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地毯。这让他想起了那次和江颐钧在这做爱时的场景。
江颐钧近来不大碰他,这反而让吴嘉荣觉得更加不安,他能派得上用场的地方就是在床上满足江颐钧,丢失了这个作用,他就真只是个停留在小洋楼里、随时可以被替换掉的躯壳。
夜里,江颐钧同他一起睡,倒不做什么,江颐钧亲吻他的肩胛骨,像鹅毛一样柔软,把他搂进怀里。
隔着薄薄的睡衣,肉体间接接触着。
吴嘉荣半睁着眼,不敢动弹,呼吸都放得很缓。
他犹豫地转过身来,使自己的鼻尖抵上江颐钧的唇角,吃力地偏了偏头,微昂着下巴,在漆黑里将脸上去,湿润的唇生涩地舔进江颐钧的唇缝。他的嗓子干涩,音色带着裂谷的起伏:“......江颐钧,我们做吧。”
小心翼翼的询问与乞求。
吴嘉荣察觉到江颐钧半睁开了眼,碧荧荧的,他不说话,身体燠热。
“......这是我留在这唯一的意义。”吴嘉荣的声音低到了寂静里,“江颐钧。”
沉默和呼吸在漆黑中交流。
江颐钧敛着眼,轻哼着鼻息,沾着愠色抛给吴嘉荣干脆的回答:“行啊。”
吴嘉荣来不及察觉江颐钧语气中的不悦,就被扯掉了睡裤,赤条条的裸露,江颐钧翻身而上,挤进他细长的双腿间。
没有前戏,也没有温情,像是在惩罚、折磨他似的,一下灌进了他还未湿润、扩张的肉穴当中。
被刺激到的肉壁猛烈收缩着,绞住了江颐钧的性器。
吴嘉荣被撞得两眼发昏,撕裂感把性爱中的快感给消磨光了。
江颐钧咬在他的肩头,问:“吴嘉荣,你爸和你姐才死了多久?你就等不及我操你啊。”
他从吴嘉荣的身体里出来,粘稠的液体洇湿了干燥的床单,散发着淡淡的海腥味。
吴嘉荣惨白着脸,一动不动,江颐钧的话像热锅里的油浇在他的心肺上。
他睁着眼望黑黢黢的天花板,听着江颐钧起身离开的动作,浴室里窸窸窣窣的水声,从门缝中穿进一道光,江颐钧走了出去,楼梯上的脚步声、客厅中的电视机被打开。
突然变得热闹了起来。
吴嘉荣想,他把江颐钧惹生气了。
他绞尽脑汁,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可以解释江颐钧为什么生气。
吴嘉荣缩成一团,将脸埋在枕头里,埋到快要窒息才堪堪松开,大口喘着气。
第二日,他发起了高烧。
孙管家请来家庭医生给他开了药,张姨准备给江颐钧打电话时,被吴嘉荣拦下了。
“他在生我的气。”吴嘉荣抿了抿嘴,干巴巴地说道,“别给他添乱了。”
傍晚时,烧退了些,吴嘉荣坐在窗边发呆,偶有几只飞鸟略过。
等发够了呆,他又起身,走姿有些僵硬,迈不了大步子,挪着脚到江颐钧的书房来。
三面墙都是书,密密麻麻的,将空气压缩到吴嘉荣的身边。
他随手拎了一本,窝在摇椅上,心不在焉地读,读到困倦,蔫蔫地窝成一团睡着了。
张姨给他端热茶来,见他蜷着身子,蹙着淡眉,手坠着微微摇晃,脸上毫无血丝,便心疼得紧,轻手轻脚放下热茶,拿来毯子给他盖上。
吴嘉荣梦到聪聪被一大簇一大簇的死蝴蝶围绕着,只裸露一双清澈的眼睛,死蝴蝶像是长进了聪聪的身体里。
他被梦惊醒,惊出一身冷汗,天色已经将将暗了下来。
张姨在厨房准备晚餐,听到他的响动,说:“马上就能吃饭了,饿了吧?”
“嗯。”
吴嘉荣绕着沙发走了一圈,然后慢慢地、慢慢地蹲下身体,侧躺进灰色的羊绒地毯中。
[1]软体动物的比喻借鉴了毕飞宇《上海往事》:“寂寞是一大群多节软体动物,从夜的四周向小金宝蠕动而来。”
第30章
吴嘉荣攥着微凉的指尖,想起江颐钧的手总是温热的,从脊梁抚摸到肋骨,掌心的每一道纹路都蕴藏着暖意。
想到这,他微微叹气,使得青白的脸更加憔悴。
那日之后,江颐钧几乎没再回来,偶尔深夜里有些响动,吴嘉荣眯着朦胧的眼,蜷在被窝里,什么也不敢做,不敢走出去,不敢站到江颐钧的跟前。
又苦又酸的滋味从后槽牙弥漫、扩散开来,蹙起的双眉都深了一分。
“吴嘉荣?”
“啊。”他回过神来,见着张敛往他的咖啡杯里丢了一颗糖。
“不加糖太苦了,”张敛说,“你在想什么?”
“没,”他尴尬地笑了笑,“只是在想春天什么时候来。”
张敛约了他好几次,请他吃咖啡。
头几次拒绝是有原因的,身体状况欠佳,属实不宜出门,二月中旬时,张敛又发来邀约,彼时吴嘉荣身体好多了,加之多次拒绝着实有些不大好意思。
在这座城市里,除了江颐钧,吴嘉荣也就只认得张敛一人,姑且可以称得上“朋友”二字。
“快了。”张敛撇过头望见树梢上吐露的嫩芽。
吴嘉荣低头搅和着黑咖啡,金属勺碰撞着陶瓷杯,发出叮哩啷噹的声响:“你呢。什么时候去西北?”
“原先定的年后,团队出了点状况,推迟到初春。”张敛笑笑,“大约三月中下旬。想好要不要跟我同去了吗?”
吴嘉荣摇摇头:“......脱不开身。”
张敛欲言又止,措词半晌才问:“是因为家里的事吗?前段时间,听说你家出了事儿。我不敢冒然多问,怕触及你伤心事。”
“啊。”吴嘉荣一怔,“嗯。”
“有困难的话向我开口,我会帮你,”张敛又说,“不要什么事儿都自己担着。”
“嗯,”吴嘉荣抬起脸,弯着眼睛朝张敛露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我都多大的人了,我心里有数。”语调的虚浮暴露了他内心的空洞,他对什么有数?对什么都没数,什么也拿捏不准。比如聪聪,再比如江颐钧。
吴嘉荣眼角的余光捕捉到推门而入站在收银台前点一杯咖啡的青年,青年的视线没有落到他的身上,只静候着咖啡制成,装在纸杯中递到他手里,被晦暗不明的光笼罩的侧脸,隐隐约约,吴嘉荣却看得清楚。
那是江颐钧。
说来也巧,上回和张敛见面时,江颐钧出现了;这回和张敛见面,江颐钧又出现了。
吴嘉荣慌忙一口喝尽杯中温热的咖啡,顾不上刺激味蕾的苦涩,穿好外衣站了起来,匆匆与张敛说:“我有点急事,得先走了。下回请你吃饭。”
吴嘉荣跑了出去,闯进风里,跟着走在前头的青年。
青年身影挺拔,迈得步子阔,在来往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寂寥。
“江颐钧!”吴嘉荣冒着红红的鼻尖,微喘着气儿。
江颐钧顿了顿,停住步伐,慢悠悠转过身来,脸上沾着点寒气。
吴嘉荣朝他走近几步,再走近几步,堪堪要撞进江颐钧的怀里时,才止住了动作,他的眸子闪烁,毫无底气地低声问道:“江颐钧......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江颐钧蹙了蹙眉:“你怎么在这。”
“.....我。”他总不能说自己出来与张敛见面,江颐钧不喜欢他和张敛有来往,“我......我出来转转。”
江颐钧没吱声,只腾出手来敛了敛吴嘉荣散开的外衣,单手把扣子给扣上:“天冷。”他说。
“是、是冷,”吴嘉荣眨着雾濛濛的眼睛,点点头:“回家吗?家里暖和。”
“吴嘉荣。”江颐钧望着他,神色朦胧,仿佛有很多东西都藏在朦胧的背后。
江颐钧收回手,往后浅浅退了一步。
“......江颐钧,你别丢下我。”吴嘉荣乞求似的,“你也会丢下我吗?”
江颐钧微微颔首,把吴嘉荣揽入怀里,飘着冷气的道路尽头模模糊糊地站着个女人的身影。
模糊又清晰。
是死去的林澜芝。江颐钧眯着眼睛远眺,刮来一阵风,女人的影子就消散了。
“回家吧。”江颐钧说。
后来,吴嘉荣时常想起这段与江颐钧共同度过的岁月,真情亦或是假意对他来说仿佛都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他已经失去太多,能攥紧的东西又有多少?哪怕,哪怕停留在江颐钧身边所带给他的痛苦能少一些,只少一些,他兴许都会留下来。
但人的痛苦是有限的,吴嘉荣的痛苦已经远远超过的极限。
他不想再痛苦下去了。
第31章
吴嘉荣的腰向下塌陷,像是底下垫着云朵,脚跟微抵着床褥,脚背紧张地弓着,雪白圆润的脚趾蜷缩成暧昧的弧度,江颐钧轻轻捏着他的脚踝,摩挲着凸起的骨块,坚硬又细腻,从脚窝匍匐而上旋至小腿肚,腿肚上的肉精瘦,摸着只剩骨架,膝盖骨曲起堪堪要顶到江颐钧的胸膛。
吴嘉荣面色泛潮,在苍白里夹杂着红润与湿漉,他的双手向上,紧攥着枕头的两角,捏在手心,体温的骤然上升,使得手心溢出了汗,要把干燥的枕巾给捏得洇湿。
他小声地喘气,柴瘦的胸膛波澜起伏着,直到江颐钧覆上来,在他脸上落下一片浅浅的阴翳,吴嘉荣缓慢地眨着眼睛看他,一盏浅黄色的台灯,模糊了江颐钧的棱角,江颐钧的眼睛很深,像是河边被打磨过的深黑色石子儿,远看着圆润光滑,近拿起来兴许能划伤你的掌心。
江颐钧吻他,咬住他的唇,舔他的唇角,勾着他的舌尖,汲取蜜露。
温柔把吴嘉荣给溶开了,他浑身泛痒,脚后跟蹭着被褥,又微微抬起头来,让亲吻变得更深入。
江颐钧的指尖点在他的肋骨上,描绘着肋骨的曲线,打着弯儿落至稍陷的小腹,经过咯手的胯骨,江颐钧挑逗似的握住了吴嘉荣的阴茎。
吴嘉荣遭不住,声带颤抖着吐露呻吟。
“吴嘉荣,”江颐钧半嘶哑着嗓子,音调很低很沉,“告诉我,你的以前。”
吴嘉荣脑袋嗡嗡,什么也听不大清,眼睛里盛着阴雨天的雾,濛濛的:“什...么......什么以前?”
“没遇到我的以前。”江颐钧撑开他赤裸的双腿,翕张的穴口暴露在晦涩不明的光线下,一张粉嫩的小嘴吐露着气息,一张一合、一收一缩,微微向外翻着,溢着半透明的液体。
二月稍寒的温度被压缩在着房间内,急速加温,燠热无常。
没遇到江颐钧的以前。吴嘉荣统统不大记得了。
那些日子是被复制粘贴,不断重复的日子,每重复一天,他的痛苦和绝望多重复一天。
在遇到江颐钧之后呢?他的痛苦和绝望不减反增。
但在那些紧凑的缝隙里,吴嘉荣却能汲取到一丁点的温柔,和微不足道的被需要的感觉。
他变得不再那么透明,不再那么盲目前行。
吴嘉荣说,我没有以前。
“我也没有。”江颐钧吻着他的眉梢和湿软的头发,炙热的性器探入温热的洞穴,那是会咬人的嘴,一点一点将入侵者咬在嘴中,越咬越深,直到咬到尽头,碾过所有敏感地带。
吴嘉荣不可避免地低哼着,蜷着小腹,浑身痉挛。
深入浅出的抽插,伴随着液体的拍溅声,淫靡充斥了周身的空气。
“吴嘉荣,”江颐钧压着嗓,“睁开眼睛,看着我。”
吴嘉荣浅浅地睁眼,在江颐钧瞳孔的倒影中,仿佛能捕捉到自己浪荡的神色。
“你害怕我吗?”
吴嘉荣咬着唇,在碰撞中丧失了理智。
他不知道。
江颐钧太多变,有时温柔得像亲密情人,有时可怖得像野兽要将他吞噬。
“你别怕我。”江颐钧说,“别欺瞒我,别背叛我。”
“......你要我的身心。”吴嘉荣不解地看着他。
江颐钧年轻俊朗得不像话。
吴嘉荣提醒过自己一千遍一万遍不要深陷其中。
要怎么做?
他没有任何办法,就像没有办法救下父亲、二姐,找到聪聪一样。
江颐钧没有给予他太多思考的时间,每一下的撞击直抵心脏,粗糙炙热的性器摩挲着敏感、柔软的肉壁,舔过每一个角度,把吴嘉荣冲进了浪潮里。
最后那一下深入,伴随着温热的精液,粘稠又湿哒,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吴嘉荣喘着气,勾着了江颐钧的脖颈。
“吴嘉荣,给我生个孩子吧。”
吴嘉荣一怔,朦胧的眼清醒了两分,他嗫嚅着说:“我...我不会...不会生孩子。”
江颐钧笑了,“我知道。”
夜里大约又翻来覆去做了两次,半夜时,春雨来了,淅淅沥沥浇湿了整个城市,寒冷和凌冽都被春雨给淋散了。
吴嘉荣昏睡在江颐钧的怀里,像是猫,蜷着身体,脑袋轻轻抵着江颐钧的下巴。
江颐钧没有睡着,轻手轻脚起来,赤裸着身体走到窗边,开了条小缝,雨水就灌了进来,把他乌青的头发和深黑的眼睛都打湿,他点燃了根烟,袅袅的乳白色烟混在湿气里,成了水雾。
江颐钧不大喜欢雨天。
有回他想给母亲盛汤,打碎一个碗碟,林澜芝把他揪到雨中,让他跪在泥泞里。
林澜芝说:“江颐钧,你是江自省的孩子,犯不着你去做那些下人做的事。”
“你想要的,只需叫别人替你拿来,叫别人送上门来。”林澜芝也站在雨中,“江颐钧,你得有出息。”
“你没出息,你这幅德行,你爸才跑别的女人那里去,连家门都不肯回。”
林澜芝疯得可怕。
最可怕的是她的疯癫潜移默化着江颐钧。
直至她死后这么多年,江颐钧始终没能摆脱林澜芝的阴影,就好像林澜芝从来没有死去过,时常睁着一双阴鹜的眼睛盯着江颐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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