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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骗子(近代现代)——楚山晓

时间:2021-03-06 11:29:58  作者:楚山晓
  “他们见过你吗?”
  “没有,但是保不齐,有叛徒或者隔墙有耳。有人暗中调查,不过他们应该没确定,你说得对,否则我早就死了,”沈濯后背被汗浸湿了,冬天冻得发冷,“兮城,你别跟着我了,离开泺城吧,回到香港去。等我把事情解决好,我去找你。”
  “你手无缚鸡之力,也没有信任之人,如何解决?还是以为三言两语,一个骗局就能打发走那些丧心病狂之人。你竟然敢再去见那个拆白党,胆子未免太大了。”齐修远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反倒像是训斥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
  沈濯一瞬间有种无名的委屈,还有压抑的怒火:“我不需要别人帮忙。”
  齐修远也有一瞬间愣住,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言辞激烈:“元熙,我是不是语气重了?”
  “没,”沈濯咬着嘴唇,半晌将头抵在他肩膀上,“我是不想让你知道我的过去。我怕你反感……我怕你不要我了。”
  “所以你每次谈论到以往经历的时候,先卖惨,”齐修远捏捏他脸蛋,无可奈何笑了笑,“走吧,小骗子。”
  “去哪?”
  “你脑子里总想着这些,会病的,得缓一缓,”齐修远握紧了他的手,“回宿舍,期末考试的试卷还没批完。”
  齐修远的治疗法十分有效,沈濯迷迷糊糊快要睡去,趴在桌上,脑子里想的全都是盘尼西林的化学式。齐修远装作没看见他偷偷藏在桌腿后面的一瓶白兰地,之前文学系的一位教授送的,听说进口挺贵的一直没舍得打开,没想到让沈濯这家伙给偷喝了。
  醉了也好,齐修远想方设法套话,终于让他把心里所有的不快一次都说了。憋了七八年的怨念终于找到人倾诉,小孩总算是放松了些,但是放松着放松着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脸下面的试卷上歪歪斜斜写了个七十分,倒是没判错。
  齐修远在把这个一米八多的男人抱到床上和搬到沙发上之间抉择之时,电话铃响了,接起来果不其然是陈君诺。
  “他在我这里,”齐修远瞥了一眼快要打呼噜的沈濯,“我替他给陈小姐道个歉。前几日他同你争吵,其实另有苦衷。这个小孩什么都憋在心里,不习惯与人分享,怕人看到自己真正软弱的一面。”
  陈君诺那边似乎有人敲门,齐修远意识到沈濯今天本来应该回沈家老宅:“这样,陈小姐,你跟他的家人说他回公司处理棘手的事情了。明天开始,派两个人跟着他,我担心他在做一些危险的事情——他已经答应我了,不愿意也得愿意。”
  睡了一觉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沈濯,第二天在公司看到四个身穿灰色中山装不苟言笑的肌肉猛男的时候,满脑子骂人的方言,最后只能说了句:“努力工作。”
  下了班那四个猛男依旧站在门口,就差围成一圈打麻将。沈濯锁门要走,他们便跟着下楼,沈濯停下脚步,他们也跟着站稳。沈濯无可奈何长叹一声,说道:“我是出去砍人的吗?”
  “不是吗?”其中一个忽然惊讶状。
  “不是啊!”沈濯将手中的杂志卷起来朝他脑袋上挥过去,没用什么力,“现在是新社会,是文明社会。你,还有你,长得太凶,留下来跟江锦学学怎么处理文件。剩下两个跟我出去,谈生意。你们叫什么名字?”
  “狗剩、铁柱、墩子、娇凤儿,我们都是李家村的。”
  沈濯望向满脸横肉的娇凤儿,差点被空气呛到咳嗽几声,说道:“行走江湖得有诨号,以后你们就叫,刀、枪、剑、戟。”李戟听起来像是要被糖醋,但是就这么着吧反正比娇凤儿好听点。
  李刀、李枪跟着沈濯出了门,说是谈生意,但谈生意的地方,却是戏园子——戏园还没开门营业,但是班主见到沈濯立刻吩咐人端茶倒水请他进门,尊称一声二少爷。
  刘云峭穿着一身火红的戏服站在台上,今晚这出戏好似是《女驸马》。
  5.扬长
  “哟,稀客啊,”刘云峭从戏中人的情绪中走出来,又是一副轻蔑的语气,“沈少爷来我这不干不净的地方做什么,也不怕脏了你新买的皮鞋?”
  沈濯伸手拦住就要冲上去的李刀,手腕差点给他撞骨折。咬着牙忍住手腕处不断叫嚣的疼痛,沈濯深深呼吸,说道:“我是来谈生意的,一个稳赚不赔的生意,只不过有一定的风险。”
  “可不巧,我是个保守的人,戏班子这几年起起落落,我哪里敢随便与人合作。”
  “你们这次应邀去给天津英租界的洋人唱戏贺新年,表面光鲜,实际上来回折腾的费用几乎掏空了整个戏班吧?”沈濯坐到第一排的位置上,翘起腿优哉游哉拿过桌上准备的花生,“我给你带来的钱,足够戏班在九国租界租一间园子,唱上半年还能周转得开。”
  刘云峭居高临下看着他,说道:“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而且有了这笔初始资金,在天津卫那样纸醉金迷的大城市,一场戏就能赚在泺城唱一个月的钱——不仅仅是门票,还有各种各样的赏钱,随随便便一场宴会,足够你们师兄弟一年吃喝。”
  刘云峭是角,但不是真正有话语权的人。
  戏班的班主,亦是这一辈的大师兄,因为生病没钱医治,倒了嗓子不能上台。他听到这里立刻拍板决定:“好,这个提议不错,沈经理不妨详细说说,到底是什么生意?”
  “师兄。”刘云峭嗔怪唤了一声,忽然瞄到李刀、李枪的凶狠目光,住了嘴。
  “我有一个朋友,需要一家老小悄无声息前往天津,必须要赶在阳历新年之前到达。他出了很高的价格,我这不就想到,肥水不流外人田,有钱咱们得一起赚,”沈濯将花生皮放到桌上,稍微探了探身子,“戏班拿着洋人的通行派司,检查不严,而且大箱小箱上路,可以方便带行李。”
  班主琢磨了一下,说道:“是经常有人蹭我们戏班的车,不用交多余的通关费。这年头,尤其是东北来的黑户挺多的,有些人咱不能招惹。”
  “放心,是个好人,就算被查出来了也是有户籍有身份的好人。”沈濯从怀中摸出一根金条推到班主面前,果不其然听到有人倒吸凉气的声音,还伴着刘云峭一声轻蔑的方言,大概是在骂人。
  沈濯笑着看班主收下那根金条,将花生皮扔到桌上站起身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愉快,愉快,”班主赶忙握住了,“二十七号晚上天津的洋人派车来接,您让您朋友提前来候着就行,就是您得提前让他打点打点,不用太多,意思意思就可以。”
  沈濯道了一声“明白”,随后带着李刀、李枪离开戏园子。
  刘云峭从戏台上走下来,满脸不悦说道:“他这种心机深重、不讲情义的小人,指不定怎么背后捅刀子。咱们还差他这几根金条吗?大不了——”他话音未落只听见班主猛然拍桌,吓得住了嘴。
  “大不了什么,”班主站起身,唱老生出身的他身材魁梧,不怒自威,“你以为现在还是十年前,座无虚席?还是五年前,你只要学女人卖弄卖弄风骚,就有无数的财主找上门?你有名气,是,有名气,报纸上都是你的艺名,但你给戏班赚了多少钱?师兄弟们吃穿用度不需要钱?场地、戏服、锣鼓不需要置办?师父千辛万苦捧了一个角,是让你养活戏班的,不是让你自己丰衣足食便够了。”
  刘云峭被他数落一通满脸通红,低声辩驳:“世道不好罢了……”
  “那年我发高烧,医院的西药十块钱一盒,师父凑了半天之后,他们说,特供药需要批条子,得花二十块钱好处费,”班主攥着椅子扶手,指节几乎发白,“因这二十块钱,我倒了嗓子。”
  “师兄……”
  “我要把你们一个一个,全都捧成轰动一时的名角,才能不辜负师父临终嘱托。这根金条,足够在天津卫多留一个月,租最好的戏园子,让所有人都看到我们班子的京戏。”
  沈濯站在公寓楼下,犹豫到底要不要上楼。一方面齐修远自作主张替他认错,太丢人,另一方面,他耽误了吃晚饭,不知道陈君诺有没有给他留饭。寒冬腊月在外面站着也不太好受,沈濯转身跑到街对面的店铺里买了一笼笋丁肉包子,坐在店里慢腾腾吃着,等陈君诺房间的灯关了才站起身。
  “好久不见。”他对面忽然坐了一个人。
  四个肌肉猛男瞬间冲出来,把沈濯也吓了一跳:“你们他妈的不下班吗?”缓了一下他才继续道:“出门口等着,别让别人进来。老板,麻烦你把休息的牌子挂出去,这里有几十块钱,你收着吧。”
  “我来到泺城之后,才知道原来你的家乡在这里。沈家有百年基业,但是沈二少爷一直在泺城活动,我想,当时在香港的,应该另有其人。”
  “我不是说等我去找你吗?”沈濯把剩下半个包子往自己这边扯了扯,做出一副无奈的神色,缩着肩膀,“其实吧,这也是为你好,你瞧瞧我这四个保镖,说是保护我的安全,其实是监视,发起狠来连我都打。你看我这脸上,还没好呢。我现在也是被逼无奈,没钱没权还要寄人篱下,老朋友拉一把?”
  “朋友?你想拆我的台是真。”
  “老癫,这就没意思了啊,当初若不是我拉着你跑出暗房,英国佬的子弹早就打到你身上了。”
  “但是我也失去了照相馆——我叫娄定,不是老癫,”他仔细一回味,北方口音说出来这个名字更让人遐想连篇,“还是叫老癫吧。你想跟我合作,是不是得拿出什么诚意来?”
  沈濯立刻摸索身上的口袋,最后几十块钱都给了老板,一时间还真没拿出什么——他随身的公文包里有一瓶白酒的样品,原本打算哄齐修远喝了灌醉他,现在只能拿出来摆到老癫面前。
  “这是什么?”老癫接过来打开,凑近闻了闻,“普通白酒?”
  沈濯看着根本不怎么值钱的二两白酒,除了酒瓶花里胡哨没别的卖点。他忽然想到老癫作为拆白党,俗称八仙王爷,只擅长做戏骗人钱财。“你看这个酒瓶,它是我仿造乾隆年间景德镇官窑所造的五彩开光麒麟稳凤尾瓶所造,只要做做旧,加上一枚官印,即可说是乾隆年间的宫内藏酒。”
  老癫不置可否,他只能看出这瓶子是乾隆五彩斑斓的风格。沈濯看他犹豫主动起身,殷勤地拿过白瓷酒杯,给他倒了一杯。老癫半信半疑接过来,一饮而尽,咋咋嘴:“不怎么好喝。”
  “乾隆年传下来,除非是女儿红,否则早就没什么味道了。”沈濯继续给他添上。
  老癫喝了两杯,忽然觉得气氛不太对劲,他试图抬手,但是没办法使出多少力气,胳膊软乎乎像是死鸡的脖子一般:“你,你下了什么药!”
  “在酒杯中撒了一点点白龙须,不是毒药,”沈濯一改殷勤神色,挺直了腰杆将那瓶酒拿到近前,倒进自己的杯子里,拿起来细细端详,“只不过你要不跟我说实话,外面这四个保镖发起疯来不认人。”
  老癫怔了一下,说道:“怪不得他们说你不简单。”
  “唉,谁说的?”沈濯忽然好奇,但随即意识到现在不是八卦的时候,立刻正色道,“前几天你派人从城外运送一批伪造的古董入城,为了让人信服甚至真的挖了几个土坑。只不过这些人入城的途径是我安排的,这些古董我也看了一遍。”
  老癫想要站起身,但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
  “那里面有一副贵妃像,仿唐制,与几个月之前安德仿制的一模一样。”沈濯故作凶狠一拍桌子,酒杯竟因震撼碎成无数片,倒不是沈濯力气大,而是真的太劣质。但他也正好借此涨势:“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癫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个纨绔公子哥发火,又怕下一次被震碎的是自己脑袋,立刻说道:“行,我说。安德老头帮广东的黑帮仿造贵妃像,我和水妹、阿黄帮他打下手。阿黄学得精,我们一合计,就偷偷私自仿制了七八幅,为了试水放了一张到黑市。”
  “你们——”沈濯忽然停顿,“等等,这么说黑帮追杀安德,可能以为他把真品放到了黑市,因为他们不能确定手上的是真品。买家那边,也有可能误以为拿到的不过是仿制品。”
  “本来拿到的就是假的。”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一个举动,安德被人赶到越南去了。”
  “白人鬼佬那么多钱,活该,”老癫呸了一声,“我们第一幅挂出去立刻就被人买了,本以为消息没有走漏,谁知道忽然来了一群人闯进我家里,水妹、还有其他兄弟全都……就我一个逃了出来。”
  “他们拿走了假画?”沈濯估计,如果画上有玄机,他们一定会把这些仿制品全都收走。
  “没,看了一眼就撕了,我过了半天才敢从衣柜里爬出来,准备回祖籍辽宁,但是半路没钱了,”老癫一撇嘴,“那些人也不好惹,日本鬼子,拿着武士刀哇哇呀呀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日本人?真的是日本人。他们在交易的时候见过老癫,查到了老癫私自伪造贵妃像,会不会其实是跟着老癫来到了泺城?拜伦只是个意外,这些日本人也许是歪打正着。
  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沈濯被人暗中调查,不管是黑市还是警局那边都没有消息。他一直的担心也许是虚惊一场。
  沈濯没有说话,半晌从怀中摸出徒骇寨劫来的法币——经过沈濯的提点,张石川已经找到了鉴别的方法并追回了大部分的假钞——他将钱放到老癫面前。
  老癫看了一眼,说道:“你问我干什么?这是你的专长。”
  6.专长
  “不是你做的?”
  “不是,我认识的人里面能做成这样的只有安德,”老癫低头看了看,“这种油印技术怎么也得花几百大洋才能搞出来,你看我有这个钱吗?”
  “确实不像,”沈濯将上半身靠在椅子背上,拿着那张假钞对着头顶的灯光晃了晃,虽然缺少真实法币的立体感,但是油墨印刷没有一丝一毫的错位,“不管是谁,现在警局查得这么严,应该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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