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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诺佩蒂(近代现代)——瑛石

时间:2021-06-14 08:51:40  作者:瑛石
  “放心,这边车那么多,追不上来的。”
  “您不知道那人的眼睛,可厉害了,像有血海深仇一样,真不知道是哪家医院跑出来的……”顾着旁边的小孩子,她抱怨的声音小了点。小姑娘被按回座位了也不省心,抓着车窗,每经过一家快餐店,就开心嚷起来:“麦当当,麦当当!”
  男人和蔼地将她抱到腿上:“一会我们去外滩看完游船就带你去吃麦当劳,好不好?”
  “好啊。”小姑娘这回满足了,乖乖在男人身前玩起了平板。
  “欸呀,老师您的腿,还是别让她坐上去了……”
  “不碍事不碍事。”男人模模糊糊应着,在暗处的手掌来回摸索,若无其事放到孩子泡泡裙底的大腿上。小姑娘在看猫和老鼠,专心得眼珠子都一眨不眨。
  见车外流动的风景停下来,女人看了眼前面:“怎么这个时间还堵车呀?”
  司机提议:“可以从右边这路口绕远路,耗点时间,一样能到。”
  “那就绕过去吧。”
  车子在宽敞的城市小道行驶,随着两旁街景和车辆的减少,道路也越来越畅通,甚至有种走在郊区的错觉。女人稍微安心了点,拿出小镜,开始为自己补妆。
  哪知平缓前行的车突然来了道急刹,差点让她的头撞到前座的靠背。
  “小心开车啊,囡囡会被吓到的!”
  司机解释说:“前面有辆车挡道。”
  她抬眼一瞧,差点没把妆给吓掉——她在江边碰上那眼睛厉害的青年,此刻正静静站在他们车子前面的路中央。
  像等待已久那样,青年从倚靠的车身离开,走向他们,原先隐在阴影的面庞迎上车灯,逐渐明媚,英俊中透着某种骇人的杀意。
  男人也认出那人来,同样吓了一跳,手从怀中的小女孩身上滑落。不知为何,他有种清晰而悚然的直觉,那人几乎直射进挡风玻璃的可怕眼神,是冲着他来的。
  “快走,快走,”女人最先反应过来,恐惧地催促司机,“他要过来了,快离开这!”
  车子开始后退,司机也不管双实线不能掉头了,极速拐弯到另一边无人的车道,也是这时候,一声玻璃爆碎的剧响倏地在狭窄的车厢炸开。
  女人尖叫,目睹车窗上赫然出现的如蛛网般的豁口和裂纹,几乎晕厥过去。而男人抱着头,惊魂未定地看着地毯上的一块金属打火机——差一点,这穿透玻璃的如子弹的东西,就打中他的脑袋了。
  只有囡囡仰着可爱的圆脸说:“我们在玩猫抓老鼠吗?”
  混乱的间歇,司机一脚油门,迅速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曲郁生这次没有继续追上去。
  夜风无阻碍地穿过空旷的路面,呜呜地发出低泣。他就像身处这片大地的某个噩梦似的,清醒过来,灵魂却被丢在原处,撺掇他弃置已久的阴戾和疯狂。
  许久,他像平时那样接了个电话,是住院护士打来的,欣然告诉他曲铭澈醒过来了。他低声回答说会尽快赶回去,在发动引擎前,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车道。
  然后他驱车离开,明亮的车灯一闪过去,夜晚再度恢复了平静。
 
 
第16章 π
  护士临走之前对曲郁生说:“他现在又睡了,你进去的时候尽量小声一点吧。”
  “谢谢,我看看他就回去。”在门前站了一会,他慢慢推开闭紧的房门。
  这间单人病房很是宽敞,配有卫浴,电视,小沙发,两张相隔几步的病床,一张给病人,另一张则是供家属陪护时休息的。曲铭澈在靠近门边的床上,脸贴着雪白的枕头,合拢的眼皮鼓起浅浅的小包。
  他听护士说,曲铭澈醒来没多久,喝了几口水,很快又睡了回去。或许是没看见哥哥,心里有点失落吧,他猜不出弟弟的心思,在床边坐下时,很注意地不去碰到对方。
  曲铭澈睡得很熟,嘴唇在梦里张开一道浅口,还是红润的,水洇湿过的痕迹残留在上面,像露水那样发光。他在用嘴呼吸,舌头抵住牙齿边缘,喘出微弱的气流,曲郁生将手放在弟弟脸侧的枕头,一会,少年带着暖意的呼气棉花一样钻入他的手心。
  对方仍在熟睡,被黑发遮掉一部分的耳垂坠着饱满的肉,看起来比他的嘴唇还要软。哪怕是最近一直待在病房,少年面颊与颈项的肌肤依然浮着如晒过太阳般若隐若现的浅红,相当美。他觉得弟弟就是比雪天里漂浮的结晶还要干净的存在,他可以长久凝视,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宛如朝圣,弟弟就是他的神明,他的夏娃,他心中的一处致命的痼疾。
  他问弟弟:“你真的想离开我吗?”
  沉睡的少年没有回答,那缠绕夹板和绷带的双手放在身体两边,只有手指轻轻弯曲,早就不见了血凝结的污块。
  他回忆今晚遇见的男人的脸,的确有某些角度,可以跟面前的弟弟重合。他托住弟弟的下巴,着魔一般抚摸,试图擦去某些不存在的痕迹。
  哥哥,哥哥……
  脑中回荡起幼时向他奔跑过来的弟弟兴奋的尖叫,他做好迎接拥抱的准备,但下一刻,可爱的孩子跪坐在钢琴前,雪一般纯白的黏稠的东西,顺着他的面颊流淌,落地即变成刺目的血光。
  他顿然清醒过来,墙上的挂钟哒哒走动,曲铭澈望着他,唇上新咬的齿痕几乎渗血。
  “你醒了。”
  他意外平静,凑近去,脸贴近弟弟的胸口,像体会弟弟再生的活力般,用力呼吸的同时,后背延至肩胛都在颤动。曲铭澈觉得哥哥抱了他,好像又没有,曲郁生很快坐直身体,对他说:“你睡了快一个星期,护士有告诉你吗?”
  曲铭澈看着哥哥脸上好似一夜熬深的眼圈,胸腔翻滚的热意让他眼睛酸胀。他想发声,喉结上下滚动,堪堪喘出无力的气音。
  “本来想的是你明天这个时候可能就醒了,可以给你准备点礼物,可惜现在我什么都没有。”曲郁生温柔的目光凝视着弟弟,“你这些天睡得好吗,有没有做噩梦?”
  他用对方听不清的声音自语说:“我现在很怕你做了噩梦,却不愿意告诉我。”
  曲铭澈的嘴唇松动了一下,曲郁生见状,说起另外的事:“前天姨过来看你了。”
  “我想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我本质上是个缺爱又自私的幼稚鬼,靠着因为愧疚而逐年扭曲的感情捆绑你,想让你离不开我,很讽刺不是吗,做错事的我,反而凭借长兄的身份迫使你顺从我。我没有道德丧失的羞耻,却逼你一起打破正常人的下限。”他说得很慢,干涩的声音低缓地敲在两人心头,每个字都仿佛致人粉骨碎身,“在我身边,你其实比以前还要痛苦吧。”
  “我跟姨说好了,等你康复,她会来接你回家。”
  曲铭澈好像突然听不懂哥哥的话,眼前忽地一暗,对方的脸渐渐涂满水渍,像也流了泪似的。他想伸手去摸,绵软的脊椎发力动作,却只是让病床微不可闻地晃了两下。
  或许有很多话想说,他们两人都是,彼此互不坦诚,越到这样的时刻,越由心底生出一种无力感。曲郁生克制要去安慰对方的本能,轻声说:“我待会该去值班了,就在你这对面楼的第二层,往窗边望能看见的,很近,我每天都会来看你。”
  走之前,他像想起了什么:“还有你担心的那件事,已经没事了,我没有查到任何关键的信息,也不会再执着于此了。”
  因为没有必要了。
  听到这句的曲铭澈一颗心坠下去,像沉湖的石子,落地的时候,连波纹都不曾掀起。
  .
  弟弟苏醒的次日,曲郁生在实验室处理未完成的动物模型研究。
  “你真的不打算查下去了吗?”
  “是啊,现在重要的是让澈澈养好身体。”
  他安抚桌台上吱吱叫唤的小鼠,把定量的P2蛋白注射进它抽动的静脉,接着,他把上一份对照组在电镜下观察到的反应记录下来。
  高泽靖说:“其实我反而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为什么。”
  对方反问说:“要是真找到那人,你会怎么做?”
  “我没有想过。”
  他拿手中的打火机对准车窗背后惊恐的男人之前,也没有考虑过再次碰见曾经把母亲搞怀孕却抛弃她,让她绝望自杀的人渣,自己会怎么做。该发生的事情,他只是任它顺其自然而已,也没有任何负担。
  “假设真遇到了呢,这可说不准吧。”
  “假设的事情,反倒往往没有事实发生的事离谱,这样想的话,不就更没有花费时间去思考那种东西的意义了吗。”
  对方笑了:“说不过你,行了,我还怕你会干什么上社会头条的事,是我想多了。”
  他也笑:“哪天我真撑不住了,可能会在新闻的杂谈版面占一条搜索吧,标题就叫高校在读博士自杀身亡,曾被诊断双相情感障碍。”
  “说给你弟弟听吧,反正我是免疫你的冷笑话了。”
  切掉蓝牙的通话后,他在实验室一直待到下午五点。晚上还要去门诊那边辅助导师,他先脱掉白大褂,听着耳机播放的另一段录音,心情一点一点沉静下来。
  就像说好的那样,答应弟弟不追溯对方抵触的过去,他便不会再触碰红线,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但是出于某种执念,他还是留下了那天高泽靖给他找来的录音线索。只要一人独处的时候,他都会拿出这段短短二十六秒的音频来听。
  反反复复,犹如鹈鹕生吞野兔,他用这种生硬到野蛮的方式,记住里面每一段起伏的频率。
  “师兄,好久不见!”
  一个熟悉面孔挥手向他打招呼,他点头致意,对方快步跟上来,同他一道等电梯。
  研究生自上次研讨会和曲郁生坐同辆车,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交流了。毕竟平时都忙着实习研究,见面也只是偶尔聚会或者在医院走廊打个照面,他是很钦佩曲郁生的,据说才二十五六,年纪轻轻就在二区拥有三篇论文,还是第一作者,医院的人都看好他,这般青年才俊,前途无量的未来医生,是多么好的家庭才能教出这样的人才。研究生想到那次和对方最后的对话,内心唏嘘,可惜……
  两人聊了一会,研究生注意到对方的脖挂式耳机:“你最近好像一直都戴着这个,听的是……?”
  “心音听诊练习。”
  “噢,对,你们是明年要考试吧。”研究生恍然大悟,“师兄你对这块拿手吗?”
  “一般般,最后还是得靠彩超和心电图才能判断。”
  研究生来了精神:“嘿,当年我上基本技能课的时候被发现是生理性第二心音分裂,平卧引出,坐立消失,立马被拉去当全班教材,别说,这部分我还是拿最高分的。”
  “是么。”
  曲郁生饶有兴趣,当即摘下耳机,递到研究生眼前:“正好,我听的这段不太确定是哪种异常,想听听你的意见。”
  研究生自然爽快答应,在曲郁生的帮助下重新播放音频,凝神聆听。
  录音显然不是模拟的心音,背景的杂音很糙,集中于某个小点,呼呼地刮着耳膜,让人极其不适。研究生皱起眉头,好在从第二秒开始,能听见被掩盖的心跳,就像特地做过处理一般逐渐清晰起来。研究生仔细听着,边做判断:“这是录音设备录的吧,录音笔?如果是刚好对着心尖,靠近二尖瓣区的地方……似乎有全收缩期吹风样杂音,盖过了第一心音,是二尖瓣没正常闭合,心室收缩时部分血液反流左心房……嗯?还有别的声音吗,这是……”
  他眼睛忽然瞪大,脱口一句音调急剧转高的“我他妈”,往后退半步,像遭受重创一般,木讷望向身边的青年。后者始终面无表情,眼神却在敦促答案。研究生定定神:“应该是二尖瓣关闭不全了。”
  “和我的想法一样。”曲郁生点点头,“老师跟我说你很上进,平时也很用功,以后一定会是比我更优秀的医生。”
  电梯一开,借口忘拿东西转身开溜的研究生边快步向前走,嘴里喃喃,怎么会有这样的事,造孽呀造孽。
 
 
第17章 ρ
  等到曲铭澈可以下床活动,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他恢复得不错,伤势较轻的左手现在可以拿一些轻便的物品,但还是很虚弱,医生不建议他做剧烈的活动,他便待在病床,像蜗牛般缩进自己的壳里。
  曲郁生每天都来看他,照顾他的起居,为他洗漱,把对方换下的内裤拿去搓洗。他白天晚上都有工作,中午短短两小时的午休也被弟弟占据,但他没有怨言,直接搬进病房,作为唯一看护的家属陪弟弟养伤。
  曲铭澈一直很消沉,或许是对企图自杀却被救回来这件事尚存愧疚,曲郁生每次跟他说话,少年的反应总是很迟钝,过了一会才顿顿抬头,眼底湿湿漉漉,擦不干净似的。
  只有跟姨母视频的时候他才努力装作没事的样子,挺直腰板,集中精力跟她交谈,可他不太会说谎,往往话说到一半脸就涨红了,笨拙又难堪的样子。好在姨母就算看出来了,也没说什么,更没有问曲铭澈伤害自己的原因,她跟曲郁生说的一样,等天气一暖和,曲铭澈的骨头愈合得差不多了,就过来接他回老宅子。
  那之后,曲铭澈就时不时盯着窗外发呆。
  如今最冷的时日已经过去了,电视播报的气温一天天平稳上升,哪怕偶尔有小雨,放晴后透进房间的阳光也是轻飘飘的,早就褪去了冬天的肃杀。曲铭澈脚踩轮椅的踏板,眼睛从住院楼下的柏油道望向更远处的小公园,那有几个高中生在打篮球,太阳下的身影灵动而欢快。
  曲郁生说:“你想出去玩吗?”
  问了几遍,曲铭澈低头盯着自己蜷缩的双腿,没说好也没说拒绝。
  对于弟弟的缄默,曲郁生并不恼,给他穿好鞋就推他出门了。
  医院是永远不缺人的地方,病患,家属,医务人员,清洁员,忙忙碌碌,焦躁疲惫。两人从电梯搭到一楼大厅,一路遇到不少拿着病历单子路过的行人,他们对于坐轮椅的曲铭澈,没有歧视,习以为常地从他们身边经过,连一眼也不会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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