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沈奕乘马车离开了,吕承泽看到皇帝走后,方才上马。高晟刚交了惊鸿马,仍旧有些呆滞,吕承泽疑惑道:“你想继续在城门这儿监军,还是去城内?”
吕承泽也将高晟提为侍卫马军司都虞侯,主要负责皇宫外,京城内的布防,而张子远加侍卫步军司都虞侯,主要负责皇宫内的驻防,两军也时常协作。
高晟啊了一声,回过神抱拳道:“末将就在这边。”
“好,那我走了。”吕承泽摇头道:“出息,平日里照影看得少了?”
“……”可是惊鸿毕竟是新来的,没看过几眼。高晟只在心里说,却没说出口,吕承泽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笑笑,打马绝尘而去。
回到府邸,许文和正满面春风的等在门口,吕承泽故作诧异道:“哟,还没进去呢。”
“知道少保要回来,故此等待,文和不敢擅自开启礼匣,还要等少保亲启。”许文和笑嘻嘻道。
到了正厅,许文和打开包裹,只见那礼匣是黄花梨木雕花匣,十分名贵,秦公达这礼和那坐骑都是大手笔。吕承泽一向喜爱这种木盒和瓶瓶罐罐,于是端详了一会儿,方才打开礼匣。
礼匣之内,又是个精致的红木匣子,盒盖和四壁都有碧色珐琅嵌在红木之上,吕承泽又饶有兴致的看了一会儿,随即打开,一看就笑了:“真够意思!”
原来这是个木胎掐丝珐琅嵌玉多宝盒,盒中有套匣、套匣中又有屉,辗转曲折,有时一个转纽便见门,门之后另有一番天地。多宝盒的设计一向精巧无比,不论盒、匣、箱、柜,皆是一种妥善利用空间的工艺品,以最有限的空间存放最多的物品,力求美观精巧。吕承泽手里的这件,无疑是多宝盒里的上品,而且里面还装了金珠、夜明珠、陶埙等小物件。
吕承泽看看旁边眼中大放异彩,直勾勾看着盒子的许文和,说道:“你旧相好有没有送给你礼物?”
“旧……什么?呃,秦公并未送我什么,我之前离开他麾下的时候,他已经送过银子以资路费了。”
“哦。此陶埙,给你罢。”吕承泽拿出陶埙交给许文和。
许文和愣了愣,随即欣喜道:“多谢主公赏赐。”
许文和心情复杂,看来吕承泽调查过他了,知道他擅音律,喜爱乐器。不得不说,被主公关注的感觉还有点好,而且在不拘小节的武将麾下做事生活都舒心自在许多,许文和觉得自己误打误撞,竟然找到了理想与性情都合得来的主公。
吕承泽看着这一匣子珍宝,秦公达说这谢礼是义军众将官所凑,也不知道这些东西都属于谁,不过秦公达肯定出了大头,外界都传是秦公达联系许文和讨要的檄文,赔罪加谢礼重点也是应该。
另一边,沈奕乘着马车慢悠悠的行驶在御街上,他与这时的京城可以说是阔别已久,于是掀开帘子看着人来人往的热闹街道。行不多时,他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飞鸿楼。其上还有自己所赐,亲笔书写的牌匾:志虑忠纯,商家典范。
沈奕于是叫停了马车,兴致勃勃的下马车进了飞鸿楼,飞鸿楼最近这段时间名声大噪,宾客盈门,一楼的公共区域坐满了人,环境有些嘈杂,跟着他的侍卫非常担忧的劝他回去,沈奕也不理。
“这位客官想来点什么?”伙计见到沈奕几个人,非常热情的迎上来,而且通过沈奕的服饰和带的护卫一眼认出是不缺银钱的公子哥,于是笑道:“午后的戏从未时三刻开始,今儿个的戏是‘雁门行’,那边牌子上有本月曲目安排,或者公子可以直接去楼上雅间,本楼会送公子曲目单,公子可以看看对哪些感兴趣。”
“好,去二楼。”
“这边请。”
沈奕带着一行人去了二楼一个视角非常不错的雅间,点了菜关门后,沈奕对仍有些忧心忡忡的几个侍卫道:“没人认识我的,门口那志虑忠纯的牌匾都是我写的,掌柜都认不出我。”
“牌匾……公子写的?”
“是啊,前些日子我的鹦鹉白裳走失了,后来承泽在这里找到的。”沈奕不厌其烦的解释,同时感叹看来这件事不是很让他们感兴趣,都没有在侍卫圈子里传开,这可不好,到底哪个侍卫最爱八卦来着,要让爱传播八卦的侍卫知道才行。
“少……承公子还真是很能为公子解忧!”侍卫吞下了差点说出口的少保两个字。
“嗯,是。”沈奕淡然点头。
“不过,公子不是和承公子说要回去的吗?”侍卫们各自对视一眼,终于有人说道。
“……”沈奕无语,原来他们在担心这个,回宫是随口一说,路上兴起了玩一会儿又能怎样,吕承泽也不是吃人的逆臣。
“无妨。”沈奕抿了一口茶,十分淡定。
下午,表演开始,沈奕在二楼看着中央台上的戏曲,只觉得这视角倒有点像当日盛塘阁拍卖时。《雁门行》讲的是一位武将北上镇守雁门关的故事,沈奕有些兴趣,认真的听着。边关苦寒,吕承泽昔年虽不在雁门,但燕云同样不比中原繁华富庶,不过他倒是休养生息,自得其乐得很,到后来燕京在他的治理下真有些后世北京的繁华之象了。
沈奕看完了戏,便回到宫里,他的侍卫思量了之后,还是在吕承泽进宫时将沈奕的行踪告诉了他。
吕承泽对沈奕的事没兴趣,不过为了膈应沈奕,让他感觉自己还是时时处于监视之下,就鼓励道:“嗯,做的不错。”
不过整天听到沈奕的行踪也挺烦的,于是吕承泽补充了一句:“以后这些事和许文和说,不必来告知我。”
“是。”
☆、年号
勤王军如约动身返回,京城的隐患暂时解除后,其他事情也被排上议程。朝会上,宰相李元修提议改元,以显示我朝新气象,对雍贼乱权时期的暴.政做个了结。李元修提出这个建议后,朝臣也纷纷附和,最后沈奕同意了。
吕承泽心里腹诽老匹夫果然见缝插针,知道之前李云若的事可能被识破,得罪了自己,所以找合适的机会讨好。虽然这一次李云若没有和谁有婚约,李元修还是如期把他从义女收为养女,赐姓李了,倒是给了人家女子一个后盾。
没过几日,礼部拟定的年号就呈到了沈奕的御案上,分别有:绍兴、建安、建炎、景炎、元和。
兹事体大,于是沈奕叫了吕承泽和许文和来商议,许文和看到年号的几个选项后,一瞬间的表情有些诡异。
“陛下觉得,哪个年号比较好?”吕承泽看了神游的许文和一眼,问沈奕道。
“且扬光曜燎烛兮,垂景炎之炘炘。景炎,如何?”沈奕说道,他对景炎两个字习惯了,因此这样问道。
“咳咳咳。”许文和忽然一口气没喘匀,咳嗽了起来。
“许卿,你没事吧,快喝些茶水。”沈奕关切道。
吕承泽瞪了许文和一眼,许文和摆摆手,说道:“无事,谢陛下关心。”
实在太可怕了,怎么会这么巧,自家主公养的那只鹦鹉不就是被教了两句话:景炎蠢材,景炎变态么。
还好那只鹦鹉到现在还不会说,如果年号真的定为景炎,而鹦鹉又学会了骂人的话,那么以后沈奕去吕府,听到它的惊人发言岂不是坏了。而且,那还本来是沈奕宠爱的鹦鹉白裳。
不过这件事这么巧,不会是吕承泽未卜先知,或者他暗示了礼部年号吧,他真的很烦沈奕?不过如果是真的烦也没必要让礼部选这个年号,一旦暴露君臣二人立刻剑拔弩张,徒生事端。
许文和心思电转,嘴上很快说道:“的确不错。不过陛下不如再想想,绍兴、建安也不错,别后来又觉得可惜。”
“……”沈奕沉默,绍兴、建炎、建安他是绝对不会用的,不吉利。
吕承泽默默的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着一个沉默一个表面淡定内心焦急的人。他前世没有关注过礼部拟定过哪些年号,扫一眼也就忘了,不过有了后世那些多出来的记忆后,这几个年号便一下子让人印象深刻。
建炎、绍兴,隔壁友联宇宙的一个倒霉皇帝的年号。建安,隔壁一个超级倒霉皇帝的年号,自家礼部挺会选啊。
“元和也很好,政通人和,天下复兴。”许文和又说道。
“?”沈奕奇怪的看了许文和一眼,虽然确实是在商量,但皇帝选的年号也没什么大问题,许文和怎么一直推荐别的,好像特意避开景炎,不想让他用这个年号一样。
“吕少保觉得如何?”沈奕不明就里,觉得吕承泽阵营的人多少会沾点神经质的气质,于是转而直接问吕承泽。
吕承泽看着沈奕,缓缓开口道:“景炎——”
许文和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不过同时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如果主公喜欢发疯,怎么拦也没用。
吕承泽见吓到了许文和,于是心满意足,继续道:“景炎的确不错,不过炎上之意太过,我朝方经动荡,应与民休息。元和不错。”
“好,那就元和。”沈奕说道,看着底下主臣两人的眼神互动有些生气,不知道他们是在打什么主意,自己有什么蒙在鼓里。不过年号这种事有什么可做文章的?
“朕这就告知礼部,今日已是月末,明日休沐,就在下月的大朝会上昭告天下改元。”
“陛下圣明。”吕承泽道,神游的许文和也赶忙跟着称赞了一句。
议事完毕,吕承泽两个人告辞出来,走了一段路后,许文和缓解了紧张的心情,问道:“少保,白裳究竟是……怎么回事?”
吕承泽笑了:“陛下上赶着找骂,我有什么办法,哈哈哈——”
许文和一脸微妙,倒是可以形容为陛下自己找骂,的确是有点巧,也怪吕承泽的那个仇人的名字太适合做年号。
今日的当值完毕后,许文和回到府邸,立刻和吕府内几个熟起来的同僚分享了今天和陛下议事时的惊魂一刻。于是吕军的几个将领、吕府侍卫,账房等纷纷对那只差点骂了陛下的鹦鹉肃然起敬。
“对了,吕贤大哥呢?”张子远问,他十分期待吕贤这个教鹦鹉的主要负责人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
“主公一回府,就被吕贤叫走了,大概是有事吧。”许文和道。
“哦哦。”
吕府内院某间房内,吕贤抱着一只黑白相间,耳朵竖起的幼犬说道:“将军,这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托人找到的一只雪地犬,此犬来自失比尔汗国,传到中原没多久!是不是很好看。”
吕贤得意的邀着功,那只即将叫景炎的幼犬也一脸乖巧的看着吕承泽,吕承泽看了那幼犬一会儿,只觉得十分眼熟。片刻后他忽然灵犀一点,想起来了。
“哈士奇。”吕承泽摸摸小哈士奇的头,随即大为赞叹:“不错啊,哈士奇都能被你找来。”这可不是正好么,前几天沈奕刚拆家,相配。
“那它叫哈士奇了?还叫不叫景炎?”吕贤疑惑道。
“叫景炎。”吕承泽又摸摸哈士奇的头,温和道:“景炎。”
幼犬呜了两声,好奇的看着吕承泽,吕承泽十分快乐的接过小哈士奇,抱着出门去了。
不远处的庭院内,有几个人坐在桌前,围在一起哄笑,吕承泽走了过去,也笑道:“哟,这么热闹?”
“主公出来啦!诶,主公养了只狗?”高晟奇怪的看向吕承泽怀里的幼犬。
“是啊。”
“好看,长大后肯定甚是威风。”
“阿贤,我跟你说,今儿陛下与主公和文和商量年号……”张子远站起来,开始揽着吕贤说年号的事,吕贤听到后面,瞬间一脸诡异,看看吕承泽,又看看他怀里的狗。
“你说巧不巧。”张子远哈哈大笑,吕贤呆滞状态,欲言又止。
“这是不是失比尔汗国的那种狗。”另一边,高晟兴致勃勃的看着幼犬道。
“对,听说它能拉雪橇。”
“那可好玩,冬天了一定要见识一下。”
“不过好几只狗才行吧,一只能拉动什么……”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唯有吕贤一言不发,神游天外,张子远于是苦口婆心的劝他不要在意,反正年号最后用了元和。
“主公给它取名了没,它叫什么?”过了一会儿,许文和终于问道。
“景炎。”吕承泽微笑。
“……”所有人顿时安静了。
☆、休沐
五月三十日,休沐,自五月二十一日诛陈以来,吕府的人都忙得人仰马翻,勤王军退去后,总算稍稍平静下来。
自许文和加入后,因为顾及陈雍以及其后忙碌的原因,没有准备接风宴,于是这一天吕承泽准备了内部宴会,不邀请外人,只是吕承泽麾下的人吃饭斗酒。
吕承泽之前任两河防御使,现在为节度使,也来自河北路,自己的兵士在编制上属于两河军。吕承泽自己任中军统制,高晟为左军统制,张子远为右军统制,他们作为吕承泽的部曲,也未富有到可以轻易在京城买宅子,是可以住在吕承泽府上的。
不过最近,他们也都在朝廷里有了官职,许文和作为朝中文官御史中丞,不能也同时做军队里的主簿。吕承泽便开始着手解决他们的府邸问题,最近各人的归处总算是尘埃落定。
上午,整个吕府内闹哄哄,今天的朝食和午食大部分是吕承泽吩咐人从外面的酒楼采买的,府内的厨房没怎么动火。吕承泽说让大家好好放松一下,众人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畅快的笑闹着,庆贺吕承泽阵营从此不再受人压制,扬眉吐气。
吕府内院的荫凉处,有三个身影正在推牌九,不一会儿后高晟愁眉苦脸道:“唉,今日这手气。”
对面的许文和笑得十分畅快,旁边刚刚过来,旁观了一局的吕贤捋袖子道:“你今天不成啊,我也来,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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