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恕小的直言,您教陛下养过的鹦鹉骂人的话……若让陛下听到了,岂不生气,徒增误会。”
“哦,难怪它还不会说新的话,是你没用心教吧!”吕承泽道,抬手给了吕贤一个爆栗。
“将军,我倒是有个法子。”吕贤揉着并不疼的头笑了,讨好道:“将军可以再养一只鹅,取名景炎,到时欺负它,岂不比教鹦鹉说话更解气。”
吕承泽眼神蓦然亮了,拍了拍吕贤的肩大为赞叹:“阿贤啊,果然不愧是从小跟着我的。”
“那是,不过我也才继承了公子万中之一的聪慧而已。”吕贤谦虚道。
“哈哈哈,好。这几天,去给本公子找一只好看的蠢狗来!”
“……狗?”
“按你的喜好,别太丑就行。”吕承泽起身,在“陛下威武”的背景音里快乐的出门奔远了,一边还念叨着:“景炎是我的狗——”
吕贤原地发了一会儿愣,随后又直摇头,怀疑这种深仇大恨是不是真的是鹅,不过再多的事肯定是问不出来了。
皇宫里,沈奕拉了一百五十次弓,又被侍卫教了一套腿法,到了傍晚时分休息够了,缓过劲儿来后,只觉得浑身酸痛。不过他知道现在还算好的,到明天一定会觉得浑身要散架一般。
不过沈奕依然心情甚好,精神十足,如果不是怀恩拦着,他还想去绛云阁登高望远,看看万家灯火。
沈奕觉得两世以来都没这么舒畅过,就算前世离开杭州,还都汴京时也不像如今一般畅快。那个时候他已经沉沦多年,心如枯木,但是后来他才明白他的心还是可以更加痛苦的。现在,或许更多的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不过,失而复得这件事他之前已经经历过了,该感谢自己得到方士相助,求助于后世。也感谢那个时代的人想要研究一些有悖伦理的事,所以愿意把他们拉到虚拟世界,不然他们真的就要失去记忆,散于天地间了。就算有轮回,失去了记忆的人又还能是曾经的人么……
但是那个时候,即使是得以再见,不再阴阳相隔,也还是只能远远相望,不能往前踏进半步。而现在这次的重回故地,重新开始,给他们带来了全新的局面。如果这一世好好对他,或许等到真相揭晓的时候,吕承泽还能心平气和的面对他。
于是这一天,心思各异的两人安然度过。
第二天,上朝时分,沈奕从大殿侧走到龙椅上,吕承泽看着沈奕的体态,试图找出一丝端倪,可沈奕脚步不乱,气势昂然,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而他的面容依然隐藏在冠冕流苏之下,看不清表情。
按理说,昨天锻炼过度,再睡一晚上之后,今天应该是最腰酸背痛,浑身难受的一天,沈奕倒是能忍,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吕承泽跟着众臣参拜皇帝,商议了一些事情,沈奕都表现得十分得体。散朝后,近臣和皇帝照例转到崇政殿旁的垂拱殿,吕承泽近距离跟着他,一路上沈奕摆手的幅度似乎小了点,不过仪态依然端庄。
“吕少保还有何事要商议。”到了垂拱殿后,沈奕问道。他站的四平八稳,小小年纪,颇有气度。
吕承泽狐疑的看了他两眼,随后躬身抱拳:“启禀陛下——”
“吕卿请起,不必如此。”沈奕亲手来扶,抬手的那一刻眉头忍不住跳了下。
吕承泽笑了,颇有得逞之后的愉悦感。
“来人,赐座。”沈奕很快稳住了表情,平静道。
“谢陛下。”沈奕回了御座坐下,吕承泽也在下面坐了,便说道:“臣想问,原陈雍辖地相州府宜改换刺史,应派谁前去?”
“朕尚年幼,于朝事并不精通,吕少保可有人选。”
“不如就让相州府都尉丁泽充任,臣在相州时与他同为僚署,此人可以胜任刺史。”
“好。”
“还有,秦州……”
吕承泽向沈奕请示了各种问题,等沈奕有些心不在焉,难以正襟危坐后,方才笑一笑,切入正题道:“陛下昨日箭练的怎么样?”
“还好。”沈奕淡然的说道。
“准头有没有提升?”
“嗯,好了许多,偶尔能命中靶心了。”
“那就好,可见勤练是十分有用的。”吕承泽满意的点头,“以后还是每日三百箭,待准头好了,就不用射那么多次了,只是要换重点的弓练。”
沈奕脸上的表情终于维持不住了,苦着脸说道:“少保……朕肩背,腰腹,胳膊甚疼,可否……”
“嗯?这点苦都吃不了?”吕承泽挑眉,同时有些意外沈奕竟然肯开口卖惨,还这种求饶的表情,真是让人恶寒,他不会真把自己当成良臣,自己人了吧。
“可否,换成二百箭。”沈奕说道,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忍不住嘶了一声。
“好,也可。”吕承泽应了,二百箭也差不多。
“好。”沈奕十分开心,一副捡了便宜似的没出息样子,不过还没等开心几秒钟,吕承泽就又出言问话了。
“你会骑马么?”吕承泽挑眉道。
“……会一些,不过很久没骑过了,之前也只是能驭仪仗马前行。”
只是会骑温顺的马应付一些必须骑马的仪式。沈奕十三岁登基,十四岁陈雍等人进京勤王,现在十七岁,这几年他的确没什么学骑马的机会。
“好,从今天起你就开始好好学骑马,我会安排禁卫教你。”
“好。”沈奕认命的应了,他算是明白了,吕承泽不可能轻易放弃让他受皮肉之苦的机会。骑马骑多了腿胯会十分疼,这下他可以上身下身一起疼了,平衡一下。
“骑射是基本,其他武器有没有想学的?刀,剑,双持,枪,暗器……”吕承泽又说道。
“这些不急,还是先学骑射吧。”沈奕只觉得太阳穴都想突突的跳了,这样练下去,他是铁打的也吃不消。
“莫要紧张,只是问一问,以后再安排人教你。”
“哦……剑和枪。”
“陛下怎么也有兴趣学枪这种东西?”吕承泽状似随意的问道,心里却在腹诽,沈奕现在还小的时候就想学枪了,不是因为我,更不可能睹物思人,那些萌cp的玩家赶快来看看!
吕承泽正神游间,沈奕一句话把吕承泽唤了回来。
“听闻吕爱卿擅枪,枪法冠绝天下,莫有能当者。”
“……”吕承泽沉默了。
“孤甚仰慕,因此也想学。”沈奕补刀道。
吕承泽眼神怪异,犹如看神经病一样的打量沈奕,随即道:“哦,那好好练,有机会可以跟我比试比试。”
沈奕笑了笑,说道:“一定。”
“臣已无事,臣告退。”吕承泽脸色发黑,出言告辞了,出了门之后感叹,还是不能多跟想和臣子套近乎的小皇帝多废话,会被雷到的。
☆、奏折
吕承泽黑着脸,觉得似乎以练武这种事折磨他的身,也就开头的十天半个月能折磨到。当然沈奕如果是那种惫懒之徒,就一直能折磨到,可是这阴险小人不是抗拒习武的,前世在秦公达手上他也学了些许武艺,后来他自己掌权后武艺也不曾落下。
在折磨沈奕身心这种事上,他还是要学其他两位权臣,对沈奕不敬,最好呼来喝去,把他当奴仆。
大殿内,在两人分别后,怀恩不由得看着吕承泽的背影,说道:“陛下,吕少保是否也如前番之人一般,有不臣之心……”
沈奕面色平静,说道:“还不可知,吕少保其人不重礼仪,颇为洒脱,从小节处看不出什么。总归是,比连朕去哪儿都要监视的雍贼好太多。”
“是。”怀恩应道。陈雍部署在沈奕身边的眼线已经尽数被诛杀,其他不是绝对可靠的人也已经被撤换,吕少保还未染指近身侍奉沈奕的人,不过也不知道以后会如何。
吕承泽扬长而去,路上叫了一个侍卫统领,交代他去演武场教陛下骑马的事后,便回到自己的三衙署。
三衙本来是皇宫禁军的最高统领部门,可是自陈雍以来官员们有大事小事都会跑到三衙禀报。现在吕承泽当权,可他也有两司三衙之殿前司的最高职位都指挥使一职,于是平日也会时常待在三衙署。
这一天,吕承泽又被琐碎事情搞得烦不胜烦后,不由得十分想念许文和。也不知许文和现在游说的怎么样了,他不担心许文和的能力,不过秦公达那厮也不是好相与的,许文和多在外面耽搁一天,他就要多被小山一样的奏折摧残一天。
吕承泽看着桌案上的一堆奏折,不由得火起,痛苦的扶额。户部的报账,礼部的贡院学子打架事件,兵部的城防请示,刑部送来的千奇百怪的案件,御史台的弹劾奏章,还有这个官员送水果,那个官员报京郊下雨……甚至还有根本没什么事,写一堆平安折,请皇帝安,赞少保威武的。
这还是京城被围时的奏折,如果地方官的奏折也尽数送进京城的话,可真要搞得人无比头大。
吕承泽整理出了请安折,天气折,送珍玩果品折,以及各种刑部小案件,礼部杂事,户部项目折对通政司的人道:“以后这些折子,全部交给陛下审批。”
“是。”通政司的人领命,不由得在心里揣测,吕承泽是否真的与陈雍不一样。那些折子虽然都是小事,但终究能让天子接触朝臣,有收买他们的机会,更何况礼部户部,尤其刑部的事更有利于天子接触实事,笼络臣下。但是这些事也是小事,陛下再用心也难以与吕少保抗衡,或许吕少保也是想通过这件事赢得一个好名声。
不管朝臣如何揣测,折子还是很快送到沈奕那里,于是沈奕在习武一上午,回去吃午食时,看到殿内的众多奏折不由得吃了一惊。
“吕少保要来朕这里么?”沈奕迟疑道。
“通政司奉少保命,送来给陛下批阅的。吕少保还说,这些并非大事,可供陛下练手,不得以年幼为由推辞。”怀恩恭敬道。
怀恩十分为皇帝高兴,陛下居然有了接触朝政的机会。陛下自十三岁登基至今,快四年的时间里他都受制于人,但仍然静心忍耐。如今,陛下竟然真的等到了曙光。
不管吕承泽是不是想做样子获得好名声,或是有其他打算,但这比起过往的局面已经好太多了。
“哦,好。”相比于近臣的激动,沈奕就淡然很多了,他知道吕承泽是不介意放权的人,而且很讨厌批阅奏折。虽然今世在吕承泽显然很想撒气的情况下,他还愿意放权给自己也有些出人意料,但以吕承泽的性格不屑于用他自己受累来换取报复沈奕的机会,也正常。
沈奕用完午食,便开始批折子,批了半个时辰便批完了,沈奕放下笔,想舒展一下手臂,却忍不住嘶了一声。
“陛下,可是伤到了?”怀恩紧张道。
“无妨,射箭累到了。”沈奕起身,“去演武场。”
“还要去吗?”
“不去也疼,习惯了就好了。”沈奕揉着胳膊,依然出了殿门。自从之前沈奕解开了心结,知道落水那天的真相之后,就觉得浑身轻快,就算又整天习武又批折子也没那么让人痛苦了。
另一边,吕承泽批着奏折,又分出了几类可以交给沈奕批阅的,交给通政司之后,就离开三衙署直接出了皇宫。
出了宫门没多远,吕承泽就看到前方许多眼熟的禁卫三三两两的经过,看到吕承泽后纷纷抱拳行礼。吕承泽看着几个穿着常服在宫外逛的禁卫,疑惑道:“你们在作甚?”
“我们奉上意,正监督雍贼府邸的拆除改建事宜。”
“拆除改建?太尉府不是修得挺好么。”
“只拆掉随园。”
“哦。”吕承泽明白了,之前沈奕去太尉府给陈雍庆生的时候,被陈雍威逼亲自舞了一曲,就是在随园里,沈奕这是想到不好的回忆了。
随园是陈雍府邸旁边的一座园林,有侧门和太尉府的内宅直接相通,方面入内赏玩。吕承泽沿着御街拐进宅邸区,进了正在大兴土木,乱七八糟的随园,一路看着翻起的瓦砾乱石,铁锹翻飞,推车来来去去,只觉得不忍直视。
“暴殄天物。”吕承泽叹息。旁边的侍卫依然不敢说话,不敢吐槽皇帝的不是。
“准备修成什么?”吕承泽又问。
“不知道,陛下说还没想好,先拆了再说。”
吕承泽沉思了片刻,忽然心中一动,道:“我有个主意,不如改成养鸭场!还有鸡、鹅、鹿,也要养。”
“……”旁边的禁卫彻底愣住了。这岂不更加……暴殄天物。
“殿帅好想法,我等这就上报陛下!”那侍卫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但是也毫不迟疑的应了,抬脚欲进宫禀报。看来吕少保也对陈太尉也有很大怨气,陈雍脾气不好,常常一怒之下让吕承泽下跪,甚至随手拿身边的东西掷吕承泽,结果如今吕少保怀恨在心,竟然让太尉府的别苑做养鸭场。
那侍卫刚抬脚欲走,吕承泽立刻拽住他,补充道:“等等,家禽不是一起养,要像乡村一样。建二十多个民宅,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搞一条河,让各家鸭鹅白天出来,晚上自己归家。”
“……是。”那禁卫疑惑万分,摸不着头脑的走了。
不管别人怎么想,吕承泽是真的怀念小时候在河边看着夕阳西下,所有村民的鹅一起回家,却又能认准自家门,在门前分道扬镳的场景。他的府邸不够大,邻居又都是皇亲国戚,不能买旁边的宅子扩建,现在皇帝正好在拆随园倒是合适了。
出了随园,吕承泽便去营地巡视自己的兵营。在看着自家兵士气势如虹的操练后,他不由得感叹,还是兵营适合他,策马扬枪,击剑而歌可比劳形案牍愉快得多。等哪天和沈奕玩够了,是不是早日北上比较好……但是那样的话,恐怕会重复前世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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