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瞳眼神清醒,完全没有刚醒时的朦胧,看来他一夜没睡。
他刚想问允瞳为什么不好好休息,允瞳就轻声打断了他的话,看了一眼门外:“有人在外面。已经站了半个时辰了。”
洛然猜测是与白,他一阵头疼:“这么早,他过来干什么?”
“让他进来吗?”
外面站着的人听到里面有了动静,立刻殷勤道:“师尊,你是不是醒了呀?我进来伺候你洗漱好不好?”果然是与白,一如既往的爱撒娇,并且蛮不讲理,他自顾自说完话,也不给洛然拒绝的机会,直接推开了房门:“师尊不说话就是默许了,那我进来了?我刚给你打了水……”
“等一下!”
洛然慌乱地爬起来穿衣服,腰带却越缠越乱,允瞳半跪在床上,环着他的腰要帮他解开死结。洛然怕与白看见之后会说不清楚,刚想开口拒绝,可瞥见他温柔的神色,不由就把话咽了回去,默默垂下了睫羽,温顺地任他摆弄自己的衣服。
与白端着水盆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你们在干什么?”
洛然看见与白难看的脸色,解释了一句:“腰带缠到一起了,允瞳在帮我解开。”
“你们昨天睡在一起?”
洛然回答的时候,没有丝毫犹疑,好像他们睡在一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与白的脸立刻冷了下来,把铜盆重重放在桌子上,水花溅到他白腻的脸上,又顺着下颔线滑进衣领里,他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一动。外面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额角跳动的青筋、以及绷紧的二传biss下颔线,种种细节都昭示出他的怒气和忍耐。
洛然知道他在生气,可他为了避免争吵,装作没看见,只低头坐在床边。
与白却不放过他,咄咄逼人:“昨晚急着把我赶走,就是为了跟他睡吗?”
洛然专心盯着地上青灰色的砖,装作没听见。屋内的空气忽然僵滞起来,与白浑身的低气压逐渐扩散,洛然觉得有些窒息,但他知道与白的性格,越搭理他就越来劲,还不如晾着他,他自己觉得没意思,就不会再闹了。
之前他就是太宠着他,不舍得他生气,不舍得不理他,所以与白对他才会越来越骄纵。
允瞳当然也不会理他,慢条斯理地披上外衫,然后半蹲在洛然面前,要帮他穿鞋。
洛然不自在地收回脚,可允瞳牢牢握着,不让他动弹:“别动。”
“不用你帮忙。”
“跟我不用计较这些。”
与白站在那里,像一个走错房间的路人,和他们两个格格不入。
第52章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指甲陷进掌心,血珠缓缓渗出来,顺着指缝滴在地上。
凭什么洛然对他不冷不热,却和允瞳这么亲近?在往生镜里也是这样,连句话也不留,任性地消失了好长一段日子,他找他找得都快疯了,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最后却在允瞳身上闻到了他的味道,他们做了什么,才能在允瞳身上留下那么浓的味道?与白不是不清楚,他只是不去想。
他本来以为,这次还什么都没发生,那他就还有机会,这次他会好好守着洛然,不让任何人抢走他。就算现在洛然不喜欢他,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他坚持对洛然好,比所有人对他都好,那洛然迟早会喜欢上他的。
可昨晚他刚离开,洛然就迫不及待和允瞳睡到了一起,如果说他们没上床,谁信?
与白本来想发火,可他摆脸色、大声质问,洛然全都不闻不问,他像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有种难堪的无力感。这才意识到,他现在和洛然只是师徒关系,根本没资格因为洛然和谁睡在一起的事发火。也难怪洛然不理他,也许洛然心里还烦他多管闲事呢。
这样一想,一腔怒气全都酿成了委屈。
洛然还在和允瞳说话:“你昨晚都没怎么睡觉,要不要再睡会儿?”
“不用。”
与白立在原地,眼圈渐渐红了起来。
此时允瞳已经给洛然穿好了鞋,洛然抬头看了与白一眼,见他像是要哭,还是忍不住心软了一下。
他走到与白旁边,把手浸在他端来的铜盆里,低声道:“谢谢你帮我打水,不过以后就不用来了,这些事我可以自己做。你先去藏书阁看书吧。”
与白见洛然终于肯理他,连忙殷勤道:“我,我反正也没事,做徒弟的,本来就是要伺候师尊的。师尊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喊我,端茶送水、洗衣做饭之类的,我都可以做。”
瞎说,他明明什么都不会,这些之前都是他在做的。
洛然没有拆穿他,敷衍道:“知道了。”
与白以为洛然有些不耐烦,不敢再多说:“那我去藏书阁了,师尊什么时候过来?”
“我今天有事,不过去了。”
与白忽然觉得自己很窝囊,洛然都和别人上床了,可他连问都不敢多问,唯恐惹他生气,还要忍气吞声看着他和别人恩爱。他本来很委屈,可现在洛然对他的态度不过稍微好了一点,他就把刚才的事全都抛到了脑后,像条咬到了肉骨头的狗,开始摇着尾巴献殷勤,被拒绝了,也只会睁着水盈盈的眼睛,无声地控诉。
洛然受不住他的眼神,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他头皮发麻,无奈改口:“如果晚上之前能把事情办完,我就去看一眼。”
好不容易把与白哄走,洛然松了一口气,余光瞥见允瞳意味深长地看他,不由心虚道:“怎么了?”
“师尊是不是对与白太容易心软了?”洛然不知怎么回答,允瞳就淡淡道:“他长得好看,又嘴甜会撒娇,师尊向来最吃这一套,与白心里也清楚,所以每次都拿这一招来对付你。”
允瞳把他说得像个色迷心窍的昏君一样,洛然面皮微赧,尴尬道:“我没有。”
“师尊当初喜欢他,难道不是因为这些原因吗?”
洛然没得反驳了。
允瞳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眼神冷淡了许多,转身出了门,洛然喊了几声他的名字,他也没有停下脚步,背影颀长,渐渐走远了,整个人都削薄得仿佛要融在清晨的曦光里。洛然看着他,心里蓦地慌乱起来。
他忽然生出一种错觉,允瞳缥缈如云雾,去留随心,也许他永远都抓不住他。
洛然把昨夜弄脏的被褥拆洗干净,又把院子里的花草浇了一遍,给鱼喂了食,忙来忙去,终于没什么事可做了,就呆呆地在房间里坐着。越坐着心就越不静,总想着允瞳,他只好找了两本闲书来读,书页却半天都没翻动。
不知不觉,暮色已经四合,光线也越来越暗,洛然眼睛盯着手里的书,眼眶酸涩起来。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原来他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之前和云卿、与白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总被欺辱玩弄,当时却甘之如饴,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多傻。本以为和允瞳会不一样,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依旧诚惶诚恐、患得患失。
手里的书忽然被抽走,洛然以为是允瞳,脸上刚带出些喜色,抬头一看,却看见与白在讨好地对他笑。
洛然眼底立刻浮现出失落的情绪,淡淡垂下眼皮:“怎么了?”
“我在藏书阁等了师尊一天。”与白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抱怨:“师尊怎么没来?是不是一直在忙?”
“不是。”洛然道:“我忘了。”
与白的眼睛立刻黯淡下来,莹白如美玉的脸隐在夜色里,看不清表情。洛然以为他生气了,没想到与白在他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后,却还是笑盈盈的,甚至主动挽上了他的胳膊:“没关系。那明天师尊不忙的话,我还可以来找师尊吗?”
洛然随口应了,与白眼珠滴溜溜一转,视线在院子里逡巡了一圈,没看见允瞳的影子,再一看洛然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就明白了几分,知道他们是吵架了。
他心里一喜,往洛然身上贴得更紧了些:“师尊,我今天看书,发现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问了哥哥,哥哥也不告诉我……”
“哥哥?云卿没走?”
“没有啊,他今天一直和我在藏书阁等师尊。”与白顿了顿,敏锐地察觉到洛然的不自在:“怎么了?”
“没什么。”
云卿到底在想什么,昨天他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他们已经没可能了,他还留在蓬莱做什么?
“嗯,刚才说到哪里了?对了,说到我看书有不懂的地方,师尊如果今晚上有空的话,我可不可以留下来,把问题弄明白了再走?我知道师尊最疼我了,之前试炼大会的时候,就夜夜与我同睡同住,指导我修炼,不然我也不会取得那么好的名次……”
与白见洛然走神,略带不满地推了推他的胳膊:“师尊,你在听我说话吗?”
“什么?”
洛然回过神,侧过脸,看见与白乖巧娇怯地伏在他的肩膀上,乌发鬒鬒,眼角妩媚地上挑,像是带着钩子。他愣住,被与白极具蛊惑性的美貌给晃了晃神,刚想移开视线,与白就瞅准时机捧住他的脸,凑得极近,刻意引诱地开口:“师尊看什么呢?”
说话的时候,温热的吐息就呵在他的唇瓣上,这种距离让洛然手足无措,连躲避都忘了,支支吾吾道:“没看什么。”
“我好看吗?”与白凑得更近了一些,两人的唇若有若无地碰到了一起:“师尊想不想要我?我一定可以把师尊伺候得很舒服的。”
洛然悚然一惊,但他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与白就缠缠绵绵地吻住了他。
“你们在干什么?”
洛然感觉肩膀一阵剧痛,紧接着就从石凳上被扯开,趔趄了一下才站稳,他扶着桌子,皱眉看向来人,是消失了一整天的允瞳。
不知道允瞳按着他肩膀的时候究竟用了多大的力道,他的半边肩膀都麻了,传来堪比万蚁噬咬的酸痛感。即使知道事出有因,但洛然在经历了一天漫长且无望的等待后,依旧觉得愤怒和委屈。
他看了允瞳一眼,缓缓抬手捂住了肩膀,一句话也没说,就转身进屋了。
与白对允瞳露出一个嘲弄的笑,然后越过他,快步追上了洛然。
屋里的蜡烛被点上了,洛然坐在桌旁,暖黄色的光把他的半张脸照得影影绰绰,瞳仁也是寂静的,有种心灰意冷的意味。
与白半蹲在他面前,握住他的一双手,然后把脸贴上掌心,轻轻蹭着。
“师尊对不起,我刚才是情不自禁,不是故意想让他看见的。你们别因为我吵架。”
洛然因为与白吻了他,心里有些芥蒂,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你先回去吧。”
“我不回去。师尊让我回去,肯定就是还在生我的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师尊太可爱了,我有些控制不住……”
洛然窘迫起来,呵斥道:“闭嘴。”
“师尊你别害羞……我,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第53章
允瞳站在门口,冷眼旁观着他们两个打情骂俏,等到与白得寸进尺,要去吻洛然的手背时,他才上前把与白拉了起来,挡在洛然前面。
“做戏做够了吗?”
“做什么戏?”
“你自己心里清楚。”
与白眼神立刻变得冷冽无比,片刻后,却又缓和了神色,笑道:“你嫉妒师尊疼我,就想编瞎话来污蔑我,你以为师尊会信?”
洛然用手指抵着眉心,疲惫道:“都别说了。与白,回去。”
与白脸色一变:“那允瞳呢?”
“他的事,你不用管。”
与白来之前,提醒自己万事忍耐,但此时还是没能忍耐住,狠狠把桌上的茶盏拂到了地上,瓷片碎成了齑粉。“你今晚又要跟他睡?你们不是都吵架了!难道你一晚上不跟他睡就活不下去吗?师尊要是真的想要,为什么不找我,我也可以啊,我哪里比他差?”
洛然听见与白这些话,半晌没出声,只看着湿漉漉的地面和碎瓷片,不知在想些什么。
与白逞了一时口舌之快,等发热的脑袋冷静了一些,才后悔起来,他见洛然沉默不语,心里更加惶恐不安,咬了咬牙,直接跪在洛然面前,想要握住他的手:“师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你忘了吧,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洛然任与白握住他的手,意味不明地打量着他,不像生气,更不像没生气。
“每次你对我说了难听话,都会保证下次不再说,道歉态度倒是诚恳,只是永远不肯吸取教训。”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与白每次道歉,到底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还是只想敷衍他。不过这不重要,因为他已经不愿意去分辨了,他想和与白说清楚,让与白离开蓬莱。
“不是的,之前都是我不懂事,这次绝对不会了,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如果我下次再说让师尊不高兴的话了,师尊怎么罚我都行。”
如果与白不那么紧张,那他一定会发现洛然话里的漏洞——在这个世界的时间线里,他根本没对洛然说过一句重话,至于洛然指责的那些,都是之前他们在一起时,与白吃醋了才会口不择言。
“你先起来吧。”
洛然看着与白泅着水汽的眼睛,怕自己心软,刻意避开了视线,手上稍稍加了些力道,让与白站起来。
他正想着该怎么和与白说让他离开的事,与白却以为洛然让他站起来就是原谅了他,一直提着的心,逐渐落回了原处。
他扶着洛然的手站起来,嚅嗫道:“师尊,你真好。”
洛然永远都是那么善良,虽然心软的人容易被骗,但对他来说,这是件好事,只要多使几次苦肉计,洛然一定会原谅他的。之前不就是这样吗?而且洛然那么怕孤单,只要给他足够多的陪伴,无论陪着他的是谁,他迟早都会依赖上那个人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死缠烂打陪着洛然,让他习惯自己的存在,而不是逞一时的意气,和允瞳斗个鱼死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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