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戈
城内守军没想到水兵能潜水游那么久,而且吕军还了解水下暗道的情况,不在纵横交错的网道中迷路,于是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等到一千敌方水兵几乎全部出来时,沙陀兵士才发现他们的踪迹。
然而,城内河道旁的守军不多,淮南水军轻易的冲出包围圈,直奔城门口,杀死了城门处上下的守军后,打开城门。
夜晚,到处都是火把,吕军趁着城内反应不及,或游或以木筏连成桥梁,迅速通过了护城河,直接涌向打开的城门。等到沙陀大军组织起来的时候,城门的口子已经撕开,大量吕军涌入,无法再阻止他们进城。
于是燕京城不用搭云梯,不用经过惨烈的攻城战便告破,吕军大举入城,与沙陀兵展开巷战。
等到吕承泽进了内城,活捉想要依恃勇武,与亲军杀出一条血路逃出城的夏朝二皇子朱邪赤心时,不由得感叹:占前世的便宜简直太美好了,因为了解燕京城水下暗道的情况,比前世早打下城了整整三个月。
前世,围城整整四个月,双方都有些力竭时,燕京才开城投降。而现在,仅仅第十一天,燕京城就被破,而且还活捉了前世没捉到的夏朝二皇子。
五天后,加急战报传到京城时,所有大臣在崇政殿中欢呼,不仅这么快打下了战略要地燕京,而且还俘虏了敌国二皇子,可以说燕云全境收复指日可待。夏朝二皇子,足以成为谈判的筹码,让双方达成和议。
打下燕京大城后,梁军暂且在占领的各城池内休整,不再继续攻城攻关。此时天气已经开始寒冷,一方面可以在严冬养精蓄锐,一方面也可以静待谈判。
元和四年十月,夏朝派遣使节前往汴京,要求两国和议,夏人归还数百年前占领的幽云全境,双方以长城为界。并且,梁朝赔偿战役中夏朝的损失,共计三十万两白银和十万匹布帛。
这个时候,还没有战败国才需要赔款的定例,中原王朝富庶,在收了颇多领土之后给对方一些财物也是正常的。不过沈奕脑子里已经有现代人的思想了,于是对夏朝使节说,可以放回二皇子,但不能给财物。
夏朝使节愕然,没想到得了领土好处的梁朝不同意给点财物补偿,但也无可奈何,将信传了回去,等候夏朝皇帝的决定。
十二月底,吕承泽和李思云分别整军,在燕京和云州各展开了一场冲锋演练,双方都是士气高昂,磨刀霍霍,即使在严寒天气下也毫不减损战斗力。夏朝皇帝知道梁朝汉人隐忍已久,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即使不和议,也会一鼓作气收复燕云,还不如早点休战,减少无谓的损失。
于是,元和五年二月,夏朝皇帝同意不要梁朝的财物,只请他们放回二皇子。二月底,和议签订,所有在燕云的沙陀官军撤出了燕云境内,到了长城以北,将占领了数百年的领土还给中原王朝。
燕云全境收回,大梁举国欢庆,朝廷宣布放假五日,共庆盛事。
沈奕没想到蓟州还没打下来,和议就签订,幽云全境直接回来了。于是当初说的等到占领燕云蓟三城后,他亲自前往北方体验战事的构想落空,几个还记得这个约定的大臣松了口气之余,也有些害怕陛下以后再找别的打仗的地方。
不过,沈奕去燕云本来只是为了见吕承泽,也不是非要在有战事的地方体验生活。于是,在论功行赏,封吕承泽为燕王,李思云为渤海王,李念云和高晟都封侯后,他立刻着手说服重臣,允许皇帝亲自北上前往燕京。
反正他有后着,如果是规规矩矩慢慢打下全境,他就按照前面的说辞,为了习军旅事而在打下几个要地后就北上。如果打到一半双方就议和,幽云全境回来,他也有正当的北上理由。
没过多久,沈奕果然收到了吕承泽等人请求留在燕京治理诸城的奏折,沈奕立刻马不停蹄,召见了徐学义等数位大臣。
“陛下还是要去燕京?”徐学义听完沈奕说的话后,吃惊道。去年底,李元修已经辞官回乡,他也由副相变成了正相,真正的百官之首。
“是啊,燕云要地,朕也要去看看。其实体验战事不是很重要,朕其实是想,看一看燕云,在燕京待一些日子。以后,我朝想要再图塞北、辽东的话,少不得要将朝廷北迁。”沈奕故作深沉的说道。
徐学义沉默了一下,方才叹道:“原来陛下有此雄心壮志!那么,此行可以多派一些官员前去,这样不仅可以与陛下一同体察燕云风土人情,还方便处理政事。”
沈奕假装诧异了一会儿,方才欣喜道:“原来徐相公也觉得迁都可行!朕还以为,你会说汴京乃历代先帝之京都,不可轻易变更。”
徐学义笑了笑:“臣并非拘泥守旧之臣。不过迁都一事,的确事关重大,陛下可以在经营燕云几年,汉人多迁入后,再以燕京为陪都北京,最后再彻底定都燕京。”
“徐相公所言极是!朕也是这么想的。”
“而且,陛下移僻燕京城,还能吸引更多汉人前往北地定居,使燕云早日摆脱异族的影子。”许文和拱手道。
“许中丞所言甚是,而且,现在沙陀人一北上,燕云许多房屋都已空置。朝廷还可以颁布一些政令,迁往燕云者一两银子即可购买房契地契,先到先得。以及,前往北地者减免赋税,商人前往燕云经商也有补贴等等。”方应时也说道。
“诸位爱卿言之有理!”沈奕眼中闪着光说道。
于是,君臣数人兴致勃勃的谈论燕云地区教化以及迁入汉人的问题,各种优惠政策层出不穷。不过现在虽然商业发达,时人还是不喜欢远迁,估计到时候前往燕云居住的都是两河地区的民众,而且以穷人和并不定居的商人为主。
“不过,现在燕云刚刚收复不久,恐怕里面还有居心不良之辈,甚至有沙陀奸细。为安全起见,陛下还是一年后再坐镇燕京府吧。”等到政令方面商议得差不多后,江若淇又提议道。
“有燕王在,何惧乱臣贼子,朕下个月就出发。”沈奕满不在乎的说道。
几个臣子面面相觑,几乎也都才想起来一点,还有个掌握着大权力的权臣正在坐镇燕京,而且这位权臣已经被封为王。虽然这些年来,沈奕所掌握的政事已经很多了,但经过这段日子的战争,吕承泽的声望已经如日中天。
燕云是所有汉人心中的至痛所在,可以说打下燕云之后,吕承泽作为武将的声望,几百年来都没有能出其右者。或许,他已经不单单是作为武将的声望不可比拟了,吕承泽已经被封为王,倘若他想,就是让沈奕禅位,百姓也不会说什么。
所以,陛下急着去北地,当真是丝毫不在意被禅位……不过,似乎燕王刚刚向三省递了一封奏折,请求留在燕京,治理燕云。看起来,燕王也是丝毫没有想篡位的打算。
如果他们真的一个忠君,一个毫无保留信任权臣,放手让权臣帮他夺回河山的话,那陛下和燕王,就会是千古君臣典范。
如同当初季汉后主与诸葛丞相,倘若当初丞相复了大汉,刘禅即使没那么聪明,也是千古英主,像齐桓公一样毫无保留的信任臣下,并兴复汉室。自己不够贤能,就让贤臣尽情发挥他们的能力,也是能识人容人的有为之君。
更何况,沈奕还不是那么懒散平庸的君主。一众臣子答应了沈奕,明天在朝堂上附和皇帝北上燕京的决定,劝说认为不可的官员后,不约而同的心中闪过同一种念头——到底陛下和燕王会成就千古君臣典范,还是燕王最后终究有野心,想要篡位,好像是个值得期待的谜题。
不管结局是什么,他们都能见证,一时之间,倒也不用过分好奇。
出了垂拱殿后,许文和拉着方应时走了,也不怕别人说他们表兄弟互相勾结,不避嫌疑。许文和说道:“哥,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是天子之臣,绝对效忠皇权的,但近年来与你共事久了之后,发现你也不是很在乎那个。”
方应时笑了笑:“我在乎没有用,重要的是天子,天子自己都不在乎,我又何必替他操心。”
“……指斥乘舆,大不敬。”
“我没有骂陛下也没有嘲讽他,怎么叫指斥乘舆。天子快乐就好,我等做臣子的,当与他一条心,这也是效忠。”方应时长叹道,眼中有落寞之色一闪而过,却又释怀。
“那就好,不用与兄长作对,真是太好了。对了,现在战事已平,子远应该也有心思大婚了。我们要不要去给他出出主意,婚仪的事太繁琐,他估计会晕头转向。”许文和兴致勃勃道,十分想凑热闹。
“好,散了值后,咱们过去看看。”
半个月后,张子远和秦时月的大婚仪式便已经筹备得差不多,新娘和双方的家人也都到了京城。吕承泽等人也从燕云赶回来了,纷纷和张子远叙旧,又对他连番恭喜。
张府里处处张灯结彩,忙得一团乱,张子远紧张得胃疼,一直在往茅厕跑。吕承泽高晟和李思云等人乐不可支,又开始告诉张子远他如厕的次数,张子远便既兴奋又不好意思的笑笑。
没多久,许文和等人也来了,吕承泽许久未见他们,便又是好一顿寒暄。一群人正欢声笑语的插科打诨时,李思云的笑声忽然止住了,有些诧异的看着前方不远处。
吕承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沉默了。不远处的月门前,一身淡黄色常服,身形修长,温润而让人如沐春风的沈奕含笑而立。
一年多不见,皇帝陛下风采依旧。吕承泽暗自想着,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居然前所未有的剧烈。
☆、迎亲
吕承泽在看着沈奕时,沈奕亦心如擂鼓,看着一年半不见,朝思暮想的人。依然是棱角分明的面庞,逆着光,映出淡淡的光晕,面上似乎晒黑了些,但仍然俊朗英武。一袭青衫包裹着挺拔的身躯,紧致的腰身,修长有力的腿……
沈奕皱起眉,他怎么总是能想到奇怪的地方去。沈奕调整了心情,走向已经发现了他,齐齐躬身行礼的众臣,含笑说道:“众卿家请起。承泽,高将军,二位李郎君,怎么回来也不进宫一叙?”
“因天色不早,马上快天黑了,也就没有进宫。”吕承泽也微笑说道,语气虽然自如,但他发现自己的心还是跳得有些快。这……是什么情况。
沈奕的手藏在袖子里,有些发抖,只维持着面色如常,点头:“嗯,朕也晓得,而且明天张卿大婚,你们要赴宴,朕也会去,到时候也能见到。不过朕与你们分别日久,听说你们已经进了京城,倒是也等不及了。正好朕也想来凑凑子远的热闹,就直接过来一趟。”
“多谢陛下惦念,臣等在燕云,也是日夜思念陛下。”吕承泽拱手,其他几个人也纷纷附和。
“……”沈奕虽然知道这是君臣之间寒暄的习惯用语,但心脏还是猛地一跳,险些维持不住表情。不过他面上还是有些发热,还好现在天色已经有点暗了,应该看不太出来。
“卿等立了大功,如今可以暂时歇一歇,尽兴玩乐一番了。子远,恭喜你与秦家二小姐喜结连理。”沈奕说道。
张子远脸色还是发红,躬身满脸喜色道:“多谢陛下。”
秦时月正是沈奕前世的皇后,沈奕没想到张子远和她竟然还有渊源,后来一问许文和,方才得知张子远于多年前下江南时就见过秦时月,可谓一见倾心。原来前世,竟有这么多人和事被耽误了。
现在,见到他二人终于结百年之好,沈奕不由得也甚是高兴。
秦家众人正在城南的一处宅院内,等着明天的迎亲之礼。张家众人也都从大名府赶到了京城,听说皇帝驾临府上,连忙过来行礼。沈奕摆手说不必多礼,他是微服出来的,明天来吃酒席时才会宣明身份。
院子里,树上墙上的彩灯都已经挂好,一群人在检查各处有无疏漏,府里小厮端着各种首饰器皿走来走去。于是几个人也不在院子里挡路了,去了客堂喝茶闲聊。
一众人都是有功之臣,沈奕也不好单独留吕承泽说话,不过,现在能看到他,沈奕也已经很满足了。
夜幕降临后,沈奕便回宫去了,其他人继续在张府留了好一会儿,家离张府有些距离的友人直接在张府里住下。
第二天,天还没亮,府里就又忙碌起来。张子远只迷迷糊糊的睡了半宿,到了天亮时分后,睡眼惺忪的起来,很快又被今天的大事激得精神抖擞。祭过祖之后,张子远便在亲朋好友的欢闹声中骑上高头大马,前往城南接亲。
队伍热热闹闹,穿过御街,道路两旁有许多百姓看热闹,礼官在队伍后面把喜糖和铜钱洒向人群。张子远后面,高晟许文和等人作为好友紧随其后,意气风发的穿行在街上。
吕承泽本来也想在队伍里,但因为好友和男傧相不能抢新郎风头,只能在新郎的后面,吕承泽又是堂堂燕王,不好在属下身后,只好万般无奈的不一起跟着游街。
吕承泽在张府送走了张子远等人后,只觉得万般寂寥,也不进厅堂里歇着,站在院中呆呆的看着树上的各色剪纸和彩灯。
“承泽,怎的看起来这般落寞。”吕承泽正发呆时,后面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吕承泽吓了一跳,心跳又被吓得有些快,回头看去,一身青衫的沈奕又在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哈哈,不止我一个人不能出去游街。”吕承泽扬眉笑道。
“原来是为这个伤神。走,我们去御街必经之路的酒楼上,看他接了新娘子回来,怎么样。”沈奕的手搭上吕承泽肩膀,说道。
“好,我也正是这个打算。”吕承泽眉头抖了抖,说道。
“哈哈,那走吧。”沈奕拍了拍吕承泽的肩,又越过他背后直接搭上他另一侧的肩头,勾着吕承泽往门外而去。
“……”
“承泽,你昨天说的日夜思念陛下,真的假的。”沈奕又对他扔了个炸弹。
“怎么,你觉得呢。”吕承泽被拖着走,依然顽强的没有对沈奕的举动表示抗拒。
“我觉得,你肯定不会对皇帝说谎。原来我们是互相思念,那不如找个地方,一解相思之苦?”
吕承泽听沈奕的语气,终于忍不住把沈奕攀在肩上的手挣开了,虽然这样有点像被调戏的良家妇女。可陛下的语气,实在是太奇怪且意有所指了,怎么解相思之苦,还要找个地方?
“找个酒楼喝酒,等子远,顺便一解相思之苦。”沈奕也不继续逗人,而放弃手上的福利了,连忙挽回了一句,又拽着吕承泽的肩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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