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为师考虑一下吧。”
江潼忙站起身恭恭敬敬抱拳拱手道:“多谢师尊。”说罢,高高兴兴上床睡觉,只消片刻便沉沉入梦。
梦中只见师尊、他还有柳兄三人一起手拉着手,腾云驾雾朝天界飞去。
捡到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兄弟做师弟,带出去多有面子多风光,真是好不快活。
然而,就在他心满意足得意洋洋之际,半路突然杀出一人来,他定睛一看,来人不是云一鸣还能是谁?
只见他生生将柳和风的小手抢了过去,继而,冲自己邪魅一笑,一脚便将柳和风踹下云端。
“啊!”他大叫一声便从梦中惊醒,醒了方才发现不过是一个梦而已,但仍恨恨骂道:“这个龟孙子!”骂完解了气,方才想起怕是惊扰了师尊,忙捂住嘴巴朝床上望去,却见师尊的床上空空如也。
他赶忙起身去轻敲隔壁云一鸣的房门,敲了几次也无人应声,心道,奇怪了,三更半夜的他们能去哪儿?
谁知他一转身,一袭黑衣的云一鸣赫然正站在自己身后,“啊呀妈呀!”江潼惊呼一声,抚着胸口喘气,片刻道:“人吓人吓死人!”
“找我何事?”
“我师尊可在你房里?”
“不在。”
“夜半三更的你去哪里了?”
“如厕。”
“可有看到我师尊?”
“不曾。”
“你不担心?”
“堂堂天界地祇神宗神宗主,试问三界能有几人奈他何?”
“有道理。”
“让开。”
江潼乖乖让出被他堵在身后的房门,云一鸣迅速进入并关上房门。
江潼腹诽道,火气挺大的,还记仇呢,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既然起来了,也不妨如个厕再睡吧。
待他如厕归来,迷迷糊糊推开房门,冷不防发现房内杵着个人,又吓了一跳,“哎呀妈呀!师尊,您吓死弟子了!方才您去哪儿了?”
“起夜。”
“哦,怎么一个两个都起夜?”江潼打了个哈欠,小声嘟囔着。
“还有谁起夜?”
“弟子……云一鸣。”他迷迷糊糊、断断续续道。
“一鸣也起夜了?”
“他不是起夜,他是讨厌,连在弟子的梦里都不放过柳兄,欺负他,弟子都被他吓醒了,讨厌鬼……”说罢又打了一个哈欠睡着了。
“哦,竟是潼儿在做梦。”苍宗主释然一笑。
.
柳和风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发呆,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生病。
高热不退,今日已是第五日了。
前几日他还愿四处走动,今日头痛欲裂,不过才晌午时分,便觉昏昏沉沉,只想待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好不容易即将入睡,却听到李大山的声音,“和风,快点!我爹要打断我的狗腿!让我在你的床底下躲一会儿吧。”
柳和风勉力睁开眼,只见李大山做贼似地猫着腰进来,虚弱地问道:“所为何事?”
“还不是七月半那回的考试,昨日先生将批阅过的考卷发了下来,我见先生给我批了一句‘七窍通六窍’,你想这得多厉害!我心下自然高兴,于是拿给我爹看。谁知他看了竟一句话都没说,就抡了棍子要打断我的狗腿。若不是恰好遇见那两位仙师与我爹搭话,我哪有机会溜到你这儿来。”
柳和风哑然失笑道:“你好嚣张,一窍不通也敢拿给你爹看,他不揍你才怪了。对了,你说的是哪两位仙师?”
“就是你表哥的那两位同伴啊。”
“他们来此做甚?”
“许是来寻你的吧。我听到我爹说‘添衣舍就在隔壁’、‘和风是住那儿’、‘添衣舍做的衣服天衣无缝’什么的。”
这时,门口传来李大山爹、桃金娘,还有些其他人的声音,李大山吓得连滚带爬地赶紧钻到床底去。
“二位仙师,请进。和风,仙师来看望你了。”说话的正是桃金娘,与她一同进入的还有李大山爹、苍宗主师徒二人。
柳和风见来人,便要起身下床施礼,被苍宗主拦住:“柳居士,身体不适不必多礼了。身子可好些?”
柳和风勉力一笑道:“劳烦仙师挂念,和风感激不尽。身子自是无碍,大夫说再将养两日即可。”
“两日复两日,药都喝了十来副,这高热始终不退,这可如何是好?”桃金娘边说边抹起了眼泪。
“娘,你哭什么?我已经感觉好多了。”
“和风娘,你就别担心了,有两位仙师在此,定有治病良方。”大山爹宽慰桃金娘道。
苍宗主撸须道:“嗯,让老夫先看一看。”继而转头对李大山爹跟和风娘道:“还烦请二位居士先行回避,以便老夫诊治。”
“那我们便在院内候着,若仙师有任何需求,吩咐一声即可。”桃金娘道。
苍宗主微笑点头,待二人退出后,江潼便上前一步来到床前道:“柳兄,这几日还好吧?”
柳和风笑答:“江兄不必担心,我好着呢。对了,一鸣兄呢?他近日可好?”
江潼脸色一沉道:“你莫要挂念旁人,先养好自己的病才是。”
苍宗主道:“此屋内光线昏暗,有碍施诊,可有烛台?”举目便望见窗边方几之上的一盏烛台。
柳和风道:“我娘怕我着凉,将两扇窗都关上了,我来将窗打开即可。”说着欲起身下床。
江潼忙止住了他,“柳兄,我来开即可。”
苍宗主却道:“你娘言之有理,窗自是不必开了。我来点上一盏灯,再为你诊脉吧。”言毕,右手一个弹指即隔空点燃了那秉蜡烛。
见此,柳和风和江潼二人皆睁大了眼睛。
只见,几乎同时,苍宗主吐了一口鲜血。
江潼忙上前扶住他,“师尊!”
柳和风同时道:“仙师!”
苍宗主伸出右手止住二人道:“无妨,且让老夫为柳居士诊把脉吧。”
柳和风道:“仙师今日身体有恙,还是不必劳烦了。”
正此时,传来“笃笃笃”敲门声。
☆、仙师探病
柳和风扬声道:“请进。”
谁知,进来的竟是云一鸣。
只见,云一鸣微微躬身拱手道:“苍宗主!”
“一鸣,你来了。”苍宗主微笑道,嘴角还残留着一缕血迹。
“嗯,宗主您这是怎么了?”云一鸣问道。
“无碍,只是一时大意误点了那烛火。”
闻言,云一鸣眼内闪过一抹惊异之色,转而对江潼道:“依我之见,还是尽快带苍宗主回客栈调息片刻是为妥当。”
“所言甚是。师尊,我们先回去吧,明日再来看望柳兄亦可。”
苍宗主满含歉意地对柳和风道:“柳居士,真是惭愧,今日本是特地前来为你诊治,看来不能如愿了。老夫明日再来看你吧。”
柳和风忙道:“仙师,客气了。今日您能来,和风已是深为感激了。”
江潼对柳和风拱手道:“柳兄,明日我们再过来,今日就此告辞了。”
柳和风亦还礼,“好的,江兄。慢走!”
说罢,三人便转身离去。
“哎那个,一鸣兄,近几日我未去学堂,不知先生都教了些什么,你可否留下片刻,转告一二?”柳和风突然对着三人离去的背影道。
江潼闻此言,不禁又为柳和风带着病,却依然惜时勤学的举动而赞叹不已,生怕云一鸣拒绝似的抢先道:“一鸣兄,我护送师尊先回即可,你就留在这里帮柳兄温习一下吧。”
云一鸣虽未言语,却止住了脚步。
待师徒二人离开了添衣舍,云一鸣遥望着那盏被苍宗主点燃的烛火,弹指熄灭了它。
顿时,感到胸腔内一阵翻江倒海,虽经自己几番压抑,却一如苍宗主那般,仍是吐出一小口鲜血来。
柳和风见他口吐鲜血,一时心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迅速下床奔到他身边,用雪白的袖口擦拭他唇上的鲜血,“你没事吧?今日怎么都跟这秉烛火过不去呢?”
云一鸣却一把捉过柳和风正在擦拭他嘴角的手腕,感受着他的脉动。
除了比正常脉动快了些许,高热之人常有此症状,并未发觉其他任何不妥。
“怎么了?”柳和风疑惑地望着他。
“这屋内有其他人?”
“你怎么知道?”柳和风继而转头朝着床底道:“出来吧。”
只见,李大山慢慢从床底爬了出来,站定后挠挠后脑勺傻笑道:“嘿嘿,云公子。”
虽然在学堂同窗了几日,但他仍不敢直呼其名。
云一鸣暗松一口气。
柳和风道:“现在开始温习吧。”又看向李大山笑问:“你要一起再学一遍吗?”
李大山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我还是先回去了。”说罢,兔子一样逃了去。
云一鸣看了一眼柳和风问道:“何事?”
柳和风赧然道:“一鸣兄,怎知不是温习?”
云一鸣并不望他,不答反问:“你需要吗?”
柳和风笑道:“确非温习之故,我只是想请教几个问题,还望一鸣兄能如实回答我,可好?”
云一鸣:“请说。”
“那日我们所去之处光怪陆离、虚幻迷离,你能告诉我那是什么地方吗?”
“魔界。”
柳和风并未显出讶异之色,继续问道:“那日我听苍仙师提及‘仙丹’二字,而且你们总说‘人间童子’,你们三位可是神仙?”
“正是。”
“方才苍仙师和一鸣兄先后隔空点灯、灭灯,为何口吐鲜血?”
“在人间,凡人面前使用仙法,定遭反噬。”
“既会反噬,那上回我沐浴之时,一鸣兄为何在我这个‘凡人’面前破戒使用仙术?”
“一时情急。”
柳和风思索片刻道:“反之,是否没有反噬的话,你面前之人定然不是凡人?”
云一鸣看了他一眼,原来看似大大咧咧的他,心思却甚为缜密,“不错。”
“既如此,上次未曾反噬,想必一鸣兄当时即已知晓我并非凡人了,是吗?”
“是。”
“方才,苍仙师在我面前使用仙术,一鸣兄可曾告知他我非凡人?”
“未曾。”
柳和风仿佛自言自语道:“那他为何破戒使用仙术?难道也是一时情急?可依我看当时情形一点儿也不急啊,他完全可以让江兄点灯的,火石就在烛台旁边,何苦多此一举呢?难道他想知道我是不是凡人?还有,一鸣兄,方才你既已知晓苍仙师遭了反噬,又为何继续使用仙术?”
云一鸣并未作答。
柳和风继续分析道:“你二人皆因李大山藏于床底而遭反噬,苍仙师定然认定我是凡人。而一鸣兄你更是不解,缘何两次使用仙法而结果不同,故而问我房内是否有其他人。”
云一鸣听他如此冷静拨茧抽丝,面上虽一如既往地波澜无惊,心下却不禁叹他聪慧过人。
“还有上次在魔界,你并未告知苍仙师,水鬼抓你的真实目的,是在为我的疤痕保密吗?”
冷不防地,柳和风突然把脸凑到他面前寸余之处,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一鸣兄,你明知我并非凡人,却泰然处之,不知何故?”
云一鸣盯着眼前这张放大的脸庞,原本的苍白迭丽,却因高热而染上了两抹红晕。连同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也因久病而荡漾着些许迷离。
他愣住良久,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时吐出的气息。
那气息拂在他的脸上温温的、暖暖的,竟使他脑子一片空白,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方才开口道:“在我眼中,无论仙凡神魔,你便是你,无甚差别,何必纠结?”
此言一出,柳和风心中大震。
千年来,他惯于在人前苦苦隐藏秘密,宛若那是一个不可告人的身份。
而今日,这压在他心头重若千斤的巨石,竟被云一鸣如此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卸了去,为他带来前所未有的如释重负之感。
这位神仙哥哥是除了他娘亲之外,第一个让自己在他面前,卸下心防,不用苦于伪装的人。
他的视线探究地在云一鸣脸上扫视两个来回,最终,落在了他那微启的薄唇上,唇下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若隐若现。
柳和风忍不住看了又看,他只觉得这是一张口吐莲花的嘴,三言两语,便让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轻松愉悦。
他又凑得更近了些,没头没脑地问道:“哥哥,你吃糖了吗?”说罢,又在云一鸣的唇边嗅了嗅。
云一鸣局促地往后退了退。
柳和风唇边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将脸往后移了移,直勾勾地望着他的双眼,又问道:“你到底是谁?”
问完,不待云一鸣回答,便又在他的肩上嗅了几下,仿佛嗅几下便能嗅出他的身份似的。
云一鸣眉头微蹙,这是柳和风第二次像只狗一样在自己身上嗅来嗅去。
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住他的额头,嫌恶般地将他的脑袋缓缓推离自己。
孰料,柳和风非但未被推开,反倒用双手捉住他那只手,又将脸凑到他面前,嬉皮笑脸道:“好像没有闻到害我的气息,怪哉!为何你身上的气味那么熟悉?好像一出生就闻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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