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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万里定山河(古代架空)——蕉下醉梦

时间:2021-03-06 11:36:37  作者:蕉下醉梦
  他在第二个书架后找着了祝政,看倒下的姿势,祝政当是一时急火攻心脚步不稳,虽然他立即扶住了一侧的鬼戎制式雕花椅,还是支撑不住,枕着一侧小臂,半靠着倒在椅旁。
  “昨日我的小蛇便提醒过他,他已积劳月余,此时怕一点火星就能病来如山倒——”
  颖王死替也跟了进来,幽幽开口:“不过,我人微言轻,周天子自然是不会听的。”
  窗外的光斜斜向下,祝政扶着椅子扶手,整个人都没入窗下的阴暗中。他左手似乎还攥着条锦帕,边沿染了些血点。
  常歌一见此景顿时慌了神,急忙以大氅拢住他,祝政无知无觉,依旧昏迷不醒。
  “他是听着毒发二字,一时心急,站都站不稳,又险些咳了口血。我都能见着他唇边的血丝了,周天子怕那个叫泽兰的察觉,竟以锦帕掩面,生生忍了回去。”
  那位死替拈起祝政右袖,将他手中抓着的锦帕在常歌眼前晃了晃:“喏,你看。”
  常歌垂眸,面露不忍。
  祝政心思太沉,什么事情都搁在心里转悠,又没个分担的人。常歌瞒着他,也是为了能让他多少省点心,谁知一瞒再瞒,暴露之时竟让他气急攻心,勾出了大事。
  常歌抬手,探了鼻息又摸了脉象,他不太明白医术,只觉祝政脉象喷涌,虽凌乱无比,但好在脉搏有力,并不虚弱。
  “你俩果然非同一般。看来野史话本,也并不都是瞎编乱造的嘛。”
  “将军可读过你与周天子的轶事小说没有。我滇南茶楼众多,里头的说书人,各个都能来上一段。我呢,又生性贪玩,素爱扮了不同的样子溜出去听书——将军的志人故事,我可是倒背如流!”
  常歌不理。
  “其中有段,我记得清楚,说你二人两小无猜——”
  常歌即刻打断他:“不必复述给我。”
  他这幅模样让这位死替玩心大起,追着撵着问了好几个问题:“你们结契没有?可曾下过婚书?如此这般已有多久?又是谁先挑明的——”
  常歌心思全系在祝政上,一时被他吵得头疼。
  人都说遇上聒噪之人有如五百只鸭子,他只觉得这位死替一人,便能顶上五万只鸭子。
  “五万只鸭子”清了清嗓子,丢出了他最关切的问题:“可曾行过房?”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欣風暗影、天天开心 给楚军打赏
  感谢 seem 的政政狼王同人文,很萌~
 
 
第19章 药宗 祝政朦胧里,一把攥住了他的右手。
  常歌听得眉头一跳,只生硬答:“这与你无关。”
  死替长长地欸了一声。接着他带着笑意道:“你们中原人真是奇怪,这有什么好羞涩的。喜欢了,便是从雪山上吹来的春风歌子,倏忽便来了。这是令人欢喜的好事。”
  常歌无暇听他高论。
  他轻声唤了祝政两声,见他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只眼睫颤动的厉害,怕他发了高热,以额抵额试着温度。
  不试还好,一试,祝政额上热度让常歌吓了一跳,冬日里的怀炉都没这么滚烫。
  他的神思精神全系在祝政身上,右臂忽然被人猛地一抓,常歌下意识一退,见祝政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瞳中只映出常歌的影子,眸光闪动。
  祝政抓他的力道奇大,竟像要将他手臂捏碎一般,但却只能以气音道:“常歌不可……万万……”
  这句话还未说完,他竟又欲咳血,双目一阖,沉沉倒在他肩上。
  那死替饶有兴味看了半天,问道:“他说什么不可?”
  常歌眼神一黯:“没什么。”
  他摸了把祝政的脉象,见刚刚还蓬勃刚劲的脉象,忽然如风过的残烛,渐渐弱了下去。
  他接连唤了几声小白,都毫无回应,快放弃的时候,白苏子跟兔子一样,不知从哪个地洞钻了出来,循着声找到了常歌。
  “快来看看。”
  常歌让祝政靠在他身上,拉开左袖,白苏子见状连诊丝都来不及悬,直接上手摸了脉象。
  白苏子脸色蓦地一沉,而后挪至祝政内肘尺泽穴,数着吐纳之声再行号脉。
  常歌出征多、小病小痛也多,见过的医官更是数不胜数,但尺泽穴查看脉象之事,此前他从未见人使用过。
  这个白苏子不仅行事诡奇,看来连医学路数都像是剑走偏锋的歪路子,可眼下身边懂得医术的也只有一个他,常歌一面让他诊断,一面吊起十八分精神,认真盯着他的举动,谨防有害人之举。
  一番诊治之后,白苏子掏出那套银针,刚要施针,他抽针之手却猛地被人按住了。他一抬头,恰与常歌对视。
  常歌似乎注意到反应太过于激烈,言语缓和道:“……我身子硬朗,经得起你折腾。可先生矜贵,行针用药事事需要斟酌。你只说当下情况如何,行针还是免了。”
  白苏子是个机灵人,一听便知常歌这是仍不信任他,自己的身子骨随他折腾,先生的身体他倒是放在心尖上,不愿意让他动。
  他没说什么,反而自腰侧掏出个干枯药材,仔仔细细给常歌看过一遍,还拿药刀剖开中央,说是为了药效,其实是刻意让常歌看清内里没有任何夹带。
  “远志。”死替抢先答道,“这东西养心安神,最适心气不足、神志不宁之人,用在他身上,倒还算合适。”
  常歌不通医术,但一些常见的药材倒也识得,何况这味药材,他曾在齐物殿见过,就放在祝政案头。
  见常歌疑心消了些许,白苏子这才解释道:“先生现在暂无大碍,但这几日定要卧床休养、宁心静气,切不可再劳神劳心。先生积劳过甚,一时急火攻心才会气脉逆行,我将远志切片,贴在先生手腕内侧,虽起效甚微,但能勉强吊住一口气。”
  常歌心道,暂无大碍吐口血,这不睁眼说瞎话。
  白苏子说完,神色复杂,刻意看了常歌一眼。
  常歌当即明白过来,他这是有话无法明言。常歌未拆穿,跟着点头道:“既无大碍,那先以远志稳住先生心神。”
  白苏子特意当着他的面削了节远志,贴在祝政内腕。
  那死替起先只在一侧看,白苏子把尺肤之时小小地咦了一声,只他拿出药刀削远志之时,忽然说了一串旁人都听不懂的话,像是哪里的方言。
  他看白苏子毫无反应,好像一点没听懂,转而问道:“小鬼,你不是滇南人?”
  白苏子平静答道:“我乃襄阳本土人士。”
  死替冷笑了一声:“你若是襄阳人士,何处习得我滇南药宗手法?”
  白苏子头都没抬:“我并不知道什么滇南药宗,想来江湖行走,医术学得混杂,也正常。”
  死替道:“笑话。我滇南药宗向来只嫡系亲传,且从不传外门人士,这哪是江湖随意抓个便能碰上的——”
  “行了。”
  见他二人莫名要起争执,常歌当即呵止,“小白确是襄阳本地人,先生身体要紧,这些无谓话题,都少说几句。”
  白苏子倒没生气,一面收着工具一面道:“将军请先带先生休息。我医术不精,待先生歇下后,最好托孙太守再叫些行医经验丰富的医家看过,再行救治。”
  那死替莫名冷笑一声。
  常歌抬起祝政的胳膊,半是揽半是抱地带着他起来。
  祝政比常歌足足高上三寸,此时意识不醒,更显得身躯沉重,常歌虽费力将他担起,但迫于体型差异,行走还是有些吃力。他向那死替道:“你要是有余力,过来搭把手。”
  那死替毫不脸红,娇滴滴地说瞎话:“我一介弱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此等重活,还得靠将军自己了。”
  常歌无语,只得自力更生,他刚要朝门外走,那死替提醒道:“先生自暗道而来,想来必有他的缘由,你现在带着他大摇大摆地出去,岂不坏了他的谋划?”
  常歌停住脚步,回头问:“你知不知道暗道怎么走?”
  死替不语,走至某个书架前,扳动上面一个不起眼的疤痕,只听最末端一阵隆隆声响,紧接着一股凉风自屋内深处出来。气流涌动,这说明最后一列书架后,当有通往他处的暗道。
  “她”行了个女子平礼:“将军,请。”
  死替率先进了暗道,指引他往西厢方向走。
  漆黑的暗道里,他独自走在最前方,轻声哼起了滇南的民间歌子,听着哀婉。
  常歌和白苏子都没说话,许是憋了太久没人说话,这位死替倒是把自己的事情倒了个干干净净。
  他叫莫桑玛卡,莫是他的名,桑则是父名,出生于一个叫做“玛卡”的山寨子,所以按照苗夷习惯,连名带寨名称“莫桑玛卡”。
  “只是从未有人称过我的名字。”莫桑玛卡说,“我只需日日学着颖王的样子,必要时为颖王去死即可,叫什么名字,是男是女,愿不愿意……这些都不重要。”
  常歌还听他说了另一件事,夏天罗那次巡防受伤,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那天,夏天罗名为巡防,实际上暗地里是与她接头,助她偷渡进襄阳城,原本只需不到一旬,莫桑玛卡便可转至江陵,谁知夏天罗重伤、襄阳围困,他这才被耽误了下来。
  常歌问他为何来襄阳,滇南为何又有此事有关,莫桑玛卡的眼神朝白苏子飘了飘,只笑笑,并不答话。
  “这里上去便是西厢房了。”
  走至一处暗道末端,莫桑玛卡忽然让开道路,让他们通过,自己却不再往前。
  常歌问:“你不上去么?”
  莫桑玛卡靠在潮湿阴暗的暗道壁上,有一瞬间,看着像是要凋零了,但实际他是在笑着的:“将军,死替,就像是密林丛子里的鹅掌柴,一般是见不得光的。见光的时候,它离枯竭也就不远了。”
  常歌沉默片刻,低声谢过他引路。
  暗道很快走到了尽头,木门一推,露了一丝凉白的光。常歌不禁回头看了一眼,他站的地方太过明亮,回头时,莫桑玛卡已彻底融进黑沉沉的暗道。
  暗道通往西厢房内间,里面布置的古朴简单,书案上除了一张瑶琴,便是堆积成小山状的往来文书。
  常歌撩开床前垂帘,扶祝政到床榻上休息。
  祝政睡得不沉,睫毛一直乱颤,意识也不知算不算清明,常歌拆开被褥的时候,祝政朦胧里像是知道一点,认出了他,一把攥住了他的右手。
  常歌被抓得心里一惊,下意识想挣脱开。
  刚才为了吓唬泽兰,他的手上淌满了血,他自己倒没什么,可祝政素来爱干净,如果他醒来见着握了一手血污,还不知会是什么心情。
  他越挣,祝政越是攥得死紧,温热的掌心反而将他的整个手掌包裹住。眼下若要强行挣开,定会被旁边杵着的白苏子察觉——
  正在焦虑之时,他发现祝政的眉头居然舒展开了。
  一路上,祝政的呼吸都是错乱的,人也昏昏沉沉,这么一抓,他倒像是一口气缓了过来,连气息都均匀安定了不少。
  这回常歌彻底心软,只好以衣袍掩了痕迹,就势坐在床边,由着他抓。
  “将军。”
  常歌这边正暗暗度着陈仓,白苏子忽然出声,险些吓他一跳。
  常歌急忙掩了慌张,装作镇定的样子,将被攥紧的手藏在身后,绷着身子坐在床侧。
  他高高束起的发自从颈侧垂在锦纹红衣之上。从面上看,除了脸颊略有绯红,并无异样。
  “将军。”白苏子突然朝地上一跪,头都不敢抬,向他摊开手掌,“方才我撒谎了,请将军罚。”
  “……你先起来说话。不要动不动就行大礼,这都哪里沾的习惯。”
  待白苏子起身,常歌眼睫微垂:“是先生的病情吧。”
  常歌点头:“我见你面色一沉便知不妙,但不知你可顾忌何事,未说实话。”
  “先生的脉象,我一搭便摸出了不对。只是当时我不知莫桑玛卡身份,不敢露了先生真正情况。”
  常歌倒是略有些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很机敏。”
  白苏子对这赞赏莞尔,而后谨慎措辞:“先生的脉象,有一半,与将军一致。”
  *
  作者有话要说:
  [1]远志正确用法不是贴片,这里是白苏子知道常歌信不过他,不会让他喂给祝政东西,只能贴片
  感谢 天天开心、欣風暗影 分给常歌歌酪糖~
  明天会更的比较早,12点吧
  政政:要抓小手才睡得着
 
 
第20章 锦书居士 祝政如玉般修颀的指尖,蓦然一动。
  听他这么说,常歌忽而散开了发间的绸带,冰凉的秘银面具被他解下,落在一旁。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白苏子终于见着了他的全貌,不由得呼吸微微一滞。
  常歌平时一直以面具遮面,数日来他不是没猜过常歌的全脸是何模样,满脸疤痕或者过于艳丽他都才想过,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面具削弱的,竟是凌厉的杀意。
  遮面之时,常歌只露出剔透的眼瞳和澈丹红唇,整个人是夺目而绚烂的,只有在亮出长戟锋芒时,他身上那种逼人的煞气才会溢出。
  然而面具一去,红唇带来的几分柔和被冲淡得干干净净。
  常歌上半脸极具有异域感,甚至可以说是昳丽,他深邃的轮廓又让这种美变得极有攻击性,整个人犹如刚出鞘的利刃,是一种蕴含杀意的美。
  像舔着血的刀尖。
  常歌轻叹一声,目光闪灼:“先生,当是内热的那一部分与我一致吧。”
  他叹声敛目,白苏子这才发现,他脸上最妙的,是他左眼末尾一抹红痕面纹,如将熟的丹果,又如振翅飞鸟。
  这点红痕不仅不让人觉得白玉微瑕,反而成了他脸上的点睛之笔,垂眸叹息之间,飞鸟般的红痕像是活了过来,翽翽欲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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