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孟炀挑眉一笑,梁沅比他无知无畏的年纪还坦荡,人正主都这么说,他这个吃到嘴的还别扭不就显得装了么。于是他起身把工具箱收进柜子里,顺手又拿走梁沅吃过的碗碟,绕到他前面对他说:“行,一块儿去。换衣服,可别穿这个。”
他们去的地方不远,甚至都没走大门,梁沅带他翻墙。孟炀原本以为他是在地里埋了什么东西,才朝花园边上走,没想到下一秒梁沅已经攀着栏杆坐上墙头,再轻盈一跃落地与他隔墙相望。他看得额角直突突,心想这个人你就是操他整晚,第二天也能扛枪揍人。
痛得呲牙咧嘴还逞强,孟炀也利落地翻过将他背到背上没好气地问:“然后呢?”
梁沅心安理得地在他背上享受,一指对街另一个小区的围墙道:“从这里再翻进去。”
男人背着他仍很轻松,身后人只管揽紧。他抓住最上面两截横栏肩臂发力没有停顿撑上去后立即下跃稳稳当当站好,短暂的过程中梁沅感受到紧贴的肌肉鼓起又平复。
“到了。”还没等孟炀重新托住他的屁股,梁沅就松开紧缠在他身上的手脚滑下来。
翻墙确实会快很多,否则现在他们还没走出自家花园。两人夹在一栋别墅的外墙和小区围栏中间,梁沅轻车熟路地带他打开面前别墅的大门,孟炀立马明白过来,这里是梁沅为自己准备的地方。
一座很漂亮的宋式合院,面积没法和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比,地上仅两层,但盛在精巧雅致。歇山顶铺鱼鳞青瓦,檐下格栅等木质部件全刷鎏金色漆,三面通透环绕庭院天井。孟炀被领着参观一圈,院子硬化已经完成,内部现浇也全部完工,唯一奇怪的地方是地下车库。本该是入户门的地方没装门光掏个大洞,六米的挑高停下了一台小型施工设备。
还有一个问题被孟炀敏锐地发现,“这个地库没有地上通道可以进来。”
一回头发现梁沅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像是很想听他继续说下去似的,于是顺自己的思路继续往下捋,“墅区肯定人车分离,车不能从小区内开下来。紧邻的这条马路...”
说着他突然找到关窍,梁绍年准备的房子和这里只隔一条街,那条街从来没有车经过。起先孟炀还认为是他们刻意选的地方,没有噪音,毕竟这位挑剔的很,现在想来是梁沅有意的安排。
“怎么样,不错吧!”梁沅很高兴,像是自己精心打造的杰作第一次亮相并受到赞誉。采光井延伸到地下一层,午后天色正好把整个空间照得很亮,地下室的中间有座微缩模型,他拉过孟炀的手与他一起蹲下,一边指一边跟他解释,“它明面上是大马路但托人划到了小区道路范围里,市政不会对其有任何施工。我打算用它把两套房连起来,从现在住的地方入户,所以这里不需要传统意义的入户空间。再在通道里布置复杂度高、致命性强的安保措施,完工之后路面会正常通车以作掩饰。”
“我想住这儿,所以请你来帮我完成这个部分。”说到这里梁沅偏头看他,写满期待。作为“身负盛名”的杀手他肯定闯过无数安保周全的地方,交由孟炀来做再合适不过,也只能交给他,但凡换一个人他都不敢在这之上安睡。
像梁沅无法拒绝他一样,对上这样一双眼睛他也无法拒绝。孟炀点点头,又无奈地补充道:“我不懂什么建筑、力学,必须要找专业人士。”
梁沅起身在地下室简要的工作区找图纸,他抱出好几个文件盒全部递到孟炀怀里,像所有激励员工的周扒皮一样拍他肩,“你肯定有办法让保密性最高。”
房子内部还是光秃秃的毛坯,他们没有多参观,只去二楼让孟炀自己挑卧室。梁沅显然对真正意义上的家饶有兴致,亲自记下男人的装修要求给设计师发去。其实孟炀对住处要求不高,但他不想扫兴配合梁沅硬是想出几点要求来,光这样已经算搜肠刮肚。
之后二人带走一大叠图纸资料又翻墙回去,孟炀难得好奇,和他慢悠悠走在空荡的马路上时便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梁绍年过户这栋房子不会是给你算计了吧。”
“前几年有个小房企想拿最后一个允许建独栋的地块做出口碑,但资金方面有些困难。我本来只当投资,这里的地理环境确实很优越。谁知道梁绍年误打误撞反而成全我,所以就让房企帮忙办妥了路的事。”
“你的管理人还挺厉害,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搞投资。”
孟炀在墙根下接他,张开手就对上少年打趣的目光,他道:“对啊,你要竞争上岗好好努力。”
他被男人抱满怀,当即为自己的揶揄付出代价。孟炀毫不留情拍他被蹂躏一晚上的臀肉,意味不明在他耳边调笑,“当家的指在哪方面努力?”
去了一趟工地梁沅回来立马洗澡,孟炀身负重任刚冲完凉就被赶进书房研究图纸。书房的空间一分为二,里面有个更私密的地方,梁沅则在里面处理工作。直到天暗下来,孟炀早收好东西进厨房忙活时梁沅接到个电话。
手机震动不停少年拿起一看,发现是没有存在通讯录里的号码,不过梁沅很熟悉。他有些不耐烦地接通,果不其然,是梁西禾。电话对面噪音很大,男孩声音又低,他差点听不清。
“沅哥最近过得怎么样,当家人做起来是不是很威风?”伴随嘈杂的风声他的声音显得十分怫郁,如同很久没有饱餐的鬼魅,说着梁西禾咯咯地笑起来,“我不好过,你也别想。”
梁沅听得扶额,还没到料理他的时机所以梁西禾一直被放到一边没管,这段时间他一定很煎熬,以至于憋不住主动往枪口上撞。以梁绍辉为首兴风作浪的遭到非常严厉的惩治,而早早认清形势只是随大流掺和的被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甚至有的还因态度好识时务得到一些好处。恩威并施两相对比,整个旁系在本家生意上的影响基本被拔除,对于新当家一派也服服帖帖。
风暴中心的梁西禾一家却没在彻底的清算中被提及,他们的心都是悬着的,毕竟按照梁沅的睚眦必报,他们肯定和梁绍辉一个下场。只是梁沅没想到一箭双雕的时机会这么快到来,更没想到梁西禾有点胆色,敢破釜沉舟。
他没有接话,男孩等了半晌继续自说自话,梁沅心想短短几个月他的脾气倒是被磨得没那么急躁。
“你干嘛不给我一个痛快,优柔寡断,活该。”
为了和孟炀出门许多事情推后到现在,又被本家不死心的人耽误手边工作堆积成山。梁沅为数不多的耐性是不会用在他身上的,在他大有扯很远的趋势之前赶紧出声打断,“我很忙,没空陪你伤春悲秋。梁西禾,别给脸不要脸,否则有你后悔的。”
梁沅的语气有些恼怒,他不常说重话,常端一副蔼然可亲的样子都被编排出笑面阎王这样的名号,如果话再说重一点别人会更忌惮,太不便于做生意,他不喜欢。男孩能听出话中明显的不满,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在电话里张狂怪笑。
“那就看看是谁会后悔。”梁西禾又叫他,“沅哥,今天只是想通知你我递了点儿材料上去,关于瑞盈。当然有些关键性证据会不会出现在上头的办公桌上还得看你,你知道的我爸以前做生意没底线...”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打断,梁沅突然问他一个很不相干的问题,“你在飙车?”
第三十六章 明天我可能会被带走。
正要再踩油门的男孩突然顿住,神经质地把大敞的车窗关上,被疾风不停往后吹的头发仿佛稻草人没了支撑它的棍,失力软倒,乱糟糟遮在额前四处耷拉,活像个精神错乱的狂人。明明知道他的车没人动手脚,梁沅更不清楚他现在在哪儿,梁西禾还是没来由地后背发凉。
毕竟年纪小,装得再沉着心里也是紧张的,男孩有点绷不住,“你...你想干嘛!”
“我也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夜车难开注意安全,别死得太不体面。”
电话被挂断,空旷的高速路上响起刺耳的轮胎擦地声,栖身行道树的麻雀纷纷飞远。太阳能路灯的白光惨淡,照出一辆险些撞上护栏的汽车和惊魂未定的人脸。梁西禾愤愤捶在方向盘上,喇叭急促乱鸣,噪音穿破耳膜把他的脑子搅得一团糊。
黑暗和无边空寂给他很大的心理暗示,梁西禾懊悔地甩头,他竟然因梁沅一句话就方寸大乱。他发泄般打开远光灯,灌木丛在冷光的照射下像一个个诡秘的影,盯着盯着便出了神,嘴角又忽然咧开,他想,梁沅肯定很慌才故意吓他来掩饰。
梁沅确实不爽,但不至于慌神。电话打进来前他正在签一沓文件,没想跟他废话这么久笔便没放下,从听到梁西禾的威胁开始他的食指就在笔杆上无意识地敲,这是他思考的小动作。孟炀来敲隔断屏风时他就在想事儿,轻而促的叩击和简短干脆的话让人从沉思里面回神。
“吃饭了。”
闻言他立即丢下笔,将摊开的文件全部合上,谨慎地做完一切才从屏风后面出来,跟在孟炀身后,看他给自己盛饭、拉开椅子落座,碗沿出现一截筷子尖和夹在中间的一小口菜。一切和平常吃饭别无二致,吃相漂亮表情正常。
可孟炀总觉得有点奇怪,菜夹给他就吃。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一台手机给放这儿充电,机械性的进食,一个进食电量一个进食热量,还真差不多。
“你有心事。”他没有问,而是用一个肯定句给梁沅无比正常的反常下定论。
没想到被戳破的人不遮不掩直接承认,“嗯。”或许孟炀的担心太有实质,梁沅又补充道:“可以解决。”
梁西禾自断其臂的做法是坏事也是好事,坏就坏在它很有可能动到了梁沅最在意的人头上。尽管他说的隐晦,梁沅猜得出肯定是他爸当家那段时间一些踩红线的做法被梁西禾直接捅上去了。
老爷子一死没人再管他们做生意守不守规矩,借由瑞盈领先的水平旁系一派参与过很多非法实验、研发违禁药品。这些梁沅在接手之前了解过并做主全部中断,其他没调查到的只有更出格。
在他们经营的时期由于许多关系不认这一派生意萎缩不少,为填补大窟窿梁西禾他爸少不得利用瑞盈在贸易上的便利做必定踩雷的事,比如毒。让梁沅恼火的就是这一点,真的捅上去大家一块儿完。
而且首当其冲是他妈。
瑞盈是“娃娃股东”控股,梁沅继承大部分梁家父子的份额,而他未成年,梁母作为代理人表面上看是她实际控制公司。但事发突然,梁绍年他们无法兼顾两头,只匆匆带走梁沅。当他们找到梁母时她已经被逼签下表决权代理书,还好如果梁母死了她的股份又会被梁沅继承,得以留下一命。
不知道双方交换了什么条件,梁母最后被亡夫的堂兄弟们带走。但协议已经作数,这也导致本家一派连公司的位置都保不住。
代理书在他们手里,随随便便就能销毁,到时候所有决策都落到他妈头上。梁西禾敢主动捅出去肯定一切都安排周全,他妈百分百会变成替罪羊。
这一次是真踩在他的尾巴上,但不止一个人留有后手。梁西禾太沉不住气,上赶着递刀子杀自己。
他吃完最后一口孟炀给他夹的菜,连汤都没喝直奔书房。孟炀看他走得急匆匆也没去管,梁沅说能解决就不必担心。
回到书房仍然是往里面半间走,保险柜里没钱没房本单锁一台电脑,梁沅翻出充电线麻利插上开机。电脑桌面很空,只有一个包含梁家所有生意的记录系统快捷方式。
他用权限调出大批数据,全部下载打包。这是梁沅提前准备好的,没想到是现在派上用场。接着他播出一个电话,嘟了很久电话那头才有人接起。
梁沅对电话里的人很客气,他鲜少表现出求人姿态,这通电话是个例外。
“贺部长,我是小梁,深夜打扰实在抱歉。”
S市排得上号姓梁的只有这一家,电话能打到他这儿的更是少之又少,被恭敬相称的这人立时明白对面是谁。他的一言一语都带着上位者的威严,简短嗯一声算是允许梁沅讲下去,但潜台词还有有事说事。
于是梁沅三言两语跟他讲清,单刀直入直接说道:“还请您帮忙打听一下递到哪一层了,能不能有转圜的机会?”
对方处在这个位置不是随便几句话套点近乎再施以蝇头小利就能说动的,他当即反问:“梁当家怎么觉得你够格来求?”
被毫不留情地呛声梁沅既没恼羞成怒也没低三下气力图拍好马屁,他抛出一个势均力敌的谈判条件,“梁家这点小生意当然不够看,让您见笑。官方交待的项目如果没法推进,我想这个损失贺部长是能预见的,现在把瑞盈拉下来不划算。”
梁家凭借黑的势力在许多三不管地带都建有实验室,得益于深耕干净产业,瑞盈处于顶尖水平。针对第二性别各国都在背地做一些实验,明面上来很容易被国际舆论或政治企图干涉,无论是哪国被揪住用其说事都很不利,梁家的实验室便是最合适的选择。
果不其然,对面一番衡量答应下来。梁沅默默呼一口气,他单手继续在电脑上操作,庞杂的数据顷刻间发送出去,线缆与光纤构造起的世界里每一秒都有无数计划在推进。
“舆论方面也请您费心。多有叨扰,贺部长一定给我个机会当面赔罪。”
达成合作后双方都客气了些,电话里的男声依然傲慢,但已经算缓和,“希望梁当家不要辜负上面的信任,合作愉快。”至于其他攀交情的请求听不出是答应还是拒绝。
听一向傲气凌人的贺部长稍微松口,梁沅不禁又觉得他爷爷早年的布局很有远见。下载的数据全部清除后电脑又被放回保险柜,拦下梁西禾的材料是第一步,还有许多事要安排,等他全都处理完已经快到十二点。
或许是碍于他有事要忙,孟炀都没有来书房,没看完的图纸还摆在桌上,梁沅替他整理好才推门出去。估摸着人已经回房间,梁沅直接敲响了对面房门。
很快门被打开,男人穿着深色家居服,额发柔顺的垂下显得他很沉静。大床露出一角,昨天二人弄得一塌糊涂的床品全部换过,他还是第一次见这间卧室出现浅色。
梁沅没有进去就站在门口嘱咐他,“明天我可能会被带走,接下来需要你按我的安排做一些事。”
闻言孟炀立即将他拉进去,很严肃地问他:“计划好的?没危险吧。”
梁沅被他拉着坐到无比熟悉的大床上,这个人不需要自己多说就能懂他意思完美配合,他满意得不行。再对上男人满是担心的表情,又觉得有点好玩,于是伸手去摸他拧起的眉头,“嗯,都妥当。”
确认过后孟炀才放下心来,梁沅做事谨慎谋定而后动,他放心亲身参与进去的更是。只要他肯定便不必要追问,孟炀点点头拉来椅子坐在对面听他详细讲计划。他也需要尽可能的清楚每个环节,只有这样才能让梁沅的计划最成功的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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