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车祸?
脑海里浮光掠影般晃过什么,又渐渐隐了下去。他的记忆就像一只灯泡,从全熄的状态,变得忽闪忽闪的,好像在海边,在雨中,在隐隐约约的雷声中就能充上电似的。
“人我带来了。”
鸭舌帽男人的声音大了些,仔细听居然有一种卷珠帘般的温润感,不疾不徐,不骄不躁,每个字都清晰明了。
熟悉,在哪听过?
另一个阴鸷的声音传来,“他留下,你走吧。”
鸭舌帽男人在他手腕上轻轻一捏,似是安抚。燕回秋没搞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真想抓住人问个清楚。
有人将他捆在椅子上,力道不重,却也挣脱不开。
他也不知道在那坐了多久才听见有人突然闯进来,带起一阵风,气急败坏地说:“封家那狗东西带了人来,光刻胶到手了!我们快走!”
然而他话音未落,就听一个凉凉的声音响起,似乎带着笑:“想走?”
砰的一声枪响,惊的燕回秋心脏差点停跳在了胸腔里。
谁受伤了?谁开枪了?云鹤怎么样了?
接连四五声枪响,鼓膜似乎都承受不住这样大分贝的声音,开始嗡嗡地响起了回音。
有什么东西抵在他喉间,冰凉尖锐,是一把刀,刀身还在细细的颤。
与此同时,浓郁的血腥味钻进鼻腔,耳边传来声嘶力竭的吼叫,如若困兽。
“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扭打搏斗的声音,低吼一样的咆哮,身后威胁他的人不断喊着“停下停下”的声音,连着外面的狂风骤雨声,一同砸进燕回秋的意识里。
喉间的刀颤得越来越厉害。
不知道为什么,燕回秋居然有闲心评价了一下对方胆量其实怂得狠,他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然而念头都只是电光火石之间一闪而过,他不等身后人反应,不要命似的把头重重向后一磕,身子猛得一拧,连人带椅子直接翻倒在地。
就在他动作的同时,又一声枪响。
耳边嗡鸣,燕回秋脑子也嗡的一下,绳子被人解开,有人扯掉他眼睛上的布。
一睁眼——
四五具尸体倒在地上,封云鹤一身是血,仿佛刚从修罗地狱中踩着尸山血海踏出来,他冲着燕回秋一咧嘴,白牙衬的脸上的血艳红艳红的,虽然颇有几分狼狈,可却带着一股睥睨一切的感觉。
他的目光下滑,慢慢挪到燕回秋脖颈上,那里有几道细细的血线,稍微一动,滚圆的血珠就冒了出来。
“他们不该动你的。”
封云鹤的声音轻轻的,一只手温柔地捂住燕回秋的眼睛,另一只手朝一旁懒洋洋的一抬,又开了一枪。
不远处刚挣扎着爬起来的人又软倒了下去,彻底死了。
空气都寂静了。
燕回秋只感觉放在眼睛上的手热度惊人,违和感逐渐漫上心头,他眉头轻轻蹙起,总觉得自己喜欢的人不是,也不应该是这幅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模样。
即便视线被蒙着,即便没让他直接看见,他也知道封云鹤做了什么。
“走了,回去。”
封云鹤拉着他的手直接出了门,燕回秋没忍住一回头。
暴雨连绵,天地黯淡,是一片沉沉的灰色。
在这灰色背景下,孤零零的仓库死寂沉沉地立着,里面倒地的尸体半露出来,血水混着泥水流了遍地。
人命如蝼蚁、草芥,不值一提。
燕回秋突然打了个寒颤。
“冷?”
面对询问,他只是摇摇头,目光定在对方小臂的刀伤上。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问道:“疼不疼?”
“不疼,习惯了。”
几辆黑色轿车开了过来,保镖鱼贯而出,封云鹤冷哼一声,把手里的硬盘扔了过去,为首的保镖麻利接过,沉默不语地收拾现场残局。
一切井然有序,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封云鹤抱胸站在一边,身边打伞的保镖毕恭毕敬,对他的命令毫无异议,可仔细看,却依旧能看出来他们并不是怕他。
残局已了,燕回秋忽闪忽闪的记忆又熄了下去。
然而就在一切都平静无波的时候,一辆车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出来,带着同归于尽的狠绝,冲着封云鹤就撞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双节快乐吼~
☆、洗洗睡吧,主角终于死了
意外来得太过突然,任谁都没反应过来。
那个距离,那个速度,要躲开根本不可能。
在那一瞬间,燕回秋的身体比脑子更快,毫不犹豫地扑进一旁的车里,一脚油门轰下,车子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擦着封云鹤的边直接撞上那辆车,将对方撞得翻了出去,接连翻滚几下,轰隆一声巨响,连车带人,一个不剩。
与此同时,刺耳的刹车声响彻天际,车轮在地上摩擦出一股白烟,可根本止不住它前冲的架势。
乌云翻涌,闪电雷声接连而至,狂风骤起,搅得海面波涛汹涌。
在那不到半秒的时间里,燕回秋只来得及匆匆往封云鹤的方向扫了一眼。
失重感紧随而至,车子不受控制地直直冲了下去。
翻腾的大海彻底吞没了一切,乍起的惊雷过后,暴雨倾盆。
封云鹤同时被几个人手忙脚乱地给按住,他眼里全是血丝,脖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剧烈挣扎中下手毫不留情,那几个保镖个个鼻青脸肿,心惊肉跳。
没了燕回秋,他突然变成一只慌乱的狮子,不知如何是好,愤怒、绝望、惊慌,种种情绪一时间铺天盖地,与刚才发号施令的人判若两人。
雨水打在地上,溅起一层白茫茫的雾。
几个小时之前,燕回秋还牵着他的手,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他们本来要在见过自家老爷子之后,转去坐今晚的航班,举行后天的婚礼。
可一切都没了意义。
“燕回秋!”
伤口迸裂开来,艳红的血被雨水一冲,变成粉色。
受了伤发着烧的人还有这么大的力气,着实让那几个保镖吃了好多苦头,不知是谁脚下一滑,手上一松,封云鹤彻底脱离了禁锢,发了疯似的从崖边扑了下去。
没有犹豫,没有停留,猛然又决绝,好像连生命都变得不值一提。
他近乎是以一种自杀的方式砸进怒吼的海里,剧烈的冲击让他脑子短暂的空白了一下,紧跟着,冰凉刺骨的海流都好像活了一样,要搅碎冲散它们包裹的一切。
封云鹤好不容易把头露出海面换个气,又被一个海浪兜头砸下,灌了他好几口咸到发苦的海水。
他在暗蓝甚至偏黑的海中不断寻着燕回秋的身影。心里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不敢想如果找不到会怎么样。
“燕回秋!”
东港海狂乱不安,高高掀起的浪铺天盖地,他的声音都淹没在雨声和雷声中。
这么一会功夫,距离刚才跳下来的那处山崖已经有远远的一段距离了,封云鹤回望过去的时候,也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个影子。
时间拖的越长,找到人的可能性越小,甚至他自己的处境都会变得危险起来。
在又一声呼喊无人回应之后,封云鹤小腿猛地抽起筋来,肌肉团成一团,越缩越紧,海水呛进肺里,窒息感紧随而至,他徒劳无功地挣扎,然而所有努力都无济于事,身体沉入海中,视野也变得模糊起来。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手腕上传来一股力道,唇上也传来温温软软的触感,一口气渡了进来,让缺氧的大脑得以运转起来。
有人一直在拽着他向上,向上,再向上,直到突破海面,直到冰冷的雨点落在脸上,直到耳边是一声声紧张到变了调的“云鹤”。
是燕回秋。
“别睡!”
封云鹤猛然清醒,伤口处的麻木转为刺痛。
疼痛是一种防御机制,还知道痛就好,痛会让人清醒。
“上来!”
燕回秋的声音冷静得出奇,想在疾风骤雨中绝处逢生的念头将他本性全都逼得现了形,他本来就不是笼中的金丝雀,他也不是唯唯诺诺躲在别人身后要靠着别人来救的人。
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脸上,被海水一打,又散了开来。
从拽住封云鹤的那一刻开始,燕回秋的手就没松开过,手背上青筋都爆了出来,他将人往上一送,封云鹤手一攀,这才意识到自己抓住了什么。
是一艘废船的外挂楼梯。
燕回秋回头一扫,心里猛然一惊。
漆黑海浪高高掀起,裹挟着令人为之颤栗、颤抖的力量,汹涌呼啸着就要砸下来,带着来自宇宙深处的咆哮和怒意,不留情面地要毁灭它触碰到的一切。
“抓紧!”
燕回秋吼了一句,扑到封云鹤身后,结结实实牢牢固固地护住了他。
巨大的冲击足以震天动地,迎着他的后背就撞了上去。
那一刻,燕回秋全身的骨头架子仿佛都碎裂成了粉末,下一秒就要纷纷扬扬散开似的,连脑子都被砸的嗡嗡作响,他眼前一黑,手上失了力道,眼看着就要跌下去。
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他。
封云鹤肩膀上迸裂开的伤口还在汩汩往下流着血,滑到两人交握的手上,又顺着燕回秋的小臂,蜿蜒曲折地淌了下去。
在船身不断晃动的过程中,他死攥着栏杆的手发了白,一人承载了两人的重量,还要在海浪冲击带来的惯性中维持平衡,试图把燕回秋拉上来。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现下的处境,要么自己爬上去,要么两人一起坠海。
海浪又一下无情地撞击着这艘不知道什么时候废弃的船,燕回秋又往下滑了一小截,封云鹤心脏猛地一悬,不管他再怎么紧握,燕回秋还在一点一点地下滑。
封云鹤几乎是随时做好了一旦燕回秋彻底滑脱,他就跟着一起跳下去的打算。
要是死,也要跟你死在一起。
或许两人本就命不该绝,就在封云鹤几乎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探照灯的灯光猛地打了过来,他手腕也突然一紧。
螺旋桨的声音渐渐近了,封云鹤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小秋。
这声音中带着太多的劫后余生,太多的庆幸,太多太多,情感丰富到让人听了都为之一颤,心脏也跟着揪了起来。
燕回秋动了动,摸索着抓住另一个受力点,原本低垂的头也慢慢地仰起来,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上沾着湿漉漉的黑发,被光一晃,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感情复杂又浓烈。
他只是看着封云鹤,继而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美到惊心动魄,好像整个人都变得不真实了起来。
直升机悬停在上方,旋翼产生的强大气流在高达十几米的海浪面前什么也不是,索降下来的救援队员就算再快,也没法在海浪砸下来之前救下两个人。
他们之中,一定要舍弃一个。
燕回秋偏头看了一眼还在不断升高的巨浪,接着一点一点的,近乎残忍地将封云鹤的手指掰开,什么也没说,可眼神里又都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愿意用我的命,换你活着的希望。
“不要!”
救援队员只来得及一把抱住封云鹤,直升机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差点真的一跟头栽进海里。
封云鹤死瞪着眼睛看着刚才的方向,海浪过后,那艘破破烂烂的船也已经分崩离析,死无全尸,燕回秋彻底消失在了苍茫乌黑的大海中,毫无生还可能。
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无力过,燕回秋和哥哥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他们出车祸的时候没有,无能为力到好像回到当初被人拐走后的彷徨无措中,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
——小秋啊,你会为我去死吗?
——我会。
“燕回秋!”
一声肝胆俱裂,绝望到极致的吼叫,贯彻天地,撕开浓重的夜。
作者有话要说: 燕回秋:“不容易,我可算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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咿呀妈呀感谢“乍见之欢”和“旺仔”小朋友的营养液!!!
但是但是,这个瓶子要是花软妹币的话就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们就收好!!
写文白嫖,给宁们图个乐呵。
其实是因为……我没签约呀这个小瓶子也不知道怎么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流下悲伤的洪水/(ㄒoㄒ)/~~)
☆、在一切发生之前
“荒唐!”
一盏茶杯不留情面地砸了过来,封云恒额角当即淤青一片,宋祁打了个哆嗦,低下了头。
“婚期说取消就取消,这么大的事我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你当这是过家家呢吗!?”
封父端坐在椅子上,面沉似水,唯有不断起伏的胸膛表现着他此刻暴怒的情绪,他盯着自己这个从来没让人操过心的大儿子,冷笑一声。
“就为了燕回秋?”
封云恒低垂着眸子,后背挺得笔直,坚定如山。
“早就该让我亲自处理了他。”
“您不能动他。”
“封云恒!”封父从未如此疾言厉色、大动肝火过,“你为了外人,威胁我这个当爸的?”
封云恒低下头,“不敢。”
“我非要动他呢?”
宋祁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一点一点挪到了门口,见封家老爷子没搭理他之后,彻底闪了出去。
“燕氏现在有崩盘的趋势,如果这个人能为我们所用,那就是一件利器。”
封父往后一靠,说出的话不带任何感情,“多年基业能说倒就倒?大厦将倾也要有个过程,封云恒,不管你打什么心思,但是在我这里都行不通,云鹤我可以由他胡闹,你不可以,也不允许。”
“您因为对云鹤有愧疚,就格外宽容,他想做的事,即便不符合您的心意,您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到我这里就是十足的不允许,对我十分严格的管教到他那里只有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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