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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蹇(近代现代)——沈二藤

时间:2021-03-25 09:39:59  作者:沈二藤
  “新年快乐。江颐钧。”他用麻木的手指给江颐钧发去了短信。
  江颐钧接到短信时,他正准备拿着礼物到江家去,是送给江云秋的新年礼物,漂亮的公主裙。
  江自省难得想起了这个家,提前给庄婉婷来电,说要趁着年味未散,回来一块儿吃顿饭。
  庄婉婷从清晨起,兴致就极高,差遣着管家点办东西,自个儿哼着小曲儿慢悠悠画起妆来,穿上了前几日刚送来的定制旗袍,漂亮得紧。
  她打电话知会江颐钧,叫他今晚过来吃饭,额外还叮嘱江颐钧嘴上把个门,别在这么难得一聚的日子里惹恼了江自省。
  但此刻,江颐钧不知怎的,品着吴嘉荣这条短信总有股说不上的心慌感。他坐在驾驶位,微蹙着眉,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方向盘,最终踩下油门调转了车头,冒着大雪开出了城市。
  一路未停,直奔吴嘉荣的老家。
  江颐钧在开车的间隙,给吴嘉荣回拨电话,那头嘟声很久,一直没人接听。
  他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什么意思?吴嘉荣真的从此不再回来了吗?他想起那天在吴嘉荣公司楼底下,想接他下班时,却看见吴嘉荣和张敛并肩走的场景,吴嘉荣有这样自然又轻松的同自己相处吗?张敛对吴嘉荣而言是特殊的吗?
  江颐钧越想越觉得堵得慌。
  他不懂爱,又极度害怕去爱。
  林澜芝是什么下场,直至今日,他都深刻记在脑子里。
  那是个人烟稀少的小村庄,挨着大片的田野。
  江颐钧驱车进入村子,不少人从屋舍中探出脑袋来瞧,这儿的人没见过这样漂亮的车,相互眼神交流,窃窃私语。
  谁家的漂亮车子?谁都不知道。
  只见着漂亮车子的窗摇了下来,坐着个挺拔俊朗的青年,青年面露微笑问向他们:“请问知道吴嘉荣住在哪儿吗?”
  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吴嘉荣?那个吴嘉荣?这是怎么回事。
  但面上还是收起了好奇心,给青年指了路,漂亮的车子就挤进了破败的小道,打破了村庄的寂静。
  吴嘉荣站在桥上,望着桥底潺潺的河水,河畔的草地枯黄一片,冷风躲进他的衣袖里。
  他脆弱得像一面镜子,脸色青白毫无血丝,湿漉漉的双眼结了一层淡淡的冰。
  姐姐站在这儿、望着底下的河水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也如他此刻一样吗?平
  静。
  没有任何波澜。
  感觉不到一丝悲恸和绝望。
  生命仿佛趋于平缓,宁静到了极致,让人听不见时间前行的脚步声,那些生命滚动的痕迹都被凝固在了河底。
  吴嘉荣回想起自己站在水塔的那天,脚下是风,头顶是天,眼中是荒野。
  他爬上细窄的桥栏,仅仅半只脚掌的宽度,身后的寒风多一些力道,就能把他推下去。
  吴嘉荣在风中摇摇欲坠时,江颐钧出现了,一把将他从桥栏上拽了下来,吴嘉荣恍惚之间跌入了江颐钧的怀里,只是瞬间,熟悉的味道溢满他的鼻尖,他平静的情绪突然有了起伏。
  江颐钧没有再露出以往惯见的笑意,他的眉宇间孕育着怒气:“吴嘉荣,你他吗疯了吗?!”
  吴嘉荣双腿发软,只靠着江颐钧抱他的力道,堪堪稳住轻飘飘地身体,他抬起头看江颐钧。
  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再也盛不住满满的泪水了,统统倾泻了出来,他哭得喘不过气。
  他说:“江颐钧,我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江颐钧从未见过吴嘉荣流泪。
  只是那一刹那,他觉得自己要步入林澜芝的后尘。
 
 
第28章 
  吴嘉荣哭得头重脚轻,一头栽进了江颐钧的怀里。
  身体沉重得像是每个细胞都捆上了铁石。
  江颐钧想起了那只猫。想起了林澜芝。
  脆弱的猫,疯癫的林澜芝。都像吴嘉荣一样站在破碎的边缘。
  大过年的医院很冷清,护士在垂着脑袋,有气无力地打着瞌睡,听到响动后即可就惊醒了,见着挺拔的青年抱着个瘦削的、面色苍白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青年的眉目锁得很紧,一双眼睛凶悍的比外头的冬风还要刺骨,让护士禁不住打了个颤。
  医院的流程走得很快,大抵是没多少人的缘故,效率拔高了不少。
  啊。劳累过度,情绪低迷,血压低。都不是特别大的毛病,挤在一块儿,病症就爆发了。嗯?调理,得好好调理。按时吃药、锻炼身体,伤筋动骨的事情不要做了。
  是不是经常加班、熬夜?
  大概——是吧。江颐钧微蹙着眉。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你是他什么人?”医生又问。
  什么人。江颐钧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描述,心不在焉地丢了句话出来:“恋人。”
  医生顿了顿,抬抬眼镜佯装镇定:“哦——。这样。”
  他这身体眼下不太适合做剧烈运动,医生若有所指地说道,“有些事情要节制。不能仗着年轻乱来。”
  吴嘉荣在病房里昏睡着,脸色透明得如同玻璃,仿佛能够透过单薄的皮囊窥探到他体内血液的流动。
  江颐钧在外头抽烟,就着寒风,点了好几下火机,都没燃着。他有些不耐烦地甩了甩火机,出火了,燃起一缕青烟。
  月色沿着天际攀爬过来,匍匐在他的脚尖。
  彼时,庄婉婷的电话不合时宜地打了过来,江颐钧实在没有心情和庄婉婷周旋,索性不接。
  奈何庄婉婷这人固执得很,一秒不停地拨了十几个。
  “舍得接电话了?”庄婉婷嗤笑着,“人呢?”
  “有点事,来不了。”江颐钧说。
  “我叫你来,倒像是在害你了?”庄婉婷的声线陡然拔尖,“江颐钧,你这人跟你那疯妈一样,不知进退。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叫你来?成心给我自己添堵?要不是看在你是江自省唯一的儿子,我会搭理你?亏我一个外人想搓父子情,你们江家人倒好,原是给了台阶也不要承这个情。”
  “你既然知道自己是外人,就不要多管闲事。”
  “庄婉婷,你要是有本事,就再给江自省生个儿子。”
  庄婉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啪一声就把电话给挂了。
  别说江颐钧了,连别家的阔太太们也瞧不出这庄婉婷安得什么心思,说是图江自省的钱吧,又好像不全然是;要是说图江自省这个人吧,她又不在意江自省拈花惹草、不归家。
  往日打麻将时,也有阔太太拈着扇子笑笑,问道:“婉婷啊,你就这么爱江自省?”
  庄婉婷手上搓麻将的动作没停,眼角挑着风情,似是而非地答:“你说呢?”
  几乎从不做梦的吴嘉荣,这一晚做了个很沉很深的梦,差些让他掉进里头出不来了。
  吴淑盈站在屋子门槛处向他招手,聪聪裹着一身田野的泥泞扑进他的怀里,朝他讨糖吃。
  迎着日光回头,路的远处浮现了江颐钧的身影。
  要说梦呢果真是梦,凡是得不到的统统以梦的形式出现。
  吴嘉荣醒来时,口干舌燥、浑身乏力,他迷迷瞪瞪地半睁着眼,纤长的手指骨节挑了挑,触碰到了江颐钧乌青色的发丝,他稍稍偏过头来,见着江颐钧正伏在病床边小憩。吴嘉荣的视线从江颐钧的鼻梁滑到水红色的唇上,再落到半掩着的喉结间,他抿了抿唇,做贼似的又挪开了。
  只是这么小小的动静,却把江颐钧吵醒了。
  他懒懒地支起身子靠在椅背上,抻着腿,伸手揉了揉头发,半睡未醒,喉咙里发出的音节都带着困倦的味道:“吴嘉荣。”
  吴嘉荣望着窗子,光线很暗,像是覆着一层淡淡的灰。
  “吴嘉荣。”江颐钧又喊了遍。
  吴嘉荣这才慢吞吞地转过脸来看他,低低“嗯”了声。
  “饿了没。”江颐钧问。
  吴嘉荣眨眼睛的动作仿佛都被放慢了半拍,他摇摇头,嗓子有些沙哑:“不饿。”
  “吃点东西吧。”江颐钧显然没把他的回答听在耳朵里,半弯着腰,把柜上的保温杯打开,倒出一碗还温热的皮蛋瘦肉粥,由不得吴嘉荣拒绝,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去。
  吴嘉荣看着他,湿漉漉的勺子抵着他干燥的唇。
  “要我嘴把嘴的喂你吗?”江颐钧弯着眉眼,戏谑地问道。
  吴嘉荣不吭声,微张开嘴,把粥吃了进来。
  温热的,味道刚好。
  吃了大半碗,吴嘉荣是再也吃不下了,半拧着眉,整张脸看起来苍白又皱巴。
  江颐钧便不强求他吃完,将碗搁置到手侧。
  等头脑昏沉之感消散,吴嘉荣才略微清醒过来。
  “你怎么......找过来了?”他的一颗心悬在脖颈间,吐露的词汇底气不足。
  “吴嘉荣,”
  “我要是没找过来,你要怎么做?”
  吴嘉荣看着他又淡又浅的笑意,像薄云和迷雾,拨开这面具的背后是什么样的?会显露出自己未曾见过的神情与色彩吗?会比这看似温柔的笑容更加动人吗?吴嘉荣不知道,也不知道从何得知。
  迷雾太厚重,兴许狂风也吹不散。
  “你要跳下去吗?吴嘉荣。”江颐钧把他的名字咬得很重,要咬碎在唇齿间。
  吴嘉荣垂着眉眼,细碎的软黑发掩了他半张脸,看不清波动的神色。
  是啊。我要跳下去。跳进河底去,埋在泥泞里。
  “江颐钧...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吴嘉荣攥着青白的指节。
  “你能从我这里得到的,我都已经给你了。”他总是赤裸着站在江颐钧的面前,就差剖开胸腔掏出心来了。吴嘉荣没那个胆量,一颗心的分量比让他跳进河里还要沉重。
  江颐钧沉默了,嘴角的漩涡浅了下来。
  吴嘉荣轻咬着唇,抬起脸,雾茫茫地看向江颐钧:“我们再做交易好吗?我不要钱了,一分钱都不要了。”
  “只要你......只要你帮我找到聪聪。”
  “我什么都答应。什么都给你。你要我的命都行。”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江颐钧终于开口了,笑意敛了几分,叫人听不清他话里有几分真情有几分寒意。
  “嘉嘉,跟我回家吧,哪儿都不准去。”
 
 
第29章 
  四层高的小洋楼,站在窗边往外看去,略过院子,道上植着排排梧桐树,梧桐叶落了一大半,堆蹙在树根泥泞上,二月的冬风一吹,枯黄腐烂的叶就变成了一大群软体动物[1],在零星行人脚下蠕动。
  吴嘉荣被江颐钧接回了这里。
  江颐钧并非每日都在家,江自省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再怎么不待见,身后事都要交予他来,大大小小的事物一一过渡到他手中。两父子在旁人面前的做派和搁私底下是无差的,江自省冷青着脸,江颐钧挂着不走心的假笑,旁人便心照不宣,不敢妄加多嘴和非议。
  为了让吴嘉荣好好养身体,江颐钧请了张姨和孙管家照料吴嘉荣的起居。
  一日三餐都不必愁。
  想来这样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吴嘉荣是头回感受到,将他整个人养得恹恹的。
  脚下的步子还是虚浮着,浑身疲软,时常恶心、头晕、眼前发黑,食欲成了负数。
  张姨听着江颐钧的吩咐,每日午后都要搀着吴嘉荣到院子、梧桐树底下散上二十来分钟的步,以此来代替医生嘴中的“多锻炼”,再多一些,吴嘉荣就要面色苍白、直冒冷汗。
  吴嘉荣坐在葡萄藤下,窝缩在硕大肥厚的黑棉服里,脑袋压得低低的,只露着一双平静的眼睛。
  张姨说,坐这儿太冷了,回屋坐吧。
  吴嘉荣摇摇头:“我再坐一会儿。一小会儿。”
  说是一小会儿就是一小会儿。
  他花了五分钟厘清脉络,江颐钧是要把自己捆到身边,挂件、木偶、金丝雀。
  但他没有任何办法,光凭他一个人的力量,能够找到聪聪吗?穷乡僻壤的小村庄,没人会在意一个智力低下女人的走失,哪怕他们嘴上叨叨、手上记录,依旧是象征性的方圆百米内,走马观花寻一圈,再跑到你面前来,掷地有声地说,“这人啊,估计是找不到了”,甚至不敢用绝对的词汇。
  吴嘉荣早就见识过了。比如父亲的工伤,母亲领着聪聪、二姐上门讨说话,整整讨了一个多月,不仅一个子儿没有,还被人用蛮力轰赶了出来。
  报案?你说报案。
  钱权向来比人命重要。
  这个亏就算你不吃,也总有人按着你的脑袋,捣碎在你的嘴里。
  这是他和江颐钧的交易,他们之间能有联系的也只有交易。
  别的什么,吴嘉荣图不来,也不敢图,更图不起。
  吴嘉荣想得走神,等他恍恍然回过神时,肩头多了件薄毯子。
  江颐钧从哪个缝里钻了出来,又在他身边站了多久,吴嘉荣抬头看着江颐钧逆着光的眉眼,眉梢被寒风吹得柔和。
  “天冷。”江颐钧说。
  吴嘉荣了然,摇摇晃晃支棱起身体,脚下发麻得打紧。
  江颐钧把他抱了起来,像捡一片树叶、扔一枝花那样简单,轻轻松松让他脱离了地面。
  他又闻到了江颐钧身上淡淡的味道,浅色的海浪夹杂着甘冽的冷风。
  吴嘉荣不敢多闻,怕上瘾。
  江颐钧只觉得他轻得单薄,骨骼透过肥硕的棉服咯着自己,稍一用力就能捏碎。
  “吴嘉荣,”江颐钧低声说,“你太瘦了。”
  “......我在吃了。”吴嘉荣回他,“张姨每天都要我吃好多。”他都有乖乖的吃下,哪怕是吃到反胃,他仍强迫自己吃完,江颐钧常说他瘦,他总得要胖起来,在还没找到聪聪之前,他得紧紧勾住江颐钧这根救命稻草。
  屋里暖和,整日都开着宜人的暖气。
  江颐钧把他放在柔软的沙发里,曲着膝盖、弓着腰给他脱掉鞋和白袜子,青白色的脚裸露在灰色的羊绒地毯上,吴嘉荣缩着脖子,有些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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