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打火机的声音,一怔:“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他咬着烟蒂,声音含糊不清:“景炎,变了的人又不只你一个。”
我眨了眨眼睛。
他继续说:“把你记忆里的吴谦也忘掉吧。”
我蹙眉抬头。
他恰好侧头看过来,朝我笑了笑:“纯洁简单的吴谦早走了。你怨我舍弃你,可是你知道这些年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有上顿没下顿,去医院看我爸还得偷偷摸摸防止被那群讨债的找到。我妈天天流眼泪,我只能找有钱人。”
“景炎,你真的是因为缺钱去爬床的吗?”
我微愣。当然……不是。再怎么说,我爸也不会缺了我吃喝的钱,只是比起林炘爝来说,仍是九牛一毛而已。
吴谦笑了:“可我是啊。为了让我爸活着,为了我和我妈吃上饭,我24个小时有一半的时间在床上待着。”
“所以,想要什么只能自己争取。”吴谦下了结论,轻轻吐出烟雾,“尤其是对于尤为喜欢的,要不惜一切代价。”
我听到这里,终于察觉了不对劲,往后一步靠住墙,警惕道:“吴谦?”
“嗯。”他掐灭了烟蒂,“章砚的想法和我一样。”
“什么意思?”我缓缓往门口挪。
吴谦也不拦我,只是低头笑了一下。我听到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直到章砚常穿的风衣一角从门边显露出来。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吴谦不是答应我不告诉章砚的么?我直觉不对,转身就想跑。
章砚半分没犹豫,伸手就把我捞回来,钳制住压在墙上。
“干什么?!”我挣了两下,没挣开。
章砚的声音里一如既往地沉稳:“你还没跟他说?”
“没。”吴谦声音有点哑。
“张不了口?”章砚轻笑。
“……嗯。”
“吴谦你他妈……”我咬牙切齿打断他俩,“说让我忘了你,就这么帮我忘?”
我听到他沉默片刻:“……差不多吧。”
一时半会也不知道俩人的意图,我只好转而和更为沉稳理智的章砚交谈:“章砚?你先松开。”
回答我的却是一阵天旋地转。
头险些磕上床头,后背一阵闷痛。眼冒金星间,我听见吴谦问章砚:“套呢?”
章砚默了片刻:“忘了。我去买。”
而后是章砚匆匆离开的脚步声。
我缓过那阵头晕眼花,睁大眼睛看向压制我的人:“吴谦?你要干什么?不对,你们要干什么?”
吴谦躲闪开我的眼神,默然不语。
我疯狂挣动,抬腿想把眼前人踢开,又被他膝盖压住。
我有点茫然,眼见挣不开也懒得再白费力气,只是又叫了他一声:“……吴谦?”
吴谦声音很低,撇开头,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别喊了。”
我一怔,而后笑了。笑着笑着眼泪掉下来,不一会儿就洇湿了一片枕巾。而眼前的人,再也不是那个一见我哭就手足无措手忙脚乱地安慰我的少年。
他只余下沉默。
我哽咽:“吴谦,干嘛这样啊。”
我说,我本来很喜欢你们的啊,本来很喜欢很喜欢的,本来是最喜欢的。为什么呢?为什么啊吴谦?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啊。为什么不能让我有个喜欢的人啊,为什么不能让我喜欢得久一点?
最后我地盯着天花板,喃喃问:“……吴谦,为什么不能有个人喜欢我呢?为什么所有人都要亲手把喜欢我的幻象打破?”
吴谦终于开口。他腾出一只手摸上我的脸,触感冰冷,我偏了偏头没躲过去,也没力气再躲了。他也哭,他说不是啊,我们喜欢你啊。
我轻轻笑了。才不是。
可能我这种恶心的人天生不配被喜欢吧,所以也合该做恶心的事情。
无所谓了。
我听到又有脚步声传来,就像是死囚等待最后的审判。内心毫无波澜,好似一滩死水,发绿发臭,无论微风如何荡漾,都再也激不起一圈一纹的涟漪。
吴谦也一时凝噎,只缓了缓情绪,压抑着声音问:“买好了?”
无人回答。
吴谦挡着我的视线,我也无意探究章砚到底买了几个套,所以依旧躺在床上等待刑罚的到来。
吴谦见太久没有回应,疑惑着转头。下一秒,一声闷响,吴谦的头猛地栽向我,在我身上趴着缓了好几秒。
一见时机不对,我伸手狠狠推了吴谦一把。砰一声闷响,吴谦被我推下床,头又磕上了柜角,然后跌坐在床边地板上,一只手伸手扶着一旁的柜子,另一只手缓缓摸向自己后脑。
我只瞥了他一眼,下一瞬就把目光挪到拿着板砖砸吴谦的那人身上——
他微微喘着粗气,前额稍长的头发有些汗湿,身上的衣服还有些凌乱。另一只手拿着一个黑色皮质书包,拉链还开着,显然板砖是从那里拿出来的。
我看了他几秒,没忍住笑出声。板砖,这小孩怎么这么逗。
“哥你还笑。”他随手把包扔在地上,缓缓挪到我身边,警惕地望着地上被砸懵的人,“怎么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惦记你。”
我从床上坐起来,刚想回一句,余光就无意间看到了吴谦扶着后脑的手——沾满了鲜红的血迹。
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全部噎住,我哑了哑:“……吴谦?你……”
听到这个名字,林炘爝愣了一下。
吴谦动作迟缓地看向我,显然他还没有站起来的力气,只是目光缓缓扫过林炘爝,打断我:“……你弟?”
“你哥谈恋爱你也管?”吴谦轻声讥讽。
林炘爝笑了,扬了扬下巴:“放你妈的屁,这叫搞对象?再说,”他冷冷睨了吴谦一眼,“我哥有我就够了,用不着你这种高考完说分就分、毫不留情的傻逼渣男。”
他回头看到我之后,本来凶狠到近乎凝血的表情慢慢柔和下来。话却还是对吴谦说的:“能欺负我哥的只有我,你算什么东西?当时你走得潇洒,有本事现在别找回来。”
“你比我大三岁,按理说得叫你一声哥。”林炘爝伸手帮我整理我的衣服,继续对吴谦道,“不过现在看来还是算了,你好像不太配。”
不得不说,林炘爝这波操作骚得很。但是给我整衣服的手还在微微发抖,这让他的强装镇定显得多了几分幼稚。
……还有点可爱。
林炘爝最后抚平我的衣领,弯了弯眉眼,扑过来抱住我,笑了:“哥,不怕了,我接你回家。”
我愣了一下,而后笑出声,随手摸了摸他的头:“怕?谁怕?”
林炘爝撇撇嘴,一瞬间软得像只被主人抛弃的狗狗,委屈极了:“哥你吓死我了,早上起来人都不在了,昨天是我不对……”
他一提起昨天,我面上的表情淡了几分。差点忘了,眼前这畜牲和地上躺着的人没什么区别,刚刚我竟以为他是救命的神祇。
我冷冷淡淡起身:“我不回去了,换家酒店,你回吧。”
我往门口走了两步,想起什么,顿住脚。一回头,就看见林炘爝阴沉的脸色。他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我,满眸的风雨欲来。
我这弟弟好像有两张皮一样。
我不是很在意,接了一句:“对了,别跟着我。”
第19章
我再次醒来,只觉一阵头痛。
林炘爝小崽子从酒店里把我打晕然后扛回了家。
清醒几秒后,我感觉不对劲。身上所有地方都能感受到空气的阵阵凉意——裸的。
我蹙眉,环顾四周,看到了坐在床边巴巴看着我的林炘爝。
我嗓子很干,声音有点哑:“……炘爝?”
他见我醒了,眸色微沉,也不说话,从旁边拿起水杯。我想伸手去接,才发现手腕根本动不了——我被绑住了。
而后我发现,不只是手腕,脚腕也被铁铐束缚着。
我有些疲惫:“炘爝,放开。”
他没动,抿抿唇而后问:“为什么要去酒店,我甚至还看见章砚从酒店出来了。”
我垂眸,半晌回答:“离你远一点。”
他挑眉,声音已经带了几分暴怒:“然后离章砚和吴谦近一点?”
他又问:“为什么要……和两个人一起做?”
我微怔,而后笑了:“你觉得我愿意?”
林炘爝又不说话了,抬起我的下颌强硬地喂水,见我咳得惊天动地又吓得连忙轻拍我的背,还一边说没事吧没事吧哥你没事吧?
喂完,他说:“可是哥,你怎么这么能招人?你为什么乱跑?”
“……所以你把我捆起来?”
林炘爝显得有点委屈:“又没有弄痛你。”
这根本不是痛不痛的问题。我懒得和一个小孩解释,只想再睡一会儿。
谁料我刚闭眼,就感觉一只脚踝上的镣铐被解开,腿被压着抬高。睁眼,就看到林炘爝压在我身上,一只手在我的颈侧和颊边来回摩挲,热气喷在我颊侧,眼睛亮得惊人,声音顺着耳道直往大脑里钻,一瞬间激起了我一身鸡皮疙瘩:“只有这样哥哥才不会乱跑去招猫逗狗啊。你看看,出个门都差点被男人压住操,还是在家里待着吧。”
我偏头,想躲过他的手,结果这逼崽子又不依不饶地追过来,像是要把我的脸蹭掉一层皮,或者覆在我颈上的手要把我掐死也说不定。
我冷笑:“林炘爝,你以为你比他俩高贵多少?你说我为什么去酒店?你觉得我为什么喜欢吴谦和章砚?”
比起我的气急败坏,林炘爝显得淡定许多:“哥你真的喜欢他俩吗?你只是觉得除了他俩,再也没人喜欢你了吧?”
我笑了:“如果不喜欢会跟他在一起那么久吗。”
“那可未必。别人我不知道,反正你是一种神奇的趋光性生物,只要给一点点甜头,”他伸手,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闭上左眼,右眼从两指间狭小的缝隙里看过来,笑了笑,“就能义无反顾往人怀里钻。就像……”
他回头,伸长胳膊从床头捞过润滑剂,嘴里却没停:“就像夏天路灯下的飞蛾,一直往灯泡上撞。”
他往出挤润滑,眼睛斜过来瞥了我一眼:“没事啊哥,他们不喜欢你,但是还有我啊,我这不是给你补回来么?”
我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哪?
他说给我的手机安了定位。
我垂眸。我就知道。这个兔崽子大尾巴藏不住了,现在更是不屑于藏,索性把所有阴暗都坦诚赤裸地陈列在我面前。
他说,哥我喜欢你啊,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抱着我哄我?带我去游乐场?小学的时候还接我放学,陪我做作业,你记得吗?后来二传冚家产你上了初中,我抱你的时候偷偷摸你的腹肌,问我为什么没有,你说以后多运动就会有的。哥你看。
他拉着我的手摸上他的腹部,问我,好看吗?
我刚想开口,没来得及吐出的字眼转瞬变成了呜咽。淋着润滑的肉刃一寸一寸顶进身体,没有扩张的性事像一场三千刀的凌迟。
我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沉默下来,努力忽略身体的痛感。不想说话,也不想解释,甚至不想开口,于是只好沉默着把所有痛呼咽回肚子里,嘴唇被牙齿咬得生疼,就像是在咬一块不知肥瘦的烂肉。
林炘爝装作没看见,继续说,后来每次雷雨天在我房间睡觉的时候,只要搂着我就特别开心。他说,哥你知道吗,那个时候你就像无际大海中的一根浮木,打雷的时候唯一的依靠只有你。
他又说起我高中的时候给初中的他开过的几次家长会,偷偷摸摸地瞒天过海。那会儿林炘爝正沉迷于游戏无法自拔,成绩掉了十几名,我耐不住他电话里的的央求就硬着头皮去了。
“我老铁的妈每天到处飞,永远在天上,那天家长会都抽出时间去了。我差点告诉老师我家长来不了,不过还好给你打了个电话。后来你来开家长会的时候,我同桌悄悄跟我说‘你哥好帅’。”林炘爝说到这儿的时候笑了一下,低头轻轻吻我:“哥你真好,你怎么这么好啊。”
……不就是开了个家长会么。他妈没时间管他,我爸也没时间,我还能怎么办?去就去呗。
他继续道,后来有一次他等我期末考试完回家,然后趁机提出要和我一起睡觉的恳求。
他很得瑟:“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哥你最心软了。”
我有些茫然,目光越过林炘爝盯着吊灯。那是吴谦跟我表白的那天,而且我以为那是林炘爝小心翼翼的请求,却不料是他精明的算计——他算计我一定会因为“他等我回家”这件事而心软同意。
我轻轻笑了。林景炎就是这么好哄,不是吗。
林炘爝说,他那晚抱着我硬了。他有些怜惜地吻我的眼角:“哥,那天晚上我就想,你要是永远是我的就好了。这样的话就不会在雷雨天抱着别人睡觉,不会接别人放学下班,不会把所有的雪糕和话梅糖攒下来却给别人吃,也不会和别人上床。”
他这个思维很奇怪:“抱着别人睡觉就算了,除了你我还能接谁上下学?”
林炘爝委屈巴巴:“哥你以后要是跟女人结婚,再生个娃,不就有了么。”
“你知道吗哥,你身上的味道特别好闻,简直就是雨天里行走的安眠香薰。”他趴下来在我颈边嗅了嗅,嘟囔:“哥你为什么总是这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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