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转向他,仍旧直视着玻璃墙外的花园。
我从没有和他提起过这个话题。
其实,他和晏明河的事,也算是人尽皆知,陈谨自己心里也有数,只是我一直不曾问起,突然问他,难免让他措手不及。
他嘴唇动了动,低下头,拇指抠着手里的盒子,沉默了片刻后,才说:“你都知道了。”
“明河先生多大了来着?”
“……嗯?”完全没想到我突然问这个问题,陈谨愣了一下。
我扳着手指算:“他比晏明朗大两岁,晏明朗刚过完三十五岁生日,那他有三十七了?他比我大十一岁,岂不是比你整整大十二岁?哇,好老。”
“……”
“知道Vito怎么说的吗?”
“嗯?”
“除了钱,他也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了。”
陈谨明显不无赞同,笑了一下。
“男人过了四十,一切都会走下坡路的,身材啊,颜值啊,精力啊,都不行了,他也折腾不了几年了,”我双手一合,“啪”地拍了下手掌,“你看不上他也很正常。”
“……”陈谨摸了摸鼻梁,眼神闪烁。
“都这么一个老男人了,又挑食,以后大概也找不到什么好对象了,过了四十岁,基本上一辈子也就那样了,想想还挺可怜的不是吗?”
“他……”陈谨顿了顿,摇了摇头,“你不懂。”
“什么?我怎么不懂?”我微微抬起身,转头看他。
他瞥了我一眼:“你看的只是表面,想追他的人,即使他到了五十岁,也未必没有。”
“怎么可能。”
“所以说你不懂啊。”他无奈地笑。
“我怎么可能不懂,既然他这么吃香,怎么追你这么久,也没把你追到手?”
陈谨脸上的笑容慢慢沉淀下来,只嘴角若有似无地微微翘着:“Shaw,我和他,很复杂,不是一两句能说清,也不是一两天能把一切解决。我……不可能爱上他。我不是Gay。”
“你是。”
“我不是。”
“谨,你是。”
他不再争执,只是用黑漆漆的明亮眼睛看着我。
“别固执了,谨,你只是不想承认,你除了我,还会喜欢上别人。”
“……”他眼神闪了闪,慢慢转开脸,下颚线绷得紧紧的。
“那并不是什么背叛啊,谨。你执着了七年之久,你放不下,就让我来替你做个了断。听着,谨,即使没有你,我也很幸福。”
他仍扭着头,身体微微发抖。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他慢慢地,转回头来。
“我怎么会不知道?”他脸色苍白,却仍在笑。
“既然知道,就别再纠缠了。”
“……好。”
“回头看看别人。”
“好。”
“真的真的不爱明河先生,就自己去找,找一个你喜欢的人,找一个能和你互相喜欢的人。”
“好。”
“别再搞错了对象了。”
“好。”
“那个盒子里的礼物,收下就给明河先生一个机会。”
“好。”
“真的要给他机会吗?”
“好。”
“……”
“……什么?”
我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你答应了。”
陈谨紧紧抿着嘴唇,表情像是吃了个苍蝇。
“那是苏教授让我送给你的,我也有一个。”我抬起手,掀开卫衣袖子,给他看我手腕上的手表。
他打开锦盒,手指摸着那和我的如出一辙只是颜色略有不同的古董表。
我知道他动摇了。
他还是想留下点什么东西来,纪念他那还没开始就失去的爱情。这如同情侣表一般的手表,我拿给他,他肯定想要,即使那代表不了什么,但人都是这样,不想自己对一个人的爱消失得毫无痕迹。
我知道晏明朗有点吃醋,但不管怎样,这是他的祖父留给孙媳的,我不可能不接受。
而能让陈谨稍稍有些安慰,这也算是冥冥注定的巧合吧。
“谨,爱情呢,有的像我和晏明朗,分分合合。有的,像周舟和洪义,平平淡淡。没什么公式可言的。你又怎么知道,你和明河先生,不可能存在爱情呢?”
他没说话,低着头。
“又不是让你们两个绑在一起,Z国还没有所谓的同性婚姻,根本没必要太郑重,就当做试试,现在什么社会了,难道谈个恋爱上个床就要把一辈子都陪进去吗?明河先生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只要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就算以后仍旧没办法爱上他,他也不可能死不松手,只是你现在连试都不愿意试,连一个机会都不给他,他自尊心那么强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放过你?”
“Shaw,蝴蝶酥和虾都弄好了。”晏明朗在客厅里喊我。
我回头朝他比了个“知道了”的手势,然后抓紧时间对陈谨说:“你们两个,都是身在局中,难免看不清。我对你、对明河先生,都很了解,合不合适,虽然不是我说的算的,但起码我的建议都是有依据的。你好好想想,我说的对不对。”
我站起身来,他手里还拿着那手表盒子,似乎还有点犹豫,我帮他顺手塞进口袋里。
他抬眼看了看我,手指有些不自然地摸着口袋。
“那是苏教授的一片心意,你先拿着吧,就算不能在一起,就还给晏明河,没什么好纠结的。”
我走到门边,还没开门,他已经跨前一步,帮我打开了略有点沉重的玻璃门。
我想起刚才的话,其实只说了一半。我回头看着他,说:“即使没有你,我也可以很幸福。但是因为有你,我的人生才真正圆满。谨,你永远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没有人可以取代你的位置。笨蛋,你那是什么表情啊,这样的话,难道要让我反复地说,你才会记得吗?”
那黯淡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
我转身要走,他突然拉住了我。
回过头,他在我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我微微睁大眼。
“最后一次,”他说,“友谊之吻。”
我朝他勾勾手指:“头低下来。”
陈谨疑惑地看着我,俯下身来。
我亲了亲他的脸颊:“既然是友谊之吻,最后一次,倒大可不必。”毕竟我是个西方人,亲吻是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在最亲密的朋友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慢慢直起身,透过玻璃墙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依稀又是多年前,那个看着我脸颊微红的少年。
我拍拍他的肩膀,终于如释重负。
转回身去,晏明朗面色不善地看着我。
我无辜地耸耸肩:“只不过在和我们的未来大嫂来一点肢体交流而已,这不过分吧?”
他“哼”了一声,坐在沙发上,默默剥起了虾皮。
“谨,你看,你未来的兄弟多么善解人意,已经在为你剥虾,大过年的,还不快发红包。”
“嗯……”陈谨在口袋里摸了摸,居然真的摸出来一个红包,他自己都愣了一下,拿着红包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在桌子上,推到晏明朗面前,“给……”
晏明朗深深地吸了口气。
“快接着,”我用手肘捅了他一把,“孩子的奶粉钱就靠你了。”
晏明朗慢慢地、慢慢地转动着眼珠,斜着看着我。
“今晚。”
“嗯?”
“床上见。”
“……”
“我忍你很久了。”
“???”
嘴上说着“忍你很久了”,可手上剥虾的动作却一下没停,没等我再说什么,他一个虾直接塞进我嘴里。
靠……
他今天是想造反了吗?
不过这虾虽然只是白灼,倒是很鲜美,加上晏明河亲手调制的秘制酱料,美味极了……
等等,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第82章 最好的生日礼物
“你和陈谨说了什么?他为什么突然答应要和我试试?”
一大早,晏明河就急吼吼地打来了电话。
我几乎是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拍掉那只小心翼翼地在我的腰上揉捏的手。
“滚!”
晏明朗悻悻地收回手。
“……你一大早火气这么大,我惹你了吗我……”晏明河在电话那头嘟囔着。
我捏了捏眼角的穴位:“不,没说你。”
“怎么了?还有谁敢惹你?”
“还能有谁!”
“晏明朗?他怎么你啦?”
怎么我了……
我靠,我TM能有脸和你说吗?!虽然医生说了孕中期可以过性生活,可也不是……也不是说人家说了可以就非得做啊啊啊!
就算晏明朗再小心再克制,可我现在的身体,能受得了吗?
……
虽然事实上倒确实也没什么问题,只是我腰疼啊!
“你别管,”我“哼”了一声,“跟你没关系。”
“你最近火气很大啊。”
“你怀孕试试!”
“好好好,是我错了行了吗?”
“你到底有什么事,没事我挂了!”
“……我不是问你了吗?”
“问什么了?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不就好了吗,废话这么多,要不要聊了。”
“……你怀孕你最大!我就是想问你,你是不是——唉,算了,懒得问了,挂了,拜拜。”
“………………”
啊,我要被气疯了。
晏明朗把早餐端了进来,坐在床边劝我:“起来吃一点,我喂你。”
“你现在假惺惺有什么用?”
他抬起手,用拇指按了按我的眼角,我昨晚哭了半天,估计现在眼角还是红的。
我拉起被子,盖住头。
他轻轻扯着被角,也不敢太用力:“别捂着,小心缺氧,对孩子不好。”
“你舒服的时候怎么不怕对孩子不好?”我捂在被子里闷闷地说。
他似乎低声笑了一下,我没听清。
“可昨晚你也很舒服啊。”
“……放屁!”
“你后来明明爽1得腿夹得紧紧的,还让我——”
“放屁放屁放屁!”我掀开被子,“你放屁!”
“好好好,我放屁。”
我冷哼着,看了一眼托盘里的早餐,肚子开始咕噜噜地叫,晏明朗趁机扶起我,一口一口地喂我吃完。
其实我也不是察觉不到自己最近脾气愈发暴躁,动不动就悲春伤秋,和怀Vito的时候完全不同。
我克制不了也不想克制,至于晏明朗,似乎还蛮乐在其中。
这就是那个什么词来着——恃宠而骄?
日子就是这么开开心心热热闹闹地过着,趁着还走得动路,春天到了,倒是和陈谨跟晏明河约过几次踏青,也看了两三次电影。
那两个人表面上不冷不热,到底怎么样,我也不好说,有时候陈谨也有不耐烦的时候,他毕竟不像我,我没有他那么多的棱角,我想晏明河追他的路一定很坎坷,但谁让他先欠了陈谨的呢,活该。
我的预产期是在四月十七号,因为四月一号是Vito的生日,于是我们决定给Vito过完生日,就乘私人飞机前往M国待产。
用医生的话说,我能够在毫无所知的情况下顺利生下Vito,已经算是奇迹,绝对不能存着侥幸心理,生之前一定要充分做好准备。
毕竟我情况特殊,在Z国生产各方面都不太方便。
其实我比较倾向于回澳洲,但晏家人在澳洲没什么人脉,他们不放心,最后还是选择了M国。
其实我觉得还好,毕竟我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最清楚,不管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我感觉我的状态都很好。
Vito生日那天,一大早就收到了薛青委托Jackson送来的天文望远镜。Vito高兴极了,摆弄了好一阵,出门时还恋恋不舍地,和我约好晚上早点回来一起看星星。
晏明朗带着我和Vito去了历史博物馆。
距离预产期只有半个月了,我身体太重,知道自己走不了多少路,便让晏明朗准备了一个轮椅。
晏明朗推着我跟着前面的Vito和导游。
他特意为Vito请了一个美籍黑人导游,和Vito沟通起来没有一点的障碍。
因为博物馆很大,我们中午在休息区吃了苏美兰为我们准备的午餐,一直逛到下午,晏明朗带着我们来到了预订好的餐厅。
这个城市唯一的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
七年前他曾经带我来过一次,那时候我们正在冷战——或者应该说是我单方面的冷战,毕竟晏明朗那时候完全不在意我在闹什么别扭。
而现在,我们之间的气氛简直融洽到不能再更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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