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哈哈哈哈，睡美人你清醒啦。”季沉一点不在意，他和盛典，算得上非常熟了，时常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他熟练地把手中的熟鸡蛋剥好，蛋白扔进自己嘴里，蛋黄碾碎放进了猫碗。然后重新从冰箱里拿出个鸡蛋和全麦吐司，在平底锅煎起吐司片，一份加蛋一份不加蛋，又倒了杯牛奶连同那份不加蛋的土司一齐端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
“喏，邀你共进早餐，人帅心善，说的就是我了。”
盛典端起牛奶喝了一口。
还是太困，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气。
“你昨晚干什么了？”季沉一边咬着蛋香四溢的吐司片一边忍不住问。
“前半夜熬夜赶课题，后半夜睡觉。”
“睡觉了你还困成这个鬼样子？”
“失眠。”盛典终于费力地抬起眼皮看了季沉一眼。
“失眠？最近一年状况不是挺好么？喻教授上次还说可以放你去实习了呢。”季沉疑惑道。
季沉口中的喻教授，是盛典的主治医师喻戍，也是建南大学的心理学教授兼建南市精神防治院的特聘主任医师。现在他还有一个身份，盛典的表叔。
也正是这位喻教授，叮嘱他多关照盛典。
盛典的病于季沉而言不算秘密，因为瞒不住。
两年前发生的那件事直到现在还令季沉心有余悸。
也就是因为碰上了那事儿，他才知道曾经的谷典换了新身份重新高考这件事背后有着多么沉重的原因。
季沉后怕地看了一眼盛典的左手腕，那道刺眼的疤痕犹在，就像一道警示符，时刻警醒着他盛典命悬一线的模样。
季沉的人生不算完满，小时候就被丢在福利院门口，长大后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虽然那个人对他避之不及，可再难的时候，顶多觉得沮丧，再不然就是买醉自我麻痹。他以为身边不会出现极端的人，什么抑郁症，都是活在网络上的存在。可见到了那样的盛典，他才知道，真的有人会绝望到自杀。而且，事后他还被告知，这不是第一次。
盛典此刻的精神状况真的不佳，他没有回答季沉的问题，反而看向了什么都没有的窗外，思绪难测。
他昨晚又在新闻里看到那个人了。
照片里的那个人意气风发英俊挺拔，带着自信的笑容从容不迫地答记者问，与当年的少年相比如今气场强了很多，好像有了很大变化，却似乎又根本没变。
盛典在心里苦笑了一声，他仍然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有关这个人的信息，总会让他失眠。他其实并不想见到他，可内心又清楚地知道，他有多在意照片里的那个人，多么矛盾，他怀疑他现在PTSD快好了，但是新产生了精神分裂？
“要不今天义诊你别去了，在家好好休息。”季沉关切的声音打断了盛典的思绪。
盛典摇摇头，起身往浴室的方向走过去。
季沉默默叹了口气，也没再劝他休息。
盛典是古怪的，在大部分人眼里是这样，并且有自己的固执，别人怎么劝说他都听不进去。
“诶，我辛辛苦苦为你做的早饭你不吃点？”季沉佯装不满道。
盛典回头略带歉意地看了眼季沉， “我吃不下。”随即进了浴室。
季沉只得放弃，心说，喻教授啊，这可不能说我不关照他。
第78章
他们义诊的地方叫碧蓝福利院，这是一所外在看起来不像福利院的福利院。
季沉把车开进一条窄窄的小路便不能够再驱车向前，停了车。
两人拎着满手的零食玩具，步行拐进了更深的一条小巷，脚下是长长的青石板路，头顶是错综复杂的电线，两边是青砖黑瓦的老宅，时光荏苒，老宅的墙上爬满了青色的苔藓，墙体与地砖相接的地方已经被江南潮湿的空气沤成了黑色。
偶尔还能听到仍在老城区生活的老人们沧桑的几声交谈，越往巷子里走，人声反而越闹腾。
叽叽喳喳地，一群童音从内墙院子里传出来。
他们停在了一扇古旧的木头大门前，季沉伸手扣响了生了铜锈的铜栓。
开门的是一位约莫50岁的妇人，叫蓝惠，是这座福利院的院长。
蓝家的祖上老太爷勤勤恳恳地攒下家业，有了这么座老宅。门槛不低，院落不小，本应家族兴旺，可后来家道中落。子子辈辈大都不甘于住在这破败衰旧的院落里，另辟了住处。只剩下来了一位蓝惠，她早年间是位护士，后来不知为何辞了医院的工作，花了不少钱办了些手续，把这院子改造成了福利院。
她笑着和身后的孩子们唤道，“孩子们，你们季沉哥哥和盛典哥哥来了。”蓝惠笑着的时候露出深深的鱼尾纹，但是这不影响她的慈善与温柔。
接着就是蜂窝而来的小朋友。
“要有礼貌。”蓝惠不忘提醒孩子们。
季沉和盛典耐心地给他们发零食送礼物。
“吴老师来了吗？”吴老师是建南大学心理健康协会的老师之一，今天主要是他义诊，盛典和季沉辅助。
“比你们先到点，在教室呢。”蓝惠笑说，“比起你们吴老师啊，孩子们更想你们来，下次来可别买东西了，快被你俩惯坏了。”
“不至于。”季沉已经和孩子们玩开了。
大部分的孩子都是开朗活泼的，但是总有一些孩子，是孤僻寡言的。
可说白了，心理疾病是种富人病，费钱，外面的诊所收费一家比一家高。这座福利院的资金并不足够他们请在职的心理医生来看诊，这也是各大高校的心理健康协会联盟发起义诊的原因。
这里的孩子时常会有些变动，今天的这一群孩子又和上次有了些不同。
盛典在一群孩子里搜寻了一圈。
“典哥哥，你是找小鱼姐姐吗？”一个外向的男孩主动问盛典。
小鱼是盛典从去年参与义诊之后一直接触的一个小孩，她没有正式的名字，说是捡到她的时候怀里抱了只小鱼玩偶，就叫小鱼了。小鱼自小就在碧蓝福利院长大，可能是天性，一直不爱说话。眼看着身边的小朋友一个一个被领养走，又有和她一样无家可归的小朋友被一个一个接回来，她还在。
她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院子那颗老槐树下的石板凳上，写写画画。
可今天却没有出现。
“小鱼姐姐上周和新的爸爸妈妈回家去了。”小男孩继续给他解释。
小鱼年纪不小了，按理说很难会被领养。
蓝惠像是看出了盛典眼中的困惑，“小鱼被亲生父亲带走了，她妈妈当年是未婚先孕，生完孩子自己却走了，重男轻女的外公抚养了几年觉得负担太重就偷偷弃养了。现在，这男的说当年的事他不知情，来了好几次了，比对了DNA，问了小鱼，小鱼自己也愿意。”
盛典若有所思地应了声。
万幸，这一年下来，小鱼从一开始的沉默寡言到后来愿意和他说倾诉一些自己的想法，但愿她有了家以后会更加开朗，变得幸福。
“那我去和安安聊聊。”盛典和蓝惠说了一声，往院子西北角的某一处房子走去。
这里的条件实在算不上好。
盛典所处的是孩子们住的其中一间宿舍，一个十平米左右的房间，墙面粉刷的年代过久翘了些皮，风一吹会有零星的白色粉尘落下，房间里摆了四张上下铺的床，还有一张长条桌。
一个穿着皮卡丘卫衣的小男孩正坐在桌子前捏着橡皮泥。
“安安，你在捏什么呢？”盛典笑着走过去问，季沉总会开他玩笑说他只有和小朋友在一起时才有点表情，也的确没说错，此刻微笑着的盛典完全就是位阳光温暖的大哥哥。
叫安安的小孩抬头看到了盛典，表情有一瞬间的变化，随即又小大人似的端坐好，继续捏他的橡皮泥。
“嗯？你在捏皮卡丘呢。很可爱。”盛典摸了摸他头。
小朋友缩了缩，微微红了红脸。
安安是盛典经常聊天的另一个孩子，他和小鱼情况不太一样，小鱼话少但算不上自闭，但安安是几乎不说话的，偶尔说出的话还结结巴巴。
但是盛典知道这孩子心里什么都清楚，只是不愿意表现出来。
比如他在捏的皮卡丘，因为他身上这件衣服是盛典上次送来的，孩子们人手一件。当时安安表面看不出来什么，但其实心里喜欢得很。
“我给你讲讲皮卡丘好不好？”盛典耐心地在他身边坐下。
小孩放下手里的橡皮泥，不自觉地搓着手指。
有所回应，盛典开心的同时又有些心酸，“嗯，你衣服上这个小精灵，就叫皮卡丘。”
安安的眼睛亮了一下，长睫毛像小翅膀一样扫过了眼睑。
“皮卡丘是个会魔法的小精灵，它会用电攻击敌人，你看它的尾巴像不像闪电？”盛典循循善诱，希望他能说出更多话。
安安没有说话，但是点了点头。
这个小孩，在某些方面，和过去的盛典有些相似。
他继续说，“它不仅会用电力攻击敌人。还会用这个魔法来烤食物，比如，它们在森林里采到了果子，可能会烤熟了吃。”
听到这儿，安安抿着嘴，微微笑了笑。
第79章
蓝惠和几个护工安排好下周孩子们的课程和活动之后，忽然想到件事儿。
她掀开屋帘，喊正在院子里和小朋友玩球的季沉。
季沉把球抛给一个小朋友，跑了过来，“惠姨，怎么了？”
“我忘了和你分享个好消息了，我们院要搬地方了。”蓝惠的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欣喜。
季沉吃了一惊，这里的孩子越来越多，的确拥挤了些，“搬到哪儿去啊？”
“具体地址我还不清楚，只知道那地方本来是个私立幼儿园，条件不错，几个月前搬走了，正好我们过去。”
但是在建南市这么一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搬到一个更大的地方得花不少费用，季沉本来想着等自己工作后挣钱了在这方面帮帮蓝惠。“是上头拨款了吗？”
蓝惠摇摇头，“比我们困难的福利院多得是，我们申请也不一定获批。有企业做慈善主动提出来资助我们，那个私立幼儿园的房产所有权就是他们的，他们要做个公益项目，项目名字叫什么来着……”蓝惠想了下没想起来，“反正说除了提供更大的场地，还要资助我们福利院这批无人领养的孩子大学毕业前的学习生活费用。”
挺大手笔啊，季沉笑说：“我当年在的时候怎么没这种好事。”
“别耍嘴皮子。”蓝惠佯装打了他一下，“对了，他们今天下午要来我们院里。说是要拍一下孩子们的现状，以后会做成纪录片。你和小盛老师帮忙给孩子们看看穿什么好看，要上镜的，我这老年人的眼光没你们年轻人好。”
“没问题！”
盛典刚陪着安安捏完第二只皮卡丘，季沉笑嘻嘻地推门进来了。
“下午孩子们要参与一个拍摄，惠姨让咱俩看看，给他们穿得好看点。”季沉略过前面的企业公益项目的事情，挑简要的说完，刚要随意地摸一把安安的头发，被安安侧头躲开了，摸了个空他也不尴尬，“咱们小安安的衣服就不用换了，挺可爱。诶？要不，我们让小朋友们都换上皮卡丘卫衣，拍起来还统一好看。”
盛典看了眼外面的孩子，有几个面生的小朋友是新来的，“衣服不够。”
回头又轻轻地和安安说：“安安，你知道你们这里哪些小朋友是新来的吗？”
安安点了点头。
“安安真棒！那你能不能帮我数一数是哪几个人？”他当然不是看不出来哪几个是新来的小朋友，只是想让安安多和他交流。
果然，安安犹豫了一下。
“安安喜欢这个皮卡丘，可是新来的小朋友没有。安安告诉我的话，我们全院的小朋友都能有皮卡丘，大家可以一起和皮卡丘玩，你说好不好？”盛典的耐心十足。
安安听完这话总算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几个名字。
季沉看了眼表，“安安太棒了，我去问下惠姨他们几个的号，直接去上次那家店里再买几件来。”
两人分工，一个帮助护工给院里的孩子收拾整理仪表，一个开车出去补买了几件衣服。忙活了一上午，孩子们统一换上了皮卡丘，放眼望去，一个院子的小黄人。
“好可爱，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私立幼儿园呢。”一个护工笑着说。
蓝惠提议大家一起拍个合影，机会难得。
背景是碧蓝天空，沧桑老树，青砖黑瓦，一群亮黄的小朋友或羞涩或活泼或安静或灵动，最后排中间站着的两位高挑英俊，一个笑容璀璨一个沉静如水。
第80章
下午，院子那扇腐朽沉重的大门再次被敲响，紧接着是一群人进院子的脚步声，外面的孩子们吵吵嚷嚷，蓝惠轻声训斥大家安静。
盛典站起身，牵起安安想要送他出门参与纪录片拍摄，迈出门口的脚步却倏地停了下来。
那人穿着一身休闲西装，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唇角微扬，勾出动人的弧度，秋日下午的暖阳照在他身上，散发出柔和的光，远比前几天在新闻上看到的照片更加有魅力。此刻，他正低头和蓝惠打招呼，身边站着的是一头短发依旧干练的李知南，还有几位架着专业设备的摄影师。
盛典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他没想过他们的重逢会是这样一个场景，不对，他甚至没想过他们会再见面。
他并不想见到他，也不可以见到他。
四肢比大脑反应迅速。
他松开了安安的手，然后往屋里退了一步，轻声说：“安安，你自己去找惠姨好吗。她会带你一起录像，哥哥在这休息一会儿。”
安安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听话地出了门。
季沉一直在院子里陪小朋友们玩，他看到盛屾的一瞬间暗道不好，怎么好巧不巧，这个企业是堇华？他心头猛地跳了跳，按盛典现在的身份，如果碰上了，可能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真是悔不当初，怎么就没多嘴问惠姨一句是哪家企业，要知道是堇华，他早就带着盛典溜之大吉了。
这盛屾也是，前两天的新闻不是说刚学成归来，正式接管堇华么？怎么刚回国就屈尊纡贵亲自参与这种慈善活动。
他刚想要趁不注意溜走，背后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季沉？”
背影是怎么认出来的？季沉硬生生转身，扯了扯嘴角，“嗨，好久不见。”
要说他俩实在算不上熟，【暑期一月游】群已经尘封许久，当年热闹的时候也就他和陆易唱双簧。
31/52 首页 上一页 29 30 31 32 33 34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