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老楼电表都在外面,电闸又被拉起,电表箱里还躺着一颗小石头。
后来孟炀带小狗崽回家听到这段故事,才知道梁沅的朋友说他从小就毒所言不虚。
孟炀的十四岁住在一座山上,像个堡垒。
山上住着很多孩子,他们都有共同的养父,一起被作为工具培养长大,学杀人越货的手段。孟炀已经这样生活十年,继续活还是随便往山包里一埋,全看今天。
他已经被提前催化得到分化结果,是Alpha,或许有机会活下来的结果。
养父是极端的Alpha至上信奉者,合格的刀要从小淬炼,没可能等到分化才把十八九岁的抓来练,于是孩子们年幼时就被他收养。九十年代第二性别基因检测技术还不成熟,大批孩子去检测也容易引起注意,但养到正常分化成本太高,好在黑市有的是禁药。
日复一日地灌,到十二三岁总能得到结果。
Omega和Beta怎么办?养父手段厉害,教养之下个个都是精英,十来年钱也不能白花,自有物尽其用的地方。
孟炀捱到十四岁才分化,本来好几次都差点被放弃。可他是最出色的苗子,养父舍不得花在他身上的精力,终于他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一个顶级的Alpha。
分化后的Alpha会进行一项全新的训练,开始和活生生的人厮杀,像斗兽的奴隶一样求生。他们的对手是儿时玩伴,那些分化结果不尽人意的可怜虫。
养父认为一把刀连柔弱的Omega和平庸的Beta都无法战胜,不配活下去。
孟炀分到的第一场对手是一位快二十岁的Omega,在这里他们活到成年是奇迹、天方夜谭,年龄足以说明这位对手是多么凶悍。
他们站在电网围成的搏击场上,养父在高处看钢筋铁网里殊死搏斗的亲手养大的孩子,像人站在竹笼前居高临下地看斗蛐蛐一样。这位Omega比他年长,身经百战,次次都从溢满鲜血的台子上活下来。
搏斗没有规矩,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见不得光手段卑劣的杀手,随便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取对方性命就行。但心高气傲每天都被刻意引导激发一身凶性的原始野兽们大多数赤手空拳,最多带一把惯用的匕首,他们都认为性别阶级底端的人怎么会在自己手上讨到好处。
孟炀带上场的是他练到烂熟与自己浑然一体的卡巴1281,有血槽和锯齿,传奇的军刀。站在另一头的对手头发剃得极短,冒着青茬,长裤背心,露出小麦色的臂膀。一双丹凤眼看人很冷,比他手上握着的银白长棍的颜色还要冷。这根棍子要过很多人的命,棍身镂刻繁复的花纹,拼合起来的棍子拆开便会露出两截双刃长刀,这些花纹就成了放血槽。
一旦刺入人的身体,血就会顺凹槽流到握刀的手上。他似乎从来不会因湿黏的血手滑脱刀,鲜红的液体从他腕间指缝滑落显得像阿修罗再临。
两人目光一触即分,冲撞过来缠斗到一起。对手的长棍横扫,往孟炀的关节处直击,一时他无法近身,短匕发挥不起作用。在棍子又一次朝他的腿扫来之际孟炀一跃而起,从最远端踩着往他面前迈,对方当即拆棍,孟炀站在失去握持支撑的一截上马上就要狠砸向地面然后被一把直插下来的钢刀钉穿心脏。
他反应极快,提膝再次前跃,压住Omega的双肩,逼掉他一半棍子,也露出寒光闪烁的钢刀来。对手肩背发力欲将肩上的人摔到地上,孟炀在倒下前落地,稳稳当当站住。下一瞬寸头Omega双手持刀右脚前跨,虎口下压一个喉咙突刺就向孟炀袭来,用刀使了一个剑道的招式。
孟炀后仰躲过,顺势下弯挥刀割开了他的大腿。寸头青年吃痛,恢复到中段姿势的身形不稳,让孟炀有机可乘,立即向上斜刺他的腹部。然而他只有十四岁,对方比他高力气比他大,一个背负投将他死死压制。
他不会柔道花很大功夫才挣脱,两相缠斗之间孟炀被那把刀割得快没有好皮。
刚分化的少年腺体发育不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信息素,强大已初见端倪的味道满场飘。Omega对信息素早做全准备,强势的味道对孟炀没有助益只会让青涩的小鬼头分神。养父被他的信息素压迫得厉害,却没有退到影响范围之外,反而很高兴,盯着他们一脸疯狂。
寸头青年的刀再次向他劈来,招招都下死手,孟炀用手臂、刀背拆解几招之后终是不敌。刀停在他脑袋前一厘米处,持刀的人却没有力气再往下劈。孟炀的刀脱手后空空如也的手上竟然多出一把枪,手掌大小,凑近闻枪口还能闻到火药味儿。
在青年把他摔倒压制在地时孟炀就摸到了这人腰带上卡着的袖珍手枪,千钧一发之际原始的求生本能占据上风,他矮身躲过一击袭向腰间,两秒之内枪换到他手上子弹出膛。
他没想用这人的枪将他毙命,可是子弹穿入肉的距离谁也无法控制。
在大洋彼岸他们并肩抽烟了解到这段往事,梁沅才意识到自己以前说错了话,懂得为什么他说用枪的人往往走投无路。
第二十八章 后视镜里这张脸让他看不懂又感觉读出的是悲怆。
原本想当天下午就去他说的地方,但梁沅重新出现之前丢下的事躲不掉,他还浑身酸痛地窝在沙发上喝粥事情就找上门来。他们被绊住脚,主要是梁沅忙,孟炀多数情况充当一个用来吓人的摆件,等真的抽出空来已经是又一个周末。
他背上的文身基本上全部养好,忍住痒不管怎么都没挠痂皮掉得很顺利,梁沅洗澡时忍不住多照了会儿镜子,这个师傅手艺可以,是挺好看的。从此之后每次洗澡、换衣服甚至对着镜子做爱他都要看看这个文身,是告诫是罪的烙印也是提醒他不能停下的鞭笞。
这趟出门还是由孟炀开车,今时不同往日,生日宴一夜过后这个号牌的陆巡在道上人尽皆知。除非没长眼或者对头有意挑衅,不会有人来触霉头。
他加速超过一辆超载得后胎都被压瘪的大货车,顺便看眼后视镜里的人影,梁沅又坐回后座,老神在在地假寐。
孟炀觉得自己被梁扒皮坑了,这哪里是打一份工赚三份钱,分明是一个人打三份工。梁沅还没有正式入主堂口,更没有亲手培植起的心腹,他说谁都不信,孟炀就得在家当保姆在外当打手在途当司机。
这样说有点污蔑他,至少还是赚了两份钱。小老板说话算数,和人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张卡,在他们搞的时候被梁沅想起,非要现在去拿。下楼时腿都在抖,眼睛被泪糊满,摸半天才从扔到地上的大衣兜里摸出来想往他衣领塞却忘了两个人都赤身裸体,他说这是了结那两个人的工钱。
孟炀确实需要钱没跟他客气,第二天早上去买菜时在ATM机上查,按他杀一个人的单价给的,非常丰厚。
他往城东的郊区开,S市的路况仍不容乐观,他们到中午才到达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坡脚下。梁沅并不是很期待农家乐一日游,没想到这里根本没有住户,还不如真有个农家乐可以吃一顿呢。
车随便停在一条小水沟旁边,X不知道在后备箱拿什么,车载冰箱门开开合合,还有些塑料摩擦的声响,没过一会儿他的车窗被男人敲了敲,勾手让他也下车。梁沅皱着眉不解地拉开车门,一看就明白了,搞半天是野餐?
孟炀用抱着一个卡式炉的手敲的窗,另一只拎了个像古代食盒的玩意儿,做工精巧,梁沅不由得多看几眼。狗东西,这是他的收藏品!
等他看清楚就用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去瞪这个没长眼的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孟炀立马很艰难地做出投降状,“家里没别的东西合适!”说得好像是他置办日常用品不得力一样。
梁沅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他白自己一眼,问道:“野餐布呢?”
孟炀很坦然地又做了一件可以把坏脾气的少年惹恼的事,梁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车前盖。他想现在可能只有微信第一个表情可以准确再现他的情绪。
他们并肩坐在宽广的汽车前盖吃野外午餐,用卡式炉高汤涮肉,他竟然准备了非常齐备的菜品,调料甚至还有花生碎和榨菜粒。食盒可以朝左右拉开,充当放菜的桌子正好。
梁沅吞下一块虎掌菌,高汤催发出更浓厚的鲜香,料底是南方的沙茶酱,菌菇的孔隙饱吸酱汁,烫口的温度在酱汁中滚一圈也冷下来刚好适口。二月底的天气还很凉,热气腾腾的涮肉吃得梁沅通体舒泰,背上都起了一层毛毛汗。
气温还未转暖在户外说话会带着白气,他眉目舒展,暂时将碗放进食盒最上面一层,手撑在身后对身旁人道:“你知道这是黑酸枝木吗?提手这圈镶的是碧玉。”
说着梁沅把碗拿起来,木盒表面沿着碗底的形状出现一圈白痕,“还好这只是放了过热的东西表面蜡的反应,重新保养就行,木体本身无伤。”他话锋一转,“但靠近炉子是存放木制品大忌。”说完他指指盒子前的卡式炉。
孟炀人生的前二十多年都在谋生,哪里懂这些风雅。虽然知道梁沅收藏的东西没有差的,还是觉得好用就拿来用。听他这么说,这个东西比他想的要值钱啊,还好最近有点收入。
“没事,民国的玩意儿,年份不久没什么来头,只是工艺不错,不值钱。”看到他的反应梁沅狡黠一笑,挑起秀致的眉毛。
这个坏家伙又故意玩自己,孟炀无奈,十分想敲他脑袋。可他手上还有油,真沾到他脑袋上这人才是要发火。
吃完孟炀收拾残局,他把食盒提起看里面起的几道白痕和不小心沾上的油污,既然小少爷浪费得起你又这么合适,以后出门还带你。
重新上车时梁沅还是好生敲打他一番,“如果今天去的地方不值我可是要你赔我盒子的。”
“保证千值万值。”
汽车重新开动,朝山上开去。小山坡不高,盘山公路也比较缓,但仍是在不停转弯。梁沅晕得七荤八素,心里更是给他记上一笔。
越往山顶开越是另一番天地,半山之上公路两边的植被明显不是山坡自然的景象,看得出来悉心培植设计的痕迹,或许疏于打理没有人工干预不易存活的已经枯。繁茂的没有章法地生长,未经修理的枝干看起来很杂乱。
梁沅好奇起来,这是一个有主人的地方,X带他来有何用意而且他为什么能来,相处越久这个人让他违背处事原则想窥究的地方只增不减。车刚转过一个大弯,梁沅本来不动声色地在观察外面的环境,本来就隐约有点的晕车反应突然增强,又因为专注看外面没坐稳往旁边一偏扶住前面的椅背才没继续晃。
这一晃就与后视镜里照出的X的脸极近,他不故意嬉皮笑脸的时候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副冷脸的样子,加上轮廓很深,看起来比他还难相处,毕竟自己除了脾气不好因为生理基因长得很柔和。从这张冷脸上很难看出情绪,而现在梁沅觉得他与平时冷淡的样子又不同,其实他们两个人相处的时候这个人的面皮下还是很生动的,后视镜里这张脸让他看不懂又感觉读出的是悲怆。
梁沅心想这个地方背后有故事,但看到他的样子所有好奇都被压下,他问不出来。
靠近山顶的树林骤然萧瑟起来,虽然现在时值暮冬,林子里本来就没挂几片叶子,而眼前是另一种意义的枯败。树被砍得稀稀拉拉,当中折断后剩在土里的树桩子大片大片的焦黑,一些被鸟雀带来的新生树种已经长成,零零散散混在其间。
看起来像遭过火灾,这里是砍出来的隔离带,这个想法在他看到开阔地带陡然出现的一幢大房子时坐实。房子是很现代的设计,占地宽广,山顶像被削平般藏着这座房子。几面墙壁和栏杆石柱全被藤曼爬满,冬天叶片掉光只余枯藤死死攀附,与树林如出一辙,墙壁全是焦黑,这里是火宅的中心。
群山之中有很多被废弃的豪宅,有的甚至成片,悄无声息就人去楼空,这并不罕见。但此时梁沅暗暗咂舌,不是这里过于豪华他没见过世面,而是因为信息差从开始上山就有的奇怪。
虽然他离开S市时年纪小,但对这座城市的圈子很了解。除了他所熟知的那些人家,还有谁有能量在寸土寸金的S市拥有一座小山,山上还藏着与他们现在住的房子相当的私宅。
梁沅不自觉去看坐他前面的人,见他好像皱着眉,发动机空转,他停在刚开出盘山公路的地方迟迟没有往前也没有熄火。
第二十九章 他知道我们前几天刚睡过吗?
孟炀反常的情绪只持续了半分钟,不一会儿车重新开动,绕过废弃的房子往后面开去,梁沅坐在车里看这栋写满秘密的宅子倒退跑远。
屋后又是一个缓坡,房子建造的地方是难得的平地,缓坡上隐约看得见一排排树立着的靶。
他在半坡踩刹车,回头对梁沅说:“到了,下来吧。”
梁沅对他点点头,率先拉开车门走下去。孟炀在下车之前感觉得到窗外有道目光一直在看他,他垂眸故意忽略,深吸两口气后熄火下车。他一言不发在前面带路,现在也不好问什么梁沅只好加紧步伐跟在后面。
前面的人弓身拂开一团杂草,找到地方后踩倒一片枯草台阶就出现在眼前,一直通往顶上的一间平房。两个人沉默着往上爬,台阶不长,还没有让呼吸急促起来就到了头。平房从远处看起来很普通,走到近前才发现大门是钢制的安全门,上面有两道锁,普通密码锁和虹膜识别。
可能是太久没有养护密码锁不太灵敏,开锁时有些卡顿的声音。梁沅看他利索地打开第一道锁又刷开第二道,站在他背后若有所思。
一打开门呛人的灰尘被风卷起扑面而来,他们都捂住口鼻侧身躲开,还是被无孔不入的扬尘呛得直咳嗽。正午光线很好,不用开灯也能看清楚里面的景象。孟炀已经朝里走去,而梁沅环伺一周后在门口盯着男人的背影沉思,迟迟没有迈步。
房间不大,大概只有十来个平方,里面就像缩小版的X的家。站在门口就能感觉到与外面截然不同的温度,几个玻璃柜子装的同样是枪械。唯一不同的是不像他家那样近乎收藏的品类齐全,甚至有很多罕见的尖货,这里都是常见制式。
他还没来得及问点什么孟炀就已经在里面挑了一圈又出来,似乎是不满意,绕过他从房子边上往下跳,梁沅也快步跟上。
他们下跳的地方是处山石断层,风景很好,正对远处两个小山包的谷地,粗略估算方向这里应该能看日落。届时赤橘霞光会从刀劈般的两道线条中间穿过,继续下沉,一半隐在山后,朦胧地把这片萧条的坡谷笼罩。
大概往下跳有三米就落在与周围山地别无二致的地方,旁边两步有一棵三人环抱的树,枝干虬结,棕黄的落叶因为天气干燥还没有腐败太多堆叠在土面。
孟炀用脚尖把落叶扫开,还是掏出他那根军刺在土壤表面比划几下就要挖。
梁沅实在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忍不住问:“你带我来靶场练枪?为什么?”
被问到的人没有停下手上动作,短短一会儿已经挖出个浅坑来,随着双手并握用力肩背肌肉在薄大衣下透出完美的形状。他背对梁沅回答道:“你不必要每次都直接冲上去,哪个老大像你这样,多跌份。如果再遇到那天晚上的情况躲得过一次,下次呢?练练枪关键时刻保命,这个场地很适合练实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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