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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程昱从怀里头拿出一副画像，展开。
“陈公子，你还认不认识这个人？”程昱手里头拿的，自然是根据商老板口述之人的画像，这是他从街上撕下来，离魂之前就带在身上的。
陈青两只悬在眼眶望的那双眼睛紧盯着画像，半晌摇了摇头。
“不认识！”
程昱急切“请陈公子好好看看这画像，这是商老板所说在快到陈府时，将你接走的人？”
陈青仔细盯着那画像，期间抬头看了一眼程昱，又复低头看了一眼画像。如此几遍比照之后才道：“夏公子，你在和我开玩笑吗？这画像上的不是正是你吗？”
陈青指着画像道：“你看这人的眼眼眉毛简直就是照着你画的，不过是多些皱纹和胡子而已！”经过陈青这么一提醒，程昱方才警觉。画像中的人若除去胡子皱纹，竟然和他有七八分的相似。
程昱头皮发麻。如若是阿菩消失或者翻供，再加上商老板所说的这副画像，恐怕程昱到时候满身是嘴都说不清。而且既然陈青能看出来，想必刑部也早已有人能看出来。
“不瞒陈公子，这画像之人便是根据商老板口述将你接走的陈家家仆。不知道陈公子对此人有没有什么印像？”
“那日我被打得昏昏沉沉，连眼睛都睁不开，实在是看不到那人的模样。不过，我鼻间却闻到一股桂花味儿。” 陈青闭合着那双本就闭合不上眼球的眼皮皮，仿佛此时是在回味那股香味儿。
这便难办了，只为桂花乃是寻常之物，不仅一些闺门中的女子酷爱用此物梳头，就连一些个富家子弟也作为佩带香袋之物。
“夏公子你没死吧！”陈青起了疑心。
“凡死者，死后都会有鬼差绑缚锁链。我今天因为是头七回魂，鬼差才除去我手腕上的锁链。即便如此，我脚上的锁链也还在。夏公子你手脚皆无捆缚，为何会出现在我的灵堂里？”
“这个……”
程昱刚想顺手编一个谎言，门忽被一阵阴风扫过。“陈青，刚才忘记给你变回生前面容，你与父母好生作别……”
黑衣人刚要踏进门槛的脚一滞，看着灵堂前蹲坐的两个人影，大叫一声退了一步朝门外喊：“必安呐，你快来看看呀，来了一条新鬼！”
正在外头喝酒的白衣人，闻言立马甩了一酒壶，飞奔到门前。顺着无救指着的方向，正看到与陈青坐在一起手拿桃木剑警惕起身的程昱。
白衣人鼻间抽了抽，盯着程昱，“这个味道好生熟悉，在安清县的那回就是你了！”
程昱见鬼差来了，也不好再讲些假话，怕到时候惹闹了鬼差，只得手拿木剑，拱手行了一礼。“在下并非已死之人，只是有点儿问题想请教一下陈公子而已！还望两位大人行个方便！”
白衣人冷哼举起手中的打魂鞭，“我管你是死人是活人，只要是魂都归我管。阳间的事儿我不关心，是死是活。先拿你去了地府再说！无救！先拿锁魂链捆住他再说！”
眼见两位鬼差就要动手，程昱拽着陈青连连后退。虽说活世之人不怕阴鬼，但现在程昱是魂魄，而黑白两人身上的法器专是锁魂打鬼，心下也不得忌惮几分。
赵锦书自程昱离魂后，看着赵锦书斜躺在床上，颇为不雅。刚把程昱的脚上的鞋子脱下，塞回被子里眼角瞟见程昱脚上的铃铛。随即好奇心大起，躺在程昱旁边。将自己的肩部与程昱的肩部对齐，看到程昱的脚上的铃铛只顶自己的小腿肚儿，莫明的松了一口气。
转身时，脸正对着程昱微闭眼睫，小腿微蜷膝盖正好顶着程昱的小腹。吓得连忙把腿伸直，一个不小心脚掌碰到程昱的微凉的脚趾。赵锦书微微一惊，摩挲了一会儿，没有舍得松开。
这个客栈的床儿似乎是太小了，和平王府里的那张床根本就比不了。下次如果和他再一起办事，一定要找一个大一点地方。手刚搭上程昱的肩头，就听到外面隐隐传来火光。
下床谨慎推开窗户，就看到这间客栈已经被一队人马整个给围了一圈。店老板和几个小二提着裤子慌忙从店里跑了出来。躬腰颤崴道：“各位官爷小的做的事小本买卖，不知哪里做的不对？”
赵锦书蹙眉，来的是大理寺的人。而骑在马上的人他也看清了。白日还刚听说程昱说这裴子府也因着陈青的案子，被刑部的人“请”去，晚上就带着一队人马前来，看来温铭的动作捞人的动作很快。
裴子府抬头往二楼的某处方向瞧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手一挥，便有几个小吏将店老板与小二纷纷绑缚。
店老板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倒，“大人！小的一向本分做事，从来没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礼的事儿，老爷要捉人总要给小的一个理由不是！”身后几个小二也纷纷跟着齐声喊冤。一阵鬼哭狼嚎，在寂静的夜幕中极为明显。无待裴子府再发话，立即有人塞往几人口中塞了些团布。
☆、第二十六章
程昱桃木剑架开白衣人的打魂鞭，再顺势踢了白衣人一脚之后，一把拉住陈青从大门飘过。
白衣人被这一脚踢得连连后退几步，看着仍然举着锁链的黑衣人大叫：“无救你还在等什么？”
黑衣人结结巴巴道：“可是……可是，你也打不过他呀，再说他身上有桃木剑啊！”普通的人间利器自然是伤不了他们分毫，可偏偏桃木剑是克他们鬼差的利器。
程昱更是不敢耽搁分毫，趁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从怀里掏出符篆甩向黑衣人。等黑衣人躲过这两条燃烧的符篆之后，再看院子里除了跟着他们来的一队押送阴魂的阴兵之外，哪里还有他们两人的鬼影。
程昱提着陈青一路跌跌撞撞不知跑了多久，往身后看时果然不见身后的两个鬼影。陈青不禁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向程昱竖起了大拇指。
“夏公子不愧是程怀素的儿子这身功夫考个武状元都不在话下！”
程昱连连摆手打量四周，“陈公子不必多言，你脚上有锁链在身，他们一会儿便要追上来！我长话短说，因你之事，你父亲在圣上参了裴大人一本。现在事情落在了刑部人的身上。”
陈青道：“如此说来，与夏公子又有何瓜葛？要夏公子亲自来查这个案子？”
程昱道：“是因这件事牵扯温川，我怀疑有心人想要替温川开脱会将这件事引到程温两家的恩怨上面！”
陈青道：“如此说来老子倒成了你们互相攻歼的活靶子！”
程昱“……”
说话间，陈青已看清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一阵香风扑鼻。程昱鼻间微微抽动，转回头时赫然看到灯笼上面用朱笔大字写的三个字“会仙居”原来他们竟然跑到商老板的地方。
沉默片刻，陈青道：“那个玉面公子怎么样了？他，有没有受我的牵连？”程昱微感诧异，陈青给他的第一印象是一个沾满酒色财气的年青人，似乎这句话不像是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似的。
“他应该是没事？我听人说刑部的人问完话之后，便回到会仙居，连刑都不曾上！”
陈青道：“那便好！”随即眼睛一转“夏公子，你刚才对那鬼差说你还是阳世之人，是不是你还能回到阳世？！”
程昱微微点了点头，陈青眼里闪着诡异的火光，这种火光程昱在豆子爹的眼里也曾见到过。
“如果是这样，你可不可以也让我回一回阳间？”
程昱摇了摇头，“我是阳寿未尽之人，生死簿上也不会勾我的名字。陈公子是已死之人，早晚都要查出来的。我听说阴间的官司比阳间更严厉，活人尚可以一死了之以求解脱，死了的人又怎可能再死一次。且若是有侥幸之心，到时候怕是几十年都投不了胎！”
亏得程昱还能从陈青悬在眼眶外的眼球上看到陈青翻一个大白眼，“你真当阴间是什么好地方，跟人间也差不多。有时候也要讲个论资排辈，就算是一个天大的好人，生前施粥铺路。死后也要先在枉死城住上个几年，才有机会投胎。遇上个运气不好的，住上个□□十年也没有什么问题！”
程昱心中一动，“照你说来，人死之后是不是能在枉死城遇到？”他心中隐隐有一个大胆的猜想，若是小柱子也在枉死城之内呢！
看到程昱有些扭曲的脸，陈青警觉起来。
“你干嘛，我可警告你这些都是我从路边鬼道听途说来的！真假可不一定，且枉死城不是那么好进的，是要在生死薄上画勾之人才能进。且只能进，不能出！”
程昱微觉惋惜时，只见陈青早就一步跨进了会仙居。会仙居的老板经过一场官司后，又重新抹粉打扮迎来送往。
客栈的门被无声的推开，一个小吏拖着店老板到裴子身前，抽掉口中的麻布。
“今日，是不是有两个人年轻人来投宿贵店？”
店老板嘴唇微抖：“回……回大人，小的一向安分守己，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大人……”
马背上的裴子府抬眼扫了一眼小吏，小吏了然一巴掌扇到老板的脸上，打得老板眼冒金星。
“大人问你这些个破事了吗？问你什么便答什么，再要耍滑头，仔细自己的舌头！”
“是……是……”店老板唯唯诺诺，不敢再出言辩解。“是……是有两个人投宿在小店中，只不过两个人身上都裹得严严实实，小人没看清他们的长相。不过其中一个人小的瞧见他的腿脚不大方便，可能受了伤？”
“他们住的是哪两间客房？”
“回……回大人，他们住的是一间天字号的房子，自从他们进了屋里便没出来，吃喝全都是放在门外！”
裴子府嘴角轻抿手指微微用力，小吏又将麻布塞回老板嘴里。
程昱与赵锦书所住的房子是在二楼的一个拐角。裴子府抬步向那间屋子走去，推开门之后一股奇异的味道扑面而来。身旁的小吏不禁以袖掩鼻。
“这是什么味道，这么呛鼻！居然有人会在屋子里头烧香，难道是给自己上供吗？”立即便有小吏点亮烛台。
跨进屋子，裴子府就着烛光打量一眼四周。屋子里的陈设还算干净，一张桌，一张床。客栈里有两扇窗户。一间窗户推开可以直接看到街上面的事物，而另一间窗户被人打开，冷冷的夜风吹到裴子府的脸上。
被揪着跟过来的店老板双膝顿时一软，跪在地上嘴里在不停的发出呜呜声。
“人呢？”
店老板口中的麻布再次被扯掉，不敢再东拉西扯，只得老实答道：“大……大人……小的不知，入夜后客栈一直是落了锁的，进来出去只走正门有这一条道，小人实在是不知！”
眼看小吏又要将麻布塞回客栈老板嘴里，被裴子府制止。
“本来便不想打草惊蛇，既然蛇已经惊了，那便也不必如此了！”
踱步到床前，扫了一眼凌乱的被褥，探手进去，果然还有一些温度。眼角瞟到那扇被打开的窗户。
“这个窗户是通到哪里的？”
“回……回大人，这间窗户临近一条小河。不过这条河因为淤泥阻塞，时常会有恶臭传来，因此很少有人打开这扇窗户。”
裴子府沉声：“去追！”当即便有小吏从窗户上跳下去。
裴子府坐到桌子旁边伸手拿过一个空碗，摇晃碗底，便见一些灰色的残渣。房间里的香味要比他刚才进来时清淡不少。正待他要再起身仔细观察屋子一遍时，听到街边又传来一阵马蹄声。
裴子府走到窗户前面，向下望去，果又见一队人马正向这边奔来。
随即裴子府下楼，整了整衣袖，对为首的那人躬身笑道：“左大人别来无恙！”
左尚微微一笑从马上下来拱手，“裴大人倒是忙得很，今日刚从刑部出来晚上也没见休息，真是辛苦！”
“哪里，哪里。都是为朝廷办事，只是傍晚时有人在西郊的一处院子里找到一具尸体，经过盘查正是夏候府那位替夏小候爷作证的老仆。因此在下有些事情要询问一些夏公子！”
左尚微微一笑：“那还真是巧的很，本官今日也是为了夏公子事而来！”扫了一眼被捆缚的几个店小二，“此事牵扯到陈青案子，还请裴大人将人交给刑部！”
裴子府不语，半晌才道：“左大人说笑了，下官已来晚一步，房间里并没有风二公子与夏小候爷两人！”
左尚微微沉吟，“风大人？”
裴子府随即让出一条道出来，“虽说风大人受了伤，但也是和夏公子先是去了趟平王府，然后才回到这客栈里。”左尚不禁头疼起来。若此事牵扯进平王，到时候这件事肯定会移交到大理寺。
“不过依下官看来，二公子受伤这是颇有蹊跷，怎么会偏偏在这二日风公子受了伤，还偏偏是脸！”裴尚是何等聪明之人。立时便明白过来。
“那与夏公子在一起的是……”
裴子府双手高举过头，面向皇城盈盈一拜，“那两人已经跳窗逃走，毕竟没捉到人，下官也不敢擅作猜测！左大人如若不信，可亲自前往客房一探究竟！”
左尚眼睛转了几转，他和裴子府不同，他身后没有靠山，出了事也没有温铭去捞他。自己上有八十老母，中有一个母老虎，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幼儿。
反正他也带人去过，总归对于刑部来说有个交待。
“既然如此，本官便如实禀告尚书大人！”话音刚落，便又带着一队人马风风火火赶回刑部。
小吏看着那队人马越走越远，踱步到裴子府近前，“裴大人，左大人已经走了，我们要不要……”
裴子府闻言瞥了一眼小吏，小吏立马噤声。正心虚的等着裴大人教训，这位大人虽说是被温铭硬按进大理寺的，可为人处事却老辣的很，简直不像是一个刚近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对别人严苛，对自己更是。就比如说这次带人来捉夏公子，明眼人一看便知此事牵连甚广，却不愿意掺和这事，但偏偏这位头铁的裴大人，在大理寺位置还没有坐稳，就来接这个烂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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