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远衡眼皮一跳,心底莫名其妙地因为这个名号多跳了一拍,却是若无其事地应道,“正是。”
慕容晨跟着两人走在一旁,闻言忍不住插嘴,冲着自己姐妹挤眉弄眼,“还有谢承安谢公子。”
苏柔芷似乎被慕容晨逗乐了一瞬,对着她一弯眼,才又恢复那幅低沉的模样对着谢远衡发问,“那世子可曾与他打过交道?这杨将军,是怎样的一个人?”
谢远衡盯着她那带着些茫然忧虑却难掩探究的眸子,心里没由来地翻上一顾说不出的极浅的烦躁,谢远衡扯了扯嘴角,“恕我直言,按照我的立场来讲,就只能是不怎么样。”
苏柔芷不明所以,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依旧是幅沉闷的思索样。
慕容晨贯来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没轻没重地探过头去,极其不合时宜地见缝插针地夸自己心上人,“怎么啦?芷儿怎么老是问那杨将军,谢公子可是跟他一起的,不比他俊秀多了?”
谢远衡一噎,胃疼地扫了慕容晨一眼,这小丫头片子委实不会说话。也……委实太没眼光。
苏柔芷无奈地笑,慕容晨却不肯罢休,拉着她叽叽喳喳地絮叨,三句不离谢攸如何风采动人,俨然忘了昨天她去找孙柔芷的初衷就是哭诉自己在这人跟前吃的瘪。
谢远衡心里没头没脑地对孙柔芷刚刚的两句话很是介怀,索性也不插话,自个儿跟那儿掰扯自己究竟究竟介怀在哪个点上。
好在慕容晨神经没粗到吞没了脑子,还是后知后觉地发觉了苏柔芷有些闷闷不乐,她渐渐低了声音,停下话来仔仔细细盯着苏柔芷瞅了一番,方才小心地开口,“芷儿你怎么了?”
苏柔芷轻轻皱了皱眉,动了动唇却又轻叹了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慕容晨那比碗粗的神经终于回神,不干正事的脑子寻摸着刚刚的迹象一琢磨,心上一震,不确定地开口,“芷儿的烦心事不会和那杨将军有关吧。”
谢远衡漫无边际地跑着的思绪一顿,不动声色地垂眸捻了捻手指,本能地留了点神。
苏柔芷似是有些为难地一瞥谢远衡,畏畏怯怯地又看了慕容晨一眼。
此时三人和随行的下人侍卫从大殿出来,已经行了一段路,现下走的刚好是条小径,慕容晨一扫四下无人,挥了挥手让下人侍卫离得远些,一拍苏柔芷的手,利落道,“没事。我哥他整日流连风月,也没什么正事,听这些七零八碎的再合适不过,不会笑话你的。他这人虽然不靠谱,但也不是那么不上道的人,自然也不会出去乱说。你放宽心。”
谢远衡:……
他竟不知她这是在夸他还是骂他。
苏柔芷这才放下心来,踌躇着叹了口气,跟慕容晨说道,“晨姐姐,不瞒你说,是我父亲和我母亲商议,要给我议亲。近日母亲走漏了口风,我才知晓我父亲他竟中意的是杨将军。”
谢远衡心头一跳,捻着食指的拇指不小心掐到了食指,他眨了眨眼,不动声色地收起了手。
“啊?”慕容晨不明所以,“议亲不是好事吗。”说完一看苏柔芷的脸色,才又试探着问,“莫非是芷儿不愿意?”
苏柔芷垂眸轻轻点了点头,“晨姐姐你也知道,一般女子不可能过得跟晨姐姐一般自在。我既然到了年纪,议亲必然也必不可少。”
苏柔芷眸光一暗,苦笑着扯了扯嘴角,“男婚女嫁,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不求能觅得什么倾心之人,只求上天垂怜,能嫁的稍微合意一些的,也不至于太过失落。”
慕容晨看着她的表情,心中不忍,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苏柔芷却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对她安抚性地一笑,“虽说杨将军那边现在多半还不知情,也不一定有意,但我心里始终是担心。毕竟我对这事儿半句话也说不得,别说左右,连商量的权力也没有。合意与否都在我爹爹的考量,应允与否也是他们两方商量。若是杨将军那边有意,那我是肯定没有拒绝的份儿的。我心里实在没底儿,就怕那杨将军万一……”
苏柔芷声音渐弱,“万一应了……”
谢远衡在一边听着,脑袋里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应了又如何呢?
何止于如此苦大仇深?
虽然那杨骞现在和他是冤家对头不假,可总归是他教养多年,一手带大,自然也是样样出色的,何止于就被人嫌弃如斯了?
慕容晨丝毫不知站在一旁的谢远衡跑偏的思绪,看着苏柔芷忧心,也有些忧虑,只是皱着眉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安慰话,也只得拍拍她的手当安慰。
“我知道晨姐姐中意谢公子,自然肯定也是觉得武将也没什么不好的。可我不像姐姐一般恣意潇洒,也不敢肖想多浓稠热烈的爱慕,只觉得安稳知趣才是最好的。芷儿私心,自然是想嫁个温和有礼,醉心诗书的的。我一介深闺女子,若嫁予武将,日后战时若起,岂非时时忧心不得安枕?芷儿一生到头一眼皆可看尽,无非就是相夫教子安守内庭,自然只盼家宅安好,怎愿如此担惊受怕?”
慕容晨被她说的也好一通发愁,两个人对着就是一番长吁短叹,叹完了,慕容晨似乎方才想起苏柔芷今日前来的目的,小心地问苏柔芷道,“芷儿今日不是请大师指点?可有收获?”
苏柔芷摇摇头,勉强一笑,“大师再多指点,也不过是渡人心上的迷津,他也不过在这寺中偏安一隅,岂能解诸般天下事呢?我心上迷津度无可度,心上所忧也不便妄自对人言,自然只是画饼充饥,收效甚微了。”
慕容晨闻言兀自安静了一会儿,表情却是一副憋着什么馊主意的样子。谢远衡本就听这事听得颇郁闷,如今见了她这副表情恨不得甩手走人,生怕她把他再给搅和进去。
慕容晨果然不负所望,不多一会儿就收了她那表情,一脸讨好地贼兮兮地扯住了谢远衡的袖子。
谢远衡面无表情地低眸看她,慕容晨讪讪一笑,压低了声音道,“哥你不是正跟那杨将军过不去,有没有什么法子搅黄了这门亲事?”
谢远衡冷哼了一声,刻薄道,“这时候你就不怕我和他交恶,殃及你和你那谢大公子了?”
慕容晨一噎,面上几番挣扎,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一脸慷慨大义,“事有轻重缓急。哥,你帮帮忙嘛。你整天馊主意最多了。”
谢远衡:……
他着实奇怪这死丫头片子是怎么完美避开好话,三两句就能把人说的想要拂袖而去的。
慕容晨一瞅他哥那表情,就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嘿嘿一声赔笑道,“诶不,锦囊妙计,锦囊妙计。”
谢远衡这才心塞又无可奈何地扫了她一眼,把自己又被她给揪走的袖子抽出来,朝前走去,“我尽量。”
慕容晨狗腿地跟了她哥几步,奉承了几句“在世诸葛”、“救世观音”云云,见他哥面色稍霁,才停下她为了赶上谢远衡特意加快的步子,对着谢远衡的背影长出了口气,心知这事多半是说通了,回头对着苏柔芷眨眨眼,笑着向后迎她去。
谢远衡自己走急了几步,甩了身后那两人一段距离。耳边没了恼人的叽叽喳喳,这条小径又着实僻静,谢远衡耳边一惊,才惊觉心里空。
空荡荡的,不知缘何,就是恼人。谢远衡无可奈何,只好给自己寻摸点事情想,便又想到了慕容晨那番不着边际的请求,嘴角自嘲地一勾。
苏御史尚且没探明杨骞的口风,他现在不过是个眠花宿柳的纨绔,又何德何能,掺和上一脚改变人家两方的思量呢?
可是无可奈何就听之任之了么?慕容晨那小丫头片子少不了叽叽喳喳一番不说,他自己真就看的杨骞迎娶娇妻,幸福美满,和乐顺遂吗?
谢远衡眸色略略暗沉,轻轻捻了捻手指。
他看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大齐这个朝代的设定是比较开放那一挂的,比如慕容晨倒追、后期杨谢成婚,虽然不太合乎世俗常规,也能被理解接受。但是毕竟是架空古代,绝大部分人的思想什么的都是类古的,苏柔芷也只是其中一个代表罢了,她的言行想法皆来来自于她所处的时代、所受的教导,不代表任何东西,不一定正确也不一定一无是处,她的优柔寡断也是受时代局限,请不要纠结这个人物的言行,她主要作用其实就是个工具人orz。
第11章
谢远衡本着做仇人就要做到底,生怨怼就要做的绝的原则,觉得自败他名声之后,应该再接再厉,把这桩撞到他面前来的婚事搅黄。
他这边思量着,老侯爷那边却是发了大愁,日前皇帝想着收拢兵权,要给威远军设个督军。本意也是怕威远军拥兵自重,将来影响朝廷安稳,只起监督之意,分威远营一半兵权。岂料此令一下,满朝武将竟一片哗然,分分生了点鸟尽弓藏兔死狐悲式的悲戚,某一日不知怎的竟串通好了一般,除威远将军以外的满朝武将同时在早朝下跪,请求废除督军一职。
皇帝脸色当场就是一阵姹紫嫣红,但边境甫定,近年来小扰未断,这时也万万做不得责杀满朝武将的事,索性威远将军是个有眼色的,见势当场请辞,退任副将一职,甘愿让威远将军一职任凭皇帝定夺。
武将们为保军权之整已然下了大决心,皇帝也不好闹的太过不去,见杨骞主动请辞,也只好不情不愿各让一步,准了他降职,也裁撤了督军一职,不再提起。
只是好巧不巧,气头上的皇帝脑袋一热,想起了近日正为慕容宵谋差事的镇远侯,不知起了何等居心,当庭金口玉言,封了这京城一等一的纨绔、实打实的不靠谱的慕容小世子做这威远将军。
满朝一时噤若寒蝉,都偷偷去瞅那被个无知纨绔骑了一头的杨将军的脸色。可除了离得近的眼尖见杨将军眼皮子最开始是抽了那么一抽之外,旁人竟也没在杨将军脸上看见什么过于不庄重的容色来,只好个个低头不语,暗叹一句杨将军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力实在了得。
老侯爷赋闲已久,甫一听说,吓得连忙入宫见了皇帝,被皇帝拉着好一番家长里短往日情谊地絮叨,提到这事时正想代慕容宵拒绝,却被皇帝避重就轻地笑着挡了,“诶,慕容兄莫忙着推脱,你又怎知宵儿没有宏图伟志啊?”
老侯爷一肚子苦水,面上却不得不赔着笑,几番软磨硬泡,皇帝就是不肯,说到最后,竟大手一挥,令人召了慕容宵立时入宫,要当面问上一问。
老侯爷面如土色,奈何当着皇帝的面,终究只能按下心中焦躁,战战兢兢地等着后续。
谢远衡冷不防受到一通传召,连日赋闲对朝政一无所知的他只以为是这位情面上还过得去的半个长辈听闻了他爹近日的走动,要拉他过去谈谈心叙叙旧。一路上坐在软轿里回想慕容宵和皇帝相处的情况,一面心尖上突兀一动,生了个顶顶荒唐的馊主意。
大齐民风开放,较之前代是大大的包容。慕容宵儿时在宫内长大,多年没个一官半职,和皇帝倒是算得上亲近。
谢远衡眯了眯眸子,突然有了个胆大包天,铤而走险的打算。
……
谢远衡打定主意,入得宫去,刚跟着内侍低着头迈入内殿,就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膝行几步抱着皇帝的腿就是一声凄楚的嚎,“皇上您可给宵儿做主啊。”
皇帝没料到如此发展,猝不及防地呆在了当场,就被迫目睹了谢远衡接下来那一通令人瞠目结舌的表演。
谢远衡声泪俱下声情并茂,以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详细诉说了杨骞如何对他心怀不轨、多番撩拨、大庭广众之下非礼,等他如今早已对杨骞情根深种非君不可,杨骞却想一走了之撇的一干二净翻脸不认人。
谢远衡用一双颇无辜凄楚的眼睛盯着皇帝信誓旦旦地说着“宵儿怎会因这等事欺君?”一边言之凿凿地说市井坊间早就传开了杨骞非礼他之实,最后竟还大言不惭地抱着皇帝地腿要求赐婚。
老侯爷在一旁从心惊肉跳听的目瞪口呆再到暴跳如雷,一个没忍住竟然公然暴怒,不顾是在御前,一巴掌就要抽了过来。
谢远衡听得内侍一声惊呼,偏头才看见跪了一地的内侍和手忙脚乱拉住老侯爷的人,当下脑子一翁,脸色骤变,这才意识到他爹也在旁边。
老侯爷自知御前失仪,也不得不按下怒气连忙跪下来请罪。皇帝被这一出鸡飞狗跳闹的还没回神,就见谢远衡早松开他的腿跪请告退。皇帝懒得跟这两人掰扯,点头允了,谢远衡忙不迭溜之大吉,镇远侯也连忙告了辞追了出去。
这两人走的匆忙,自然没人再跟皇帝掰扯威远将军的问题,皇帝乐得看个笑话,御笔一挥将威远将军定了下来,给他一个月的修整时间,再择吉日走马上任。
谢远衡在宫内毕竟不能失仪,一路压着步子疾走,时不时还要回一下头看看走在身后隔了段距离但还是能看出来沉着脸的他爹。谢远衡一路心惊肉跳,出了宫门就连滚带爬扑上软轿,让车夫一路狂奔,才生生甩开了老侯爷。
谢远衡在街头转悠了个够,才想起他方成为慕容宵,这些时日熟稔的人何其少,竟也没有什么人好投奔。想来想去,竟数着沈诏交情最深,只得硬着头皮去了瑾王府。
沈诏待他倒是热情,他让人通传之后,沈诏还是一路亲自到府前迎的他。就是沈诏身后落了几步跟着的红衣公子,看着他的那眼神颇为不善。
谢远衡纳闷,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名动京城的第一才子程显,此时刚巧在瑾王府中拜访,谢远衡被沈诏引着和他打招呼,再看去时却见这人也是一副笑面,半点不见第一眼的不善。谢远衡只得当自己花了眼,连声叨扰跟着沈诏进了府。沈诏客客气气送走了红衣男子,这才着人新备了茶水和他闲谈。
沈诏弯着一双笑眼,打趣道,“怎么了?临夕一副急匆匆的模样来我府上,可是有事?”
谢远衡苦着张脸回他,“投奔子诉哥哥一会儿,我把我爹好一通惹,这会儿可不敢回去,我等他消消气,傍晚再走。”
沈诏挑眉,忍俊不禁,“临夕又怎么惹着侯爷了?”
谢远衡绷了脸,做出一副惨兮兮的苦大仇深样,“我求皇上赐婚了。”
“被侯爷知道了?”沈诏啄了口茶,抬眼不疾不徐道,“你和父皇自小亲近,这似乎也不算什么大事。”
谢远衡迎着他的目光佯装低头沉默了会儿,才低声叹道,“我求的我与杨骞。”
“咳……咳……”沈诏一口茶刚入口,被他惊的好悬没吐出来,好容易硬生生咽了下去,呛得他连声咳嗽。沈诏满眼都是不加掩饰的惊悚,好容易缓了过来,面色复杂道,“你在父皇面前求娶杨乘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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