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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短信(近代现代)——海森堡的门徒

时间:2021-04-11 08:32:52  作者:海森堡的门徒
  雷铭:嗯。
  徐老师:那照你这样说的话,我不也是实验者了吗?
  雷铭:你跟他们还有点不一样,你没有参与进去,你只是旁观者。哦,你也会负责维持整个系统的稳定,一旦有研究对象的心理状况出现异常,你就得帮助他们调回“正常”。
  雷铭:像我这种异常。
  徐老师(叹气):雷铭,没人想要害你,你不必用这种想法看周围。
  雷铭:我得强迫自己这样想,才能相信我没犯错。
  徐老师:犯什么错?
  雷铭:比如喜欢男生。
  徐老师:那不是错,我们之前就聊过了。
  雷铭:很奇怪,跟你聊天时,我没觉得有多大问题。但一离开这件屋子,一切就都变了。
  徐老师:是有谁说你了吗?
  雷铭:我只是意识到,就算你跟一个人认识很久,也无法完全了解他的想法。
  徐老师:你指的是谁?
  雷铭:我一个好朋友。
  徐老师:你跟他怎么了?
  雷铭:我只是偶然间了解到他对同性恋这件事的看法而已。
  徐老师:他……
  雷铭:我没对他出柜。
  徐老师:那他是怎么想同性恋的?
  雷铭:排斥。
  徐老师: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我们不能强迫别人接受跟我们一样的看法。
  雷铭:我知道,我也没强迫他接受我是Gay这件事。
  徐老师:那……你还对其他人说了吗?
  雷铭:没有,这件事现在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徐老师:嗯,不管怎么说,我都是支持你的,不要害怕。
  雷铭:我没害怕。
  徐老师:那你为什么会对学校有那种看法?
  雷铭:哪种?
  徐老师:你刚才说,这里是个实验场。
  雷铭:我说的是实话。权威者灌输给学生的信条就是:努力学习,考上好大学,有朝一日就能出人头地。可是老师,出人头地到底是什么意思?找到更好的工作,赚更多的钱吗?
  徐老师:老师们是为了你们的未来着想,才会让你们好好学习。
  雷铭:我都看不见我自己的未来。
  徐老师:你不是学习成绩挺好的吗?只要保持这个势头,高考一定能考好。
  雷铭: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徐老师:那是什么意思呢?
  雷铭:……我会没法像正常人那样结婚,有孩子。
  徐老师:你现在就想这些,有点早吧?
  雷铭:我尝试交过女朋友,但不久前跟她分手了。我对她……没什么感情,那会只是想证明自己不是Gay,才答应了她的告白,但没想到跟她拖了这么久。现在分了也好。
  徐老师:那你有没有因为分手感到难受?
  雷铭:就是因为没有,才更让我觉得我不是个东西。
  徐老师:你为什么会这么看自己?
  雷铭:事实就是这样。
  徐老师:可你有很多长处呀。你头脑聪明,学习成绩好,还擅长运动,篮球打得好。哦,你初中不是还参加过歌唱大赛吗?也拿了名次,对吧?
  雷铭:那是别人强迫我那么做的。参加歌唱比赛是因为拿了名次,中考可以加分。
  徐老师:我不信。你打篮球的时候,就没有觉得很快乐吗?如果不快乐,为什么还能坚持打那么久?
  雷铭:一半吧。
  徐老师:那剩下的一半是什么?
  雷铭:那是我爸妈强迫我那么做的。
  徐老师:所以我们又说回了你的爸爸妈妈。
  雷铭:没什么好说的。
  徐老师:你觉得你是在按照他们的想法生活吗?
  雷铭:我每天回到家,他们问的问题都是一样的。今天上学学了什么?老师有没有提问你?你回答上来了吗?篮球训练得怎么样?投篮中了几个?这些问题我都能背出来。
  雷铭: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他们是关心你才会这么问呀”。如果他们真的关心我,难道看不出来我根本不想回答他们的问题吗?
  徐老师:嗯,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你觉得是父母给了你太大压力吗?
  雷铭:人是没有自由的。
  徐老师:为什么你会突然这么说?
  雷铭:我们生活在一个充满秩序的世界。只有这样,整个社会才能正常地运转。一切来自外界的反馈,是为了强化我们的行为。学生考好成绩,老师会鼓励他们;但如果考得很烂,老师就会惩罚他们。我的所有行为,也是基于父母期望的结果。如果我不那么做,就会受到惩罚。我还记得小时候,我爸让我背英语课文,但我来了脾气不想背,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我爸在门外倒数三声,让我开门。我没过去,结果他一脚踹开了门,把门框都踹下来了。他揪着我的耳朵,在我身上撒气。断掉的门框挂在墙上,晃晃悠悠的,就像一层没有掉全的皮。那场景我到现在都记得。
  徐老师:你现在还会想起这种事吗?
  雷铭:从没停止过。我甚至不敢想,如果我告诉他们我的性取向,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徐老师:没关系,这种事情现在可以先不用想。
  雷铭:现在不想,以后还是要面对的,只是时间早晚。不知道那时候我有没有那个勇气。
  徐老师:你总是喜欢把事情看得太远。
  雷铭:这有错吗?
  徐老师:没什么错,但这样会让你活得很累。你会想到很多以后发生的事情,以后的“如果”。这些假设会绊住你,让你不敢往前走。不敢做自己。
  雷铭:做自己?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
  徐老师:每个人生来都是有价值的。你身上也有很多价值,只是你否认了它们的存在,因为你认为它们是来自原生家庭的催养,你想把自己和家庭完全割裂开来,通过否认自己来达到否认你父母做法的目的。
  徐老师:但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对错可言,你父母教育你的方式有利有弊,但你不能因为只看到弊端就完全否认其他方面。你正在学会独立,等到你能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之后,就能更冷静地看待你和你家庭之间的关系。你会发现正是那些没能击垮你的东西让你变得更强大。那时候你会明白,你之所以能走到那一步,与你的成长环境和家庭背景都密不可分。
  徐老师:所以雷铭,不要轻易地否认自己,也不要放弃自己,好吗?继续走下去,等过十年之后,我们再来看看你的人生是什么样子的。那时你就能明白我今天这些话的意义。
  “雷铭,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啊,菜都凉了!”
  一进披萨店,雷铭就听见章鑫的大呼小叫。球队的那群人拼了两张方桌,围坐在一块。都是高个头的高中生,嗓门又大,在店里引人注目。
  雷铭走过去,坐在边上的赫连诚往里挪了挪,给他腾出一个空位。
  “你们都点了什么?”雷铭打量着桌上看不出原本模样的残羹冷炙。
  章鑫掰着指头数。“五份芝士火腿面,三个披萨,两盘意面。哎,榴莲披萨给你留了几块。”
  “你这打扫得够久啊,”赫连诚是球队队长,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早知道还是我们帮你一起打扫算了。”
  “没事,是我拖了会儿。”雷铭从纸盒里取出最后一块披萨。芝士已经冷了,他咬了一口,酥脆的饼皮在齿间开裂。
  “你们都想好周末怎么过了吗?”曾加说。他长着一张娃娃脸,笑起来有酒窝。
  “还能去哪,待家里写作业呗,”武秦说,“再出去玩,我妈不打断我的腿。”
  “最近有个电影不错,你们去看吗?”曾加说。
  “什么类型的?”章鑫问。
  “科幻。”
  “那雷子会感兴趣啊。”章鑫用胳膊肘捅了捅雷铭。
  “啊?”雷铭抬起头,“你们刚在说什么?”
  “他饿着呢,你让人家先吃饭。”赫连诚冲章鑫挥了挥手。
  在这几人里,赫连诚、章鑫、何远亮和曾加都是高二的老队员,剩下的曲志宏、靳翔和陆知行是高一新生,被选进队里还不到两个月,跟大家都不太熟。但好在老生们没那么排外,他们也很快就融进了团队。只是一起吃饭时,还是能看出新生都比较拘谨。至于那个不在场的卢迪,虽然球技好,但显然跟大家都处不来,照章鑫的话来说,就是“眼睛都要翘到脑袋顶上去了”。
  “今天卢迪最后那个灌篮简直绝了!”曾加兴高采烈地说,“他可是从罚球线上起跳的!”
  “要是他在秋季赛也能打出那种阵势,那我是真服他。”章鑫泼了盆冷水。
  曲志宏说:“我有一次晚自习回球场取衣服,看那边的灯还亮着,结果发现是卢迪一个人在练球。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佩服他那么认真的。”
  “要是他能改改那臭脾气,估计现在就成队宠了。”武秦说。
  “我看啊,难,”章鑫喝了口饮料,“再说,秋季赛也不能光指望他那几下扣篮。市里几个对手都挺强的,听说今年一中那边招了两个体育特长生,都是在省队训练过的。”
  “咱们队也不弱啊,”赫连诚用力拍了一把雷铭的背,“雷铭的投篮命中率可是全队第一。”
  雷铭咽下嘴里的食物。“那跟打比赛不一样。到了真正比赛的时候,球场里可是吵得你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你们去年比赛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啊?”陆知行好奇地追问道。
  今年队里的高二球员,去年都参加过秋季赛,只不过那时他们都是候补队员。真正上过场的,只有雷铭和赫连诚两个人。刘征教练在初赛球队比分领先的时候,让他们短暂地打过一两节练练手。那节里雷铭投了三次篮,只有一次命中。
  听到陆知行的问题,赫连诚和雷铭交换了个眼神。
  赫连诚扫扫脸颊。“呃……感觉还是挺不一样的。到时候去了你就知道。”
  “刘教练不是说要带我们去看看其他队的比赛吗?”陆知行说。
  “那是坐在观众席上,和站在球场上是两码事。”赫连诚说。
  “越说我越期待了,真希望球赛快点来啊。”陆知行说。
  “现在这点训练肯定不够,”章鑫忽然说,“去年高三那届还在的时候,刘教练可是往死里整我们。现在只剩两个月时间了。”
  赫连诚说:“你别着急,刘头儿是让新生先跟大伙磨合,等再过几周,你看他不得发力。”
  雷铭听着大家的交谈,慢吞吞地吃完剩下的冷餐。他对秋季赛没有什么想法,甚至去年那种想要得到冠军的强烈冲动,现在也都消失不见。他又想起了徐老师说的话。如果他不是真的热爱篮球,为什么还一直在打?仅仅是因为他很擅长这项运动吗?不,其中一定还有别的什么。
  他看着坐在他身边打闹的队友们,不禁问自己,一直坚持打篮球是因为享受跟这群人在一起完成同一个目标吗?最初他开始接触篮球时,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景?
  他想不起来。那个记忆好像是被丢在了哪里,一时找不回来。
  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吃饱喝足的队员们背起运动包,准备离开。雷铭习惯性地走向前台,但赫连诚跟了过来。
  “雷子,今天我来结吧。”
  “不用。”雷铭已经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准备扫码。
  “刘教练给我转了一笔钱,说是队费。我们今天的聚餐从这里面扣就行。”
  雷铭也不再坚持。“好吧。”
  店员一直在看他,雷铭察觉到她的目光,望了回去。
  店员对他笑了笑,说:“同学,你看起来有点眼熟呀,你是不是几周前,跟一个长头发的小哥一起来过?”
  长头发的小哥?雷铭回忆着,她是在说杨子夏他哥吗?“呃……是啊,怎么了吗?”
  店员弯下腰取出一张优惠券。“你们上次消费满一百,应该送你们一张优惠券,但我忘记了,这个给你们,今天结账的时候可以用喔。”
  赫连诚抢在雷铭前便夺走了那张优惠券,仔细端详着。“啊,可以减十五块欸雷子!”
  “那你用吧。”雷铭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赫连诚把优惠券递给店员,让它在不到一分钟内完成了从出生到死亡的轮回。
  “优惠完的总额是五百二十一块,请在这里扫码。”店员指了指亮起的扫码机。
  赫连诚把手机放在上面。“不过雷子,你上次是和谁一起来吃的饭啊?”
  “没谁。”靠在柜台上的雷铭直起身,往店门外走去。
  “哎,等等我!”赫连诚追了上去,他身后的收款机传来清脆的“支付宝到账……五百、二十、一,元”。
  太阳落山后的傍晚仍是暑热难耐。雷铭把校服外套挂在运动包上,长裤也挽到了膝盖。篮球队的几个人站在街灯下,商量下一步去哪里玩。周五晚是人生的黄金时间,他们自然不愿错过。曾加对那部新上映的电影念念不忘,一个劲儿地提议去附近的影院,但没人应和他。
  “雷子,你打算去哪儿?”章鑫问雷铭。
  “回家。”
  “这就回去?”章鑫说。
  “嗯,你知道我爸妈的。”雷铭倒退着走了几步,冲他们挥手。
  “哎,雷铭你要走了吗?”曾加喊道。
  “走了,我去公交站坐车,”雷铭说,“下周见!”
  街灯下站着的少年们冲他挥手,他们的影子在地上拉出很长的线条。雷铭转回身,往车站走去。
  他刚才准备结账时,已经看到手机上的微信消息,是他母亲发来的。她问雷铭什么时候回家,但他没有回。
  他把运动包往肩上提了提,和一对遛狗的老年夫妇擦肩而过。
  明天就是周末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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