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掀开屏风一探究竟,从里头匆匆忙忙出来一个沈一,一见家主请来的两位制棺仙师顿时像瞧见救命稻草般,喊着:“老天爷啊,仙师您二位可算来了——”
顾念看一眼宋锦年,他听得见里头的人在训话,谁也不想理,低着头撇开沈一,直往屏风里屋走,却被宋锦年出手死死攥着不让进。
“你做什么!”顾念本就心内积火,他自己没能理清自己倒是无所谓,如今阿然心上人恐有不幸,还不让去救,又见宋锦年冷着一张脸,道:“行啊,不让我救?”
“救也没用,她幻境之外已成魔性,人死,你何必。”宋锦年加紧了扣人的力道,生生压出红印子。
沈一很显然没有看时机的机灵,他煞白张脸高举着手而来。
随即跪落在地,仰面道:“仙师救命!我家家主没了踪影,求求仙师替我家主讨个公道啊哎呦!昨,昨夜您的弟子也在,他可瞧见啦——平白无故的那妖女往井里瞧什么瞧!”
顾念本无心听,气得撒开手拔出剑刃抵在年的脖颈。偏偏事关重大,由不得他。
不知这沈家人商量出了个什么结论,这沈一咬定了叶柳杏是个妖女。柳杏与魔族搭上了交道,就算是为了陈然这个师弟,他此时必定该保全她才是。
顾念盯着宋锦年,道与沈一:“昨日里你可知你那一桶灭火水浇上去,你家家主成了热粥。事有蹊跷,你但凡有点思量也不会全怪在你家新进门的主子头上!”
“这!仙师冤枉啊!小人怎知那井里的是家主!”话到不利处,沈一没了夸大声势,事关他自己,不得不小心说话。
顾念呵道:“那你如何断定如今这井里的血肉就是家主?说,莫不是有人指使!”
昨夜看着没仆从知道那火里烧着沈易,今日沈一只顾着求助,要说没什么肯定的依据,也着实让人难以信服。
“这,是道长——昭岁道长!昨夜您先去了,那火是道长前来扑灭了的,他说是我家家主,这——”看沈一的慌张样并不像在扯谎。
顾念试图往屏风里望见,一面思考——妖典记载魔眼自燃,人死烧灼尽,根本不需旁人灭了这股邪火。那假道士为何来的时间如此时机恰逢?还是说有人给他通报何时现身?
二人对视,年知他心里所想,肯定般点点头,证实了沈一话意与原本无异,的确是昭岁坏事。
“不打了!疼了老娘的手,把她扔柴房里去!”屏风内里还是尖锐女声,一道门响,像是从后门将人带了出去。
“好下贱的坯子,冷水没用就拿滚水,待她醒了,烫个铁勺过滚水灌进她喉咙里!我倒要看看她是招还是不招——”一阵步履匆匆,来人正在气头上,口无遮拦,那声音正是沈妙嫦,“哟,两位仙师昨夜睡得可好”
语气转变令顾念极为不适,他道:“夫人叫我二人来此,并不是想问这些。”
“仙师聪慧,狗奴才,家主死了我是大,茶水都弄不好,不如别在沈府待!”妙嫦身后跟着阿糍,她接过沈二端上来的茶一摸,茶水未抿又皱着眉扔到地上。
茶水溅到了阿糍面上,纸人霎时面上渗进一小块面积的茶水,若是妙嫦回头,便知那是纸做的皮相。
沈妙嫦此时内心正无比欢愉,可面上还要作的。
她道:“昭岁道长说了,井内正是我家郎君,道长果真发力无穷,一瞧瞧出新进门的儿媳妇是个十恶不赦的妖女!可怜我一个妇人家,怎么抵得过那妖女,不过,此番托付仙师,却是为了那七日棺。”
“我看未必,那道长并非有真实道行,方才夫人是对叶姑娘用了私行?”顾念此番正气在上头,沈妙嫦的语气显然就是想要叶姑娘死,对她有什么好处?
“呀?仙师多虑,都说人面随心长,依我看来,那叶家柳杏嫁我沈府不乐意,逼死我家家主倒是正常。”妙嫦使了只帕子擦面,随意糊弄,“两位仙师居于沈府,是为了七日棺,旁的就不必多虑了罢...就请二位用膳后尽快制棺。”
到底是花楼夺魁,沈妙嫦话里话外模糊,由不得阻拦,她起身预备离去,又多了一句:“”噢,须得多备一具棺材才是,我家还得人用,丧夫之痛小女子还需缓缓,别过二位了,先行。”
扬长而去,只那丫鬟阿糍意味深长回头看了眼二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整理好思绪啦!今天有跟读者(更像朋友)聊天,清楚了不足以外还有一些我明示的不够的东西,我列一列:
①宋锦年的态度为什么转变?
一开始宋锦年非常大妖,非常一街之主,是因为那时阿念还不知道他自己是福神轮回。
后来有点哭包是因为这个时候,阿念已经知道了自己是福神,年很放心暴露本性。
②年兽是由福神带大的,所以其实这是本年下文。
③到此章节为止,宋锦年一直将顾念当做福神,但阿念觉得自己是一个很独立的个体(不排斥自己是福神转世,但是不喜欢被当做什么代替)
后面有点火葬场
④上一世拜年为师的顾念(也就是福)其实懵懵的,他只是死后听见祈祸福众妖喊他为福,才这样称呼自己。
⑤随着故事情节发展,还有很多没有展现出来的,陆陆续续真相会浮出水面。
比如福神为什么入了轮回,福神与年犯了什么罪过,灾祸为什么身殒(啊啊啊啊我的宝贝啊),一开始破败沈府内飘忽的两个影子是谁。
卜兔与她那把人皮伞的故事会在柳杏陈然之后展现,那么柳杏与阿然是怎么死的呢,接下来几章会讲。
⑥同时这卷鬼新娘《死嫁》也要接近尾声啦,下一卷长安落海棠会是民国之中,从这一章节开始,信息量会很大,请期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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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嫁(二十)
“荒唐!”顾念执剑欲出,被宋锦年拦下,只见年摇摇头,他醒悟才道如今已是大局已定。
遂他霎时如闻铜钟嗡鸣,心知不论此时再多愤恨不解,柳杏已死甚至是堕入魔道,生死定局难改,在此虚境里能做的,是追查前世未能知晓的谜团。
沈一一介凡夫俗子,虽心内好奇,也不敢此时掺和仙师之事,遂从地上起来给沈二打眼色,二仆即刻跑出门外,跟着妙嫦阿糍离了南苑。
整个南苑除了不敢进院的丫鬟,只剩正屋里的宋顾二人。
“阿念——”宋锦年不合时宜的一笑,欲去牵住顾念的手,却落了个空,便垂眸只道:“你要去看她境况如何就去,我入从前一样早先打点过,她也不至于那般凄惨。”
听闻至此,顾念本因诸事被隐瞒的怒火顿时被浇灭了大半。不为旁的,只因宋锦年脸上摆着的委屈落寞,忆起虚境里那牌坊、红灯朔下孤只立着的身影,与他那声心悦。
想来年兽降世身带邪魔之气,而后如何去得的神族之地?
“虚境里的稚童如何成了今日这般模样...”顾念诡异地心道,莫名一阵心酸。
二人对视一阵,仍旧是他皱着眉叹声气,上前理理宋锦年那不被拘束的衣领,而后别别扭扭地退后道:“我去柴房,你等我回来。”
再见年的眸子,里头已是欣喜之意,顾念见他点头卖乖,于是安了心。
佩剑仙逸晃动一阵,轻飘飘地绕了圈,一道流光闪过,没入顾念神识,他随后转了身满面煞白,执剑出了门。
宋锦年这一等,便是一日。
夜色落乌,顾念立于房梁之上已有好些时辰,他没什么神阙。青天白日里离去说是忧心叶姑娘,这全然是打谎子,撒了谎如今仍是耳尖发烫。
那阵流光里,他清晰地感知到了本不应看到的东西。
离了沈府那处破烂的苑子,他就一直藏匿于府中,宋锦年在他眼皮子底下入了清晨的住处,大有闭门不出,乖乖在此等他回来的意思。
若不是入了流光,他真以为年兽只是年,愿意做个哭包。
“那可是大妖啊...哪里需要我去救他?”苦笑一番,顾念摇摇头御剑离去。
他恨不得此间立即破开这层被福拉进来的虚境,恨不得出去之后甩手不干,回他的醉年街,与他打小认识的陈然同志还热乎着老许家的牛肉面等他呢。
可他若是走了,宋锦年去哪?
“宋锦年你指不定哪哪有毛病.....”顾念越想越不对劲儿,纵身一跃,跌落水泥砖上,惊着好些路过的百姓。
缓缓起身倚靠着不知哪家的土墙,虚境里他是高高在上的福神,这一世他是个高三学生,上一世是宋锦年的便宜徒弟,上上世呢?
每一世都有宋锦年,虚境灾祸跟前沉默的福神道那声:“苍生大义,我应当去的。”
去他的苍生大义,已经为这东西陨了神身,为人入轮回还要管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破事——他上哪去说理!
如此前行着,他朦胧着眼却往流光之内出现的地方去了。
——神识没入后
流光一没入他的神识,本人的心念不被允许拒绝,顾念被动地接受一切。
那不明由来的光带来的意识,更似是一团记忆,漆黑一片,这记忆留存可见施术人的功力颇深,甚至令顾念在满面木屑之中嗅见血腥气。
顾念脑海里还停留着宋锦年的委屈别扭样,此刻则立于黑暗之中,他踩踩底下,地面挺厚一层,底下应当是湖水一类的环境,能听见水流声音。
一阵痛苦不堪的喘息夹杂着呻吟,突然响起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正欲去看——“砰!”的一声闷响,应是重物拖沓坠下地。
接着一阵步伐匆匆而来,那力道踹开了门,一个男子端着烛台进了门,正是先前见过的渡鸦一族,祁。
是来时混入魔族送亲的妖,亦是听命于宋锦年送阿然归家的车夫。
“嗯?”祁微微侧头望向周遭,似是察觉周围有异。
顾念凝息站在原处,按理来说不论虚境或是记忆,内中精怪妖魔人族皆瞧不见入者,大致是因为鸦祁是醉年街的人,各中敏锐比旁的好上些。
好在祁只是端着烛火犹豫顿了顿身子,没细究,直奔床榻。
借由烛光,顾念意识到这是处厢房,原来流光是往这一世的居所里去了——那处院子,木桥莲叶池水,他与陈然以师兄弟相称的府院。
“陈公子,你为何不愿卧在榻上,反倒自讨个苦。”祁略微开口淡淡道,流光中的声音传入顾念的耳朵里像是水泡过的。
话里的意思,方才那声重物坠地便是陈然从床边落了下来,“不对...阿然归去接他爹娘,即便时日不短,也有祁在旁侧明面上护着,怎么会卧于床榻”顾念起疑,沿着其墙角往床榻便移动。
一阵衣袖窸窣,应是卧床之人被扶起,微弱的光下,顾念这才看清挚友的局面——喉咙破开了大口,像是被什么猛兽活活撕扯而下,露出喉咙脖颈的森森白骨,而陈然碧色衣衫早已浑浊不堪,沾染着魔族的血肉与自身伤口的溃烂。
陈然长发遮面,只露唇齿,张口说不出话,出声只有喉咙里残破的:“咳...我...咕噜...无关你的事..咳...何必假惺惺?都走了不是更好!”
话是对鸦祁吼的,可他举止并无惊恐,更多是无奈,他推开祁,手执华钗攥着两片质感不怎么好的粗布衣角,无端端笑了起来,那笑声粗哑难听。
顾念忽的想起从前人在醉年街里,陈然叼着包子骑着车的逍遥姿态,难以联系,此人与陈然为前今两世为一人。
他心道:“宋锦年要祁送阿然,遇上了什么还是出了差池?”
像是自有回应他的话似的,纸折的扇子跌落,发出声响,房内一妖一人与顾念迅速望向厢房之外——影子,鞋履覆上竹木,以桥代路,桥边红光乍起,连湖中跃起的鱼摆尾皆显得妖气。
那人的影子渐近门口,纸扇在他手中一遍遍敲击,人转了身入了门——宋锦年,不,应是这个时间点的木匠、顾念陈然二人的师傅,宋锦年。
真是丝毫未变,顾念退到一处暗地,立于床侧还能察清局势。
此年非彼年,此时倒更像传说中的年兽大妖,红袍晦暗,嘴角挂着讥讽之意。陈然一见他来瞪大了双眸,奋起挣扎着嘶吼:“我师兄呢!咳...你...你把他怎么了!”
“阿念,夜凉,他睡不安稳,我施了个小法让他好生歇息罢了。”年缓缓道,祁立即起身为他擦拭了座位,待他落座,才又讥笑:“怎么?徒儿还怕为师伤他?”
陈然自是不愿不语,他愤恨道:“哼!你卑鄙!师兄受你蒙蔽,你竟妄想...妄想...啊!”话未说完,年竟是烧灼一符扔向陈然的胸腔,那股火由红转乌,受人控制,只烧灼血肉。
年为自己热了一盏茶,那股子牛乳茶腥甜味儿与血肉腐烂搅匀了,不是常人能忍受。
顾念听他道:“蒙蔽?我早已蒙蔽他轮回几世,我是痴心妄想,他休想逃离我半步,你一皆凡人,自顾不暇,若不是我要那叶氏有用,你也不至苟活如今。”
“啊啊啊啊!”陈然自是受不住此等折磨,他咬着牙却也不愿妥协,只道,“你!你与魔族合谋,杀我爹娘,夺柳杏魂魄,陈某便是深深记下,呵——早该料到如此,怪我愚笨,竟真以为你是个木匠,妖魔未有什么两样!”
“哦?”年听言至此,自觉听了笑话,他道,“徒儿确实愚笨,否则你当为师无缘无故送个玉佩与你,人族生死并无什么异常,你们?只是蝼蚁。”
他说罢起了身,悠悠出了房门,鸦祁化回原身渡鸦,嘶鸣凄厉,于房梁之上盘旋几圈,雾烟四起,房外红光掀起,火舌灌入厢房之中,攀上陈然残缺的四肢。
顾念虽知这只是记忆,记忆已成事实,符咒烧不灼,术法不起,便出手去扑火,原是他妄想救起陈然,他站的地方对着年的影子。
火光之中陈然未曾求生,他只桀桀发笑,道:“咳...好一个...好一个蝼蚁,师兄也是人,那你当他作什么?你饲养的蝼蚁丝雀?哈哈哈哈你痴心妄想罢了,师兄何等的谪仙,你一介妖魔怎能与他相配!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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