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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棵(近代现代)——绿山

时间:2021-06-15 15:11:55  作者:绿山
  吸到第八根,袁木听到钱进和裘榆说着话走进楼道。
  “你说学习吧,我在实验也能考大学,不是非要进一中。
  那你说是为了找你和袁儿耍吧,我这不是糟蹋完我妈的钱还得糟蹋你们吗。”
  钱进说,“唉,我再想想。
  而且转学得我妈点头哈腰去求人,难啊。”
  裘榆说:“找我外公,不用求。”
  语气冷漠,“我就随口提,不要故意营造我在求你而你在想方设法婉拒我的氛围。”
  钱进哈哈大笑,笑完又几分惆怅:“裘榆,你是不是已经想好以后要干什么了?”
  谈及未来,连钱进也变稳重。
  “没。”
  “但一定有方向了,不然你绝对不会往一中走。”
  “有吧,想出去看看。”
  他们的脚步越来越近,谈话声越来越清晰。
  “在实验不也能出去吗?费那劲儿。”
  “实验能让我去北京吗。”
  “你想去北京?”好友不知不觉立了志,惊讶之余钱进接着自省,“真好,有目标真好。
  我的以后,连影儿都没呢。
  到底干什么啊?感觉我做啥啥不行,他妈的,好鸡儿难。”
  “我家到了。”
  裘榆说。
  钱进继续扶着栏杆往上走:“他妈的,我还要再爬三楼,更鸡儿难。”
  裘榆把钥匙插孔,转动开门,钱进在头顶喊:“他妈的,哪来这么浓的烟味。”
  天台的门挂了锁,袁木只能坐顶楼的最后一级台阶上抽烟。
  听了钱进的大嗓子,他在黑暗里无声笑了笑,把烟头拧灭。
  与此同时,裘榆在门前退了两步,抬了抬头。
  楼道归于平静,思绪乱飘。
  理不出头尾,袁木再次摁响打火机。
  施力摁就能得到清脆的回应,闪动的火光。
  烟含在唇舌间,凑向那簇火。
  施力吸就能得到短暂而苦涩的疼痛,致幻致愉的尼古丁。
  所有不会辜负人的行为和事物,都值得沉迷。
  吞烟时心不在焉,岔了气,袁木捂着脖子剧烈咳嗽。
  咳也不专心,他想,辣不是味道,而是痛觉,凭什么苦不是?尝到苦也蛮痛的。
  可能把脑子咳散了,直起腰时袁木看见裘榆拄着手电筒站他眼前,手中那束光像把银剑。
  “你吃饭了没?”
  裘榆对他说话的嗓音轻轻柔柔,和光柱里涌动的灰尘一样难着痕迹。
  然后他们饿着肚子坐在天台的木桌上抽烟,这次是同一张木桌,不似以前各据两方。
  两个人后仰着身子,垂直看天,烟雾喷向夜空。
  “你是不是更爱抽玉溪。”
  袁木问。
  “我不挑。”
  “我突然想起一个作家,他说天堂有天使,天使也偷偷抽烟。”
  “嗯。”
  “你知道天堂为什么禁止吸烟吗?”
  “为什么。”
  “说天使的翅膀会掉毛,吸烟有消防隐患。”
  “然后呢。”
  “然后天堂也有天使长,天使长巡视的时候会有天使把烟头悄悄弹掉。”
  “然后呢。”
  “然后这就是我们看到的流星。”
  其实裘榆知道。
  这是去“蜘蛛”给季二蟹代班时,袁木在水果店里竖他脸前的那本书。
  裘榆回来时去书店找到了,并回家一页一页地翻完了。
  这一截他有印象,是纳博科夫写给薇拉的情书。
  袁木怎么回事啊,这是不是可以算是说给他的情话?
  裘榆莫名笑起来,风鼓动他的衣衫。
  “笑什么?”袁木依然在望天。
  笑我好幼稚,裘榆想。
  “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个。”
  “因为现在好想看到流星,方便我许愿。”
  “许什么愿?”
  希望我一年后因外力顺利死掉。
  “听说说出来会不灵。”
  眼前,墨蓝色夜空蓦然划出一条红亮的弧线,火星落下溅在袁木眼尾。
  裘榆说:“能说。
  我就许愿你的愿望可以实现。”
  烫和凉是两个极端,但在刚才那个刹那袁木才发现,神经也会把这两种触觉混淆。
  不过痛是统一的,痛得逼出他的泪意。
  裘榆两手空空,袁木低头看自己的指间,也跟着把烟头撇掉。
  “和你抽烟好浪费。”
  袁木说。
  一根就吸过一口。
  “你为什么抽烟?”裘榆说,“今天。”
  袁木思考良久,心奇怪地回归平静,反问:“你是不是也不太想回家?”
  “回家怕被她拷问,一中的老师如何,同学如何,环境怎么样,你有没有好好听课,听得懂吗,学习起来是不是适应,会有进步吗。”
  “她问你就答呗。”
  “她会无穷无尽地问。”
  袁木说:“那你也只用回答她一年。”
  他转头看他,“你知道吧,一年后你是自由的。”
  裘榆接住了袁木的目光,有些失神。
  裘榆觉得这一生不会有第二个人像他这样看自己,平和,沉静,蓄满力量和冀望。
  袁木凝视他,竟然笑了:“别看我,看天。”
  我问你,你认得出哪片云属于哪片天空吗,它们都不说话的时候。
  裘榆说:“认不出。
  没有哪片云会永远属于哪片天空。”
  袁木皱了皱眉,点头。
  “是吧,也没有哪个人会永远属于哪片土地。”
  他说,“比如你,你就不可能属于这里。”
  裘榆想和之前一样问,你呢。
  袁木先他一步发话。
  他伸臂搭在鼻梁上,说今天月亮好跋扈,亮得人头晕。
  裘榆真去看月亮。
  很久很久以后裘榆才想清楚,那个晚上袁木捂的是眼睛,捂住诀别的神气和无名的泪意。
  他预见他和他这一段的结局,擅自把他为他造的流星当成一场告别仪式。
  他不该去看月亮。
  作者有话说:
  “天堂应该挺无聊的,到处是天使翅膀抖落的绒毛,所以禁止吸烟。
  不过有时天使们偷偷抽烟,把烟藏在袖子里,天使长巡视的时候,它们就悄悄把烟头弹掉,这就是你看到的流星啦。”
  ——纳博科夫
 
 
 
第21章  痣
  妈妈的形象不固定,总变幻。
  在袁木的印象里,方琼年轻过,但从来没有过少女的娇憨态。
  他记事早,追溯人生的第一幕,是她一手捧着九个月的大肚一手牵他过马路。
  那时她脾性急躁,凶恶,多怨艾,袁木在车流中走得慢了,她几乎悬空提着他疾步,到了马路另一头就甩开手,问他为什么要拖累她。
  也许可以归因于那时生活条件不好。
  后来方琼渐老,脸上起皱纹,孕育过两个孩子的肚子剩两圈陈年赘肉,她反而变得温和耐心。
  虽然温和耐心并不曾体现在袁木的身上。
  袁茶说话极晚,方琼守在她身边不厌其烦,拿着识字卡嗲声嗲气教授她。
  如此日复一日地度过两三年,所以那个场面很深刻,袁木作为旁观者,她们屁股底下的凳脚颜色至今都记得。
  再然后,袁茶会说话,懂人事了,方琼更被改变得积极。
  袁茶读绘本,读完一则小笑话,先是方琼笑,接着袁高鹏笑,两个人在沙发上东倒西歪。
  袁木被他们笑声中的快乐深深震撼到,留心记住那段滥俗的文字。
  倒一直没体会出它妙在何处,只是慢慢破解了他们快乐的真正源头。
  如果叫四五岁的袁木想象妈妈居然能和一屋子的陌生人聊得忘情且热络,全由她活泼大气地主导氛围,把大家的笑声拔高,饱满似雷掀翻屋顶。
  想她像个能量永恒的太阳?那他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
  但很奇妙,此情此景正在他眼前上演着。
  那些人黑黄的牙齿和卡嗓的痰,还有被围坐在其中的方琼。
  袁木一边脱鞋,一边想,她明明是外人。
  袁高鹏的远房亲戚,她得见过一面吗?
  桌面比他离开前更狼藉,瓜子壳飘在残汤上。
  已近十一点,袁茶坚守在沙发上昏昏欲睡,那些人还不打算走。
  袁木在鞋柜旁静静站了一会儿,决定去卫生间洗漱完之后直接回房间,和乌烟瘴气的客厅彻底隔绝。
  水龙头刚出水,方琼叫他,袁木。
  袁木缓缓拧合,他还以为她看不到他。
  一叫他的名字,喧喧嚷嚷的聊天声奇异地消减不少,于是方琼就坐在原位说:“今天晚上安排你去许嬢家过夜哈,还有你的这两个婶婶。
  我跟你许嬢讲过了,再等会儿你就带两个婶婶去许嬢家休息,这样才够睡。”
  她什么时候和许嬢熟到这个程度?
  婶婶?我的?我们认识吗?
  许嬢家,那岂不是,没悬念地要把自己分配给裘榆?
  脑中念头纷杂,袁木一个也没顾上。
  袁茶被惊醒,苦着脸说:“我也要去。”
  方琼不同意:“都安排好了,你照样睡你的床。”
  “我想去,我想和裘禧一起睡。”
  方琼两边嘴角向下一撇,斜斜地瞪视袁茶。
  这多是妈妈妥协的前兆。
  袁茶笑嘻嘻地向她卖乖:“耶!”
  方琼只好笑了笑:“那婶婶们就睡小茶的床,你和哥哥一起去许嬢家。”
  袁木还攥着牙刷,需要他照顾的对象就在一来一回间改变了。
  怎么说呢,袁木最初十分庆幸袁茶的到来,她分散了方琼的大部分注意力,呵斥和责备便很少再集中地落在他身上。
  也不可避免的,他之后厌恶她的存在。
  不是她,是她的存在。
  方琼赶他们:“那你们两个现在就去,晚了打扰人家睡觉。”
  袁茶眼睛亮晶晶地看袁木:“哥,走!”
  像邀功,像要一起去干大事。
  可能她意识到袁木不愿意和两个陌生人去到陌生的地方过夜,考虑着换成妹妹他的心情会好些。
  但袁茶应该想不到,在今晚的袁木看来,她和那两个婶婶并没有区别。
  裘榆洗完澡在卧室收集准备丢进洗衣机的衣服,忽略了客厅突起的一团喧闹。
  许益清来敲门时,他像囚犯终于等到行刑时刻,有点烦躁,又有点义勇地拉开门直面她。
  谁知她身边还有高她一截的袁木。
  许益清说:“你快好好收拾收拾床和屋子,今天方姨家客人多,袁儿来和你睡啊。”
  她把裘榆手上的一堆衣服拢到自己怀里:“都是要洗的?”
  “啊。”
  裘榆看着气质拘谨的袁木,低了低头,“啊是。”
  许益清显然也看出来袁木在为扰人清净而略不自在,她说:“你们之前是不是也睡过一次?不要害羞啊袁儿,当自己家。”
  裘榆插着腰抓了抓后脑勺:“是睡过。”
  许益清一拍手:“对嘛,两兄弟多在一起玩,现在你们又是一个学校了,要懂得相互照顾晓不晓得?这样子熟起来简直容易得很嘛!”
  裘榆又赶紧点头:“嗯嗯。”
  袁木起先是偏着头看往客厅和阳台,现在转回来微微瞪他。
  亏得他比他矮,不然这么爱瞪人累不累眼?
  “我把你这堆丢去阳台,你带袁儿去洗漱。”
  许益清侧身说,“新牙刷和新毛巾都在镜子右上的柜子里,你找不到就叫裘榆,知不知道?”
  袁木看了看脚上的拖鞋,又看了看裘榆,说:“我在家洗漱过了,只是没来得及冲澡。
  不过这么晚了再洗澡吵你们就真的不好意思了。
  不知道裘榆介不介意?”
  许益清等半天,手背拍他肚子:“人家问你介不介意!”
  裘榆才微微笑,摇头:“不会。”
  许益清再去招呼两个女孩,男孩们这边早早拉了灯。
  这次许益清专门为袁木拿出新枕头,他靠了靠,撑起身子,要和裘榆脑袋底下的换。
  “凭什么?”裘榆看他。
  “你刚才不答应得挺欢的,相互照顾。”
  裘榆知道了,如果袁木比他高,大概是会转瞪为觑。
  裘榆把袁木胳膊肘拿开,攥着枕头一角抛去床脚,然后将自己的分他一半,拍了拍让他睡上来:“这样吧。”
  “你今天,去天台是因为家里人太多了吗。”
  “是啊。”
  袁木说,“我现在身上都一股烟酒味。”
  他换了睡衣才来的,裘榆摸着他的衣领说:“不啊,还是那股植物的香味。
  可能今天没去店里,没有水果的味道。”
  “你也闻到我身上有植物的味道?”
  裘榆就抓到“也”字,问:“还有谁闻到了?”
  “我。”
  “哦哦,对。”
  “你知道是哪种植物吗?”
  “你是考我还是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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