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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鳞粉(玄幻灵异)——机智的熊熊

时间:2021-07-29 19:29:39  作者:机智的熊熊
  “作为白魔法师不应该庇佑凡人吗?”黎嘴角的弧度转化为一声冷笑。
  “黎,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昼突然感觉眼前的黎有些陌生。
  黎转身摇摇晃晃地往回走去,懒懒散散地说:“你不说清楚我怎么会知道你什么意思,你们黑魔法师都喜欢打哑谜吗?”
  “不,这不应该由我来说……”黎的这种态度让昼有点不知所措,他只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二十从黎肩膀上探出头来,似乎想向昼透露些什么,被黎及时抓住脑袋按了下去,并辅以警告:“记住你是谁家的傻鸟,你要是跟他说些多余的事情,我就把你那松鼠炖了。”
  “愚蠢的白魔法师,欺负小动物算什么本事?”二十忿忿不平地抱怨起来,知道再怎么骂他也是鸡同鸭讲,自己实在困得不行,从黎手上挣脱出来,独自往城堡的小窝飞去了。黎最近的作息对它太不友好了,白天睡觉夜里发呆,还常常半夜拨弄那难听的风铃,害二十都没睡几个安稳觉。
  黎打了个响指灭掉空中那团萤火,醉汉似的晃晃悠悠往回踱步:“不爱说拉倒,困了,睡觉去了。”
  “黎——”昼心里着急,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语气也染上几分焦急,“别再做那种事了。”
  黎突然停住了脚步,静默了几秒,再回头时已是一张狡黠的笑脸:“我还在想,你要什么时候才肯靠近我呢”
  “幽蓝之海的真相你都知道吧——”黎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唤出他许久未曾用过的称谓,“哥哥。”
  昼瞳孔骤缩,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不详的预感应验了——完了,他都知道了。
  黎靠在门柱上侧过身看向他:“现在,可以进去说了吗?”
  他的脸隐没在大门厚重的阴影之中,昼始终没能看清他的表情。
  黎回身进了庭院,脚步丝毫没有停留。昼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跟上了上去,他无法揣摩黎此时的心情,就像他对自己如何暴露的事情一无所知,黎在想什么呢?会因为自己隐瞒他的事情生气吗?抑或是,会因为这重逢而有那么一点欣喜呢?
  昼踏进门后的一瞬间,“嘣”的一声,他身后两片厚厚的大门合上了,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吓得昼浑身一个激灵。
  果然啊,他怎么可能不生气。昼低头苦笑了一声。
  黎并不像昼这样高大,他裹在魔法袍中的背影看起来很纤薄,好像一阵风就能刮走,但他缓慢的步伐格外沉稳,硬质鞋底在地面上摩擦发出有节奏的“沙沙”声响,奏一种决绝的音调——就好像现在不跟上他,他就会永远消失在视线中。
  昼一步一步跟在黎身后,直觉这一夜将会十分漫长。
  黎之于他,就像光之于影,是第一个知晓他会黑魔法之后还愿意亲近他的人,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牵挂,是他一无所有的时间里,照进他眼中的唯一的光源。
  就像是曳尾蝶翅膀上细腻的鳞粉,黑暗中亦闪着漂亮的光泽。
  他怎么可能割舍得下?
 
  ☆、That’s all?
 
 
  黎领着昼穿越庭院走进大厅,上楼梯的时候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刚才那笨鸟骂我什么?”
  昼愣了一下,意识到黎应该是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以缓解他的不安和紧张。
  实际上,魔法师也像某些动物一样,拥有很强的领地意识,他们会在自己的住所中保存与魔法相关的各种器物,一般而言,不会让他人进入自己的住所。当然,在进入他人住所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感到不安,因为不知道是否会有一些伤及自己的魔法器物。
  这种情况在同派系的魔法师之间稍有好转,但黑白魔法师几乎属于完全对立的派系,所以,黎对于这方面格外敏感。他从来没有进过昼那间小屋,最多只是在他屋前的门廊上耍耍酒疯,而经历了之前的事件之后,黎虽然心里清楚昼作为银戒魔法师真的很强大,却总是一厢情愿地认为他在某些方面也很脆弱,很容易受到伤害,毕竟阳光就能把他伤得那么重。
  昼当然懂得这是黎特有的温柔,和许多年前一样,黎总是在一些不甚明显的地方展露温柔。
  昼轻笑了一声,想着怎么把二十那些话翻译得委婉一点,黎却突然摆了摆手说:“算了,我不想知道了……”
  他怕自己知道以后会忍不住把那笨鸟变成一碗鸽子汤,算上物价浮动等原因考量,鸽子汤也不值当年那二十金币。作为手头拮据的魔法师,黎一向精打细算。
  “坐会儿,我去拿点喝的。”黎把昼领到了二楼的阳台就又下去了,那儿摆了一张大理石桌和几张藤椅,桌子上放了一瓶花,大概是疏于打理,有一些花叶已经枯萎了。靠近房间的方向摆了一个杯垫,一看就是黎常坐的地方。昼站在那里眺望山下,发现正对着的风景就是自己布下的结界,一片漆黑中居然还能看到他屋檐下那束魂火的光亮。
  “他平常都在这里看着我吗……”昼轻轻抚过藤椅的靠背,动作轻柔得好似那里还留有某个人的余温。
  在听到黎上楼的脚步声之后,才不舍地挪到最角落的位置上,将刚刚泄露出的一点柔情折叠收好,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
  黎拿好杯子上来的时候看见昼坐在距离自己最远的位置上,眸色沉了沉,倒也没说什么,在平时常坐的位置坐下,斟了两杯酒,把昼那杯隔空推给他。
  昼看着面前的杯子皱了皱眉头:“酒?”
  之前黎的态度那么淡然,他还以为黎会端来一壶热茶,毕竟他们两人都急需清醒一下。
  “怕了?”黎把酒瓶放在桌子中央,歪着头凝视着昼。
  又是那种仿佛将人看穿的眼神。
  “怎么可能?”昼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举起酒杯,“我可不像某个白魔法师,酒量仅有半个羊角杯,喝醉了还想拆人家的房子。”
  “在莱卡待了这么久,我也是有长进的。不过,在喝之前——”黎顿了一下,并没有拿起酒杯,而是举起右手,手指上的魔法师戒指正对着昼,“我想先许下一个诺言,喝了酒之后,戒灵应该会为难吧。”
  昼抬眸看着他。
  黎一字一句地说:“昼,我不会再利用你那个誓言要求你做任何事。”
  他手上的戒指闪了一下光,将誓词收进那透亮的绿宝石中,昼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魔法师的承诺不能收回,我只能选择这种方式了。过去我总是想着如何让你靠近我,现在我不会那么做了,以后你想说什么想做什么,我都不会逼迫你,你不会再受困于我从你这儿骗到的誓言,你只要做你想做的事、说你想说的话就好。”
  黎这才缓缓举起酒杯,浅色的眸染了一层不够纯粹的夜色,看起来有点迷离:“现在,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昼脖颈间的伤痕像是在提醒着黎,他的天真和无知只会给昼带来伤害。所以,他不能像之前一样束缚着昼,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来守护他,就像他曾经守护着自己。
  黎变了。
  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事实,昼觉得自己的胸口好像挨了一记闷拳,疼得他喘不过气来。因为十几年的缺席,黎有一些他未预料到的成长和改变是必然的,他才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而现在,明明共同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黎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仍在发生着变化。
  昼因为这未知的改变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举杯喝了一小口酒,没尝出味道来。
  “昼,怎么了?”黎注意到昼的嘴唇有点发白,生怕是在城堡待着让他哪里不舒服,匆忙站起来,语气颇有些慌张。
  他那毫不掩饰的担忧仿佛一剂强力定心丸,让昼来势汹汹的恐慌消散了一大半,还顺带勾出一丝浅淡的羞愧——虽然在看不见的地方发生着变化,但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黎都在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关心着自己,不像他,依旧和许多年前一样患得患失,毫无长进。明明想要隐匿于阴影中,守护好黎眼中的世界,却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方式,甚至连安安分分隐匿于阴影中都做不到,才造成了当下的局面,让黎不得不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没事,”昼摇了摇头,低头看着杯中自己的倒影,“我能问问你怎么认出我的吗?”
  果然,那倒影脸上露出了相当没出息的表情。他的指尖微微发力,杯中便只剩下一圈一圈的涟漪。
  黎还没有细心到能察觉他这些小心思,喝了一口酒润了润喉,解释道:“是烟味。虽然你每次都把烟斗收得很快,但我还是能闻到你身上的烟味。我的植物学老师就是个资深老烟枪,拜他所赐,我能分辨很多种不同的烟味,而你身上的那种味道很特别,不像任何一种我闻过的烟味。”
  黎换了个更加舒适姿势斜靠在椅背上:“前几天二十有点没精神,我去苏威尔城采买一些药品时闻到了你身上的那种味道,我把那家店里的药样都买了一点,找出了几种有类似味道的药品。其中有一种药,据那黑心老板说,就是一些曾经失语的人在恢复后要长期吸食的药。”
  “就因为这样,我一个月的工资就这么打水漂了,我本来还想去凡人的街市上好好逛一下的……”黎的下巴枕在大理石桌面上,一脸肉疼的表情。
  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就只是这样?”
  “就只是这样,”黎直起身子,“毕竟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你的容貌和身材都变了,连瞳色都不一样了,我对你所有的了解也只有你曾经不会说话而已。其实,直到刚才为止,我都无法确定。”
  “幸好,你的反应给了我肯定的答复,”黎晃了晃酒杯,抬眸回视着昼,“哥哥。”
  “你诈我?”昼只感觉心脏被他这一声“哥哥”撞得颤了三颤,杯中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
 
  ☆、Windbel
 
 
  “干嘛说得那么难听?”黎撇了撇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你不也一直瞒着我吗?”
  昼几度想要开口,嘴唇翕动,却始终没说出一句把解释的话,只是像转移话题似的问了一句:“……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一点也不好,因为某个人不辞而别,我一直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在圣彻莱思修学也不顺利,同期们资历都比我好,丢了半条命才通过魔法师认证考试。后来,和那个人一同在莱卡工作,那人还一直装作不认识我,事事都隐瞒着我——”黎重新给自己斟了一满杯,将酒瓶重重放回桌子上,瓶底和大理石桌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现在,好不容易相认了,那个人却一直在问问题,绝口不提自己的事情。”
  “我……”黎琥珀色的双眸紧紧跟随着昼,让他才整理出的思绪又断了线,说出的话也有些语无伦次,“告别你之后,我就去了凛鸦,后来我又去过很多地方,都没有你的消息,又过了好些年,才通过老师知道你仍在圣彻莱思修学的消息,但那是黑魔法师不能踏足的土地……哦,声音是老师帮我医好的,我有一次在任务中负伤,老师用星曜石帮我医治,瞳色也因为这样产生了一点变化——”
  黎还在等昼的下文,他却突然止住了话音,目光定格在黎窗边的旧风铃上,良久,才轻声道:“你还留着这个啊。”
  黎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正好有一阵夜风经过,破旧的风铃发出类似悲鸣的声音。
  “是啊,不过坏了的地方怎么也修不好了,现在声音也很难听,二十好像对这玩意儿意见很大。”
  “以前,它的声音很动听。”
  “我知道。”就像你的声音一样好听。
  后半句话黎没能说出口,一方面是他的脸皮还没厚到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另一方面是昼此刻的表情,好像陷入了某种腐朽而陈旧的回忆之中,在浑浊的夜色中悲喜莫辨。
  黎一直不知道,那风铃并不是在垃圾堆里翻出来的二手货,而是昼随身带着的,他母亲唯一的遗物。
  和黎不同,昼有着美好的童年。
  他们家就在斯科维奇郊外的一个小村庄里,是一栋颇有些年代的小城堡,据说是昼的外祖父留下的。从昼有记忆起,城堡里一直很热闹,这里的佣人都很和善,年轻一些的孩子常常陪着昼一起玩闹。他的母亲也非常温柔,不管他玩闹的时候把自己弄得多脏,母亲都不会责骂他,总是耐心地清理掉他身上的污渍,一点也不担心弄脏自己漂亮的裙子。她的双手非常灵巧,家里的许多装饰都是她亲手做的,也包括昼窗前的风铃。父亲虽然很少回家,但也非常疼爱他,在家的日子都会在他床边哄他入睡。
  村子里的邻居看起来都是善良的人,昼每次外出时都会和他们笑着打招呼,当然,也会收到许多热情的回应。
  那时昼像大多数凡人的孩子一样,在充满爱意的环境中成长,偶有一些成长的烦恼。他亦继承了母亲的温柔,身边总是有很多朋友。
  直到有一天,昼因为要救一个即将被马车撞到的女孩,毫无意识地使用了黑魔法。
  对,他天生就会黑魔法,因为他的父亲是一位优秀的黑魔法师。
  虽然魔法师协会早就已经承认了黑魔法师,但民间仍然有一些激进的团体仇视着黑魔法师们,为了避免麻烦,昼的父亲一直小心地隐瞒自己的身份,总是踏着夜色归来,又在第一缕曙光降临之前离去。但那一天之后,他们一家是黑魔法师的消息像插上翅膀一样传遍了周围。
  不久之后,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夏夜,昼推开门后,入目的只有满地的鲜血。
  疼爱他的老婆婆死了,尸体横在门后,是在开门之后就被人刺穿了心脏。小时候总和他玩乐的哥哥姐姐死了,以扭曲的姿势倒在厨房,事发之时应该正在清理厨房。一直对他很亲切的帮佣们死了,横七竖八地倒在大厅的餐桌附近,大概是在做晚餐的准备工作。他不久前捡到的小奶猫死了,脑袋朝下倒在楼梯上,那小东西醒着的时候总是对他张牙舞爪,而后,小猫的尸体旁——
  他的母亲死了。
  那天,母亲原本穿了一件纯白的长裙。
  昼在那一夜,失去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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