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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又问了一遍，“你若属意，便留下这层不上不下的皮囊，你若只当个好玩儿的物件，毁了再造一只，不麻烦。”
第六十二章
毁了再造一只。
当真和之前的一模一样了吗？
灵瑶在心里问自己。
她又想了许久，对王后道，“懒得换，我，有点习惯了。”
习惯了有人斗嘴。
习惯了任性时有人万分依从。
习惯了有人毫无把门的撩拨之语。
她想，人不就是这样吗？
最讨厌的就是落差。
曾经得到过一个人的满心满眼，如何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光陨落？
灵瑶放轻了呼吸声，道，“我要与子戚成婚。”
子戚愕然不止。
王后瞳孔微微一缩，“你可知晓你在说什么？”
灵瑶护在子戚身前，“我还没腻，母后，这是我的东西，不能毁。”
子戚躲在灵瑶身后，尚在状况之外。
直到王后从背脊之中抽出一柄银枪，眼中泛出杀意，他这才明白王后之前所言，压根没准备给他留活路。
子戚沉声道，“你敢？”
王后从唇缝儿中溢出一丝冷笑，“敢不敢，用你的尸体作答最为得应。”
两人双双将灵瑶推开，一黑一紫拉了灵力场，在一方地界之内搏斗不止。
灵力场内，飞沙走石数丈之高，黑影速度之快，掠过之处只余残影。那紫衣双手结印，长发如瀑，在狂风肆虐中张牙舞爪。
二人交手不过数息之间，紫衣搏击数招，终究不敌，自半空之中坠落，溅起一地尘泥。
黑衣姿态轻松，一步步走向子戚，眼中凶光显露。
灵瑶极剧拍打着灵力场，惊恐哀求道，“不，不要——”
她一边嚷叫着，一边奋力想要冲撞而入。
灵瑶眼中细泪蜿蜒，“我喜欢他，我想要他，我只要他！”
王后高抬的银枪凝滞于半空，她转头，眼中不解，“你二人相识不过数月，你就一片痴心？”
灵瑶仿佛被掐住了脖子，喃喃道，“我不知晓何为痴心，我只是不想让他死，我和他，就好像相识……许多年了，他死了，我怎么活？”
子戚一怔。
甩开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将灵瑶所说归结于救他心切。
他们自然是熟稔的。
灵瑶还抱过小时候的他。
只是没想到，灵瑶将所有妖力用以编织幻境之后竟还能分出一缕心神给他，当真是受宠若惊。
王后道，“你想清楚。”
灵瑶这次沉默了许久，“我从见到他的第一日就思量好了，得到他，是我刻在骨子里的渴求、夙愿。”
“我好像，许久许久以前，就想要他了……”
“只是一直不知道怎么做。”
“今日我有了这个机会，为何不做，怎能不做？”
子戚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收起，不对劲儿。
他陷在深坑中，耳边响起翊厘所言。
“你若有那个本事，尽管来。”
难不成，翊厘此番言语并非反讽，而是在鼓励他？换一种方式说，翊厘早就知晓他的老母亲觊觎他云鹤的□□，是以鼓励他下界自投罗网？
这究竟是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灵瑶看向子戚的神色中带上志在必得，她蛊惑一般对子戚招招手，“小奴隶，过来。”
王后收起了灵力场，一脚将子戚踹了出去。
这么一踹，子戚便被抬入了公主府。
五花大绑。
穿红着绿。
他生无可恋地躺在大红的锦被之上，面对着越凑越近的貌美公主，欲哭无泪。
他试图讲理，“麓城禁止着红，禁止成婚。”
灵瑶笑意盎然，“我们可以偷偷地。”
“你这是监守自盗！”
“是。”
“我们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
子戚憋红了脸，“若论辈分，我应当叫你一声姨娘。”
灵瑶“哦”了一声，“那你叫吧。”
子戚咬牙道，“这不是叫不叫的问题，而是不合适！不能成婚！我们之间有护城河那么长的一条鸿沟，我和你的儿子才是……”
灵瑶截住话头，“你和我儿子才是一对儿？”
子戚：“……”
灵瑶又道，“你若是对我无意，为何日日撩拨本公主？‘情根深种’，‘相思如是’，‘万分依从’，‘放荡言语’，这些话是从狗肚子里吐出来的？”
子戚有口难辩。
浪荡惯了，终究湿了鞋。
灵瑶忽然神秘地俯下身，亲昵在子戚的耳边细声细气道，“与我成婚，这麓城所有的一切皆为你所驱，你想要的，都给你，可好？”
子戚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
他努力压下蠢蠢欲动的心，却又忍不住道，“当真？”
灵瑶含笑点头，“我的一片真心喂了狗，既然已经喂了，断然没有从狗肚子里掏出来的道理。”
“我唯一能做的，便是把这条狗，变成我的狗。”
子戚仰躺在锦被之上，脑中天人交战。
灵瑶失去耐心，“你觉得你还有选择？都被本公主绑柱子上了，还能逃掉不成。安静点儿，配合一点，说不定咱们还能度过一个和谐的夜晚。”
和谐这个词的具体操作差点要了子戚半条命。
再次醒来时，子戚的脸青白一片。
灵瑶被吵醒后，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这般活见鬼的模样。
她想到了昨晚的水乳|交融，心中难免愧疚，难得地不用那阴阳怪气的调子讲话，柔声对子戚道，“脸色这般不好，是疼得狠了？怪我，怪我，昨夜太过火了，思量欠妥，忘了你是初次……”
子戚一把打开她的手，语气森冷，“我就一个问题。”
灵瑶也不恼，连声哄道，“你问，我知无不言。”
子戚深吸了一口气，“你明明就是个带把的，为什么要让整个城池的人都叫你公主？”
灵瑶想了想，倒是很认真地答道，“什么人才能享受万千宠爱？”
子戚用一副老子不知道的神情望着她。
灵瑶叹了一口气，轻轻摸了摸子戚的胸膛，“过个公主瘾，骄纵一生，岂非美哉。”
子戚磨牙，“你是变态吗？”
灵瑶努了努嘴，一双眼紧紧盯着子戚露在被子外的蜜色肌肤，“我以为经过昨夜一役，你应当是早已下了论断，万万没想到，你这桶水竟是个无底洞，这般激烈了……嗯，还没灌满，怪我怪我，低估了你的承受力。”
“闭嘴！”
灵瑶极其乖觉地闭上嘴。
子戚气得几乎喘不上气，“解开！”
灵瑶言听计从。
子戚一瘸一拐地想要下床。
灵瑶殷勤道，“渴了？想喝茶？我给你端。来，温着的，慢点。乖。”
子戚头疼地端着手中的茶盏。
脑中一线灵光闪过，他脸色一白，险些将茶盏打翻。
如果灵瑶并非女子。
又怎么生出翊厘这个冷淡小怪物的？
男妖和男仙如何能造出下一代！
麓城以绿为尊，是在暗示什么……暗示着灵鹿瑶姬把羽里仙君绿了，这才有了他的好兄弟翊厘？
又或者，上一辈并未出现谁绿谁的情况——羽里仙君并未死去，现在天上这个“翊厘兄弟”其实是他的伯父！
那他的好兄弟翊厘仙君去哪儿了？
他昨夜春宵，究竟是给谁带了一顶闪着光的绿帽！
实在是太太太乱了！
子戚深吸了一口，口吻平静地对灵瑶道，“你睡吧，我要出去走一会儿。”
灵瑶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我扶你罢？”
子戚神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灵瑶当即住嘴，对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子戚身上沾染了灵瑶的气息，皇城认主，便让他一路畅通无阻地溜了进去。
子戚十分顺利地从机关场中找到了幻境之眼灵鹿角。
又好巧不巧地在拿下灵鹿角的那一刻，看到了门口的一身玄衣。
子戚白着一张脸道，“巧啊，华缨神君。”
他补充道，“当真是巧，华缨神君也从仙界下凡了，如此简陋的幻境，怎能劳动您大驾光临？”
华缨不欲与他废话，只冷道，“放下你手中之物。”
子戚脸色沉了下去，“灵鹿角本就是仙界所有，仙尊点名要取，你也敢拦？也是，你从御仙府势大积威，这么些年来横行霸道惯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只是没想到你们的胃口这般大，觉得欺负小鱼小虾不得劲儿了，现在还想撒野到仙尊头上？”
华缨轻蔑看了他一眼，“嘴都烂了，还没长教训。”
子戚不知想到了什么，额角的青筋抽搐。
他在狭小的空间内化身为鹤，巨大的冲击力闯破了城墙。他又举翅猛扇，将琉璃盖顶掀翻，而后，从一片废墟中扬长而去。
眼看着就快冲破幻境，一股撕扯之力狠狠将白鹤拽下。
那一道雪白的影子从半空之中急速坠落，首先压垮了树枝，而后是一地的芍药。
子戚怒道，“华缨！你当真要与我过不去！”
华缨脸上仿佛套了一层冰霜，他神色不虞地再次重申，“灵鹿角，放下。”
子戚道，“我若不放，你又如何！”
华缨皱了皱眉，只思索了一瞬，道，“那便留下你的尸体。”
子戚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华缨以一种神明俯视蝼蚁的姿态居高临下看着子戚，道，“违逆者，死。”
灵力场中，一股凶悍的灵力从地皮之中窜出，仿若游蛇，以闪电之速朝着白鹤的背脊灌入。
“华缨，但凡我今日还剩一口气，来日谁人身死尚未可知！”
第六十三章
“母后！”
“不——”
灵瑶骑着一匹快马奔来，眼见着子戚狼狈之态霎时红了眼眶。
子戚咬牙道，“别叫了！”
“她不是你娘！”
“你他娘的也别演了，他早就不想隐藏身份，偏你还在梦中！”
灵瑶遗憾地翻身下马，抱臂依在马侧，远离战乱中心，只轻飘飘一句便止住了局势，她道——
“华缨神君，别来无恙。”
华缨停下手中攻势。
灵瑶道，“我也是才想起来不久，戚云这孩子实非凡品。没想到啊……当初从雪堆里随手一捡的小东西，竟能引来您这尊大佛。”
华缨微微启唇，眼皮撩出一个凉薄的弧度，“是你给了子戚损毁幻境的机会？”
灵瑶笑道，“我倦了，不行吗？”
灵瑶拍了拍马儿，马儿会意地调转了头。
马尾上，麻布袋子晃荡着，晃荡着，忽而猛地下垂，将里面之人摔得七荤八素。
戚云从麻袋中探出头，脸色惨白，“公主……”
灵瑶变了声，以醇厚的男音回应道，“戚云，事急从权，委屈你了。”
戚云脸色更白了。
灵瑶笑一声，“华缨神君，你手上一个人质，我手上一个人质，咱们互换，如何？”
华缨掀唇冷笑，“你手上之人，也称人质？”
灵瑶“咦”了一声，“您对戚云千般爱护，为了他甘愿替身而来，日日夜夜守护这个残破不堪的幻境，难不成，你又能眼睁睁看着他身死？”
华缨对灵瑶口中所言报之以嗤。
“爱护？”
灵瑶面上稳操胜券的神色微微一凝。
华缨又道，“不过本神君确实不能见死不救。”
“索性，你也把命留下罢。”
灵瑶和云鹤齐齐色变。
云鹤呵道，“华缨！灵瑶何其无辜！”
华缨轻描淡写道，“给了他选择的机会，是他不屑于。”
云鹤道，“你华缨神君草菅人命，当真不怕因果报应！”
华缨似听了好笑之言，“草菅人命——你指的是你，还是灵瑶？两个狂悖不堪的替身，除了便除了，不说替身无因果，就算有，本神君会怕？”
灵瑶道，“你若不是害怕因果，为何回护戚云？难道不是害怕当年夫妻剑之事报应在从御仙府另外二人身上？”
华缨冷冷看他，“你话太多了。”
灵瑶继续道，“当年夫妻剑为神谕祭，曾留有一子，便是戚云！当年戚云远赴北疆，险些冻死于雪地之中，是我救下了他，这才令一寒神君与从御神君免遭反噬，让你从御仙府继续辉煌无双。”
华缨道，“救下？呵，就当你救下了一副壳子，所以呢？”
灵瑶道，“放了子戚。”
华缨呵笑一声，“挟恩图报？”
灵瑶沉下脸，“是。”
华缨道，“可惜，这份恩，本神君不认。”
灵瑶猛地抬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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