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暗格的缝隙里,赫然露出一片厚厚的纸角,云一诺心头一暖,心道,定是他方才行色匆匆,还未来得及放好。她行至床边,将那纸角往下轻推两下,竟被卡住。
她只得将那暗格打开,打开的瞬间,只见那折叠整齐的纸张方才掉落下去。咦?暗格中居然有两个折叠整齐的纸张?刚掉落下去的这张崭新洁白,而被它遮盖一半的那张则是年久泛黄。
云一诺随手将那洁白纸张拿起,好奇地展开来看。随着那纸张缓缓地展开,她的心中疑惑愈来愈浓,当纸张完全展开的一刹那,她只觉呼吸一滞,一声闷雷轰然在脑中炸开,惊得她像半截木头呆呆地杵在那里,连那纸张自手中滑落亦未曾察觉……
原来,那纸张上竟画着一位少年。
只见,那少年趴在书案上熟睡,面前书案上摆着一本典籍,那典籍封面上赫然写着《清心咒》三个字。再观那画中少年震慑九天的美貌,除了那人,还能是谁?!
云一诺茫然地将纸张叠好放回,合上暗格,铺好褥子,待一切恢复如常,她方才缓缓站起了身,然而,那双腿却好似灌了铅,每迈一步都觉得重如千斤。
许是,内心遭受的打击过大,她一个身形不稳,便跌靠在那矮榻的榻桌之上,差点撞翻了榻桌上一个精美雅致的食盒。
忽地,一阵扑鼻的香味自食盒中阵阵袭来,她的脑中突然闪过宫羽元君昨日的话来。似是不死心,她怀着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撞南墙心不悔的心理,战战兢兢地打开那食盒。惟见那食盒中,赫然摆放着满满一盒子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
每每想到这里,再看到云一鸣如今昏迷不醒的样子,她便恨得咬牙切齿,只恨当初未能亲自手刃柳和风。早在云一鸣因他而受一百杖刑之时,她便预料到,早晚有一日他会给云一鸣带来更大的祸害。
果然,除了昏迷不醒的云一鸣,她父亲云宗主亦被他诛杀,当场毙命。就连她的祖父云稷老宗主,白发人送黑发人,身心遭受打击,身体亦是大不如前,还时常精神不济。
至于祖父的代战神之职,更是在天后的劝说下,说是怜惜祖父年迈,痛失爱子,为其减轻负担,天君便卸了祖父代战神之职。一众天兵,便交由太子殿下掌管,地祇神宗苍宗主从旁协助。
正一神宗的云家已然由之前的门庭若市,渐渐变得门可罗雀了。云一诺看着云一鸣沉睡的面容,叹息道:“一鸣,你快些醒过来吧,云家需要你。”
便在此时,有仙侍来报,说是那宫羽元君前来探望一鸣神君。云一诺便命人将她请了进来。待宫羽元君进来之后,二人分坐于矮榻榻桌两旁,主客分了茶。
宫羽元君先是看了眼静静躺在床上的云一鸣,继而端起茶盏,“姐姐,一鸣神君近日可有好转迹象?”
“还是老样子。”云一诺边摇头边叹气答道。
宫羽元君亦叹息,而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云一诺见她如此神情便问道:“妹妹,可是有话要说?”
宫羽元君微一踌躇,淡声道:“嗯,只是怕姐姐听了不高兴,思来想去,还是不讲为妙。”
“妹妹但说无妨。”云一诺心道,经历过这遭变故,现如今还能有什么事能令自己不高兴?
宫羽元君小酌一口茶,自茶盏上掀起眼帘,“姐姐,可知昨日东海龙王敖贤来天界述职了?”
以前,那四海龙王每三年一次至天界述职的日子,都会先至正一神宗讨一杯茶喝,与祖父和父亲叙旧一番。如今,却是都述职完毕起身返程了,都不曾踏入正一神宗一步,竟连他们前来述职的消息都需从旁人口中得知。
云一诺心中冷哼,四海龙王虽以“贤德仁义”取名,却也不过是些见风使舵、趋炎附势之徒。
不过是见父亲去世,祖父已然风烛残年,如今,更是连代战神之职都被卸了去。而那云一鸣虽身为天兵副统领,却已昏迷两年,能否醒过来尚不一定。这天界第一神宗正一神宗宗主之位,最终还能否在云家人手中传下去,尚未可知。
真是人心不古,世态炎凉,如今,祖父和弟弟尚在,却已现出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的凄凉景象。
云一诺心中愤恨,面上却风轻云淡道:“四海龙王每三年一次至天界述职的日子,身为天界子民岂会不知?”
宫羽元君将茶盏放至榻桌上,继续道:“若仅是述职自然无甚可说的,只是,那东海龙王昨日却带了一样宝物前来,在天界好一通炫耀卖弄,方才心满意足地回了东海。姐姐,可知是什么宝物?”
云一诺虽被宫羽元君的话勾起了好奇心,却不开口,只是轻轻地摇摇头。
只见,宫羽元君单手捂着嘴巴,连眼睛都朝四周张望一下,仿佛生怕被人偷听了去,“他那宝物便是柳和风仙……呃……魔头的神兵——五色护腕。”
“柳和风”三字一出,只见,云一鸣那微蜷的手指微微动弹了一下,只是那聊得热火朝天的二人并未察觉。
云一诺惊讶万分,双目大睁,问道:“那东海龙王可曾说了这五色护腕是如何得来的?”
原来,据那东海龙王敖贤所说,一年前的一日,有一个陌生人突然造访东海龙宫,向他求取一颗锁魂珠。
像龙王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怎会单凭来人一句话,便无缘无故去做那乐善好施的活菩萨?便心不在焉地欲打发那人离去。
谁知,那人却说愿意以物易物,龙王冷笑一声,轻蔑地看着面前的无名之辈,直说他东海什么都不缺,而后便下了逐客令。
那人却不急不躁、不恼不怒,径直将袖中的五色护腕拿出,摆在龙王面前。龙王见了那日思夜想的宝物,生怕那人反悔似的,忙不迭地将锁魂珠奉上。
云一诺眉头微蹙:“那陌生人可说五色护腕从何而来?那五色护腕乃认主的上品神兵,龙王竟能驱动它?”
宫羽元君道:“好像说是无意中拾得的,至于在哪拾的,就不得而知了。许是被封灵渊里的魑魅魍魉,阴差阳错地扔出渊外也未尝不可。再者,柳和风既已坠入封灵渊,那自是必死无疑,那神兵不就成了无主之兵了吗?神兵丧主,重认新主的情况,也并非从未有过。”
云一诺望了眼躺在床上的云一鸣,对宫羽元君道:“妹妹,我们出去说吧。”
宫羽元君点头,随即,二人便起身离开了凤鸣居。
待她二人离去后,躺在床上的云一鸣缓缓睁开了双眼……
☆、祸福相依
只见,他的视线穿过那透明翠纱罗帐顶,直愣愣地望向模糊不清的屋顶。良久,那空洞的双眸中,好似缓缓升腾而起一簇希望的光芒。少顷,他便起身将一切收拾妥当。
长达两年的昏迷,此番醒来的云一鸣似是更加老成持重,眼神除却一如既往的冷冽,仿佛还沾染了几分森寒。
静静呆坐片刻,他掀开褥子,打开暗格,倏地,那几件本不属于这暗格的东西,触痛了他的双眼,一件件查看过后,只觉心中揪痛。继而,他的视线缓缓移至那折叠整齐的纸张上,伸手又缩回,几经犹豫,终于还是拿起,小心翼翼地展开来。
刹那间,只见那轻轻颤抖的画纸上,啪嗒啪嗒落上几滴泪,一时间泪花四溅,顷刻晕染成片……
而后,他马不停蹄地相继拜见了云老宗主和天君,天君即刻便欲提升他为天兵正统领,连同正一神宗宗主之职亦欲择日正式册封。然而,云一鸣却以重孝在身为由婉拒。天君感念他的孝心,便同意待其为父守孝满三年后,再议此事。
赴长明渊祭奠云若海之后,云一鸣又秘密地去寻了那专司验尸、入殓的仙官。那仙官仿佛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到来一样,把苦苦隐藏了两年的秘密和盘托出。
果然,云宗主的仙体上除了不止一处的外伤外,那皮肉之下、筋脉之中还隐藏着微不可查的剧毒,此毒才是导致云宗主死亡的关键。中此毒后,若不运转灵力,尚能苟活一个时辰,否则即刻毒发身亡。
如此看来,即便柳和风未曾暴击,引得他灵力运转,他亦活不过一个时辰。而那柳和风更似是遭人算计,做了那替罪羔羊。
终了,那仙官还自袖中掏出一个青瓷药瓶,双手奉给云一鸣,“神君,当初小仙验尸后,便觉云宗主之死或有蹊跷,心知事关重大,便悄悄提取了些许残留剧毒,只盼有朝一日能亲手交给神君。”
他眉尖微蹙,话音一顿,继而又道:“只可惜,小仙才疏学浅,竟看不出此毒究竟萃取于何物,然而,从气味上判断,却也不似生于天界之物。或许,地祇神宗苍宗主可以看出,只是……出于谨慎……”他话尽于此,不便多说。
云一鸣明白他的意思,接过瓷瓶,深深一揖:“仙官恩义,一鸣记下了,多谢!”
那仙官忙将手揖得更深:“岂敢岂敢!实是云宗主生前待小仙不薄,小仙不过是感恩图报罢了。”
“我还有一事,尚需劳烦仙官。”云一鸣淡声道。
那仙官又是一揖,“神君只管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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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无常,祸福相依,这个道理好似在李大山的身上较起了真,非要体现得淋漓尽致,方能证明自己便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似的。
凡人机缘巧合食得天界仙丹,可谓是福;因光阴停滞,容颜不老,差点被当成妖怪烧死,此为祸;
千钧一发之际,被化身为道姑云游四方的织英仙子救下,是为福;好日子没过几日,便又死了干娘,是为祸;
干娘临终将他托付给云一鸣,并随之一步登天,可谓为福;登天之后,除了在南天门站着的那一时片刻外,接下来整整两年的时间,他都是在天牢中度过的,便算是祸吧。
这一日,牢门开启之声传入耳中之时,他正在蹲在牢中,低头摆弄那已被他捯饬了两年的石块,他不经意地抬起头。
只见,那开门的牢头身边,负手而立着一位芝兰玉树般的人物,他定睛一看,那人不是云一鸣,还能是谁?李大山喜出望外,拿着石头奔到云一鸣身旁,热泪盈眶:“云公子,你终于来了?”
云一鸣微一颔首,便走进牢房内,环顾四周后,扭头问那牢头道:“山神逃走前,一直关在的这间吗?”
那牢头点头称是。
“在他之后,除了此人,” 云一鸣话音一顿,看了一眼李大山,向那牢头示意地问:“可曾有别的囚犯关进这里?”
牢头指着李大山道:“山神逃离的当日,他便被关了进来。”
云一鸣微一颔首,又对牢头道:“你先出去吧。”
那牢头口中称是,抱拳揖手后便转身离去。
云一鸣仔细查看牢房的每一个角落,并未发现异常之处。他的视线又移至李大山身上,上下扫视一番,最终落在他手上的那几块石头上,淡声道:“这石头从哪里来的?”
李大山指了下周围地面,“就在这地上的干草里捡的。”
“是你弄碎的?”云一鸣问道。
“不不不!”李大山急忙摆手否认,“我进来的时候便是碎的。”
“那日你在南天门口,可曾看到有人出入?”云一鸣继续发问。
李大山思索片刻,便将那日情形一字不漏地说给云一鸣听。
那日,他方进了天界的南天门,便被云一鸣叮嘱在那里等他。他小小一介凡人,初来乍到天界便独自一人守在南天门口,内心的忐忑之情可想而知。
约半炷香的时间后,他看见一个身着灰衫之人东张西望、鬼鬼祟祟地自天界内向南天门走来。那人看起来神色慌张,胸前衣裳上还破了一个洞。
李大山见那人探究地望向自己,心中不免一阵紧张慌乱。待他走近了些,又将自己上下打量一番,问道:“小孩,你是凡人?”
“嗯嗯嗯!” 李大山忙点头回应。
那人似是松了一口气,又问道:“守门的天兵呢?”
李大山忙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果然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那人抚掌称快。
而后,他正欲抬脚走出南天门,却又生了好奇心,“我观你一介凡人,莫非是地祇神宗苍柏神君提你上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李大山摇头道:“我叫李大山。你说的什么神君,我不认识,我是云公子带上来的。”
那人闻言一乐,又问道:“云公子?云一鸣吗?整日摆着张臭脸的那个?”
李大山忙点头,反应过来不能人后语人是非,又忽地摇头。
那人却不管他,只似惋惜又似幸灾乐祸地道:“哎呀,今日起,恐怕他那张脸啊,只会更臭喽。”
那人见李大山一副傻兮兮的模样,提醒道:“我看你一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好心提醒你一句,那个苍柏神君,你不认识最好,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好自为之吧。”说罢,便脚底抹油一溜烟地溜出天界。
谁知,他前脚刚走,后脚便有几名天兵走了过来。天兵见他面生,又是位身上无半点仙气的凡人,便上前询问一番。
李大山称自己是云公子带上来的,这天界的云公子,除了正一神宗的云一鸣便无旁人了,只可惜那云公子,刚才恰巧重伤,昏迷不醒。
众天兵无从考证,便差了人去正一神宗请示,却被惊闻丧子噩耗的云老宗主痛骂,吓得连滚带爬地回到南天门。
众天兵便草草决定,暂将李大山收押在天牢之内,待那一鸣神君苏醒之后,再差人前去请示。
听罢,云一鸣思量片刻,便转身出了牢门,头也不回地道:“走吧,带上石块。”
李大山乐得合不拢嘴,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踏出牢门,两年了,他终于踏出了这扇牢门。
他紧紧跟在云一鸣身后,生怕一个不留神便跟丢在这漫天的仙气缭绕之中。行了一段路,见云一鸣始终不发一言,他便试图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突然,他想到了说些什么好了,于是道:“云公子,这两年来,我在天牢之中,几乎每一个进来的犯人都会说上一遍这段风流佳话,我几乎可以倒背如流了,不知你有没听过,要不我说给你听听?”
见云一鸣并未出言反对,那李大山便当他是默许自顾说了起来。
话说,天界有位自人间擢升而来的小仙君,不仅容貌俊美绝伦,而且天资卓越不凡。初登天界不过区区十二载,便已能够独力斩杀上古妖兽,可谓是位少年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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