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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蹇(近代现代)——沈二藤

时间:2021-03-25 09:39:59  作者:沈二藤
  洋楼里的摆设很简约,花瓶、挂画、家具,仿佛是个等待出售的样板房,半点活人生存的气息都没有。
  等他走到楼底时,才发现落地窗外是个院子,架着葡萄藤,葡萄藤底下摆着乳白色的桌子和摇椅。
  葡萄藤在冬风里摇摇欲坠。
  吴嘉荣盯着瞧了一会儿,被厨房里的声音给惊醒。
  江颐钧在做早饭。
  吴嘉荣定在原地,着着实实的吃了一惊。
  啊,他以为江颐钧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少爷。
  江颐钧回头看他,眼角仍扬着他们初次见面时那样吊儿郎当却又点缀着温柔的笑意。
  “吃早饭了。”他说。
  “......”吴嘉荣反应慢了一拍,后知后觉得应上:“...好。”
  这一刻的吴嘉荣想,如果他夜里睡觉会做梦的话,梦到的场景必然就是这样的。
  蛋炒饭、热牛奶、吐司和煎蛋。
  中餐不像中餐,西餐不像西餐的,但好在卖相不错。
  吴嘉荣舀了一口蛋炒饭。
  “怎么样。”江颐钧问他。
  “有点咸。”吴嘉荣说,“但挺好吃的...”
  早餐过后,吴嘉荣坚持不旷工,江颐钧只好开车载他去上班。
  上班前五分钟正好抵达公司楼下,吴嘉荣还没下车,先被江颐钧扯着领带吻了一口,吻得吴嘉荣直冒热气。
  他从车子里出来,匆匆跑上了楼。
  吴嘉荣的心跳像他急促的脚步声一样,踏踏踏,加速着跳跃。
 
 
第23章 
  公司处的这座大楼年老色衰,在寒风下显得摇摆不定,根基仿佛已被数万白蚁蛀光。洗手间门口有三两同事窝缩着脖子抽烟,狭窄的通道登时弥漫着一层淡淡的乳白色薄雾。灯泡被一根电线吊着,从顶上悬下来,脚步声和说话声足够大就能震得灯光摇曳。
  整条通道只有那么一盏橙黄色的灯,尽头左拐就是公共洗手间。
  吴嘉荣穿得臃肿,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气囊包裹着。
  他走近抽烟的同事,礼貌性地朝他们笑笑。同事睨着眼睛看他一秒,又转过脸去相互对视,洋溢着古怪的气氛。
  吴嘉荣只好垂着脑袋从他们之间跻身过去,嘴上带了句“抱歉,麻烦让一下”,没人让,倒是一侧的人挪步过来,把他围在了中间。
  吴嘉荣不解地抬头看他们。
  “欸,吴嘉荣,你怎么看起来那么老实,私底下做得事儿都够放到影碟里当片看了啊?”
  几缕烟圈吐在吴嘉荣的脸上,他的眼睛被缭绕得越发雾濛濛。
  身后一只手摸上他的屁股,吴嘉荣脑子过电似的,即刻转过身,抓住那人的手腕:“...你干什么?”
  “哦,不让摸啊。”
  “我以为你乐意得很给人摸呢。”
  “吴嘉荣你这样看着我们做什么?谁要吃了你?你自己做点什么事情心里没数吗?”
  “大家都知道了。”
  “你喜欢被男人操。是不是?”
  吴嘉荣固定在原地,血液凝固在脚底,浑身像是泼了一盆冷水。
  他站在那儿显得多么格格不入。
  “...我不是。”他从唇齿间发音,细小、微弱,“...你们不要乱说。”
  “喏,”那人笑着把手机抛给吴嘉荣,“照片里的人不是你?你好好看看。”
  吴嘉荣往后颠了小半步,冰凉的手接到亮着屏幕的手机。
  相册展着一张照片,不大清晰,却足够认得出照片上的人。
  是他。
  赤裸着双腿,双颊艳红,眼睛迷离。
  情色两个字在这张照片里溶溶地散开。
  吴嘉荣咬着唇,半晌没能抬起头来,本就偏白的脸,霎时变得愈发惨白,黑色的软发耷拉在他的额前。
  “是你吧。吴嘉荣。”
  “吴嘉荣,你什么时候也给我操一下?没玩儿过,想试试。”
  吴嘉荣颤着身体,脚下虚浮。
  几人笑作一团,“得了吧你”“也不怕沾病”“你没听过这些人都会得那个病啊”。
  他们把烟头踩灭,投以吴嘉荣轻蔑的笑意,一径走出了这条通道。
  在沉闷繁冗的工作中,需要一个缝隙可以发泄,找不到缝隙的时候,这张照片出现了,沿着网络攀爬着传递下去。
  那些怪异的眼神和不安的感觉在此刻都得到了解答。
  吴嘉荣涣散地抵着墙,脑中一遍又一遍过着照片中拍摄下的场景,他就这样赤裸又淫荡的闯进了别人的眼睛里。
  他沿着墙壁坐在地上,如芒在背,喘着气。
  他只能祈求公司领导不曾得知这件事情。
  他需要工作,他还有一家子的人要养活,父亲的命还吊在药瓶上。
  “小吴,我不是什么不明事理的人。喜欢男人嘛,也不是多稀奇的事儿,早年我还小的时候,村上就有个喜欢男人的疯子。我不歧视他,我谅解。非常谅解。”主管坐在办公椅上,偏肥的身体向后仰着,他的手里捻着两颗硕大的核桃。
  吴嘉荣垂着脑袋,静静地站在那儿。
  “但是啊,小吴,我能理解是一回事。工作是团队的事。别人不能理解的话,就很难办你知道吧?况且,你这事儿摆在私底下倒还好。现在影响不好,影响不好。就你怎么能在办公室做那种事情,就算是正常人也不做这样的。——我没有说你不正常的意思。”说到这,主管偏过头瞄了眼吴嘉荣。
  他清清嗓子,似乎极度慷慨:“我这边呢是建议你最好休假,休假一段时间。你看马上就年关了,你提早休息回家过个好年,有些事情我们就年后再说、年后再说。
  工资不会少你的,年终奖我也照发给你——。
  小吴啊,你也二十有八,过了年就二十九了吧?
  离三十岁差临门一脚了,得好好考虑自己下半辈子,拿你这事儿来说,谁搁这儿不是玩玩。”
  “小吴,我说的话,你理解么?我体谅你,你也得体谅我是不是。”
  吴嘉荣不是傻子。
  主管劝他主动递辞呈,要比被辞退体面多了。
  现在的他还能说体面两个字吗?
  吴嘉荣抱着装满个人物品的小箱子,在寒风里漫无目的地前行,冬风钻入他的脖颈间,让他打了个冷颤。
  “吴嘉荣!”
  吴嘉荣回头,在往来的人群中,几米开外的张敛向他跑了过来,冻红了双颊。
  “你怎么在这儿?”张敛搓了搓冰凉的手,低头看见吴嘉荣那双雾濛濛的眼睛,“怎么了这是?”
  吴嘉荣摇摇头,抿了抿,说:“饿了。”
 
 
第24章 
  他们挑了路边的小饭馆,点了几道小菜,鱼香肉丝、肉沫茄子、醋溜白菜,再加一份蛋花汤。
  张敛拿了瓶冰啤酒,给吴嘉荣抛来一罐可乐,吴嘉荣伸手接住,可乐钻进他的怀里,又被他拎了出来,食指抵着铝面扣开了易拉罐,浅黄色的泡沫争先恐后的舔满了吴嘉荣的手指。
  张敛递来纸巾,吴嘉荣游神地低头擦拭,擦了好一会儿,擦到手指泛红他才收手。
  白米饭摆在他眼前,他捏着筷子,食欲却跑光了,一粒米就一口菜慢吞吞地嚼好久才咽下。
  张敛同他谈论起往事,也是,他们之间的生活没有交集,没有近况可以交流,唯一共通的是那久远到模糊的“往事”,吴嘉荣仍扮演着倾听者。
  张敛说起当年手把手教他弹吉他的事。
  吴嘉荣微眯着眼想了一会儿,兀自笑了。
  张敛见他笑:“嘉荣,你该多笑笑。”
  吴嘉荣又敛起了眼,“哪来那么多高兴事。”他说。
  “总会有的。”张敛的酒瓶见底,他晃了晃杯子:“前段日子你过生日吧?”
  “啊。”吴嘉荣愣了愣,“是,你怎么知道...”
  “记性好,当年瞥过一眼你的入社申请书就记住了。”张敛眯着眼睛笑,“给你准备了礼物,不过那日有事耽搁了,现在送你还不算迟吧?”
  “...礼物就不用了。”吴嘉荣说。
  “不是什么名贵的,一把木吉他。”
  “我不大会弹,送我是浪费了。”
  “年后我要去西北拍个纪录片,得在那儿呆好长一段时间,”张敛说,“带不了那么多行李,那把木吉他跟着我有段日子了,舍不得卖了,也不放心随便给人。这才想着送给你。”
  “那...好吧。”吴嘉荣拗不过他,只好应下,“当我替你保管,等你回来了,我再拿给你。”
  “行,我过几天抽个时间给你送来。”
  张敛送他去公交站,夜里风很冷,张敛将他手里抱着的纸盒子拿了过来,帮他拎着。
  吴嘉荣只看着他,低声说了句谢谢。
  江颐钧这时给他发来消息,问他在哪。吴嘉荣瞄了眼身边的张敛,快速打字回复:我刚到家。
  张敛兴许从他的言行和纸盒子装得东西揣测出了他的境遇。
  在即将抵达公交车站时,张敛对他说,“吴嘉荣,以后要是找不到出路,就来找我,跟着我干活,会有你一口饭吃。”
  “如果你想体验不一样的人生,年后就可以和我一道去西北。”
  “那儿环境虽然比不上城市,胜在风景好。兴许会更快乐一些。”
  吴嘉荣笑了笑,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
  一月中旬,下雪了,覆了一片雪白。
  江颐钧没有联系他,他便忍着不去打搅,张敛送他的那把木吉他被他摆放在床头。
  近些天似乎比以往工作时过得更加劳累辛苦,吴嘉荣在城市的各处来回奔波,寻觅下一份活。
  这年头,工作不好找。
  他找了好多,“我们再考虑考虑”一句话把他打发掉。
  吴嘉荣抬头看雪,半张着湿红的嘴,让冰凉的雪花落在他的舌尖,融化成水。
  他瘦削的身躯裹在肥硕的棉服里,脖颈间围着那条深咖色的围巾,手中拎着水果,勒出两道红印子,露在外头的手指僵得泛青。他的眼睛被风雪给迷着,朦朦胧胧的,一脚一个雪坑,深浅不一,慢慢地朝着街的尽头走去。
  这场雪下的,像是要把他埋没,浇湿了他青黑的软发。
  吴嘉荣回到家,关上门、放下水果,鱼缸里的金鱼侧着身体浮了起来。
  他忽地慌了,连鞋也没脱,从玄关跑到了跟前。
  “嘉嘉”翻着白色的肚皮,凸起的眼珠子蒙着乳白色的薄膜。
  “嘉嘉”不朝他吐泡泡了。
  吴嘉荣伸手进去,从水里捞了起来,捧在手心。
  金鱼沉寂地躺着。
  嘉嘉死了。
  桌上的塑料袋中滚下一颗苹果,砰砰几声,溅出汁水。
  吴淑盈打来的电话响彻了寂静又深黑的屋子,吴嘉荣苍白着脸,接通了电话。
  “喂。嘉嘉。”
  吴淑盈的语气平静得没有波澜,像是一滩死水。
  “我们没有爸爸了。”
  她说。
  “对不起,嘉嘉,原谅姐姐好吗?”
  她又说。
  吴嘉荣抬头从那小方窗里看到了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雪。
  他想起自己的家乡从不下雪,想起父亲佝偻的身躯,父亲说不上多疼他、多爱他,生活的担子太重,父亲没有过多的精力陪伴孩子的成长。
  但那始终是他的父亲,是会在他生日时送他糖果的父亲。
  无声无息地情绪像海浪卷着浪花拍打而来。
  吴嘉荣捧着金鱼坐了一宿,没有合眼。
 
 
第25章 
  赤裸的青年弓着腰向他求欢,绷紧的脚背勒出浅青色的青筋,这让江颐钧想起了吴嘉荣,登时兴致全无。
  他从床上起来,套了件衣服走到窗边,咬住一根烟,燃起了火苗。
  城市的雪还在下,下个不停,要下满整个冬季。
  江颐钧头也没回地吐着烟雾说了句,滚。
  青年倒也听话,睁着一双雾茫茫的眼睛,爬滚着摔到地上,拎着衣服,赤脚就跑出去了,他知道江颐钧不会差他钱。
  前几日刚落雪的时候,吴嘉荣来过电话,江颐钧没接;继而换做发来条短信。
  吴嘉荣说,那天的生日愿望还作数吗?
  吴嘉荣觉得自己此次回家,兴许不会再回来了,父亲倒下了,家里需要可倚靠的男人。他大概会在邻镇找份安稳的工作,休息日还能回家看望母亲、二姐和聪聪。
  唯一让他有些留恋的是江颐钧,不管他们之间是怎样不堪的关系,江颐钧总归是帮了他一把,在这段急需用钱的日子。
  除了钱,江颐钧还施舍了他鲜少有机会触碰到的温暖。
  至少得给自己留个念想吧,如果以后再也无法见面的话。
  一张没有温度的照片也好。
  雪天行人不多,吴嘉荣远远就见着朝他走来的江颐钧,身形挺拔,眼角弯着的笑意浅薄了几分,冒着点不悦的情绪。
  江颐钧站到他面前,双手插在外衣兜里,问他,你想要什么。
  吴嘉荣缩了缩脖子,声音埋在风中:“想要...合影。一张照片。”他说得很赧然,极度不好意思。
  江颐钧微微蹙了蹙眉,怀疑装柔弱可怜是他惯用的伎俩:“为什么不要别的?房子、车、钱,哪一个不比这个值钱。”
  吴嘉荣讶异地看着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到头来,他在江颐钧眼里一直是个为了钱的人。心中难免有些说不上来的酸楚,但他又不怨江颐钧这样看他。
  他和江颐钧之间一直都靠着钱财交易来维持的不是吗?
  吴嘉荣收了收情绪,挤出一个僵硬地笑容:“不用了。那些都用不着了。”他说着,低了低头,看着雪花落在脚尖上,“江颐钧,明天我就回家了...以后不会再回来了。合影就当道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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