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我挑眉,但章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是不是不重要,反正我不想跑了,累。跟我弟就这么搅和着也不错。”我放松靠在沙发靠背上。
章砚可能是被我的言辞惊到了,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杯子里的热水不再冒热气,他才开口:“我能带你走。你愿意的话换个城市待也不是不可以。”
我:“为什么要走?”
他说,你不是讨厌你弟吗。
我说,是啊,讨厌。
章砚问,他是累赘,你不想离他远一点摆脱他吗。你自己也说过,恶心。
我想了想,说:“可是章砚,恶心和喜欢不冲突,讨厌和疼爱也是,性和血缘也是。”
章砚又沉默下去。我都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大概率是在反思这是个什么样的神经病。他看上去很累,但依旧保持着该有的风度。也许因为是我今天说的话以前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他今天好像有点言辞过激:
“林景炎,以前你说你自己不正常,我还不信。”
我笑了:“砚哥你终于信了啊。”
“有人把你拉出泥潭都不愿意。”
“不愿意,这样挺好的。”
我是想有人在泥潭里陪我,不是把我拉出去。
我想,他也许在知道我是这么恶心的人之后再也不想说“带我走”之类的话了。他之前把我想得太好,和吴谦一样,却不知道我现在是个什么鬼样子。
我以前和章砚睡的时候经常怀疑他有读心术,没想他把这个技能到延续到现在。他说,你少找借口了林景炎。
“你刚才说,和我和吴谦一起也挺恶心的。明明一样令人作呕,你选择了你弟。”
他看着我,说,你乱伦都不愿意离你弟远一点和别人在一起。
我觉得是章砚的理解有偏差。虽然一样不喜欢,但林炘爝和他们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他知道我本来是什么样子,对我没有期望,也就不会像今天的章砚一样无数次对我沉默。最重要的,他是我弟,从小看大的那种,就算再厌恶再恶心,怎么能真的扔下不管。
做就做了呗,还能怎么样。就算我现在马上就跟章砚走,离开我弟,我也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如果离林炘爝远一点,日后回忆起我失败的人生,连个埋怨的人都没有。
那怎么行。人总要找其他的人来寄托自己的感情,喜欢也好讨厌也罢,我总需要为自己开脱。而我只不过是把所有相悖的情感放到一个人身上而已,我觉得没什么不妥。
再说,也就只有林炘爝能跟我一起在烂泥里面滚。每次和林炘爝在上床,我总有一种真真切切把天神拉下神坛的实感。章砚就没有,他依然是外表风光的成熟男人。吴谦也是,他在我心中总是光风霁月。
也许也有这个原因吧。因为他俩在我心里依然很好,哪怕他俩在酒店的表现有些出乎意料,但总体而言依旧是不染尘埃的月光。林炘爝就不一样了,只要我愿意他随时都能滚一身泥,所以我才会选择继续林炘爝厮混。毕竟人总要和与自己匹配的人待在一起,不是吗。
正这么想着,门口传来转动钥匙的声音。
第30章
章砚看到门口出现的人时微微一怔,不过须臾之间就回了神,冷冷淡淡没打招呼也不起身,端起一侧的玻璃杯浅酌着热水。
林炘爝也没料到家里有人,一声“哥”叫了一半硬生生卡在喉咙里,看清来人是谁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现在街上随便什么货色都能进我家了是吗。”
章砚放下杯子后转了转手指上的尾戒,以一个相当惬意的姿势靠在沙发上:“小鬼,这好像不是你家。”
林炘爝像是跟谁较劲,有点小学鸡互啄式的可爱,把身上的外套摔在沙发扶手上,直直坐在另一侧沙发上。下巴微抬,用鼻孔对着章砚。
这场景像极了魏蜀吴。
我:“噗。”
章砚也林炘爝齐齐看过来,眼神一个赛一个凶。一个是真阴沉,一个是奶凶,还带着点不爽。这种时候的林炘爝不是真的生气,真的生气的时候他眼神很吓人,就像马上能从厨房里摸一把剁肉的刀然后一路砍出来。
林炘爝看着我,话却是对章砚说的:“我哥家就是我家。”
章砚笑了:“你哥的房子凭什么是你的?你哥请人来家里坐坐你也要管,小东西你未免也管得太宽了吧。”
林炘爝更猖狂:“房子是我哥的,但是家是我俩的。一看你就没家吧,房子来房子去的。而且你管得也挺宽,这是我们的,家、事。”
我:“噗哈哈。”
林炘爝:“……”这次成了他单方面瞪我。
章砚好整以暇:“家人之间的事才算家事。你快算了吧,你哥以前愿意哄着你,但你想想自己最近干的那些事,林景炎现在可未必认你。”
我清清楚楚看到林炘爝表情一僵。
我突然回想起之前我跟林炘爝说过“你不是我弟”之类的话。没想到他能记到现在。
“听说你妈住院了,醒不了?”章砚继续看着林炘爝,“说句实话,单凭你俩生母不是同一位女士这一点,你哥就永远讨厌你。”
我感觉我弟脸色又阴下来,妈的我可不想他俩打起来之后看我弟单方面被揍。虽然我弟也不小啦,但是章砚……
我又回想起和他做爱的时候每一眼都能看到的一身肌肉。快算了吧我的弟,要是他也住院了我爸不仅一个头两个大还可能把我也揍进医院,因为嫌我没保护好弟弟。
所以我在章砚说到“你哥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的时候,打断了他。
“行了你,少说两句。”我用脚踢踢他的小腿,“砚哥慢走。”
他也不生气,甚至好脾气地笑了一下,也不再磨叽,站起身就往玄关走,倒是十分干脆。也不知道他来这一趟目的是什么,只是单纯地气一气我弟?
以前我俩每天泡在一起的时候我经常这样指使他,脱掉拖鞋用脚趾夹他腿上的肌肉:“去砚哥,给我倒杯水。”
然后他就会哼哼唧着往厨房走:“我看你才是我哥吧。”
我笑着骂他:“滚蛋,我有弟弟。”
厨房里章砚的声音就会和水声一起传来:“是是是,你最宝贝的弟弟,知道了。”
记忆里章砚的声音和现实里的关门声一起传来。我看向林炘爝,他的脸色依然很不好看,僵硬地坐在那里。
我起身走过去,拍拍他的头:“走吧,中午就炖上鸡汤了,味道应该不错,来尝尝。”
我往厨房走了两步,身后还没动静,不禁诧异地回头。
他看到我看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扯一个笑脸出来,甚至连刚刚生气不爽的表情都没有,只是淡淡地看着我:“不吃。”
“怎么了?”我退回去走到他身边,蹙眉,“章砚说的话你不会当真了吧?”
林炘爝起身,他比我高,垂眸看我,没什么情绪:“这话不是之前哥你自己说的吗?”
什么啊这破小孩,现在开始翻旧账?当时怎么没见你情绪激烈呢。
我耐着性子哄:“当时在气头上啊,再说你想想当时你干……”
“我倒是不知道那男的还和你有联系,竟然把人叫到自己家里。”林炘爝笑了一下,勾了勾唇角,但怎么看怎么像嘲讽,“不让你跑,你就把人往家里带?”
这小孩跟我生什么气?
我冷笑:“你以为我愿意他来啊?”
林炘爝:“那不然呢?他知道是哪个小区哪栋楼就算了,怎么可能知道你哪层哪户?”
他接了句:“你好像不是那种闲得无聊告诉金主你在哪一户住的人吧,哥。”
还真是。还有联系的人里没有一个知道我家住在哪,更何况详细地址。吴谦也不知道,这房子是上大学之前买的,那个时候吴谦已经和我断了联系。所以之前吴谦在我家蹲点,也终究没有直接找到家里去。
他这么一问,我反而懵了。
林炘爝又笑了一下:“刚刚他想说什么?你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怎么?喜欢我?在乎我?”
“在乎的。”我不知怎么突然想辩解一句。
他话赶话:“那就是不喜欢。”
林炘爝像是在等,等我否认,但是我说不出口。
在乎是真的,可是不喜欢也是真的。我不觉得对弟弟的爱护能算作“喜欢”。感情太复杂,但绝不是喜欢,或者不仅仅是喜欢。
所以我只能沉默。
林炘爝又笑了,今天他笑的次数格外多:“你连哄都不愿意哄我。”
他说他在医院接到高中班长给他打电话,班级聚餐,他拒绝了。但他又突然想去了。
他捞起刚脱下的外套,往门外走。
这小孩今天怎么这么冷淡。以前都是撵都撵不走的,今天怎么随便两句话就炸了呢。没有生气地把我掀在床上,没有委屈巴巴地喊“哥哥”,也没有眼圈红红的。
我想叫住他,但是不知道应该以什么理由挽留他。甚至有些疑惑,我为什么会生出想要留下他的想法,毕竟他走他留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不是吗。
但是来不及思考,门已经开了,他马上就要离开。
“鸡汤是专门给你熬的,你……”
这是真的。我看他天天跑医院真的很累。
他脚步一顿,侧了侧头,但是没有转头看我:“那就你自己喝。”
我蹙眉,还想再争取一下:“可是还有很多,我一个人喝不完的。”
他抬脚往外走,在门“砰”一声关上之前,从门缝里挤进来一句话:“倒了。”
第31章
时针与秒针重合,一起指向数字12,但玄关依然安安静静,没有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我在沙发上坐着等林炘爝回家,差点睡过去,刚刚又突然惊醒,一眼就瞥到钟表上显眼的十二点。
解锁手机,没有未接来电,没有短信,更没有微信。
我不知道现在的小孩们聚会一般到几点。但真的很晚了,而且林炘爝也似乎不打算告诉我让我安心。厨房里的鸡汤早就凉了,我一口也没动。
——本来就是给林炘爝熬的,自己喝像什么话。
我有点想给他打电话,又怕他在兴头上,毕竟一个催人回家的电话足以败坏一个人的兴致。我只能把手机锁屏再解锁,解锁再锁屏,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数字时间一点一点跳动。
我上高中住校之后,就不太管林炘爝了。但是在那之前他从来没有这么晚还不回家,在我的公寓住的这一年也是。
等手机上终于跳出一个来电界面的时候,我松了口气。还好,说明这小孩没丢。抬眼瞥钟表,显示着00:47。
小兔崽子。
我接起电话没好气:“喂。”
“林炘爝的哥哥吗?”那边女孩子的声音让我一愣。
“……是。”林炘爝呢?这是谁?
“我是他高中班长。”女孩子自我介绍,那边吵吵嚷嚷,显得她声音有些模糊,不过我还是努力辨别着,“大家都搭伴回家了,现在他不太清醒,问他住址他也不回答,我看到他手机里的紧急联系人是您,就冒昧给您打过来了。”
我站起身,本来披在身上的睡衣滑下去我也没管:“你们在哪?”
半夜很不好打车,等我赶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一点。所幸KTV离家不算远,赶到的时候时间也没有过很久,远远地就看到了蹲在马路牙子上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我用鼻子都能看出来,林炘爝。
出租车车窗大喇喇地全开,我给出租车司机付钱的时候听到了模糊飘来的对话。
“林炘爝。”是那个女孩子,声音很好听,挺有辨识度。
“你醉了吗?”
女孩子笑了两声:“醉了的人都这么说。”
我摸遍全身才想起来没带手机,出门太着急,手机落在了茶几上。所幸衣服口袋里还有零钱,我一股脑掏出来一张一张数。
“林炘爝。”那边对话还在继续。
“说。”他显然已经不太清醒,声音黏黏糊糊的。
“我喜欢你。”
我手一抖,几枚一元硬币叮叮当当掉到车里。
林炘爝没再说话,半晌才没什么语调地回答:“是么。”
“嗯。”女孩子挺认真,“很久了。我不是想让你给我回应什么的,只是想上大学之前告诉你,有人在高中的时候悄悄喜欢了你很久。”
“……啊。”林炘爝回答,“很累吧。”
“怎么会这么想。”女孩子又笑了。
“感同身受啊。”我怀疑他根本没醉,他的逻辑听起来还挺清晰,“我也喜欢一个人很久了。”
“多久?”
“十几年吧。”
“啊……是你累了吗?”
“以前不觉得,今天感觉……有点累。”
“那就换一个人喜欢。”
我终于找好了钱,也没管地上的硬币,慌慌张张推门下车。我应该走快一点,阻止对话继续下去。但我的脚终究比不过筘逡義臨灞烏絲劉流紦鍶羓 林炘爝的嘴。
“不行。”
我一愣,脚步顿在原地。
林炘爝指尖夹着烟,黑暗里一闪一闪,笑道:“凭什么让我这么多年的喜欢无疾而终,凭什么累的只有我一个人。”
女孩子被吓了一跳:“……林炘爝?你还好吗?”
“嗯。”我看到他瞥了一眼女孩,“怎么了。”
女孩勉强笑了笑:“喜欢本来就是单方面的付出啊,我觉得不能要求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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