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云一鸣抬眸望向柳和风。
只是,还未待他言语,柳和风突然瞪大了眼睛道:“你不会是我爹吧?”
云一鸣差点喷出一口血来,顿时抽出自己的手,“胡说什么。”
“既然不是,你且说说,那日我娘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你何不亲自问她?”说罢,云一鸣貌似不经意地往后退了一步。
谁知,柳和风立即紧跟着上前一步,用那双耀如日月的凤目满含期盼地望着他的眼睛,蛊惑般地轻轻道:“我娘若肯说,我何必再来问你?哥哥,你来告诉我好不好?”
云一鸣望进他那两汪幽深如潭水般的眼睛,静默片刻,忽然转过身子背对着他。
此时的柳和风,竟让他感到些许无力招架,他只听到自己言语不太顺畅,“告诉你……什么?”
恰此时,桃金娘推门走了进来,柳和风这才放过他,云一鸣匆匆抱拳施礼。
桃金娘道:“云公子,不必客气。”
她转而对柳和风道:“和风,你要云公子告诉你什么?说来给娘听听。”
柳和风可怜兮兮地唤了声“娘”,方才在云一鸣面前那股聪明伶俐和咄咄逼人的劲儿通通不见了踪影。
“娘,无甚紧要之事。”
“既无紧要之事,你便快回床上乖乖躺好吧,别忘了自己还病着呢。”
“哦,知道了,娘。”
见柳和风躺好后,桃金娘便对云一鸣道:“可否请云公子借一步说话?”
云一鸣微微点头,便跟在桃金娘身后出了房门进入院中。
“云公子,你可知方才那两位仙师何故匆匆离去?”
云一鸣斟酌片刻,终是道:“我想,或许他是动了收徒的念头。”
“若真能如此,那便再好不过。和风一直未曾病过,此次不过高热,却久久不能退去,我甚为担心。若是能入得仙门修炼,沐得仙门仙气,此病定可不药而愈。”
“不知他自己的意愿?”
“他会愿意的。”
.
翌日,直至巳时,柳和风依然昏昏沉沉、意识模糊地蜷缩在被窝里,用手紧紧抱住自己,以抵御高热带来的畏寒感。
他时而眉头微蹙,时而重重吐纳,细密的汗珠不断地从他的额头渗出。
他尽量控制住自己,但仍是时不时地发出轻轻的呻/吟声。
朦胧之中,仿佛有人轻声呼唤他,是谁?
似是娘的声音,又似还有其他人的声音,他想要应声回答,然而自己浑身软弱无力,似梦魇般,想醒却又醒不了。
之后,又有一些话语断断续续传入他的耳中。
“弱水河阴气过重所致……”
“求仙师,救救我儿……”
“此一别……终生不得相见……”
“只要我儿能活命,生离死别又有何惧……”
……
☆、初登天界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熟悉的气息袭来,好似有一只手敷上他的额头,随之而来的是绵绵不断的暖意,他觉得痛苦顿时减轻了许多。
只是,好景不长,只消片刻这只手便抽离了去。
柳和风顿觉烦躁不已,眉头紧锁,蜷缩着身子翻来覆去。
直至那只手再次敷上他的额头,他才舒展开皱成一团的眉头,脸上露出一个舒心的笑。
再一次,当那只手欲离去的时刻,迷糊之中的柳和风及时抓住了那只手,紧紧抱在自己怀里。
“……他病着,你便让他抱一会儿吧……”
他抱着那条胳膊,舒舒服服地不知睡了多久。
好似睡在云朵之上,又好似在空中翱翔,又宛若去到一个空气清新、冷热适中、安静祥和之所,如梦似幻。
不知又过了多久,他好似被放到一张床上,而后那一直萦绕在他身边的熟悉气息,仿佛又远离了他。
宛若溺水之人离了救命稻草般,他焦急不安地翻来覆去,好看的眉头皱成“川”字形,全身上下缩成一团。
此时,他耳边又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就忍一忍直到……因你才泡在弱水河中近两个时辰的……”
“……回正一神宗复命……”
“……一起带回去……”
少顷,他便觉得那熟悉的气息又重新包裹着他。
他安心极了,使劲往那气息里偎啊偎、蹭呀蹭,似闻一声嗤笑:“真像一只狗。”
这次,他便踏踏实实地沉睡了过去……
.
当柳和风醒来时,映入他眼帘的不再是添衣舍自己的寝房,而是一个清冷的陌生房间。
他躺在一张镂空雕花拔步床上,望向床上白色的帐幔、室内白色的屏风、白色桌几和圆凳,甚至连那罗汉榻都是白色的。
只余那白色桌几之上,白色瓷瓶内插着的几朵鲜红欲滴的花枝,为这素白的房间添上一抹异样的色彩。
他记得他因高热浑身乏力,在自己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怎的醒来竟换来一个地方?
他起身穿衣下床,舒展了一下自己的双臂,顿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病好了?烧退了?这是什么地方?为何尽是白色?难道是梦境?
正在此时,有人推门而入。
他举目望去,顿时吓得不轻,此时进来竟是女儿身装扮的云一鸣?!
真的是梦?他是想过若云一鸣是个女儿身便好了,可那不过一时兴起的调笑念头而已,自己竟在梦里将他梦做女身?!
他不禁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啪!”很疼,不是梦,是现实?!
“你醒了?!”只闻那位姑娘稍显意外淡淡道。
柳和风拱手施礼疑惑地问道:“姐姐,您是?”
姑娘将手中托盘放在桌几上,又将那托盘中的汤盅端放至桌上,只是道:“你已足足睡了十日。”
“姐姐,敢问这是什么地方?”
“天界凤鸣居。”
“天界?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娘呢?”
“你先别胡思乱想了,既已醒来,那便自行将这汤药喝下去吧。”说完便退了出去。
柳和风随手掀开那汤盅盖,一股浓烈的药草气味扑面而来,忍不住凝眉别过脸放下汤盅,心下不欲再喝。
对于眼下的情形,柳和风一头雾水,忍不住仔细回忆这些天来,自己朦胧之中,听到的那些只言片语。
须臾,他便推测出个约略的来龙去脉。
因他病情日趋加重,娘定然求助于苍仙师,而苍仙师亦言明此去应是终生不得再相见,而娘救子心切,哪里还会计较这些?
思及自己能登天界,自然新奇不已,但念及娘来,又不免担心挂怀。
好在他娘亲并非凡人,来日方长,他日定能相见。
方才那位姑娘,除了相貌,竟连气息也与云一鸣几乎相同,难道云一鸣竟是女儿身?只是为下凡行事便宜,方才化作男身?
在人间之时,自己一时兴起举止稍显随心所欲。
思虑至此,柳和风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竟莫名烦躁不已、胸闷气短,当下便起身开门欲出去透透气。
这厢开了房门,一团雾气便袭面而来。他用手在面前扇了几扇,方将这团雾气扇了去,这才看清脚下的路。
放眼这天界,竟与那人间传奇话本上所描述的无甚差别。
只是,这缭绕的云雾比自己想象的浓了些,竟将那地面笼了个严严实实。
以致他踏出的每一步都不似人间那般有脚踏实地之感,总担心会踏空,直至走出数十步方才适应。
约摸走出一刻钟,方出了一座巍峨的大门,他回头望去,只见门头上悬着白底鎏金匾额,上书“正一神宗”四个大字。
他又信步沿着高高的院墙,走了小半个时辰,便看到一座与正一神宗相差无几的大门,只是那门头上方的匾额上书“地祇神宗”。
他正想到云一鸣曾称苍仙师为“苍宗主”,不知可是这其中的一宗之主之时,便见自那“地祇神宗”奔出一人,此人正是江潼。
江潼见他惊喜道:“柳兄,你终于醒了!适才正一神宗差了人来说你醒了,我正欲去接你回来,你便自己送上门了,快快随我去见师尊吧。”
说罢,不由分说拉了柳和风便进了地祇神宗的大门。
“正一神宗?可是我方才醒来之时所处之处?”
“正是。”
“方才,我离开那正一神宗,信步至此,并未告知主家。”
“柳兄不必担心,稍后我差人前去知会一声便可,还是先拜师入宗方为重要。”
“拜师入宗?”柳和风一脸疑惑。
“对啊,你娘和师尊都说好了。此事说来话长,有机会再慢慢说予你听吧。”
在江潼的引领下,柳和风拜见了苍柏神宗主。
因柳和风是“凡人”飞升至天界,正式拜师入宗前需得斋沐,一般地祇三日,而凡人则需七日。
七日后,柳和风便正式拜了苍宗主,入了地祇神宗,成为苍宗主现存仅有的两个徒弟之一。
一入此门,待柳和风再出此门时,已是他踏入天界之日起的七年之后……
.
自柳和风入了地祇神宗,头半年每日和师兄二人跟在师尊身后。
五分莳花弄草,四分炼制仙丹,仅余了丁点闲暇时光方才修炼修炼仙法灵力,只为在各神宗仙门之中不至过于寒酸落魄,方才意思一下。
师兄江潼天性散漫,跟着师尊一起堪破九天,对修为并无追求,自是乐得自在。
至于柳和风,对于栽花种草此种耄耋之年的爱好并无分毫兴趣,而对于炼制仙丹和修炼仙术却是兴味盎然。
半年后,便禀明师尊弃了花草,专心炼制仙丹和修炼仙术。
话说自打他登上天界,通体上下便有种如沐春风、如鱼得水之感,仿佛他原本便是属于这里,一番周折重回天界,便一路疯长。
再加上他的聪慧过人与心神专注,做起事来两耳不闻窗外事,效果上自是事半功倍、一日千里。
少年不管,流光如箭,因循不觉韶光换。
转眼七年飞逝,柳和风无论是炼丹技艺抑或灵力修为皆属上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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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江潼手持仙扇正在丹炉边打瞌睡,突闻一声惊雷,顿时一个哆嗦醒转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只见,自丹炉内冒出滚滚浓烟,自那浓烟中走出一个手持仙丹、灰头土脸之人。
他身上的白袍也黑一块紫一块,对此,他却浑然不觉,只听他欢呼雀跃道:“师兄师兄,我终于炼成了!”
江潼松了一口气见怪不怪道:“我的好师弟,你不要一次比一次的动静大好不好?这炸声怕是方圆十里都听到了!你这次炼的又是什么丹药?”
“这枚丹药叫‘口吐真言丹’。”说罢,斜睨了江潼一眼奸诈地笑了笑,“师兄……”
江潼转身便跑,一边摇头摆手道:“你休想再拿我试药!上次你那个‘身轻如燕丹’害我腹泻整整三天,腿都拉软了!”
柳和风举着丹药在他身后追着道:“师兄,且不论过程,你终究还是瘦了十几斤呐。”
“还有上上回那个‘乌发生发丸’,让我的头发一夜间便长了一丈长,害我踩到头发从阁楼上跌了下来,因骨折躺在床上五日未起。”
“哎呀,师兄,当时不就给你服了‘无感止痛丹’和‘断骨续接丸’了吗?”
“呵呵,柳和风,这次无论你如何巧舌如簧,我都不会吃的!”
谁知他的修为在柳和风面前早已不值一提、不堪一击。
不过十来步便被柳和风逮住一手按在院中地上,而后一个跨步便骑坐在他身上,把那拿着丹药的右手使劲朝他嘴边送。
江潼则是拼了命地把那只手朝外推,想骂柳和风,又怕他趁机将丹药塞进自己口中,只得“咬牙切齿”道:“想不到你竟是强人所难之徒!”
柳和风皮笑肉不笑道:“呵呵,何止?如今不妨告诉你,我在人间的口号便是恃强凌弱、欺负弱小。”
“师弟师弟,想当初是我力劝师尊,你方才得以登入天界,你是知恩图报之人,对不对?”
“呵呵,恐怕要令师兄失望了,我柳和风一向喜欢以怨报德。”
“师弟,师弟!你还记得你我相识之初,那些令人怀念的日子吗?大家彼此之间还有些拘谨,让我们回到过去好不好?”
“废话少说,谁让你技不如人?我劝师兄今日还是乖乖从了我吧,哈哈哈……”一连串“狰狞”的笑声。
江潼突然侧脸看向门口处,张口呼救:“神君救命啊!”
便在此时,柳和风果断趁机将那“口吐真言丹”塞进他嘴里,遂又在他胸前轻轻一拍,那“口吐真言丹”便咕噜一下滚进了师兄的肚子。
柳和风继而道:“神君救命?雕虫小技,以为我会信你?”说罢,方从江潼身上站起身来,遂朝江潼伸出了手便把他拉了起来。
江潼连连干呕几声,见呕不出来,便知为时已晚。
该死的师弟,仗着自己修为高,总是拿他试药。
不过,师弟在炼丹这件事上还是颇为靠谱的,不至于任由他吃死了去。
作态挣扎一番后,便由着他去吧,况且上次自己是真真瘦了十余斤呢,整个人都显得年轻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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