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易忍不住笑起来，转身调侃盛屾，“学神，来交个朋友。”
盛屾倒也没端着架子，他朝季沉点点头，“你好，我是盛屾，佛系学渣，不是学神。”
前排有个参赛同学忍不住回头，“佛系圣僧？”
谷典听了忍不住翘了翘唇角。
9岁，谷典第一次去堇华园。
盛韵把盛屾拉到谷典面前，说，典典，这是盛屾哥哥。
谷典想到葬礼上那个摸他头的哥哥，还有那本获奖证书，犹疑不定，盛山山？
10岁的盛屾耐心很好，说，不是盛山山，是盛屾。
谷典仍然不理解，一双月牙眼满是疑惑，圣僧？
盛屾当初有点懵，问他，sheng seng 是什么？
谷典小声嘟哝：西游记。
在他有限的记忆里，父亲看的西游记总有这个词。
盛屾内心：不要奢望一个刚学汉语拼音没几年的小朋友对生僻字有很充分的认识。于是他说，算了，就盛山山吧，不过，你不能直接叫我盛山山，得叫我山山哥哥，我比你大，得懂礼貌，知道吗。
当年，谷典还很听话。山山哥哥，这个称呼叫了很多年。
第6章
盛屾恍惚有一瞬看到谷典微微笑了一下，但再仔细一看，那人还是神情严肃地盯着书本。
陆易倒是笑惨了，捏着嗓子恶心盛屾，“佛系学渣，我给你唱首歌吧，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女儿~美不美~~”
堇华园的盛屾要是学渣，那在座的各位是什么？
不过盛屾作为堇华园的接班人，真的是神秘得紧，大众都知道堇华集团的东家姓盛，盛家曾祖父叫盛华，夫人姓孟单名一个堇字，所以叫堇华。堇华第二代当家人也就是退休的老爷子，叫盛孟，几年前意外去世的当家人叫盛哲。堇华还有个未成年的少爷，但压根不知道这少爷叫什么。
而陆易，是极少数知道的人的其中之一。
没待陆易继续调侃盛屾，竞赛辅导老师进来了。
老师说，第一天，要进行摸底测试。虽然参赛选手都是每个学校推荐上来通过预赛的尖子生，但他还是要看一下他们的平均水平。
大家心知肚明，这毕竟不是一般的开学，这是竞赛，是尖子生之间的较量，没必要废话，靠成绩说话，于是纷纷收起面前的书准备考试。
卷子从第一排往后传开，第一场考试就毫无准备地开始了。
盛屾悠闲地转着笔，余光被右边一声声细微的自动签字笔摁下又松开的声音匀走，“哒-哒-哒”循环往复，直到卷子传到他手里，摁笔盖的声音才消失。
这个感觉太熟悉了，初中时候他们经常周末一起比赛做卷子。谷典不是毫无情绪的，紧张的时候会不自觉摁笔盖。
测试时间只有90分钟，但是试题难度很大，老师说交卷时间到的时候，很多人还在奋笔疾书。
盛屾也只是恰好做完，并没有时间检查。
老师让最后一排站起来往前收卷，盛屾和谷典共用一个过道，他不紧不慢地跟在谷典身后，等谷典收了他那列的，他再收自己这列的，拿到手里，才发现很多卷子留了大段空白。
盛屾收齐卷子走到讲桌边时，老师刚接过谷典手里的一沓试卷，立起来在讲桌上对了对齐，最后一张恰巧是谷典的，盛屾侧目看了看，写满了，字比以前更隽秀了。
等老师收齐卷子，下面一片死气沉沉，一点没有尖子生欢聚一堂的气氛。老师刚一迈出教室，教室里原本互不熟悉的一个个立刻就因为这场考试有了共鸣，喧哗一片。
“这也太难了吧，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不过来交些朋友也挺好的。”
“哎，就当来学习的呗。”
“凉凉，我为什么要浪费一个月的暑假时间来学习，是游戏不好玩吗？是电视不好看吗？是追星不快乐吗？”
“我是自愿学习的，我是自愿学习的，我是自愿学习的。”
“人间不值得。我还翘了爱豆的演唱会。”
这个年纪的大部分学生都差不多，就算是尖子生也不见得爱学习，朋友、游戏、追星，才是更吸引他们的存在。
但是谷典不一样，这些东西对谷典而言都是陌生的，他的生活里，只有学习、看书、治疗，最多加个空手道。
别人议论的东西，他大多不太懂。
所以他又打开了书，20分钟过去，盛屾看了看他手里那本习题册，翻了翻自己手上这本，大多数题目比今天考的简单，一个答满卷子的人没理由看这么久不翻页。
盛屾有点想笑，结果真的就笑出声了。
“咋啦？乐什么？”陆易很感兴趣。
乐有人在假认真，盛屾清了清嗓子，收起笑脸，“没什么。”
陆易叹了口气，“但见盛屾笑，哪闻陆易哭啊。”
盛屾：“至于么，一场考试。”
陆易当然不会真因为一场考试伤春悲秋，别人来参加比赛是为了拿奖或者高考加分，可他和盛屾还不确定参不参加高考呢，所以对奖项这个东西本就不在乎。
第7章
上午的课上到最后一节，助教就把批阅好的试卷和打印好的成绩表给老师送了过来。效率太高，古代判刑择日问斩，以为还能活几天，结果择日变成了今日，刚活过来的一众学生又丧了。
老师看了眼成绩表，意料之外地说：“还不错啊，比我意料中好很多。”他又翻了翻试卷，抽出几份单独看了一会儿，说：“建南出人才啊，我报下前三名还有平均分吧，其余人我报名字，你们上来拿卷子，顺便让我认识一下。”
“第一名，建南实验高级中学，盛屾，95分。”
这一报，下面就开始七嘴八舌小声议论起来。
“第二名，建南师范大学附属中学，季沉，92分。”
“第三名，建南第二中学，谷典，91分。”
“卷子满分100，我看了下这三位同学的卷子，小题没错，主要是大题，步骤问题比较多。全省56位精英同学，平均分是，”老师卖了个关子，“你们猜猜。”
“80！”一个很自信的声音。
“80太高了吧，65！”
“那倒也不至于，老师我猜75。”一个甜甜的女声，都是各校的尖子生，没人想猜的特别低。
老师比了个停止的手势，“正确答案是76分。刚刚那位女生，你答得最接近。来，自我介绍下。”
中间第三排扎着马尾的女孩大方地站了起来，“大家好，我叫肖恬恬，来自安水市第九中学，请大家多多关照。”
“都说安水出美人，人如其名啊，声音还真甜。”陆易低声说道。
盛屾不予置评。
竞赛老师朝肖恬恬点点头，“请坐。麻烦你来当下我们这个班级这一个月的学委吧，辅助一下助教老师就行。”
“好的，老师。”肖恬恬答应得很干脆。
“下面，一个个来领卷子。”
念到谷典上台拿卷子的时候，下面窃窃私语停不下来。
一直到老师又念到盛屾的名字，他下台的时候经过前面女生的座位，才听到什么“人间妄想！”“我可以！我也可以！”
莫名其妙。可以什么？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陆易已经饥肠辘辘，他嚷嚷着饿死了，刚要哥俩儿好的揽盛屾的肩，又想起来这人不爱勾肩搭背，于是默默收回了手。
“盛屾，快点，待会食堂人多。”
盛屾一脸不解，“去食堂？”这不是陆易的风格。
陆易坏笑了下，“对，去食堂。”他又喊右边，“季沉，谷典，一起午饭啊。”
盛屾冷哼了声，原来是为了约人。
季沉很爽快地答应：“好啊。”
谷典刚关闭手机的飞行模式，手机便震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拎起书包，跟陆易说，“我有点儿事，你们吃。”便先一步出了门。
他找了个没人的走廊角落，手机震动停止了，他刚要回过去，又震了起来，他立刻按了接听键。
“柘医生，对不起。”他张口便道歉。
“你道歉得倒是快啊，约的上午10点，怎么没来？”对面的柘医生笑着问。
“对不起，我在外面集训，韵姨也知道的，忘记提前跟您报备了。可以改时间吗？”
“嗯，没事，以为你又找借口不来了。今年状态不错，不能前功尽弃。”
“嗯。”
集训是每周日休一天，谷典把看诊时间改成了下周日。14岁开始接受心理治疗，从最开始的一周一次治疗，按时服药，到现在的一月一次治疗，已经是巨大进步。这是盛韵和他、柘医生共同努力的结果，谁都不会半途而废。
“集训交了新朋友没？”柘然和他定好时间，开始随意聊天。
谷典想了想，季沉，应该算吧，昨天说了那么多话。“交了。”
“室友？”
“嗯。”
“奇怪，韵总怎么同意你住宿舍的？”盛韵是出了名的惯孩子，不管是那个盛家正统少爷，还是这个领养的小少爷，基本都是有求必应。
“集训，可能会查寝。”他说。
其实主要原因是家里家政阿姨因故突然要辞职，盛韵这半个月一直在意大利出差，谷典这孩子又与一般小孩不同，想找个和以前那个阿姨一般性子仔细、做菜又对谷典口味的还不是那么容易，她一时之间没找到合适的人。谷典又坚持不搞特例，要住宿舍，盛韵这几年护着他太多，也怕这样耽误了他与人交流的机会，干脆同意了。
“行吧，跟室友们好好相处，记着，回答别人问题努力多说几个字。”柘然提醒他。
“嗯。”谷典应道，随即意识到什么，又追加了几个字，“知道了，谢谢柘医生。”
他挂了电话后，去教育超市随便买了个面包对付了下午饭。
回到教室的时候，还是空无一人。
这教室是竞赛专用的教室，不会有别的学生来，这个月的座位基本就固定了。他看了看左边，盛屾的教材整整齐齐摆在桌子上，中午的教室没开空调，前后门窗都打开着，时值盛夏，一阵阵暖风吹进教室，持之以恒地妄图掀开那本教材的封面一角，谷典趴在桌上，就这么盯着那本教材，终于，封面打开了，随之哗哗哗发出一阵阵自然动听的翻页声，仿若催眠，谷典嘴角微翘了些，朦胧中好像有个人坐在身边轻轻翻书，他阖上动人的月牙眼，陷入宁静的午休。
一直以来，谷典睡眠浅，而且时常噩梦，这个午休却睡得很沉。
他是被一阵寒意给冻醒的，醒来后有点后怕，前排已经来了好几个人，教室的空调也重新运行了起来，他却一点没意识到。
他揉了揉眉心，兴许是昨晚没睡好，上午又废了精气神考了场难度略大的试，太累了。
第8章
盛屾踩点进教室刚坐下，就收到了盛韵的微信。
——刚想起来小典去参加的数学竞赛是省级的，遇到了吗？
——遇到了客气些，别欺负我家小典，否者那乐高没戏。
乐高？哦，想起来了，她之前答应他回来带那个欧洲限量发行款来着。
盛屾无声地嗤笑了下，说的他多爱欺负人似的，何况，话都没说上几句，怎么欺负。
他回：没人欺负他，正在上课。
他看了眼右边，就那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谁敢欺负他。
对面很快回复。
——真遇到啦？有照片看吗？
盛屾看了眼时间，意大利还是清晨吧，姑姑忙成这样一大早就想到了谷典。他又瞄了眼右边，正听课听得认真呢，可偷拍这事儿……
他姑又发了个微信过来，这次是个委屈巴巴含泪啜泣的表情。
盛屾无奈地抚了抚额，身体往后倚了倚，又确认了下是静音模式，手机摄像头对准了右边，人却佯装无事地看着讲台，迅速按了下拍照键，这照片最多将就看个侧脸。
他点击图片，发送，应付完事。
但盛韵很满意：大侄子你太棒了！他从来不发自拍给我。
盛屾当即觉得自己踏上了条不归路。
盛韵：对了，你住学校宿舍了吗？
宿舍？挤四人间？盛屾想都没想过。
他回：没住。
盛韵：我猜也是。你别玩手机了，认真上课！
盛屾无语，明明是她先聊的微信，还让他偷拍，他打字：我听不听课加不加分有区别么。倒是你，怎么又这么早，晚上熬夜早上早起，身体扛得住吗？
盛韵：你姑当代花木兰！有什么扛不住的。待会有个视频会议，不聊了，认真上课，和小典好好相处。
盛韵那年放弃画画回家接手堇华集团，到现在也就7年，她比谷典和盛屾仅仅大18岁而已，前几年盛老爷子身子骨硬朗，还能帮帮小女儿。最近几年盛老爷子退位，虽说还有孟礼在帮忙扛，但盛韵身上的担子也越来越重，她不拼怎么行呢？盛屾有时候希望自己能早些帮她分担一些。
他回：你不用操心我们。按时吃饭按时休息，不然没你儿子照片看了。
那边没回，估计是忙去了。
他打开那张照片，点了删除键，安心上课。
第一天的课结束，陆易没来得及过去加个微信谷典就已经离开了教室。只能找上季沉，“加个微信呗，室友同学。如果查寝了，帮忙打个掩护。”
“OK。”季沉很大方地拿出手机加了好友。
陆易想，这人都和谷典坐同桌了，肯定比他和谷典熟，而且一般室友都会加微信的吧，“季沉，你有谷典微信吧，推我一下。”
谁知季沉诧异了下，“还真没。”
“你昨晚住宿舍了没？”
“住了。”
“你俩就没聊天？”
“聊了……吧。”
“聊就聊了，吧什么吧，没加个微信什么的？”
季沉想了想，“聊得不多。”
陆易：…….
“行吧，有机会自己加吧。谢啦。”
盛屾在一旁听了，倒是不觉得意外，他甚至怀疑谷典的微信通讯录是不是只有盛韵一个人。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打开微信添加好友界面，按照记忆中的手机号搜索了下微信，搜到了一个微信号叫Valley0421的微信。0421？为什么选这个不吉利的日期，他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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