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你不要命了吗!你会死的!”
“我不愿离他——”
“师傅,你为何不娶妻?”福坐在竹桥上看着陈然打水漂,他冷不丁问,惊得宋锦年一壶酒坠地,琼浆没入池水。
“我,为师有心上人...”
——祈祸福
魂魄自抽离福神,大致是归了前世福身。此时他在床上躺着,估计是怕他了,盖了层被褥。仍有听觉嗅觉,甚至是触觉,可顾念就是全身动弹不得,眼皮挣不开。
此时称得上是神志紊乱,眼前全是不同时代的他自己,都躲不开,必定会遇上宋锦年。
他凭借那蜜饯酒气便知,宋锦年待在他身旁不愿走。
在床边看病号似的,他不知宋锦年是在低头想些什么,有层枷锁阻碍了顾念自身的活动。此时是唤福也不应,跑路也难逃。
唯一确定的是,那熏香是宋锦年故意的。可方才幻境是何人所制?莫不是煞童?煞乃大煞,让我看这些作甚...必定是有一定道理的。
亏他现世以为醉年街的年大人是长辈,如今拿往事对他所言,自己才是主动养成系的那位。
眼见为实或是虚?辨不出。
而后眼前光线又是一沉,有人托付了双手,指腹温柔,轻抚他的面。
顾念听得,年哀哀怨怨开口:“你明知我心悦你,怎还让后一世的自己归来逃开我...这才点着了长眠香,饶你入梦,讨我一个祈愿来。”
宋锦年这说的什么话,心知肚明。
几世的愁绪翁地在顾念颅内交缠,福若是能应,他又作何反应。纷扰地顾念叹气,执意什么福的反应,说实在了皆是他一人一魂。
顾念也确实自认是一人无异,他对前世,甚至前前世乃至无数世,皆无意去追究,偏偏是宋锦年世世跑来,他后才莽撞窥破往日,听他道一声早有几多欢喜。
他知道的不多,全是那厢透了甜酒的心悦。
即使是闭着眼睛也知道宋锦年离他得近。
趁他昏睡,对他大不敬。
年指尖戳戳顾念鼻梁,顾着嘟囔:“扇子是你的,仙逸我也留着,你喜好的物什我都存着,我也是你的,可你为何要跑开?我不愿你追着往事跑...”
你不愿,可存活的种族谁做的了主...
他靠近顾念耳边,如若情至所切,小心翼翼地吮吸耳垂,贴在他耳边轻言细语:“你永不弃我,做个傀儡在我身旁又有何不可,大人,您也是多了些无谓的大义。”
妖典出错了,上面没明说,他不知道这位大妖有多能蛊惑他心。
顾念慌得发麻,讨厌他么,不,喜欢么,也不是这么说,谁知道顾念若是承认了这欢喜,那该是他本人的感情,还是生生世世轮回堆起来的情愫?
悯生整日难欢的福神呢,你是否也心悦那少年郎?
“阿念,我贪欢贪了个彻底——多少世都好,那也,你能不能,别再弃我了——”宋锦年多个人了,这难不成是在哭?
顾念突然想起那树上的小年,兴许真是没怎么变,是个哭包...
脑海里多了好几个红着眼的年。
由不得他多想,他也未曾知晓那人能逾越至此——怀几分虔诚,遐以浅浅止渴。双唇一软,小猫一样舔舐,只是这只猫是只狂妄的大猫。
他听得见腔内乱麻做声的心跳声,顾念问自己:“你喜欢他吗?虚空之境你所瞧见的是虚实与共还是——”
欢喜心悦皆是他无疑!
“唔!”
是枷锁拆了开来,身体的掌控权全在他自己,唇齿相交有些透不过来气——他侧过脸想试着逃,却被柔柔掰过正脸。
宋锦年捧过他的脸,满怀期待地沙哑着音,问:“你呢,阿念,你也心悦我是么?”
隔了许久年岁的四目相对,是他隔了不知几世的的爱慕。
“...是.”
是他顾念在答还是几世顾念在应?
管他是几世乱了心智,还是本就心存一样,千百年后依旧是叹了声气。
这回是宋锦年终收到了神谕:“行吧,我也有歹念...”
一知半解又如何?满腔爱慕从未虚假就是了。
☆、诸多纷扰
“落得慌乱而逃,皆是执意不该。”
若想循着本能走,总该模糊些不得不回避的理智。
一世纵容,几生难逃,这道神谕致使色令智昏。
顾念被堵得难以逃开,可年的指尖轻柔探入青丝,被抱起时他望着床梁上的穗子失了神,惯性往后仰,呆愣愣撞上床头。
他自己思绪紊乱无所解,这一撞,荒唐的吻也得以停滞,两唇分离,他复得呼吸。
一声轻笑,显然是宋锦年在幸灾乐祸。他不愿放开此世的心上人,继而伸手揉揉顾念被撞着的地方:“为何如此不小心啊?”
一吻甘甜至此,也还想往前凑。倘若在宋锦年心底有眼清泉,又是谁?
明明已抽离魂魄离开虚空,顾念的胸口还是恍若撕裂般疼痛,仿佛心里悬着一道衡量尺——此间所做皆是过错。
理智试图往回拉拢,顾念强行撇开眼中那抹鲜红,未曾想雪中一盏花茶香凉得他心里打颤。又见床头系着两只琉璃,散着绯红的光。
琉璃其实是他自己制造的,用来作什么的?不知。
而宋锦年眼里一直是同一人,遂是经年由衷全是那一人。
每一世的顾念活在那一世,生生以为独为一人,可为何非得都是那一人?何故你一而再再而三纷扰旁人人生,还口口声声说那一道“心悦”。
由得是所有轮回里的顾念皆是福神的一魂。
凭什么宋锦年一句喜欢,就非得追着他顾念轮回跑?你自小欢喜福神关我什么事?他顾念无数轮回,死生睁眼闭眼莫非都得遇见这位祖宗?
顾念心想,福神未身殒入轮回前,大致也是欢喜宋锦年的,这份情愫被掩埋,未曾想几世魂魄皆有这份不可言说的情感。
福神即是源头。
前世一知半解的福也好,今生的他自己也罢,都为这钉死了的源头而困扰。
宋锦年有心道句欢喜,欢喜是真的,可欢喜的是福神又不是生生死死的俗人顾念——这是什么同壳不同魂的替身梗?
“我偏不要是那福神大人!”顾念自理逻辑,理出一股火气,忿忿不平:“我又不是那海上鲛人,复制记忆再替前人存活...”
这不公平,一降生迟早会遇见宋锦年,最后也非得喜欢上这只大妖,结局还须得坎坷死去?凭什么!
顾念越想越气,气恼地朝人肩膀咬下一口,尝出腥甜才松口:“撒手!宋锦年,看着我——谁让你笃定人人皆是他!”
唤得不是逢场作戏的一声师傅,亦非好几世恭恭敬敬且生疏的年大人,是本当这一世遇见的宋锦年。
宋锦年听后却没什么大动静,反而扣拢了人。他见顾念瞪着双端凤眼,是一番愈加希望出口恶气的模样:“你要觉得如此甚好,那我给你泄愤。”
顾念好歹曾经是神,一想到过去是因自己纵容,才养出这么个情绪拿捏样样行的年崽子,气得挣脱怀抱,起身揪着他耳朵——年的兽耳乖乖耷拉在头上,默不作声,又强作委屈。
他明知故问:“阿念,你何时知道是我的?”
“撒手,滚下去。”没想先跟人来个问答,他将人结结实实踹下床,顾念竭尽全力稳住心跳,他整理衣冠,想起那一吻又气又恼,耳垂发烫。
“宋锦年,你是没有前世今生之分么?”
年在床边乖巧站着的点点头:“没有的...从前你说过——我,无轮回之分,除非自愿散魂来着....”他这样子顾念又觉得宋锦年不是大猫,哪有这么亲人的猫!
顾念清清嗓子,道:“并非是我,是福神。”
“...”
气归气,正事要紧,顾念问:“你怎么回来的?”
“不是,阿念我这个师傅也不是白当的嘛,叶柳杏我知她做了动作,可未能想到竟是上一世的你——”
怪不得不按着福那一世走,偏偏在南苑抓到人,自他回来此世诸多事宜莫名其妙,顾念摇摇头下了床,顺便明着讽道:“...我是不是该夸你反应及时。”
“那当然,你说什么我都可以当做是在夸我——阿念去何处!”
顾念没理会,停在门槛,他抽出那层记事屏障,屏障上灾祸与福神一人站了一边,想起来真是讽刺,灾祸神待人和善,笑颜和煦,苍生广为祈求的福神却是多日愁眉苦脸。
朱砂曾教导过他,本是没有年兽前,由福与灾祸神下人界惯例清洗人间恶疾赋予福禄
确实,人世间哪有那么多被允许的福报呢。
他现今一肚子疑问——灾祸为何独与他交好、又为何看不惯仍是包子的年兽?除夕那夜年兽对人间做了什么?
奇了怪了,收他做徒还能理解为是执念,为何阿然也会被收做弟子?
妖魔两族对寻常百姓打的什么主意以及顾念的身世,这是前世福想知道的,也是福让顾念回来的理由。
但道理人尽皆知,已故去的人永远回不来,宋锦年不懂这个道理,前世的自己也不懂么?
还有多少东西瞒着我?瞒着几世的东西为何此生非要让他知道?
说起来,顾念转身望着宋锦年:“你心知肚明,福呢,去哪了。”
宋锦年沏一盏茶,在杯中晃两下,那茶杯往顾念去,顾念没接,见他沉默。
后才听他道:“前世我不本愿让他多接触咒法之事,可没能阻止,强行带后世归来,已故残魂迟早会彻底散去,此生提前散了。”
顾念一滞——这算是守恒么,他还没死,福的魂便散了。虽是自己的魂,又是前世,还是倍感怪异。
“你操控我的前世,有何感想。”屏障缓缓一收,顾念瞧着它没入无踪。
没正面回答,光是对视举杯,可眼神稍有一瞬冷意,后有持得无害落寞:“为何不喝,我记得你喜欢这茶,况且你我皆有肌肤之亲,莫不是嫌弃我...”
这状态转变真是熟练。
“我与他相似,可我非他。”一字一顿,顾念盯着那张故人面孔:“应我。”
短叹一声,年才道:“哪里——不算操控,我想找你,顶多算参与。”
“那我问你,须得老实回答。”顾念垂眸,有一事,他想着定要问个是非:“我这一生,你可有什么过错类的参与?”
近乎立刻找个清白:“未曾。”
这宋锦年回的坦然,面不改心不跳。但是兽耳一动,看得乖巧。
得了个应答,算满意,顾念才稍稍放了点戒备,他此生与年最大的交集,除了此次入沈府,似乎没有旁的受控。
一枚琉璃入他胸怀:“走吧,回沈府,等阿然归来。”
“回去,你可是确定?”
顾念实在也是累了,信息量发大水似的灌入,他端着那杯茶一饮而尽,往门外走:“前世你徒弟的遗愿,你不做些回应?好歹我得替他一世,大不了死了,再入后世。”
他没那么多时间一道解决,譬如福神是如何身殒的,再譬如叶姑娘入魔后,宋锦年又为何留在沈府乱晃——
福死后的记忆里那盏油灯装的液体是作何用途?拉人入此道,徒增烦恼。
另一层算是落荒而逃,谁让亲都亲了。
他走下楼梯,福煞双子坐在最下一层瞧他,煞童咧嘴给了他一个笑。想起那在他身后那位喊着兄长的男子,顾念怪异地喃喃:“倒是像灾祸。”
对了,福神既入了轮回,灾祸呢,你去哪了?
“烦啊——”小小声道了一句,他便径自出了祈祸福的门,实在是不想理宋锦年,还给他下药。
宋锦年摇着扇子出了房门,他少有怒意地直勾勾盯着煞童:“灾祸啊灾祸,你如此不放心将阿念给我——”
顾念前世被他拐回来做了徒弟,他千防百防,才使人死后才知一点皮毛,偏偏没防住幻境里的东西。
一句咒法隐入煞童眉心,年悠悠开口:“切莫多事,我要的不多。”
此话确有歧义,琭站在一旁低头言语:“大人,您当真觉得,公子换得回来么?”
“自然,死别泪一聚,他必定归来,长伴我身旁。”
“可,那此世的顾公子——”
“灾祸与阿念一同长大,一同渡劫一同飞升。我以为这黑脸自毁元神,是为护他,没想到也是为了防我,也罢,谁知他死了也觉得我会陷阿念于不利之境。”
瞧见顾念站在门外老远,年又收敛原型,抱怨之意尤为突出。
“灾祸既于消散之际入台,散魂于山川大河,人世间所有冤判所有有罪之人无可逃脱,皆受规法,却独独不愿我——算了,阿念不喜我言他坏话。”
索性甩袖跃下楼层:“看好煞,他不似从前,事有所异,必有所因。让顾白待我出幻境后注意妖铃动静,唤他,便来见我。继续往几界散播,说我丢了踪影没了下落,尤其境况危险。”
说罢,他便扬了嘴角往门外去了。
再多干涉,那又如何——他要的只是最终思念已久的福神归来,其余的,就算了。
枯灯亮起,火光自成,故人必归。
布局已久,岂能功亏一篑?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感谢在2020-05-19 02:32:57~2020-05-21 22:3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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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嫁(十七)
“南苑凉夜绵,她盼待君归来诉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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