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底下卧着几只虾,壳都剥完了,上次这么给他煮面条的还是池林。樊山誉越吃鼻子越酸,不敢再呆,吃过饭就匆匆忙忙走了。
回家收拾东西,他去上海其实呆不了多久,面试完就能回来。
衣柜大敞着,里头衣服乱七八糟,换季他也没把春夏的衣服提前摆出来,樊山誉坐在柜边,衣柜里还留着池林放的干燥剂包,有一点很清淡的花香,还能闻见。
池林连件能给他念想的衣服都没留下,走得干干净净,唯一没带走的就是樊山誉这个人。
他就在家里窝着,谁来都没法把他挖出门,除了过年那天回家吃了个饭,别的时候就待在家里,看池林看过的电影,听他听过的歌。
播放记录还没删,家里电脑登的号是樊山誉的,池林才给充了一年的会员。
他一走,播放记录就樊山誉一个人更新,再没有新的痕迹。
但樊山誉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想起来池林,他们在厨房或者窄小的浴室里做爱,池林身上被他磕得发青,他一边内疚,池林一边哄他。
或者是沙发上,池林一下雨就喜欢和他在沙发上做爱,偏偏X市经常下雨,他一提到雨天,就想起池林。
想起他炽热的温暖的、流下来的汗或者水。
池林走了两个多月,他就在这儿想了两个多月,别说走出来,他现在睡着还会下意识地摸枕边,再猛地惊醒。
挂烫机和空调再没开过,樊山誉冷了就埋进两床被子里,嗅逐渐变冷的池林的味道。
池林对他太好了,好得他都想不出来什么理由说服自己放弃,只能这么无谓地想,越想他越好。
怎么就走了。
樊山誉把衣服一团乱塞,扔进行李箱。飞机在下午,他拖着箱子到机场,才进航站楼,外面的天一下就阴了。
还好没下雨,起飞影响不大。樊山誉一上飞机就拉上眼罩,两个小时,下机直接就去酒店休息了。
他拉着箱子登记完,房卡还没拿稳,身边走来一个戴着墨镜的波浪发女人。
她个子不高,身上的香水味很淡,闻味道有些熟悉。
樊山誉没太在意,走进上行电梯里才猛地一下想起来那个香水,他在池林身上闻到过。
味觉勾起来的记忆往往是具体而连串的,他想起了那天穿着裙子的池林,从前他不解的惴惴不安的预感如今都有了理由。
樊山誉打开手机,熟门熟路地点到池林的朋友圈,甚至不需要过眼睛仔细看,他点的次数已经多到完全不会点错了。
池林的生活也在继续着,他似乎辞职了,之前的钢琴班广告都删了,照片也没留,最新的一条是张阳光下的钢琴键。
房间里一张床,单向落地窗前摆着圆形浴缸,暖色灯光之下,墙上的抽象画让他看得有些烦。
樊山誉现在喜欢简单的东西,比如色彩简单的油画,家里那幅池林买的就很好看。
他丝毫没注意自己的审美已经被带跑了,只知道这东西看着有点不顺眼。
不知道是不是被X市传染了,外面没多久也下起了雨,樊山誉停下搜外卖的手,披上件衣服,去楼下餐厅吃饭。
餐厅里人声说不上闹,稀碎的说话声交织在一起,开放式餐厅里煎着牛排,油声刺啦啦灌进耳朵里。樊山誉追着肉香,忽然闻见了那一抹熟悉的香水味。
波浪发坐在窗边,墨镜叠放在桌上,睫毛在光下忽闪忽闪。她深红色的口红看起来有些凶,左膝叠在右膝上,红底高跟鞋的细跟像是能杀人。
樊山誉坐在她对面,有些尴尬地摸了下鼻子:“您好。”
女人低眼望着他,扬起下巴:“怎么。”
“我想知道你香水的牌子,”樊山誉说,“很好闻。”
她笑着低下头,从包里摸出一只蓝色玻璃瓶,摆在桌上:“风之恋,不太适合你。”
女人轮廓偏深,樊山誉盯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不太礼貌,局促地收回桌面上的手,后背紧贴着椅背。
这个人好像池林。不是五官,而是整体给人的感觉,那种张扬锐利、锋芒毕露的美感。
“你来上海出差?”樊山誉问。
“是啊,呆两天就走了。”女人望着窗外,玻璃幕墙下的江景模糊不清,高楼立在雨中,一个个光斑闪烁其间,“天气不太给面子。”
樊山誉点的面上来了,他拿着筷子,把面上的菜压到汤底:“是不给面子。”
她点了点头,手机屏幕亮起来,应该是条很简短的消息。女人很快收好东西,简单跟他打了个招呼,快步而去。
樊山誉低下头嘬面,打开手机搜那香水。
餐厅门外女人停在电梯廊前,就见显示屏上数字一点点靠近,很快厢门打开,先走近的男人身穿厚呢外套,敏锐地闻见了她身上的香水味。
“白萩,你先上去吧。”池铭手里拿着一只模样可爱的毛绒手套,身边的池林身穿羽绒服,被裹得像颗球。
“里面已经交代过了,日程表我待会文件传给您过目。”白萩答应一声,目光扫到他身边的池林。
池林弯眼笑着,朝她眨了眨眼,一派人畜无害的模样。
白萩姐姐
别无所求的搞钱打工人.jpg
第42章 多加冰块
第二天体检在九点多,验血不能吃早饭,樊山誉饿着肚子去,全套项目做完已经快到晚饭点了。
樊山誉穿着外套,本来准备看家店吃个饭,忽然发现刘泽文一个小时之前给他打了个电话。
他背上包,回拨电话,那头响了五六声才接。
“喂,樊哥,打电话你咋不接呢。我听老冯说你也在上海呢,我请你吃顿饭?”
樊山誉戴上口罩,看了眼窗外,没下雨:“行吧,地址发我。”
“那多见外啊,你搁哪儿呢,我接你去。”
刘泽文那边引擎发动声很大,估计在哪儿疯玩。
“民航医院,方便不?”樊山誉低笑一声,“不方便给我报销打车费也行。”
刘泽文大笑两声:“樊哥,哪有薅自家兄弟羊毛的。等着,马上就到。”
樊山誉挂了电话,手插在口袋里。街对面的居民楼里逐渐亮起灯,行道树上还挂着残落的雨滴,空气里潮湿的尘土味混着尾气。樊山誉中午垫肚子的面包早消化完了,这会正咕噜噜,一声比一声大。
没等多久,路口驶来一辆亮紫色的跑车,慢慢停在他面前,刘泽文降下车窗,挑了下眉毛。副驾空着,后座里坐着个美女,明显不是他之前给樊山誉看的那老婆。
樊山誉没吱声,拎下包坐进车里,一手系好安全带。
“樊哥,好久没见你了,约你也约不出来,在哪逍遥呢。”刘泽文眼望着红绿灯,实际上借着后视镜和后座的美女对视。
樊山誉从兜里取出耳机,瞄了他一眼:“在家呢,家里有人管着,不爱玩了。”
刘泽文一声笑了:“咋没带嫂子?”
樊山誉留了个心眼儿,没立刻答,他从包里掏出手机,调了首热闹的歌:“最近换季,他感冒,在家休息呢。”
刘泽文玩得开,男女通吃,尤其喜欢脸漂亮的。他见过池林一面,打什么注意还不好说。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樊山誉不乐意他知道池林现在单着。
可能也是碍于面子吧。
后座的美女不知怎么笑了,樊山誉懒得搭理,自己听着歌,车跟着导航转过几条街,停在了熙攘的闹市区。
楼外面就是江景,这儿离他住处也算近,樊山誉跟上电梯,门打开他才发现刘泽文带他来的不是普通餐厅,而是一家很热闹的酒吧。
樊山誉脸色一下变了,步子停在门口,没往里走:“吃饭上这儿吃?”
刘泽文一手搂着那美女的腰,另一只手过来拉他:“里面有吃的,吃完了随便喝两杯呗。樊哥,我给你说实话吧,老冯给我说你最近不痛快,叫我带你出来玩玩。”
樊山誉低头望着他,视线瞄到他身边那美女,刘泽文一下把人搂紧了:“这个不行,这妞我泡了好久的。”
樊山誉笑着摇了摇头,越过他先一步走进门。
刘泽文选了个卡座,他俩喝啤酒,小姑娘点了个甜马天尼。樊山誉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没到六点。
“老冯和你说啥了。”樊山誉问,软椅上面挂着一朵百合花形的壁灯,他眼一低,垂在眼里就是片阴影,落寞得很。
笑是在笑,可眼睛藏不住事情。
“没细说,就叫我带你happy一下。”刘泽文给他递来根烟,他身边的美女已经把烟点上了。
樊山誉闻见烟味,没接:“你最近玩这么大?”
刘泽文以为他说女人,呵呵笑了两声,手拍在美女肩上:“漂亮不,空姐,今年刚刚二打头。”
樊山誉招了招手,把他才点上的烟拿过来,两指夹住,稍再闻了闻味道。樊山誉没多说,一边胳膊把人幺着,往厕所的方向走。
“谁给你介绍的人?”樊山誉仗着个高,几乎是把刘泽文拽着走。刘泽文挣半天没挣开,走到厕所了才被放开。
“你他妈的,干啥啊!”刘泽文恼了。
樊山誉把挂着一截灰的烟递过去:“你自己闻闻。”
刘泽文看他脸色不太好,凑过来一闻,表情也变了。烟味里带着点酸,淡淡地混在燃烧的烟叶气味里,不仔细闻几乎就闻不出来。
这烟加料了。
樊山誉大学那会就认识刘泽文了,他虽说好色,可还没有这种胆子。这烟八成跟那美女脱不了干系。
“操!”刘泽文大骂了一声,几步追出去。
樊山誉望着他的背影,无声叹口气,转身在水池里把烟味洗了。
镜子里的人穿着简单素净的衣服,以往经常炸毛的长发也剪短了,板正的寸头让他顶着一点也不难看,反而有一股年轻的英气。
他看起来沉稳多了,不过也只是看起来。樊山誉只是把一些东西藏好了,轻易不敢碰。
可他今天想碰碰。
出来的时候卡座上已经没人了,服务员端着酒来,有些茫然无措。单子都出了,这桌忽然就没了人,他为几百块的酒钱愁得脸色发苦,樊山誉坐上桌,把他手里的杯子接过来。
“多加点冰块。”樊山誉端着杯子接酒,指着脑袋上的灯,“顺便把这个关了,晃眼睛。”
驻唱歌手换了个头发长到腰的女孩,她拨了一下吉他弦,樊山誉一口灌完冰得打牙的酒,眼往天花板上瞟。
真好久没喝酒了,胃里吞了刀似的翻滚着,这种疼反而让他心里好受了些。他不敢低头,鼻头让酒上冒的冷气扑红了,头一低,酒里也得添点儿料。
这一年过完他就真的二十五了。
给俩人点的酒,樊山誉一个人喝完了。出来的时候脚步发飘,满身的酒味。他看着路灯都在晃,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不知道踩着棉花还是马路牙子。
他走到后面走不动了,干脆坐在马路边,掏出手机,就那么盯着联系人看了很久。路边的冷风都把他吹透了,樊山誉也没敢拨出去。
池林在哪儿啊,他干什么呢,会不会正在吃着晚饭,或者在洗澡看电视。这么一个电话打过去,他会不会不愿意接。
樊山誉看了好久还是没打,他把手机揣进口袋里,摇摇晃晃地准备爬起来回酒店,可站了好几次,也没站起来。
地是软的,他一踩都在往下陷,还湿扑扑的全是泥味。他脚不听使唤,忽然自己被自己绊了一下,就要摔到地上。
一个香香的怀抱接住了他。
第43章 笨
头很晕,樊山誉步子走得慢,身边人架着他的胳膊,好像走到了个电梯里,细微的失重感让他更想吐了。
他到底没吐,因为被他抱着的这个人太香了。
不是香水味,而是衣料洗净后温柔的馨香,带着这个季节晒不干的一点湿。
樊山誉往下摸,一直摸到了他的手。眼睛看不清,脑子也成了糨糊,就剩下了触觉。别的地方樊山誉摸不出来,但手一定可以。
池林的手指修长,指腹有常年弹琴磨出来的茧,怎么捂也捂不热,天一冷就像块滑溜溜的玉,可被他怎么摸都不会跑。
就是池林。
“池林,池林……”樊山誉焦急地抱上去,扶着他的人却一直没出声,不肯定也不否定,也没有拒绝他。
樊山誉醉迷糊了,可叫了两声池林没应,他就不敢叫了。
他之前喝醉了酒找池林撒娇的时候,叫一声池林应一声,从来不会不理他。
这个人是不是池林啊。
他又去摸,这下被一把捉住手腕,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樊山誉兜里的房卡刚就被他摸出来了,两人来到房门前,那人刷开门,才插上槽,忽然就被樊山誉一个蛮劲压在了墙上,门应声而关。
樊山誉低下头,这个高度很像池林,他微卷而柔软的长发、他没发育完全的瘦小喉结、他修剪整齐又被仔细磨平的指甲,还有他腰上略高出皮肤的圆痣。
这些逐一被樊山誉摸过,他怀里的人一言不发,只是呼吸有点沉,醉眼里只能看清一双淡色的唇,还有像他遇见的那女人一样的卷翘睫毛。
樊山誉掀开他的外衣,宽厚的大衣之下,是一件牛仔背带裤
池林从来不穿这种衣服,樊山誉的手一下哆嗦了,猛地收回来,却被那人拽着,慢慢搭在腰上。
樊山誉被他按着手背,一路解下肩上的裤带,摸到了绒软的衣服底下。那衣服被顶起一个小小的包,握着他的手忽然松开。
只剩下喘息,还有两人隔着布料相触的温度,樊山誉只要往下再摸一点,就能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不是池林。
池林怎么会在上海,池林现在怎么会捡他回来,池林怎么会穿着他从来不穿的衣服,在这种地方向他邀欢?
樊山誉的手没再往下摸,他支着墙站起来,走两步又摔在了床边,狼狈地敞腿坐着。
那人向他走过来,慢慢跪下身,坐在他腿边。
“你走吧,刚谢谢你了。”樊山誉不看他,胃里翻滚得厉害,一阵阵欲呕的酸味直往外涌,“别的就算了。”
那个人把手搭在他肚子上,缓慢揉了揉,忽然弹了一下他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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