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云一鸣心跳倏地快了起来,刹那间脑海中划过多种可能,他立刻停止了攻击,哪怕一息的时间都不愿浪费了,苍林如愿以偿地抓住这个机会逃之夭夭了。
云一鸣心神不宁地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织英仙子的身边,发现她的元神正迅速溃散,忙将她扶起,往她体内输送灵力。
便在此时,自那茅草屋内走出一人,云一鸣抬眼望去,心头划过一瞬的诧异,那人竟是李大山?!
见李大山仍是十二年前那副十二三岁的模样,云一鸣一下便明白了。柳和风溺水那次,他特意带的那颗仙丹,便是阴差阳错地进了李大山的口中。
只见,李大山扑到织英仙子身旁,一把抓起她的手,哭喊道:“干娘!你怎么样?都怪我没用!”
此时的织英仙子进气没有出气多,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无力道:“傻孩子,这不是你的错。你按照我的交代藏好,便是帮了干娘……记住干娘交代你的事情,咳咳咳……”一阵咳嗽打断了她的话。
李大山哭着点头称是。
她缓了口气,又对李大山道:“大山,你回屋里去,干娘还有几句话要对云公子说。”
李大山点点头,呜咽着一步三回头地回屋去了。
织英仙子又望向云一鸣吃力地说道:“多年未见,不知一鸣神君可还记得老身?”
云一鸣手中灵流不停,淡淡道:“无论是织英仙子,还是桃金娘,一鸣均还记得。”
织英仙子颇感意外地一怔,继而无力地笑笑,道:“看来老身的易容之术,还是未能瞒过神君。”
“仙子的仙气隐匿得很好,易容之术亦无问题,我只是认出了他。”云一鸣回道。
“认出和风?”织英仙子回想到十二年前那晚,和风在屋内刚好沐浴完毕,只着中衣,她自己进去时,不是也看到那脚镯了吗?她笑了笑,继续道:“还请神君莫要见怪,十二年前,老身未以真容相示。实是牵扯到和风,老身只觉无论多小心都不为过。”
云一鸣宽慰道:“仙子不必多虑,一鸣明白。”
少顷,她又叹口气道:“和风九百岁时,有一日,回来跟我说差点被恶犬所伤,幸得一位神仙哥哥所救,那哥哥还给了他一颗‘仙丹’。我见那仙丹竟真是一颗仙丹,大吃一惊。以为行踪暴露,便连夜搬了家。现在想来,当时那位神仙哥哥可是一鸣神君?”
“不错。”
“那次也是因为脚镯认出他的?”
“是。”
“千年前,和风受暗器所伤,多谢神君救了他一命。”
“救命谈不上,不过稍加救治。”
“稍加救治?神君真是过谦了。”
说罢,织英仙子的思绪便穿过千年的岁月长河,飞回前尘往事中。
☆、神魔混血
神魔大战那日,织英仙子自先主手中接过尚在襁褓中的柳和风,怀抱着刚出生的、甚至还未睁眼的婴孩,自魔界夜未央宫没命地逃往人间。
孰料,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在她途径弱水河畔战场附近时,突然,一个黑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定睛一看,只见来人身着黑色连帽披风,宽大的帽子掩在他的头上,将他的整张脸都隐匿在帽子下的阴影之中,他那面上还漂浮着若有似无的黑雾,令她难以辨清来人身份。
她心知来者不善,忙抱紧怀中婴孩,但见那黑衣人一言未发,便猛然上前抢夺婴孩。他二人即刻缠斗起来,怎奈她修为一般,那人又招招阴险毒辣,只朝柳和风身上击去,她虽拼命相护,却仍没挡住那枚飞向柳和风的暗器。
织英仙子眼看就要落败,突然,她瞥见悬崖旁的巨石之后,探出一个身子。她识得此人,此人便是正一神宗云宗主之子云一鸣。见他欲现身相助,她急忙用眼神制止了他。云一鸣只是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半大孩子,此时即便他出来相助也未必有胜算。
她心中念头飞转,旋即对那黑衣男子怒斥:“这孩子既中了你的暗器定然活不了了,我宁愿把他摔下悬崖也不给你。”说罢,竟将柳和风抛向巨石后的悬崖。
那黑衣人见状,便欲飞身去接那半空中的婴孩,却被她死死拽住。没了婴孩的牵绊,再者,欲为云一鸣争取逃离的时间,她用不要命的打法拖住来人,与之缠斗了近两刻钟的时辰,方才侥幸脱身。
接下来的几日,她悄悄寻遍了弱水河畔三界交界之处的魔界、人间的地界,均未发现云一鸣的身影。她开始担心,甚至怀疑那云一鸣是不是将婴孩带回了天界,会不会将他交给正一神宗?她一时追悔自责不已。
恰此时,她看到踏雪朝她跑了过来,不停地低声呜鸣。她惊讶极了,沿途听了不少传言,她以为踏雪已在神魔大战中灰飞烟灭。而此刻,踏雪居然还活着?
她见踏雪朝前走几步,便回头看一眼她,她当即明白了它的意思,心下一阵激动,赶忙紧跟着它向前奔去。行了约一个时辰,踏雪在人间的一个山洞前停了下来。
她紧随其后进了山洞,竟看到双眼紧闭的云一鸣。只见,他的胸前多了一道狰狞的伤口,那伤口还未愈合,竟还有鲜血在滴落。
她猜测,许是途中遭遇猛兽所致,这几日,刚经历了神魔大战,三界异动,飞禽走兽情绪狂躁、惊慌不安、狂奔乱跳,她一路寻来,途中便见过数起猛兽伤人现象。
而她苦寻几日的小婴孩柳和风,却安然无恙地躺在云一鸣的怀里。只见,那自出生便未曾睁眼的小婴孩,此刻正用他那双纯净的眼睛紧紧盯着云一鸣看,那纯净的眼神中,仿佛有一种小动物对母亲的天生依赖感。
柳和风胸前被暗器所伤之处也已然愈合,形成了一个莲形疤痕。她意识到,应该是云一鸣施仙术救了孩子。她喊了喊他,他只是睁眼看了她一眼,便把怀中的婴孩缓缓递给了她,继而又昏迷了过去。
就在她想要施救之际,洞外传来杂乱的呼唤之声,声声都在唤着云一鸣的名字,应该是正一神宗的人寻来了,她连忙抱起柳和风带着踏雪藏了起来。
很快,众人便发现了昏睡的云一鸣,遂将其带离了山洞。
她待众人走远,这才打开襁褓,从先主将他交至自己手中那刻起,这还是她第一次寻到机会检查他是否安好。她将柳和风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发现除了胸口那个莲形疤痕,原来他的右脚踝上,还有一个赤金脚镯。
织英仙子的思绪自回忆中抽出,心中一番感慨。千年前,一鸣神君自己尚且还是一位小小少年,不仅施法相救,猛兽当前还宁可自己受伤,也要护这婴孩周全的举动,着实令她钦佩不已。
然而,她尚有一事不敢确定,这一鸣神君通过脚镯可以认定柳和风便是当年他出手相救的婴孩,可是,那柳和风的真实身世他是否知晓呢?
如若不知,方才玄影副使提及“标致俊俏”之人“魔血暴露”,很明显便是指柳和风,这一鸣神君面上却并未现出意外的神情。如若知晓,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神君,千年前为何救他?”她试探着问道。
“岂能见死不救?”
“神君,可知他的身份?”
“先长公主之子。”云一鸣一脸平静。
“那你为何还要出手相救?”
“他还是他,无甚差别。”
虽说她心中对云一鸣的态度已有了大致的认知,然而,当他云淡风轻、理所当然地亲口说出这八个字时,她还是深受震动。
她以为正一神宗的人都是如云稷、云若海之流,刻板迂腐、非黑即白,会如先主所说那般,柳和风神魔混血,恐神魔难容。未曾想,他既已知柳和风的身份,却仍施以援手,令她不禁为自己曾经的怀疑和猜忌而惭愧不已。
她以为先公主当年“狸猫换太子”,瞒过了所有人,未曾想还是没有瞒过玄影副使和云一鸣。至于玄影副使如何知晓,不难猜测,定然是她自夜未央逃离时便被他尾随盯上,而这一鸣神君却又是如何得知的呢?她这么想着,便也这么问了出来。
云一鸣见织英仙子性命危在旦夕、人之将死,便娓娓道来为她解惑。
原来,神魔大战那日,身为正一神宗云宗主之子的云一鸣,年已四千多岁,十二三岁少年模样,跟在祖父、父亲身后上了战场,当然,他只需在旁观摩。
他藏身于一块巨石之后,看着眼前这场眼花缭乱的对战。他亲眼目睹了那长公主一家的烟消云散。在经历了刹那间的静寂之后,整个战场便如炸开了锅般的嘈杂与骚动。
便在这一波骚乱的掩饰之下,只有他一人注意到,那纷飞的三色飞沙中,有一缕黑色的飞沙钻到远处的另一块巨石之后。下一瞬,那黑沙居然化作一只四蹄踏雪的黑猫,正在他惊异万分之时,黑影一闪,那黑猫已朝着往远处山林跑去,他好奇地跟在后面。
未行多远,便跑到一处悬崖边,还有一男一女在悬崖边打斗,他赶忙藏于崖边巨石之后。只见那女子手抱一个婴孩,打斗中还需拼命护着婴孩。
男子则身披一件黑色连帽披风,整个脸都埋在帽子之下,看不清楚模样。黑衣人招招朝着婴儿袭去,看似想要了婴儿的命。云一鸣从石后探出头来,恰巧看到那黑衣人甩出一个暗器,正中婴儿小小的胸口。
云一鸣大惊,正欲现身相救,却与那女子视线相会,他一惊,这女子居然就是织英仙子。只见她向自己使了个眼色微微摇了摇头,随即,对那黑衣男子怒道:“这孩子既中了你的暗器定然活不了了,我宁愿把他摔下悬崖也不给你。”
云一鸣在巨石后,接过织英仙子抛来的婴孩,迅速朝悬崖下飞去。而后,一路奔入人间地界,在山间中发现一个隐秘的山洞,便藏了进去。
他看向那婴孩,发现这婴孩的包裹,竟与方才化作三色飞沙的那婴孩包裹一模一样,再联想到那只黑猫、织英仙子和他在战场上所看到的一切,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云一鸣掀开包裹发现,这刚出生的苍白男婴紧闭双眼,不哭也不闹,胸口正对心脏位置还插着那枚暗器。他忙探了下婴孩的鼻息,依稀有着微弱的呼吸,心下不由惊奇道,如此弱小的婴孩,受此重伤居然还能活着,心下猜测他定是被渡了大量灵力。
可是,即便有灵力护体,若不及时加以救治,亦是在劫难逃。他试了几种救治方法皆无效用,心里难免有些泄气、暗自着急。他把那小婴孩捧在手心,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弱小无助,宛若一只可怜兮兮、濒临死亡的小动物,小小的一只蜷缩在他的掌心。
忽然,那小婴孩睁开了眼,云一鸣并不知道这是小婴孩自出生来第一次睁眼。只见,他用清澈纯净的双眼看着自己,嘴角挂上他来到这世间的第一个微笑。
织英仙子安心了,这一鸣神君便是可以托付之人,欣慰道:“能得神君相救是和风的福分。只是,那黑衣人也就是魔界玄影副使,听他方才言语,似乎已然知晓和风如今身在天界,而且……”
她吃力地顺了口气继续道:“他还说今日便要让和风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神君,老身求你快回天界去帮帮他吧。”
云一鸣看似镇定自若,输送灵力的手却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语调也不似往常那般平稳:“仙子,放心,我自然会帮他的。”
织英仙子一把抓住他的手,制止道:“没用的,不要再浪费时间和灵力在我身上了……神君,速回天界吧。最后,还请你把李大山带上吧,镇上人见他容颜不老,听信妖言都当他是三头蛇妖,欲以火焚之,他如今已是无家可归。”
云一鸣颔首道:“好。”
闻言,织英仙子脸上浮现一个无力却又满足的笑,眼神也逐渐放空,不过片刻,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一直在门口朝这边张望的李大山登时跑了过来,抱过织英仙子的仙体,痛哭流涕:“干娘!干娘……”
少顷,云一鸣淡淡道:“放开她。”
李大山抽抽嗒嗒缓缓地放开手,只见云一鸣手一挥,织英仙子的仙体便消失不见。
云一鸣携李大山至南天门时,发现南天门竟空空荡荡无人把守,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他侧首对李大山道:“在这里等我。”
不待李大山回答,他便身影一闪,风驰电掣般飞身离去。
☆、跌落深渊
天界南天门
话说一众天兵得令后,迅速散开围成一个圈,将柳和风围困其中。且不说柳和风的魔血封印已解,魔气大涨,即便未曾解除,这一众天兵想要将他降伏,亦属痴人说梦。
众天兵手握长矛,警惕地看向柳和风。一番眼神交流后,众天兵突然一起发难,气势汹汹地围扑上来,顿时,尖锐的长矛从四面八方齐齐刺向柳和风。
千钧一发之际,尚未看清他如何动作,却见他已然立在众人交汇的矛头之上,又如一道飞燕掠过众人头顶,轻轻松松便逃出这包围圈,而且,从头至尾,他身上还背着那重伤的广秀仙娥。
柳和风心存仁念,并不愿伤及这些奉命行事的天兵,只防不攻,再加上还要护着广秀仙娥,心中有了顾虑,打斗起来难免束手束脚。
尽管他处处忍让,手下留情,然而,领了天后法旨的众天兵,却似乎并不领情,仍是放开了手脚一路猛攻,恨不得招招致命。不多时,他身上伤口便不止一处,白色衣袍上处处是怵目惊心的鲜红。
如此这般打斗、追逐良久,只在一名天兵一而再再而三地试图直取广秀仙娥性命时,他才似怒似狂地身形一闪,一把抓住那人手腕,看似轻轻一拽,下一瞬,一条血淋淋的胳膊便被他生生拽下,扑通一声扔在脚下。
那天兵抱着断臂,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便晕死了过去,只余那断臂上如注的血流飞喷四溅。
这利落狠极的一招,还真起到了立竿见影的震慑作用,所有天兵都不禁脚步一顿,戒备地打量着身上已然血迹斑斑的柳和风,没有一个再敢轻举妄动。
苍宗主见状,大喝一声:“都愣着干什么?给我上!”
众天兵这才硬着头皮重整旗鼓,又以包围之势,好似狼群围猎那般,缓缓靠近柳和风。
柳和风站在原地未动,心知,今日若要逃出生天,唯有一战。
一阵风吹来,扬起他鲜红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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