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开车而且是开夜车让人很疲惫,这时候抽一支烟可能是最好的时机。谁知道之后需要应对什么呢,这位大少爷会不会又让他开着车满城跑。
梁沅进去时除了拿着他们在那间西服店买的东西外还拎有好几个糕点、小吃的包装袋。进城后他指使孟炀在S市堵车最严重的时候跑好几个地方买齐的,同样是老字号。
里面房间还有一个小起居室,靠椅上端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头发花白,脸上却没有多少皱纹,保养得很好。她非常清瘦,精神乍一看不错但隐隐透着病容。
梁沅快走几步来到她身前将带来的东西整齐地放在面前的小桌上,旁边还有一个空位,应该是为他留的,这一侧桌边还放了一杯牛奶。
他是晚辈不能直接坐下,于是恭敬地向老人问好。两人似乎是很亲近的关系,没有交际场上的客套,梁沅对她甚至有些亲昵。
打过招呼他才走到座位前,解开一粒扣子同样坐得端正。
牛奶一直温着,还冒着热气。
“路上耽搁来晚了,害得您没法休息。”梁沅带着歉意冲她一笑,有点罕见的孩子气,“有十二年没能给您拜年,请您容我将年礼一并补上。”
老人没有先打开那些精美的盒子而是一一看过那些吃食,全是她当小女儿时爱吃的,回国前已经与这些滋味阔别近二十年。她拿过一个纸盒解开上面缠绕的亚麻绳带,里面是很老式的酥糖,她取出一块放在梁沅的手心里。
“小沅有心了,回来就好。”老人的手覆在梁沅摊开的手上,掌心交叠,她摩挲着少年掌心的茧。梁沅感知着干燥温暖的触感,忽然手心之上的力度收紧,他听见老人严毅地开口,“我们相信你爷爷的选择。”
果不其然他分化成Omega的消息已经传得很广,其实分化的结果对于他们不过是意料之中,给出一个确切的结果而已。出生在有点家底人家的孩子们大概都做过基因检测,虽然国家为防止出现弃婴杀婴现象和与之带来的伦理、法律问题严令禁止分化基因检测,但是这个世界上对于有些人来说的灰色地带、法律漏洞对于他们则是摆在明面上的做法。
这种家庭谁会养不起一个孩子呢,除个别极端的,基因检测是彼此利益的连结。AO的数量越来越稀少,早早地结成儿女亲家是惯例。
梁沅肯定也做过,可能他还没来得及定下也可能人家趁其失势早跑了。不过守信的也有,比如他父亲就娶了破落户的女儿,替即将接任老爷子位置的他立下一桩声名,毕竟不正当的生意通常靠拳头和信誉做。
他觉得这样挺好,免得哪个局上突然冒出一人对他说,hi我是你的未婚妻\夫,我们戴的长命锁还是一对。
今天来见的人一定得到了他最终分化成Omega的消息,他游离在梁家之外太久而且现在这些人都距离当年的核心很远,基因检测结果知情人少之又少。如今的分化结果必然会影响这场更迭风暴中心的人们的选择,这位老太太也不例外。
梁沅在赌,赌能不能得到对他有利的态度。
对于她们,就血脉亲情而言,的确是可以给梁沅撑腰的。在利益关系层面,不是相信他爷爷的选择而是相信自己所下的赌注,她们也在赌。
闻言二人交换一个眼神,老人将牛奶推至他面前,“舟车劳顿,早点休息,睡个好觉。”
梁沅端起喝尽起身也给她一个拥抱,不过姿态更为亲昵,一个足够引人怜惜的姿势,少年几乎是埋首在老人怀间。
“明天见。”
这场对话很短暂,很快梁沅就出来了,里面的人仍然没有露面。在门扇开合之际,孟炀听到一个慈蔼又不乏威严的声音吩咐坐在他对面的女人送客。
孟炀只抽了一支烟,抽过后就把玩着打火机靠上沙发背,听到脚步声和人声他与对面的女人同时起身。女人走向梁沅,递出一张房卡,她们不知道梁沅会带人来只准备了一个房间。梁沅与她并肩向外走去,两人交谈的间隙看了孟炀一眼,男人仍落后半步于他紧跟着。走到门口梁沅便让女人留步,女人也没有客气略一点头便打开门和他互道晚安。
梁沅走出两步突然停住转身,还好孟炀反应够快也立即止住步伐,两人险些撞上。
梁沅有些不满地看着他,问:“医生准你抽烟?”
“我没有让他们处理,不需要。”
听到这个回答梁沅冷哼一声盯着他的裤兜朝他伸手,摆明了是要烟。孟炀心想,怎么大少爷一点闻不得烟味还要给他缴了不成?
他没动,还是一只手插兜的姿势垂下眼与梁沅对视。然而少年直接掏兜拿,如果孟炀想避开他是绝拿不到的,结果打火机和烟盒全落在他手里,他是故意的。梁沅没好气地斜他一眼,抽出一根很熟练地点燃将剩下的扔回给孟炀。
他用左手二指夹住烟缓缓吸一口再转身接着朝前走,低头看眼房卡上的数字确定了下方向。
孟炀就在他身后看着他低头露出来的脖颈,后颈的腺体还带着些红肿,在白皙的皮肤和黑发之间格外明显。看他十分熟练的抽烟姿势,似乎比自己更熟,他是真不怎么抽。
第十四章 孟炀按了很多沐浴露出来,企图用人工的橙香盖住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梁沅连吸几口,手指上斜着防止烟灰掉落。他们的房间是3902,在对面尽头,快走到门口时他顺便把烟摁熄在垃圾桶上,很严肃地对孟炀开口:“你能保证你的伤不会影响我吗?之后我要做很多事,来不及再雇别人,所以你总得保证能实现我雇你的价值吧。”
说罢把房间门刷开侧身拉门看他,正好看到了走廊墙上的挂钟,还有一刻钟到十二点。
“还不是太晚,可以再叫他们来。是我的亲戚,可以信任。”
“还有不想要你命的亲戚?”孟炀贴上来用手把门推开,看起来就像把梁沅圈在怀里一样。他抽走还拿在梁沅手上的房卡插在门口的卡槽里把所有灯都打开,又在门口的面板上把所有窗帘合上,率先走进去。
梁沅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跟着进去把门关上。
“你处理得挺好,再给我换次药吧,基本上好了。”孟炀在门口把后腰的枪取出来,梁沅很放松就说明这里没有问题他很信任这两个女人,但他还是把套间巡查了一遍,出于职业习惯。
“照你这么说我得去挂个牌子,外科圣手。”听他这么说梁沅也不再坚持,这人的业务能力是可信的而且比他更有经验。虽然在以前的训练中他受伤的次数不在少数,和那天替他上药时看到的光右肩一侧的伤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他查看一圈过后直接在里面一间卧室里没出来,梁沅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给前台打电话。穿过开了一半的门只能看到一只手把枪放在电视柜上,前臂肌饱满清晰。
耳边的电话很快接通,是前台小姐甜美的嗓音,他的膝弯架在沙发扶手上一边与电话里的女声交谈一边小幅度的晃着双腿。里面的人这次露出的身影更多,休闲西装已经被脱下挂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里面是T恤,放枪的那只手掀住下摆单手向上脱掉黑色的T恤,沾染伤口渗出的血丝与汗水的衣服被甩在那把银色的枪旁边。
金属枪身反射的光有些晃眼。
“我先洗澡,你帮我换药。”从里面传来的声音经过桌椅、木门和一棵龟背竹被削减得有些细微,又被电话里的女声打断。
“那你注意别沾水。”梁沅从听筒里分一只耳朵朝向卧室,正准备将听筒扣下挂断,手都放至了距离电话两厘米处复又拿起,电话那头服务很好的在等他先挂,他对电话里补充一句后起身一边往里走一边说,“算了,需要我帮忙吗?”
他走进去时,孟炀正把浴室门关了一半。他从里面后仰探出上半身,缝合得歪歪扭扭的线还横在颜色略深的皮肤上,三针,针线是管隔壁借的。
“不开玩笑啊,真帮?”
“真帮。”梁沅也将外套脱掉,皮鞋被蹬下赤足走在地毯上,他推了一把男人的背,催促他走进浴室。
孟炀被他按着坐在浴缸沿,裤子还没脱,露着精壮的上半身看梁沅准备怎么帮他洗澡。
她们准备的很周到,浴室里有压缩毛巾,他拆出一条在盥洗盆用热水打湿拧到还有些滴水的程度走过去替他擦洗。压缩毛巾不太能吸住水,顺着手腕向下把衬衫的袖子打湿,被沾湿的袖管紧贴在小臂上,隔着白色布料透出的皮肤是粉的,水迹一直向下直到被手肘阻拦。
温热的毛巾重新搓洗过几次,每贴到身上都是刚好的温度,后颈腺体除外。棉布沾了热水后好几分钟都是热的,贴在最敏感的地方有轻微的痛感,夹杂着从周围皮肤传来的因热度而带来的舒缓。
他把信息素控制得很好,此时也忍不住泄出几丝广霍的味道。浴室很大,线香燃烧的香味早就消散,强势的信息素存在感鲜明。梁沅握着毛巾的手正好游移到伤口附近,差点一晃神蹭上去,另一只贴着孟炀光裸脊背借力的手突然向下按得用力几分。
上半身已经一处不落的擦过三遍,他从浴缸里跨出来准确地把手上毛巾丢进垃圾桶里,头也不回地拉开浴室门走出去,丢下一句:“剩下的可以自己洗了。”
滑门猛地滑动带起几股风打在热气已经散尽的皮肤上,还有点凉,激得他回神,两下就把裤子扯下来走进淋浴房里。
浴室那扇大玻璃后的帘子他没拉,梁沅从外面拿完服务生送上来的东西替他找出换洗衣服放在床边时余光一下就看到了。他把水开得很热,短短两三分钟雾气就爬满淋浴房玻璃,影影绰绰。
孟炀按了很多沐浴露出来,企图用人工的橙香盖住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套房有好几间卧室,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住得最舒心的一晚,总算睡上了正儿八经的床。
梁沅不愿再耽搁,第二天起得很早,估摸着两位女士现在也不方便见面就留下便签以作道别。
这是一天中难得畅通的时刻,零星有几辆汽车还开着车灯行驶在被高大的路灯洒下的暗黄灯光分割成一段段的公路上。他们往市中心开去,梁家的老宅几十年前就立在那儿了,经过几代人的修葺在繁华的都市中一点都不逊色。
梁家老几辈是南方人,把园林搬到了院子里,宅内一步一景,大门拉环的雕花都大有讲究。绿色镶边的琉璃瓦泊着隔壁玻璃外立面写字楼投下的光斑,门前是车水马龙的大街,来往熙攘,尘世喧嚣越过房檐。
车侧压上人行道,卷起几片秋叶。老宅门口已经有人在等,齐刷刷地站成两列。如果不是现在太早路上除了早点摊和环卫工人看不见一个人影,他们会引很多人侧目。
大概他们昨晚出现在S市这些人就已经察觉,憋到现在才露面还挺为难的。
梁沅扫了一眼,有大伯二伯和五叔,还有只在照片上看到过的陌生人,旁支的,泾渭分明的两派,但从两方若有似无的眼神交换来看阵线有所松动。他有些失望,看来迟来的这段时间老家伙们并没有搞定。
站在他们最前头的是两个女人和看起来比他小几岁的男孩,妇人皆雍容华贵,年长的包裹在锦衣宝饰里还是有一股风尘味儿。
孟炀转过头来看他一眼,是在询问他接下来的打算。
“下去吧。”
说罢他也没有摆什么架子等孟炀给他开门,自己先拉开门下车,而边上那群不是长辈就是看他不顺眼的自然不会来给他开门。
修长的腿包裹在光泽柔和的呢料西裤里,从打开的车门边缘让人窥探,是150支的毛料,里面还加了钻石粉末以增添特殊光泽。孟炀挺识货,这身衣服面料来自顶级的供应商Scable,梁沅明丽的长相非但没有把它衬得浮夸,反而在细微的光泽变化中显出柔和来,如果他的眼神没有这么骇人的话。
面热心冷的评价就从这一天开始在道上与他如影随形的。
这次换孟炀走在他前面,男人步伐很轻,不动声色地调动起肌肉,在鹰隼一般的目光下每个人都被纳入狩猎范围。梁沅则看着打头的少年,他见到自己有一瞬的慌乱,很快就压下去了,看到走在前面的X则是困惑。
X说过是一个男孩亲自来下的单,看来他也没有见过自己雇的杀手的真面目,否则现在该无比紧张。不过他派去的杀手统统没有音讯就足够他害怕,更别说正主此时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
男孩被他看得发怵,喊了一声沅哥,话音还没落身后紧挨着他的年轻妇人就拉了一下他的衣摆。
第十五章 他笑了,用鞋尖在冰棺底部敲两下。
梁沅没有答话,他把车钥匙抛到一位青年手中,直直地看着他们。
很快旁系出头的一位率先起了话头,“你叔叔的灵还停在后堂,到了就去拜拜。”
旁系来的人很多,虚张声势。
他们也是怕的,那小孩拿不出这么多钱雇杀手,肯定和旁系的通过气,是一致赞成的结果。但现在和十多年前不一样,长孙已经到能主事的年纪,再玩以前那套服不了众,这是他们家做的这桩生意决定的。
梁家这几十年明面上的生意是医药,公司做得很大,但股份最容易分。黑黑白白牵扯着的那些背地生意才是根基,支系庞杂进项令人咂舌,需要当家话事,这个位置才让人争得头破血流。
梁家靠当家人说了算,老爷子一手建立起家业,因此别的不认只认血脉,血脉才能维系和镇住没有规则的地下网络。然而也是血脉让旁系这群背靠大树仰人鼻息的钻了空子,以为把住李鬼就能入主梁家。贪念太大,忘了一开始的富贵都只是施舍。
也无怪他们野心膨胀,梁沅与他父亲都是独子,堂叔伯都不怎么争气,落这么个笑话出来。
所以他们花重金买的就是梁沅回不来的机会,可偏偏他回来了。拖着分化的身体却毫发无伤,还带着个看起来不简单来历不明的男人。
他们中的很多都知道,好日子到头,故而用私生子留下来的种搏一把。
“这么多年来还是只会拿死人说事,没点长进。”他蔑了一眼,很不客气。
梁沅话一出旁系许多人都不服气,气势汹汹地盯着他,想刺他几句。气氛一时紧张起来,蠢蠢欲动。
孟炀冷冷一眼扫过去,身形一晃把不善的目光全挡回去。
极具威压的一眼,滚过血雾的锋利,开过刃。是养尊处优十几年肠肥脑满的蛀虫们接不住的,这群人里面最有脑子的勉强是正躺在棺材里的那位。
天大亮,路上的行人变多。匆匆的上班族从对峙的人群中间穿过,瞥到他们不和善的面目便赶忙拉一把同伴示意绕路而行或者快步走开。
见状二伯就出来打圆场,“进去再说。”
刚跨进门他就看到了本来该接他一起北上的几个人,都很狼狈,按老家伙们的脾气肯定被狠狠训斥过。旁支的显然不知道这是要闹哪一出,都有点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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