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一个温和恭谦,另一个却蛮横无理。”罗德匆忙跟上茜,苦口婆心道,“茜小姐,您挑选另一半也要注意,千万不能选那位弟弟那样的人,要选择的话,一定要像哥哥……”
茜没等他说完,蹦蹦跳跳地向等待她的姐妹们跑过去,回头道:“罗德,我早就选好另一半了。”
“什么?!”名叫罗德的男人像一块凝固在风雪中的化石,手里价值连城的皮箱应声落地。
☆、Fireworks
“怎么了?白拿一块宝石还不开心吗?”
昼上马车的过程中黎一直双手托着腮死死盯着他,他倒也不介意,泰然地在黎对面坐下,摊开掌心露出闪着光华的宝石:“虽然比不过魔法矿石,但应该也价值不菲吧。”
“是啊,你发达了。”黎牙疼似的扶着腮帮子说。
“这是为你挑选的,总感觉这块石头里收藏了柔如轻羽的月光,就像你的温柔,月华一般无孔不入。”
黎的大脑还没能理解昼那复杂的表达,表情呆滞地说:“别人送给你的,为什么要给我?”
“因为黎很温柔啊。”昼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自说自话。
“那么,我帮你换上吧。”
“啊?好……”
黎被昼那双比紫萤石成色更好的眼睛盯得浑身不自在,借由昼蹲在他面前替他换下宝石的机会盯着他的头顶,从这样的角度,正好可以看清他纤长的睫毛。
可那人的动作比想象中快得多,黎还没品出什么味道来,昼就把那月光石嵌进黎领绳上的凹槽,还取下旧的那颗宝石放在手心把玩,不尴不尬地说:“想不到你还会做这种事。”
“……那又怎样?那种便宜货留着干嘛,赶紧扔了吧。”黎尴尬得头皮发麻。
“这个就由我来保管吧……”这么折腾了一番,昼已经累极了,声音越来越低,懒懒地靠在座椅靠背上,意志不怎么坚定地抵抗不断垂下来的眼皮。
“哎,二十呢?”黎总算想起他还有一只鸟,猛地站起来。
刚刚劫后余生的二十站在车驾上,朝着没良心的主人叫了一声。如果不是它刚刚反应快,已经被挤成鸽子饼了——显然,主人在冲出去给那黑魔法师当人肉靠垫的时候,压根就没考虑到它。
“什么嘛,还活着啊,行吧,驾车吧。”黎可读不懂二十那声鸣叫里的诸多情绪,挨着昼坐下,拿胳膊怼了怼他,“喂,你给翻译翻译,这笨鸟怎么说。”
二十身上的魔法咒印发出淡淡的光,华丽的马车逐渐和夜色融为一体,朝着遥远的星空驶去。
而马车突然升空的动静把昼软成一滩泥的身子甩向黎这一边,他靠在黎的肩膀上,声似呢喃:“主人,你真讨厌……”话没说完就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黎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怎么说呢,虽然是黎自己叫昼翻译二十的话,可是他并没有让他模仿二十的语气……昼这个语调怎么听都像是在撒娇……
最要命的是,那黑魔法师的声音本来就温润动听,困意席卷之下,下意识地拖长了尾音,给他这声“主人”添了几分慵懒魅惑的味道,听起来黏黏腻腻的,像是爱人之间耳鬓厮磨。
所以,他才一直说他就像幻境池中迷惑人心的湖妖。黎作为一个正经的持证魔法师,作为一个功能健全的正常男人,身体会出现一系列应激反应也无可厚非——他这样安慰自己。
“刚才那姑娘好像说什么烟火表演,你知道吗?”虽然知道拿自己当靠枕的黑魔法师早就进入了梦乡,黎还是想说些话来转移注意力,毕竟自己心跳的声音实在太吵了。
他强迫自己坐得端端正正,不去看枕在自己肩膀上那人的脸,凝视着前方二十肥硕的屁股,紧握双拳努力摒除杂念,活像个风月馆里坐怀不乱的僧人。
突然,一速白光擦着马车飞过,在夜空中绽放出绚丽的花朵,短暂地照亮了一角天空,而后,下坠的尾光逐渐熄灭,隐没于半空。黎听见下面有很多人在欢呼:“烟火表演开始了!”
之后,烟火接二连三地升上天空,黎看着下坠的尾光若有所思,觉得这画面自己好像见过,而且“烟火”听起来也很耳熟。
没多久他想起来了,那是北方的炼金师发明的玩意儿,好像最初是用来传递信号、吓退野兽的,安详的斯科维奇和南方都市很少见到,而自己之所以觉得眼熟,是因为旁边这个黑魔法师在多年前的流火节上表演给他看过。
那时他居然天真地以为那是星系魔法。
“这是你骗我的惩罚。”他轻笑着低下头去。
二十所在位置是观赏烟火表演的绝佳位置,不过每朵烟火炸开时都伴随有空气的震荡,震得它耳膜有点发麻,它很想躲回主人的口袋里,可回头看时,却发现主人正在做他曾经梦到过的事——
黎的下巴抵在昼的额前,先是伸出右手拨开了垂落在昼脸颊的头发,而后用指腹轻轻摩挲近在咫尺的柔软唇瓣。
二十猛地回过头——它有一种预感,如果继续看下去,极可能会被自家主人炖成汤。
以飞行来说,从巴洛广场到莱卡的直线距离并不算远,可昼醒来时,天边已经有点泛白,马车却才刚刚停在他家的门外。
“我们怎么走了这么久?”昼揉了揉酸疼的腰,依稀记得刚才好像枕着某个硬梆梆的东西睡着了,“抱歉啊,我刚刚睡着了。”
“没关系,是那笨鸟迷路了。”黎丝毫没给二十辩驳的机会,把它抓过来塞进口袋里,而后跳下马车绕到昼这一边,很自然地说:“来,我扶你下来。”
到了这个时间,昼的体力已经恢复了一大半,自己下马车这种事情明明轻易就可以做到,更何况他压根就不习惯被人像淑女一样对待,可这会儿也不知是怎么了,黎半蹲着向他伸出手的动作、仰面看向他的眼神、缭绕在他鼻间的气息,都让他觉得格外安心。
就好像荒原围绕的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人同行。
鬼使神差地,他把手轻轻地放在黎的掌心。
“等树苗送到的时候,我会再来的。”黎牵着昼的手,将他一直送到门前的台阶。
“记得一定要把金像赎回来。”
“知道啦知道啦,快进去吧,天快亮了。”远天已有晨光倾泻而出,昼门前的台阶上也铺上了一层微光。黎手上突然用力,把昼往前一拽,翻身抵在晨光照不到的墙壁上,贴着他的耳畔说,“今天谢谢你了,哥哥。”
说完,还坏心眼地往他的脖颈吹了一口气。
“再见了。”恶作剧得手的某个混蛋没给人一点反应时间,快速逃回马车,很快消失在空中。
直到视线中再也看不见昼的小屋,他才活动了一下早已僵硬的肩膀,把二十从口袋里放出来,不怎么诚心地给二十道了个歉:“对不起嘛,一时也找不到别的借口,只要你不说出去,我下次给你买你喜欢那种坚果,给你那松鼠也买。”
二十再怎么说也是只鸽子,迷路对它来说简直是天大的侮辱,不过他们在莱卡的空中转悠了小半夜这种事,的确没什么合理的借口,看在食物的面子上,宽宏大量的二十决定宽赦他这一回。
☆、Teacher
黎回程的时候正好遇上老镇长来为他献上今天的“贡品”,莱卡的人们长期坚持着这项活动,平常他都懒得理会这些事情是谁在做。
老镇长比他刚到莱卡时看起来更老了,似乎也更加矮小了,手上的果篮对他来说是个沉重的负担,他颤颤巍巍上楼梯的动作进行得极为缓慢。
几年前也有过类似的情景,但彼时的黎对这个老人怀有怜惜,而此时,他心中再无半点涟漪。他不在乎那个沉甸甸的果篮是从谁家收罗过来的,也不在乎老镇长花了多长时间才走到这里。
他已经很清楚,人们需要的不是救赎,而是象征救赎的符号。
那个符号是谁、是什么东西都无所谓,反正他们总是很擅长自我满足。
昼在黎走了之后很久还没回过神来,躺在窄小的床上看着自己被黎牵过的那只手,手上还残留着他身上的味道和他掌心的温度。
“再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吧。”他轻声叹息。
这一夜过得如同幻梦。
但梦总会醒来,气味终会消散,余温终将冷却,外面明朗的日光如此昭示。
他很清楚靠近黎会为他带来危险,也明白黎是凭着本能在亲近他。尽管自己擅长隐忍,许多年来也的确是这样做的,可重逢之后,心中某处始终躁动个不停,像是在凶兽的牢笼之外放上了它渴求的食物,狂啸声经久不息。所以他想,最后再放纵自己一次,陪黎做一些他想做的事,随意地靠近彼此,就这一次,满足那只咆哮不休的兽。
昼原本是这样想的。
在巴洛广场订下的小树苗送到莱卡之后,黎果然如约而至。
傍晚时分,昼看着黎身后堆成小山一样的小树苗,迈出去的脚步停滞了:“你确定要把这些全部种下吗?”
“当然了,药剂我全部调配好了,费了好大劲儿呢。”黎看起来干劲十足,过去解开捆着树苗的麻绳,大声朝昼招呼,“愣着干嘛?过来搭把手啊。”
“……好吧,虽然数量比较多,但用魔法应该会很快的。”
“说什么呢?”黎不满地睨了他一眼,“培育生命怎么能用魔法呢?当然得用自己的双手。还有啊,凛鸦的老师们没有教过你,魔法是很珍贵的东西,不可以用在多余的地方吗?”
“……”
如果二十在场,还能帮昼抗辩几句,只可惜坏心眼的白魔法师刻意没有带它。
“我好像确实那么教过。”突然,不远处传来一个飘渺的声音。
黎立即警觉起来,下意识挡在昼的前面:“是谁?”
在声音传出来之前,他压根没注意到有人接近,来人绝非常人。
只见一小团黑色的烟雾由远及近飘来,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自一片雾气中显形。她裹着一身纯黑的长裙,肩上披着丝绒质地的披风,一头长长银色卷发垂在右肩,她五官很漂亮,却是一种极为凌厉的美感。而她的右手拇指上套着一枚金色的戒指,皮肤洁白如雪,嘴角带笑,看向黎的视线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黎直觉这是个自己惹不起的角色。
“让开,你那点实力能保护得了谁?”果然,她一开口就准确地戳中了黎的痛处。
黎没从这个神秘的女人身上感受到任何不妙的气息,只凭本能觉得她很危险,咬牙道:“不让,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什么实力?”
“看就知道了,绿戒魔法师。”
那女人脸上始终带着游刃有余的轻蔑笑容,黎也毫不退缩,一动不动和她对峙着。
谁知那黑魔法师居然无视自己一番决意,几步绕过黎,自己把自己送上门去,还低眉顺眼地叫了声:“霜月老师。”
“什么?老师?!”黎的下巴险些掉到地上。
这女人看起来这么邪性,年纪应该也不大,怎么可能会是昼的老师?而且她也没穿黑魔法袍,就一个浮夸的披风能遮挡什么?
“昼,好久不见。”
下一秒,霜月一把揽过昼的肩膀,很亲昵地在他肩头蹭了蹭,扬起下巴得意地冲黎解释说:“小子,我就是昼的老师哦。不只是某个课程的老师,我们凛鸦可不像圣彻莱思,开设那么多无聊的魔法课,还养那么多无能的蠢蛋。在凛鸦,都是一对一教学,也就是说,昼进到凛鸦之后,所有的知识都是跟我学的~”
“……”突然的反转让黎有点难以接受,无论是这女人是昼老师的事,还是他们现在看起来很暧昧的举动。
细想下来,昼起初表现出的傲慢和毒舌,大概也是受到了这个女人的影响。那么,她手上的金色戒指,果然是金戒魔法师的象征,奇怪的是,黎并没有感受到她的魔法场。
“老师,您怎么会来?”昼拍开霜月放在他肩膀上的手,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和她拉开距离。
“你还是老样子呢,”她好像很习惯被昼这样冷淡对待,倒也不怎么介意,接着道,“我去艾格文城办了点事情,顺便过来看看你。”
她踱到黎面前,手托下巴,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他:“这个小朋友就是你一直找的人吗?是叫黎对吧,比想象中还弱呢,你要一直和他耗在这种破地方吗?不想和我回……”
“老师!”昼及时出声打断她的话,伸手想要抓住她的胳膊把她从黎身边拉开时,却反被她抓住了左手。
“这疤痕怎么回事?”霜月眼底有紫光闪过,昼左手上缠绕的绷带就被无形的风刃划得四分五裂,如枯叶般飘落。
画过破髓咒留下的丑陋疤痕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
阳光和魔法造成的疤痕永远不会消失,昼的手背上,叠了好几重咒印的图案,最上面的伤痕还很新鲜,很明显是不久前留下来的。
“我记得,我在教你破髓咒的时候就说过,这种东西不到必要的时候不要用吧。”她的声音带着隐忍的怒意,抓着昼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道。从她开始教授昼修习黑魔法,一直到他来莱卡就职前的十几年间,他一次都没有用过破髓咒,在这个破地方才待了短短四年,居然用了这么多次。
“我就是用在了必要的时候,老师。”昼从没想过要瞒,尽管手腕被她抓得生疼,仍旧一脸风轻云淡。
黎呆立在一旁不敢说话,他很确定几天前去巴洛广场的那一次绝对不在“必要”的范畴,他也很确定自己无法承受金戒魔法师的怒意。
☆、Father
“果然啊,孩子大了,不听话了。”霜月心中凄凉,松开昼的手腕,他纯白的皮肤上立即浮现出几道红痕。她根本就不记得,昼上一次用这种拒绝的态度对待她是什么时候的事。印象中,这孩子总是很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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