧……
  干吧……
  干吧!!!
  不绝如涛,汇聚两个字。
  余夜昇迎眸,看向那副海棠春:“王妈是浙江人,川菜烧不大好,我让她去锦江饭店,给你布了一桌菜,你要是回来了,吃饱点。”
  柔情三月雨,转身即止:“他们搬得也辛苦了,那些炸药就别挪地方了。”黑色的袍角一掀,余夜昇回过头,坎坎露出一笑,“马上就是敷岛英夫的寿诞,礼数上一定得周到。”
  他笑,眼神却一如神荼、如郁垒,能驱恶鬼。
  “贺寿怎么能没有礼花,这一次,我们就给他送个大的。”
 
 
第35章 向生
  有去无回的事,家有妻小的做不得,有老母做不得。
  剩下的人抽签,余夜昇自己留了最短的,阿三瞧见了,撅断自己的签:“阿哥,我一个人无牵无挂,日子混了一辈子,也想捞回英雄当当。”他拍胸脯,话说的七分道义,三分柔情,“你不一样,兄弟们指望你,还有人在等你。”
  他说的是夜莺,余夜昇晓得,他那三分柔情,同自己有一样的衷肠,可是:“规矩是我定的,没得改。”
  “阿哥!”阿三还要辩,被余夜昇拦下,“事情办妥后,这地方就不回来了。”手摁在老三的肩膀,用力按了按,“有件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办。”如兄长信赖亲弟,余夜昇托付阿三,“极司非尔路94号,你去,把他带过来……”
  正是这个地址,二楼主人的卧房,正墙的中央,陈列和服的衣桁上空空如也,原本象征纯洁的和服,此刻凌乱的、衣不遮体的,披在夜莺身上。一身纯白的白无垢,只是用太刀轻轻一拨,肉色便跳出来,红绳如链缚,满目淫艳。
  敷岛英夫弃开长刀,挑唇,改用长了枪茧的食指,徐徐捻揉夜莺的乳头,重重一拧,紧接着,比手指更柔软的鼻尖就抵上来,顶着变硬的乳尖,时挑时拨地玩弄起来。
  夜莺的身体被捆绑成羞耻的样子,前后微摆,想抗拒,又无法真的躲开。胸口猝然刺痛,低头,是敷岛,狠狠叼扯他的乳头,咬了一口。
  四目相交,敷岛欲望高涨,他把夜莺扑倒地上,白无垢成了床,玩物的下身早已敞开,光溜溜的,没什么用的绞在一起,连腿带腰的,敷岛把夜莺翻了个面,两条纤腿根处,一只桃形的屁股。
  “唔……”夜莺抓紧了白绸,有什么东西雕悍狼戾地闯进来了。
  敷岛的手由浅至深,直到太刀的刀柄被肠道锁住:“我知道人是你杀的……”缎带缠绕的刀柄在肠肉里无情搅动,这是他的刑讯,是他的游戏,“只要你说出来这件事的主谋,我就放过你,是不是余夜昇?”他对他诱供。
  绳结松动,手像老树虬结的根,扎进一地白色的和服,莫说不是他,就算是,他又怎么会供出他:“没……没有人……”他死不招。
  为虐的心辄起,敷岛的手在夜莺打颤的大腿上拍打,犬牙狠狠撕咬他的后腰:“你不肯说,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方法,慢慢的,你会求着告诉我。”
  “啊啊!!!”刀柄转动,像被巨大重力推动,整个没入到底,敷岛兴奋地掰开夜莺的一条腿,往一边上打开,去看那个不可思议的地方:“哈啊……”他惊奇瞪大一双血红的眼,“这样都可以吃下去,你的身体,天生就是为男人准备的!”
  夜莺瘫软如泥,冷汗从毛孔里淋漓得钻出肉体,除却一张煞白的脸,他的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是粉色,粉的脚趾,粉红的性器,还有一双被掐肿的乳,妖异的红。他的疼痛,他的一切都是助欲的柴,敷岛用太刀狠狠捅他,嘴上各种腌臜不堪的话都来了,和所有玩疯了的嫖客一样,敷岛暴戾嘶吼轻贱人的几个字,一遍遍喊他——臭婊子……
  太刀被拔出来,敷岛掀过夜莺的身体,好让他正面仰对自己,撩开袍,襦袢底下的裆布松垮垮,顶起一个可怕的形状,和许多次一样,他来了。
  没有痛苦,没有一点知觉,夜莺松开紧旋的眉心,漫天盖地的红,淅淅飒飒地洒落。
  老三站在敷岛身后,高高掰起他的脖颈,给鸡放血那样的,一点点,深深的,抹开他的脖子。
  走廊上有脚步声,是老六这个没规矩的,疾风如飞地撞入来:“大佐,我带了鱼叉巷的鸨母来,他能证明夜莺就是……幺……儿……”咽喉上一个血窟窿,敷岛羊癫疯似的趴地上抖。
  阿三手上持了刀,冷冷看着他。
  敷岛死了,这个念头一闪过脑子,老六就清醒了,他哆嗦着掏枪:“卫兵!!有刺客!!”可所有的人都去了南码头,是敷岛下的命令,他特意把行动日定在明天,他的生辰。
  枪声响得晚了一刻,老六看着插在自己心眼上的刀子,双膝下跪。兄弟一场,他怎么就忘记了,阿三这个家伙,最利落的就是一手飞刀。
  “三哥!”夜莺用整个肩膀,托住阿三滑倒的背。
  “走……阿哥在16号码头等你……”满手粘稠血腥,阿三从胸膛前的衫子里,摸出两张焐热的船票和块绣着佛手柑的方罗帕,“不要怨他……当初杀你哥的人……是我……”
  整个四川路桥都戒严了,码头上人心惶惶,再远一点,浓烟长龙入天,火光熊熊,刚才山崩地裂的震动,全浦西都感觉到了:“杨树浦的仓库炸啦!整个码头都烧起来啦!”人们凑在一块儿,冲着火光,疯狂传递。
  “借过!麻烦借过!”夜莺在人群中穿梭,手攥两张染血的船票,逆行,向16号码头,江面上高耸的梅塞利耶号巨轮,夜莺一上到甲板就扒着栏杆,等一个人。
  眼看船要下锚,水波推着船身向外晃荡,夜莺终于候来岸上一个高大的身影:“等一下!再等一下!还有一个人没上船!”
  蹒跚的,他还是赶上了。夜莺飞扑过去,这个时刻,这个地方,哪怕和余夜昇一步之遥,都是咫尺天涯,在夜色和满江的红月之下,他于人群中,狠狠抱紧这个男人。
  不想和第三个人分享皎月的宁静,他们就在甲板上随便寻了个无人的角落,余夜昇摁着夜莺的脑袋,让他歇在自己肩膀上。
  劫后余生,是真的累,眼皮沉甸甸,可夜莺还不想睡:“昇爷……”他想起他们要去的地方,轻轻问,“香港什么样?”以前,他好像也这么问过,但记不清了,疲倦海潮一样席卷。
  余夜昇抚摸他的头发:“香港就是个新世界,新天地,等你醒过来,一切都好像是来世。”
  夜莺没见过来世:“来世什么样?”所以要问。
  余夜昇的声音听着也有点倦,沙沙的,催眠般:“来世就是……没有人认得你,作贱你,你不会饿,也不会冷,天天能吃饱饭,日日都不愁生计。”
  “这么好……”夜莺笑了,头在他的肩膀上蹭,越蹭越困,眼皮抖得厉害,余夜昇一低头,吻的就是他的额心,“睡吧,睡一觉,等天亮,我叫你。”他搂紧了夜莺,让他在自己怀里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月光落下,照在余夜昇脸上,他的脸色不很好,一股死沉沉的苍蓝,在侧肋,他的另一只手紧摁的地方,长袍湿了,黏在身上。他也闭上眼,头叠着头,手垂了下来,不一小会儿,顺着他的指尖,地上凝起一小滩银亮的水迹。
  他们都睡了,夜莺先进入梦乡。
  在梦里,他看见余夜昇指给他的来世,有大哥,还有心上的人。
  段岚峯朝夜莺高举手臂:“鹞儿!”
  余夜昇笑着松开他的手:“去吧。”
  打臂弯里绕了一道,夜莺拽上余夜昇:“一起啊!”
  突然间,他就开始期待起来世来。
  【正文完,有番外】
 
 
第36章 番外一:鸦片上
  荷李活道的公烟馆,一间挨着一间找,寻到老延龄,叶因已无诸多耐心,把服侍人的琴童堵在道上:“人呢?”
  “二少……”琴童认得他,老熟人了,可被他那双知秋藏春的眼睛冷瞧着,心上还是一哆嗦,忙用眼神指了个方向,“在呢,二楼雅一。”话没讲完,白衣就蹬上了楼。
  满厅呛人的浓白烟雾里,支起几颗打蔫的头颅,精精瘦的脖子挂在空荡荡的衣领里晃,两枚无底洞似的眼睛撑开,朝楼梯上惊艳张望,难得,有人比烟膏更挑他们兴趣:“那是谁啊?”他们跟琴童打听。
  黑色的烟膏,一盅几毫,琴童为客人点上,随口答:“上海饭店的,叶家二公子。”
  有人知道底细:“上海饭店?从上海搬来的叶氏兄弟?”哥哥叶升,弟弟叶因,场面上很吃得开的俩兄弟,和洋行的朱先生、商会的钱先生都是朋友,有点本事。
  “是他们了。”琴童点头,蘸烟发泡,烧了一个拿手的六出角,吸得客人飘飘然,“他也是常客?”
  “二少不是。”那么精神漂亮的人,看着也不像有烟霞瘾,“大少常来。”琴童指叶家老大,“他是来找他大哥的。”
  叶家明面上的东家是大哥叶升,但实际管事的却是年轻的弟弟叶因,外人面前按下不表,私底下,连叶家老大都要忌让小弟三分。
  “好靓的后生仔。”有人感叹,“娶亲了么?”家里有姑娘的,立马动心思。
  “没有。”琴童如实说,“兄弟俩都没娶亲。”
  有客打笑:“鬼头佬,你嘅女生得哪有他好看,算啦,别发梦啦,嫁给我好了。”
  “你!你迎风屙尿都湿鞋,你同我滚远啦!”
  嘻嘻哈哈的笑声飘到二楼,叶因听见,叹了口气,推开雅一包厢的门,房间里比外头空气好些,弥漫着一点淡淡的烧焦的太妃糖的苦味和给哮喘病人吸的中草药气味。
  撩开帘,靠墙一张宽敞的大榻,中间搁一方小几,上头放一个托盘,里头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点燃的油灯、银匣、一盒洋火,几个叫不上名字的工具。在榻上,叶因终于寻得他大哥,和个昳丽的女郎隐几而卧,由她上膏、点火、清烟枪,伺候他吞云吐雾。
  叶因不出声,撩开衫子在二人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下,女郎见是他,本要起身,突然想到什么,又绵绵卧回去:“升爷……”烧烟泡是她款人的本领,百试不爽,“再来一盅,我给你烧个狮子摇头。”她卖弄女子独有的风情,眉眼里有股自来的得意,不知在向谁炫耀。
  叶升正享受,眼都没抬,从鼻子里淡淡哼了一声“嗯”。
  叶因笑了,声音不大,叶升却即刻睁眼:“叶因……”云雾袅绕,他不确定,于是喊他。没人应,下一刻,门就开了,白衣一闪而过。
  如梦初醒,叶升套上鞋,连忙追出去。
  女郎从二楼的小窗里探出半个身子,多情地唤他:“升爷……”可哪儿留得住他啊,魂上系了线呢,线头攥在人家手里,回回都这样,只要叶因一动气,多大的事儿,叶升也得乖乖随着回。
  “叶因!”隔开一段路,男人在身后紧紧尾随,叶因听着烦,躲入小巷,反叫他追上。
  “跑这么快做什么?”你推我搡间,一双手从腋下绕过两肋,拦腰牢牢抱住他,再想挣就挣不脱了,“我叫你呢,还跑。”
  明知故问,叶因冷面:“放开!”一听就是不高兴了。
  换别人早知趣罢手了,可叶升没皮没脸,跟弟弟绕:“不放!”接下来的事儿,可不像亲兄弟俩会干的了,跟对蜜里调油的夫妻似的,叶升吻叶因的鬓角,舌尖舔过耳廓,将耳根子上最脆弱的那块软肉叼嘴里,含湿了,“怎么走那么急,吃醋了?”
  他靠得太近,自烟馆染的烟霞味钻入鼻腔,恍惚还置身那间放了大烟榻的房,女郎洋洋得意的柳眉,情意绵绵微笑。
  芭蕉扇扑火,愈煽愈旺,五内俱焚:“我吃你哪门子的醋。”哪怕同他日夜躺一张床上裹一席被,在外头,他也只是他的兄弟,是手足,任何一个女人来了,他心中都缠乱,“你回去罢,吸你的大烟,有人伺候……”嘴不对心的,叶因耍脾气。
  话被截断:“还嘴硬。”昔日霸道的流氓头子又回来,他锁住叶因的下巴,迫使他张嘴,舌头刁钻顶进来,狠狠吻他,把他的嘴吸肿吮疼,还不晓得放人,“你这儿……”手指戳在心眼上,叶升居然也清楚,“可骗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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