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正如不是所有朝臣都能随行,妃子美人也不是个个都能去的,能去温泉山庄不但可以昭显她们地位的重要,也可表明她们在皇上那里受宠的程度,一时间后宫勾心斗角,纷纷派宫人到皇上身边嘘寒问暖,引起皇上的注意,却都被皇上不置可否打发了回来。
李胄璋很快确定随行名单,待罪的胡妃李成皆在名单之中,皇后一派不禁不满警觉。
顾行止也在随行之中,皇上如今总是对他似近还远,顾行止也不知道为什么了,好在他性格稳重耐得住寂寞,又才华卓著,便在任中默默做了不少事情,颇得上下交口赞誉,顾行止想,他出仕原是为辅佐他钦佩崇拜的皇上,如今,却不知皇上还需不需要他。
太功山距京中约三十余里,是一片连绵的山脉,山中既有峻崖峭壁,兀突石骨,又有平缓的草坡与清涧流水,满山皆是郁郁葱葱的松柏,温泉山庄便就建在半山之间,它的前面是连绵的森林山丘与草甸,正是皇家涉猎场,庄内泉眼无数,常年温暖如春,殿室巍峨华美,满是皇家气势。
温泉山庄是自高往下而建,所以所有风光都能尽收眼底,妃子美人们来到这里,自然被这壮美的山间景色完全吸引,在后堂殿室安置好后便纷纷出来围在暖泉旁,或坐在廊中,尽情赏玩这令人无比心旷神怡的迷人风光。
李胄璋自然也很满意,他的殿室居于山庄中央,后妃们都在后堂,随行朝臣居于两旁,李胄璋令荣禄将李成安置在左侧附殿内,与他仅一条内廊相连。
☆、第二十九章
(二十九)
李成来到这里,倒方便了与他要见的人进行接触,胡妃早已将名单送到他的手中,李成看了,多一半倒是他素日交好的,他已见过其中几人,他们似是早在等着李成去找他们,他们都是不满皇后一党,信任并愿追随李成,故才相助胡妃,多数都是各军处的人。
顾行止官职尚不甚高,住处也就略偏,他每日除了去大殿议事,其他时间均十分自由,他便独自在庄内及山间闲逛,心中虽努力淡然,却总不免时常感到孤独惆怅。
不觉来到山庄也有几天了,这天顾行止正在庄内一隅流水旁闲坐,就见靠墙的长廊转过两人,顾行止看到那两人,一个是总侍卫大臣左敦堂,一个竟然是宁边侯李成,左敦堂仍旧身穿朝服,李成却只穿了一件灰色暗锦棉袍,两人低语着,慢慢走来。
顾行止不常见到李成,他也就在李成刚刚回京问询期间,皇子承嗣生辰时,再就是上次与皇上在暖香阁饮酒时李成前来求见,如此前后见面加起来也未超过五次,他原本就不讨厌李成,自从那次李成暖香阁觐见,顾行止更是莫名关注他,李成的注意点从来不在他这里,他总是沉默的,或是心事重重的,忧郁谨慎,他估计根本就不知道顾行止的存在。
顾行止位置并不显眼,所以他一直看着那二人走过,但就在他们将要过去时,李成突然向他这边望过来,不经意便与顾行止对视了,顾行止一呆,这是他第一次迎视李成的目光,李成似是没有想到这边有人,更没有想到这人竟一直在看着他,目光定住片刻,顾行止来不及转开视线,只得恭谨向李成施礼,李成看看他的服色,略一沉吟,便转过去同左敦堂继续一起走去。
这边顾行止看着李成走远,李成背影不知为何便让他莫名想起某个记忆中的人,灰衣,沧桑,而方才看向他那有些讶异的目光中淡淡的忧郁,顾行止突然一震,他想起了皇上为他画的那幅画,同样的灰衣,同样的成熟忧郁的面孔,沧桑风霜的鬓发……顾行止突然意识到,原来李成竟十分肖似那幅画!
顾行止也从未有过的发现,自己与李成竟然是有些相像的!顾行止突然不敢去想,他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可越不敢去想,脑中那个念头便越克制不住的放大清晰,顾行止终于猛醒,难道那幅画竟不是肖似他而没有画出他的神韵,而是根本画的便不是他吗?
顾行止再不能够平静,这个念头一经产生,很多以前不曾注意的,或者疑惑不能想明白的皇上的言行便都在脑海中过了起来,他想起初与皇上相识,皇上目光讶异似有些震动,久久的看着他,仅仅一面之后,皇上便没有任何征兆的对他无比恩宠,恩宠到顾行止一度不解这一切为何来的这样快,感觉皇上好像会永远对他这样好。
顾行止回想,他忘了是哪一天,但似乎就是自李成回来之后,皇上逐渐有了变化,最初时尚不明显,后来皇上便就突然再也未曾宣召他,他想起皇子承嗣生辰时皇上对李成的态度,那样专注低声笑语,顾行止当时还曾因此失落,他还嘲笑自己患得患失。
顾行止苦笑,他甚至想起了青草河边的人偶,皇上与将军,可笑他当时竟会以为那将军是他!
李成待罪期间,不知与皇上发生了什么,那段时间皇上郁郁寡欢,烦躁易怒,那次暖香阁觐见,皇上对李成言语神情都是那样微妙,觐见过后,皇上便再次没再见他。
顾行止把所有事情终于串了一遍,他疲惫痛苦,虽然这些事都只是蛛丝马迹,但感觉告诉他这便是事实,才学如此出众品行端恭自持的顾行止,独一无二的名公子顾行止,原来其实不过是一个替身而已。
先皇以往每年冬季来到太功山,都会围猎冬狩,如今李胄璋自然也不例外,早已制好行程,就在三日后举行,届时所有文武官员均可参加,所获猎物最多者胜之。
狩猎前两天,李胄璋便没再与李成行房事,他既无比想看李成在狩猎场上的英姿,又十分担心李成身体,只能先节制自己,明日就是冬狩日,这晚李胄璋便早早拥了李成睡去。
第二天一早,李胄璋为李成穿好护甲,自己也穿戴整齐,待时辰一到,便一起来到狩猎场,狩猎场上众官员都已在等候了,李成到来后便下到场中,一名侍卫为他牵来一匹通体如墨的军马,正是李成的坐骑,李成没想到李胄璋会将他的马带来,自回京后李成便身陷囫囵再没骑过这马,李成轻轻抚摸马背,心中颇多感触。
李胄璋也自牵了一匹马,今日他也要参加狩猎,李胄璋看着台下英姿飒爽的众朝臣,再看向正在轻抚爱马的李成,只觉得心胸无比开阔,天气十分和暖,正是冬狩的好日子。
顾行止也在众朝臣中间,因已猜知皇上与李成关系,再看他二人,才发现处处都是痕迹,奇怪至今不但自己才刚发现,众朝臣也竟无一人察觉,可见皇上做的隐秘,顾行止得皇上那样恩宠,可又何曾被他这样小心回护一次。
狩猎开始,李胄璋被侍卫簇拥来到森林中,他去看李成,李成正在他身后不远从背后抽出箭来,李胄璋再次叮嘱道,“宁边侯不要去森林深处。”
李成点点头。
李胄璋很想跟着李成,但李成很快便骑马向林中而去,李胄璋看着李成背影,清晰记得当年在边境时李成的模样,他沉吟一下,对身边侍卫道,“去两人保护宁边侯。”
李胄璋所有猎物均由侍卫帮他驱出,再由李胄璋射杀,没有半日,李胄璋便射杀不少,有些累了,他令侍卫拿了猎物到林外歇息,一面挂心不知身在何处的李成。
☆、第三十章
(三十)
李成并不想在狩猎中拔得头筹,他只想差不多完成就好,身后总有两名侍卫不远不近跟着他,他知道是李胄璋所派,李成有些无奈,十多年的战场厮杀他都过来,如今一场小小狩猎皇上都担心他。
李成很快射了几只猎物,近处朝臣太多,他策马向较远处走去,待走到比较僻静的地方,他回转头来,却意外发现有位年轻官员正跟在他的身后,李成觉得这位官员有些眼熟,只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位官员正是顾行止,顾行止也不知为何,见到李成就在旁边,他就一路跟随而来,此刻见李成看他,顾行止便对他施礼,李成心里有点讶异,但只得对顾行止点头回礼。
正如顾行止对李成的第一印象,李成此番见到这位恭谨稳重的年轻官员也颇感面善,李成见顾行止一直跟着他,手中猎物了了无几,李成想了一下,便解下腰中猎物唤过侍卫吩咐几句,那侍卫拿了猎物过来送到顾行止手上,顾行止接过,有些怔忡,他看到李成又要走,急忙叫了一声,“宁边侯!”李成勒马立住,“……宁边侯若不介意,是否可让下官跟随?”李成不知顾行止为何要一直跟着他,但李成也不便拒绝,便道,“是,过来吧。”
顾行止骑马过来,“下官吏部员外郎顾行止,参见宁边侯。”
“吏部。”李成不禁念了一遍,因他此番回京多受吏部参奏,李成对吏部还是有些敏感。
“是,下官父亲是左御史大人顾宗安。”顾行止再道。
李成便沉默了,他再看顾行止一眼。
“下官仰慕宁边侯,不认为吏部大夫与父亲所参之事是真的,”顾行止道,“只是下官官职低微,说的话也并没有什么分量。”
李成道,“多谢顾大人。”
顾行止道,“宁边侯今日定要折桂才好。”
李成摇了摇头,顾行止始终端正诚恳,李成也不好一直犹疑,“我身体不适,也不过这样了,顾大人要多射取猎物。”
李成示意顾行止一起往前走去,顾行止此刻也没有半点想要狩猎的欲望,他只关注着在他身前半步的李成,就算知道他与皇上关系,顾行止也无法单纯嫉妒讨厌李成,想起方才李成将猎物分给素不相识的自己,那样沉默柔和,顾行止心中便有所触动,他真的很想了解这个人。
因心中均有心事,不觉间李成与顾行止便来到了森林的较深处,侍卫在身后提醒,他二人才惊觉过来,此处人迹已经罕至,地面也不见道路,走兽却明显多了起来。
李成并未觉得怎样,既然来了,便射些野兽再回去吧,他看顾行止,也并不急着离开。
于是二人很快射了些野兔狍子之类,顾行止发现前方草丛似有响动,他拉起弓箭,慢慢靠近,谁想突然之间,一只灰熊竟人立而起,顾行止吓了一跳,连忙退后,手中弓箭未满就射了出去,却只是擦过灰熊,灰熊嚎叫几声,冲着顾行止扑了过来,顾行止此时已不及拔剑,急忙就地一滚,就见两箭自身后急射过来,正中灰熊肚腹,灰熊吃痛大吼,更加扑向顾行止,顾行止急拿弓箭去打,突觉眼前一花,李成已持剑挡在身前,他用力刺向灰熊,灰熊再次受伤,扑到一旁喘息,此时侍卫也都反应过来,看到李成冲在前面,不敢让李成受伤,一个拉箭一个拔剑过来将李成挡在身后,灰熊见这边人多,嚎叫几声便要逃走,顾行止拔箭站起,狠狠拉弓射去,灰熊终于扑倒在地。
这场惊变只在顷刻之间,待见灰熊倒地,几人才觉冒出许多冷汗,尤其侍卫,他们不知李成反应如此之快,不禁十分后怕,顾行止也不想李成平时看着持重沉稳,病病怏怏,这种时刻竟如此狠准迅捷,李成令侍卫去查看灰熊,顾行止上前行礼道,“下官拜谢宁边侯救命之恩。”
李成见顾行止年纪轻轻却全程临危不乱,因得知他身份的那点犹疑不安便不禁消失了,他原本便看顾行止面善,此刻真心道,“顾大人真是文武双全,李成十分佩服。”
“下官万不敢当。”顾行止抬起头来,他也看着李成,他突然感觉李成很像一位敦厚的长兄,如此勇猛为他挡下危险,却又如此诚恳温暖。
如果这个人便是皇上爱慕的人,顾行止心想,他愿意接受吗?
李胄璋心急如焚,此刻时间已到,大部分官员都已按时结束狩猎在林前集结,李成却迟迟没有出现,李胄璋面黑如铁,已吩咐几波侍卫前去寻找,终于看到李成自林中走出,李胄璋忍不住急迎上去,将李成上下审视半天,李成低下头,此刻官员众目睽睽,皇上却这样失态关注,李成有些不安。
李胄璋确认李成没事后,也意识到自己情急,他转眼看到顾行止竟与李成在一起,十分意外,但转而一想,李胄璋便关心的对顾行止道,“爱卿怎么才出来,没出什么事吧?”
李胄璋一切神情举止顾行止全看在眼里,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只是虽然心中满是淡淡的苦涩惆怅,但顾行止却似乎哪里已经坦然,他行礼下去,“臣谢皇上,臣一切都好。”
“爱卿们都射了什么猎物?”李胄璋好奇道,他见二人都只在腰间挂了很少几只,李成道,“臣等无能,没有找到多少猎物。”
李胄璋仔细看着李成,他注意到李成衣袖上溅到的暗色血迹,“哦,没找到便罢了。”李胄璋道,然后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到笙旗前,“众侍卫为各位大人清点猎物,朕要看看今日到底谁是优胜者。”
这里李成,顾行止与那两名侍卫见皇上没再盘问追究,均暗暗吐出一口气。
☆、第三十一章
(三十一)
狩猎当晚,皇上在山庄温泉宫大摆酒宴,朝臣们均喝的十分尽兴,皇上也大醉酩酊,李成坐于座中,见李胄璋喝的这样,不免忧虑。
不一刻李胄璋起身更衣,他扶着荣禄,在荣禄耳旁说了一句什么,荣禄低声应是,李胄璋便搭着一名宫女而去,荣禄这里悄悄走到李成身边,小声道,“宁边侯,皇上请您去更衣。”
李成垂下目光,他慢慢放下酒杯。
“宁边侯,奴才带您过去。”荣禄其实也很担心,皇上每次醉了便没有轻重,李成却偏是碰碰就坏的人。
但他们终究没有办法,李成只得跟着荣禄来到李胄璋更衣殿外,荣禄为李成打开殿门,李成走进,看到李胄璋正半靠在榻上,李成站住,他不想过去。
李胄璋微微睁开眼睛,见李成站在门边,醉醺醺笑道,“爱卿为何不过来?过来。”
李成慢慢走过去。
“爱卿又怕了吗?”李胄璋伸手将李成拉到身边坐下,凑过来摩挲亲吻他的颈项耳后,“朕知道爱卿不喜欢朕喝醉。”
李成道,“……皇上,朝臣们还在等候。”
“让荣禄去说吧。”李胄璋哪里管,他拥住李成倒在榻上,含糊道,“朕已多日没与爱卿亲热了,今日定要做两次!”李胄璋神智已经不清醒,他纵性恣意起来,李成被他用力毛躁的拉扯揉捏,顶动求欢,终无奈的打开了身体。
温泉宫酒宴已近尾声,皇上一直没再出现,荣禄出来告知众朝臣皇上不胜酒力,已先自回殿歇息了,众朝臣于是也便纷纷散了,顾行止走在后面,他早已注意到皇上离开后李成便即也被荣禄带走,只是当时李成神情说不出的萧索,他为什么会是那种神情?
第二日早上李胄璋头昏脑涨的宿醉醒来,非常烦郁难受,可他睁眼看到身边李成,不禁吓了一跳,急忙起身查看,李成依旧在那睡着,脸色有些苍白,李胄璋又看他身上,还好并没有多少痕迹,他悄悄起身来到殿外,荣禄正盘腿坐在地下打盹,李胄璋恼火的踢了荣禄一脚,荣禄惊醒,忙爬起来,“皇上,您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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