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我们的人,总得给个说法吧?”徐剑呸了一声,“我看你们这儿有几个小妞长得不错,送给我们当一二三房少奶奶,就算一笔勾销。”
齐修远冷冷看他一眼,徐剑住了嘴,大概是领教过齐家八极的威力。
沈濯看了一眼四周,北区住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闹大了不仅丢人,而且警察局可能迫于压力要将闹事者通通逮捕羁押,沈濯不能在这个时候栽进去。他清清嗓子,说道:“此事因何而起,我想各位心知肚明,不如改日我亲自拜访山寨,与令尊商讨商讨。”
“那我爹压我是不是!”徐剑正要上前,却被齐修远一把拦住,再也不能动半分。
齐修远挡住徐剑的半别身子,说道:“私事私了,劳烦沈先生明日来一趟山寨,希望你有诚意。”
“自然——”沈濯话没说完听到身后教堂的门被人撞开,拄着拐杖的克里斯神父摇摇晃晃朝这边走过来,阿强和陈君磊一人一边都没能拉住这个倔强老头。他们也不敢使劲拽,一旦散架了呢。
沈濯心道不好,果然看对面的土匪一瞬间群情激奋。
徐剑骂骂咧咧说道:“好啊,我们前脚走了,你们东昇帮后脚来追杀是不是!”
“滚回去!”沈濯冲陈君磊喊了一声。他还没说完,大门已经被人撞开了,一根木棍就要朝他脑袋上袭来,被齐修远一把挡住。沈濯眼睁睁看着那根棍子落在齐修远的胳膊上,而后者一记肘击将昏了头的土匪顶开。
三当家的被打了,东昇帮的弟子也沉不住气了,就在教堂前面的这片花园里奋起反击。
沈濯听见了警车的声音,遥远能够看见车灯闪烁。他一把拽住齐修远的胳膊,说道:“跟我来。”
“先把他们分开。”齐修远抬腿要走,沈濯没松手被他拽了个踉跄,他立马停住将沈濯扶稳。
“不能让张石川看到你,”沈濯躲过飞来的一颗砖头,看了一眼差点气晕过去的神父已经被人扶回教堂里面,不由分说拉着齐修远的胳膊往教堂西边的一排小屋跑去,“警察局若是将徒骇寨的师爷和大学教授联系起来,你以后还有好日子吗。”
齐修远一边被他拽着后退一边看着打到难舍难分的两帮人,甚至已经有人被打倒在地。他不能放任这些人继续群殴下去,想要甩手的瞬间手腕一阵冰凉——他右手被沈濯拿黄铜的手铐铐住,另一端拴在小屋的铁门上。
他愣住的瞬间,沈濯已经将他推进了屋里,再将门关上反锁。
“沈元熙!”
“嘘嘘嘘别喊,”沈濯隔着门安抚,“我这是为你好。”
“那你就不顾自己的安全!”齐修远从未有过这样的愤怒,“混乱中谁能保护你?陈君磊还是张石川?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回答他的只有一阵由近及远的脚步声。
张石川接到消息后带着半个警察局的人赶过来,奈何打得太激烈,不得不朝天连开两枪才控制住了局面。两队警察在教堂门口一字排开,东昇帮的弟子在一边,徒骇寨的土匪在一面,都卯着劲儿,但是不敢真正推开这些荷枪实弹的警察再打一架。
“这是怎么回事?”张石川坐在警车顶上,帽子摘了随手一扔,居高临下看着这些人,“今天礼拜几啊就来教堂做弥撒?给钱了没啊?”
沈濯听见这熟悉的词句不由得轻咳一声,接着吩咐挡在前面的外门弟子让出条路。他方才为了拉开和红杉打得难舍难分的陈君磊,不慎被自家小弟一拳打在脸上,现在额角突突地疼。不过不用他动手报复,陈君诺肯定第一个跳起来骂肇事者一个狗血淋头。
“张局长,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沈濯皱眉看了一眼徐剑,“前几日有一批捐赠的罐头和钱本应送到教堂来,但是半路掉进水里,冲到岸上,让徒骇寨的兄弟们捡了去。我帮弟子误以为善款被偷走,所以发生了一点点争执。”
“一点点?”张石川看了一眼鼻青脸肿的一个小土匪,“那你们打算怎么解决啊?”
“教堂的损失,我们东昇帮会照价赔偿,”沈濯露出一个虚情假意的微笑,“不过既然知道物资是捐给这些孤儿过冬用的,我想徒骇寨的兄弟们会乐意将罐头和钱还给教堂。”
张石川撩开警服露出背带上别着的枪,看了一眼徐剑:“是吗?”
徐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找不到齐修远出主意,只能被警察局的人牵着鼻子走:“是,当然会。”张石川歪着脑袋看他,徐剑骂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一沓钞票,然后转身训斥身后的小喽啰,命令他们把身上所有的钱都交出来。
沈濯抿着唇忍笑,等到徒骇寨的人离开教堂门口之后,他朝张石川抬了抬下巴,算是致谢。张石川从警车上跳下来,扫了扫腿上沾的灰尘,说道:“我怎么感觉被你算计了一遭?”
“怎么会呢,”沈濯微微一笑,“多谢局长大人相助才是。”
“仓库里到底有什么?”
“仓库?”沈濯愣了一下,不解地望过去,“我们公司的仓库大都在城外,是一些粮食、酒曲还有包装盒。都是自家名下的,来路正当,您若是想要查看手续,我明日给您送过去。”
张石川抱着胳膊笑了笑:“你明天还是带人过来收拾残局吧。挺好的圣母像,怎么就碎了。”
沈濯顺着他的目光望了一眼地上碎成七八块的石膏像,这个还是当年克里斯神父用零碎的闲散时光一点一点雕刻出来的,他和沈桀也帮了不少忙。对沈濯来说,算是艺术启蒙。
真是可惜了,沈濯轻叹一声,不过他应该可以复原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警察带人走后沈濯才来到西边的小屋,想了想不敢亲自去把齐修远放出来,一旦他在气头上再一拳打过来,正好跟左边额角的淤青打个对称,像是《西游记》里面的鲶鱼精。
于是沈濯把钥匙放到陈君磊手里,抬抬下巴示意他去开门。
陈君磊不明所以把门打开,齐修远暗中看不清来人是谁便一拳打过去,可怜的陈大少爷一点防备都没有被打在鼻子上,哀嚎一声。沈濯拍了拍胸口,嗯,还好没有自己过去。
“沈元熙。”齐修远破天荒地神情严肃,面带愠色。
沈濯天生的演技派,走过去的几秒钟就挂上了可怜兮兮的神色,眼角下弯像是路边被人扔掉的小狗崽。他伸手拽了拽齐修远的袖口,后者立刻反手握住他手腕,问道:“额头怎么回事?”
“哦,君磊不小心打的,”沈濯回头瞥了瞥蹲在地上揉鼻子的年轻人,“扯平了吧。”
陈君磊听见一个激灵,一溜烟跑远了。
“以后不许这么胡闹了,”齐修远拿过钥匙将手铐解开,手腕上已经磨出了一红痕,月光下触目惊心,“别装哭了,我没生你的气。你说得对,我的确不能出现在张石川面前,他这个人太精明。”
沈濯闻言立刻破涕为笑,抓着他手腕亲了亲:“没有下次了。看样子他没来得及检查仓库里所有的货物,咱们这一招调虎离山还算是及时。”
“教堂没事吧?”
“没有,我跟神父打过招呼,他说能把吃的和钱拿回来就行。傍晚到的泺城,凌晨就有人追查,我想他们应该的目标应该不是那些所谓的出土文物。兮城,你的朋友到底是什么人?”
“算我欠你的人情。”
“这就完了?”他不回答沈濯也不追问,其实心地早就有了答案,“你大晚上给我打电话让我安排人调换仓库门牌号,然后设局引东昇帮弟子去黑市门口买罐头,再打一架,然后深更半夜来到教堂陪你闹事吸引警察注意,可不是一个人情能解决的。”
“你用我的通行令赚钱,这怎么算?”
“兮城,”沈濯撒娇一般唤他,见他不吃这一套悻悻收起了那副神色,说道,“表面上看,是一群考古系的学生中饱私囊,将出土文物偷偷拎到黑市去买,但是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齐修远揉了揉他的头发,终于长出来的刘海垂下挡住了额前的淤青,总算顺眼些。
沈濯轻轻一笑:“不急于一时。再过两天,帮内大选结束之后我就可以离开东昇帮,自己做事少些顾虑,更方便着手调查。”
“你不是说来给我做助教?我还有两份期末考试卷子等人出题。”
“话是这么说……” 〒
第八章 (上)骗亦有道
1.新人
陈君磊在医学院实验楼大门外面见到沈濯的时候,不由得长叹一声。沈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和他打招呼,但是目光并没落在他身上太久。
“老大啊,”陈君磊推开身边起哄的同学,“你每天在这出现,他们都以为我做错了事天天被叫家长!”
“有每天吗?”
“每个礼拜一次也不行啊!你去宿舍等他啊!”陈君磊余光瞥到齐修远夹着课本走出来,嗖一声跑没了影子——看起来他还对鼻子上那一拳有不小的阴影,谁能想到斯斯文文的大学教授身手可以这么好。
齐修远走到光秃秃的树杈下面,冬日的寒风吹得他发丝飘动:“出什么事了吗?”
“我见到你朋友那箱货物已经被提走了,”沈濯偷偷去仓库翻了一圈所有的箱子,知道那里面是什么——那些零件和电线能够拼起来一台最先进的美式电台,“最近报纸总说电压不稳、分区停电检查维修,你们小心点。”
齐修远见人多眼杂只能点点头,领他来到教学楼后面僻静的地方。
“兮城,对不起,我又要食言了。”
“东昇帮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六个小时之前,东昇帮再一次帮内大选,陈君诺本已经握住了五票,谁知文冠木走进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身穿职业装的短发女性。她大概二十七八岁,带着成熟女人的知性美,但是望向文冠木的眼神却有些暧昧。
文冠木坐到位置上一甩袍子,说道:“这位,就是我名下的开门弟子,郑宛童。”
陈君磊戳了戳沈濯,低声问道:“什么情况?”
他自认为的低声,实际上整个屋子都听得见,沈濯接收到四面八方袭来的目光不得不故作镇定,说道:“师叔如今的资历,若是没有内门弟子,才应当惋惜。东昇帮的传承和发扬,离不开一代又一代的年轻力量。”
陈君诺听他一板一眼的官腔忍不住冒火,这家伙跟他前男友搞了一出轰动泺城的武打戏,事后还要她给教堂赔钱修花园——算了,直接从沈濯的工资里面扣。
“师叔,你这时间掐算的可真好,”陈君诺冷笑一声拿过桌上已经凉透了的茶水,“只不过现在好像没什么职位能够给这位郑小姐,毕竟咱们也不是什么正经行当,不适合大家闺秀扛枪上阵。”
东昇帮在黑市的摊位和货源曾经是傅川芎负责,陈君诺眼疾手快马上安排自己的人抢占了他的地盘,但是舞厅和赌场依旧被文冠木牢牢掌握,没能够捞到多少好处。
若是让这个新来的内门弟子横插一脚,最适合的地方便是明面上的生意,而看她这一身女士西装,应当是对准了陈君诺的酒厂。
“宛童呢,是我老朋友的女儿,精明能干,最近考取了律师牌照,以后咱们东昇帮惹上什么大大小小的官司,连动手都用不着,保准让他们服服帖帖磕头认错。”文冠木拨动着手腕上的金手串,说得好似他准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陈君诺不太懂法律、官司这一块,公司的合同也是聘请了专人负责,但是她注意到沈濯的脸色不太好看。
又是一次平局,似乎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结局,三三两两走出去,马蔺约陈君磊明天先去赌马再去喝酒,姚青黛催促郭南星赶紧把姐妹们过年的赏钱算好了发下来。
等到坐到车上,沈濯才开口:“这次有些棘手。”
“什么意思?”
“文冠木应该是准备让他的所有生意合法化,甚至把地契转到自己名下。律师不太好惹,这个郑宛童能够接触到东昇帮大大小小所有的事物,而且她知道如何钻法律的空子,”沈濯有些焦躁,扯了扯领带,“这四十年经过无数的变革,改朝换代像是家常便饭。最早的公文一定有很多纰漏,当年的契约,很有可能已经废了。”
“那该怎么办?”
沈濯摇摇头,他也是头一回想到这个问题:“拉文冠木下马,最简单直接。但是他老谋深算不留把柄,很难实现。这个女律师,不仅仅像是他的开山弟子,二嫂,你看得出来吧?”
“实在不行就撕破脸,我们家传了几百年的东昇帮还能落到他姓文的手里?”陈君磊听了个一知半解,急切地发表意见,随后被他姐姐一拳怼在脑袋上。
陈君诺揉了揉拳峰,说道:“要我说,文冠木不会现在就有所行动,他必须花时间去让外门弟子接受自己篡位的想法,才能够笼络人心,当年入门就是这么讨喜欢的。你,还有你,最近都悠着点,不许有什么花花肠子。”
“我又走不了了吧,”沈濯躺在车座上找个舒服的姿势放松身体,把眼镜摘下来,“如果这个时候‘沈桀’跑了,无论理由多么正当,都会被文冠木抓住不放,猛烈攻击,到最后名誉扫地,二哥泉下有知,两行清泪哗哗哗……”
齐修远耐心听他讲完了今天的经历,打开随身带着的笔记本,摸出钢笔写了几个字,撕下来递给沈濯:“这是我认识的一位检察官,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找他。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没有必要为了黑帮争权夺势而受伤。”
“我是在完成二哥的夙愿,他希望东昇帮能够走上正轨,”沈濯将那张纸贴身放好,“当年因为我惹恼了爹,所以出国留学的机会只能给我,二哥不争不抢,把他身上所有的钱拿给我当生活费。”
“你难道要替他活一辈子吗,”齐修远盯着他的眼睛,“元熙,你是不是被人盯上了?”
“我?我一个花花公子二世祖,除非是被我挂科的学生要找我报仇,谁盯我呢,”沈濯故作轻松拍了拍他的胳膊,“你拦着徐剑,别让他找我和东昇帮的麻烦就行。”
27/77 首页 上一页 25 26 27 28 29 3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