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大门关上隔绝掉外界探究的目光后,其中一个人被大伯身边一位亲信猛地一推跪倒在地,四肢被压紧,而他自己发着抖。
显然是让他亲自算提前分化的账,给刚回来的梁沅一个面子和一次立威的机会。
他们的算盘打得很好,但梁沅已经不准备去纠结到底是不是出了叛徒。不管主意是谁出的,打探他分化结果的目的已经达到。此刻把这人推出来分明是作秀,有两个方向可以理解。向梁沅表示我们自查了并且坚定维护同盟,或者干脆甩黑锅意在威吓,把狼子野心拿出来鞭笞示众,用他传话,背后搞鬼的人我们都知道。
压住他的那人抓住他的头发把脸抬起来刻意对着旁支一群人站的方向,这时梁沅知道这场秀是非做不可。
那人问:“背叛主家该怎么罚?”
道上的规矩,断手断脚。
把他的骨头一寸寸砸裂只能让他成为废人,对背后的主使没有半分影响。就是个被抛弃了的替罪羊,没必要。
梁沅按住想要动手的人,从衬衫绑带里抽出X给他的那把匕首。这个人被压得贴到地上,他只好蹲下,在脚踝和掌根的地方飞快下刀。
在武侠小说里叫挑断脚筋手筋,但对于现代医学,是个可以治愈的肌腱或神经锐器伤。
虽然肌腱被割断后还可以手术恢复,但肯定是要远离这一行当,好好复建将养可以勉强恢复到原本的状态。也许会被其中一方灭口,之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但这些都是梁沅决定不了的命数,在他选择为棋子行暗算的时候就已经注定的。
他被堵住了嘴,只能发出两声沉闷的呜咽,四肢挣动过后瞬间瑟缩,失去行动能力。大伯的亲信松开钳制,吩咐他的同伴把他拖下去,随着拖动在青砖上留下几道血迹。
这两个地方出血量不大,梁沅离得很近还是被溅在了手背上。他起身朝后堂方向走,反手把手上和刀上的血抹到大腿上。
“先去祠堂。”
孟炀在他迈步向前时转过身,背对梁沅面露冷色地蔑神色各异若有所思的众人,过后他才跟上梁沅的步伐。
梁家老宅里设有家祠,只供梁沅直系的先人,宗祠则在南方老家。
祠堂是三开间双坡硬山顶,规模不大但工艺精细,饰面皆雕松鹤柏鹿、兰草花卉,柱楹和匾额上书文字出自书法大家之手,笔力劲挺。门前广场停着一口冰棺,可能是看他回来了留在这儿恶心他的。
梁沅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众人,旁系的见他在冰棺边上停下忙支一人点三柱香递给他玩一出死者为大。
没成想梁沅根本不买账。
香快燃过一半,香灰掉落在持香那人的虎口,他在梁沅身后保持着传递的动作。梁沅手上仍握着刀,没有接过的意思。
他牵动嘴角摆出似乎很和善的表情,对那两位妇人道:“天气不凉快,早点葬了吧免得发臭。”说罢转头看众人,“听说西山的公墓环境不错,麻烦大伯帮着联系买一块儿?不是有熟人么。”
听这话旁系的出头鸟不干了,大概是他们之间的交易让他还需继续维护私生子这一脉。
站最前头那位油头粉面顶着纵欲虚浮的脸皮充长辈,“小孩就是不懂事,梁家人哪有葬公墓的道理。”
他笑了,用鞋尖在冰棺底部敲两下。男孩见状立即想推搡他一把,手臂刚抡出去就被孟炀攥住手腕将他反推回去,把想要冲上来找麻烦的人撞个七零八落。
梁沅抬眼看他们,“未经长辈血亲亲手写进族谱的不能入梁家墓园,这就是规矩。你们打算谁下去知会我爷爷,还是准备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
在他们老家宗族观念很强,梁家也不例外,发迹后不仅大修宗祠还在当地拿地修私家墓园。这群人活着靠血缘吃喝,死了自然以葬回墓园为荣。
梁沅一番话戳到他们心窝子,自然谁也不愿意出让自己最在意的,一时没人答话。若是执意认为自己篡改的族谱有用,恐怕他身边那位冷面青年会立即送他们下去见梁老爷子。
就连几位叔伯都没想到梁沅会把话说得这么直接,不过他们乐见其成。人自己动手清理替他们省事同时更说得过去,还给万一事败留有余地。
见这群人都噤声梁沅又补充一句:“都没意见的话就赶紧把后事办完灵堂撤走,摆在这儿不伦不类惹人笑话。”
孟炀在身后拦着不服气的男孩,男孩年轻气盛朝孟炀和梁沅离开的方向咒骂却不敢对旁系指摘什么。他的母亲和奶奶显然是傀儡和他一样说不上话,对此虽然不忿但无可奈何,只能埋怨地盯着旁系一干人,碍于孟炀在场他们没办法沟通什么。
人群中的骚乱平息过后他们追上梁沅,好奇他还想干些什么或者打探自己还要招架什么。
第十六章 是埋骨匿尸的泥也是封喉断肠的药
哐当一声,在空旷静谧的祠堂内十分突兀。
众人快走几步,进来便看到居左摆放的一个牌位倒在地面上,数下来次序为昭,正对地上狼藉的则是一脸蹙怒的梁沅。他听到凌乱的脚步声转身一看,所有人都跟了进来。
“咱家家祠是和对街院子一样买票谁能进的景点吗?”这话是问的他大伯,他的视线则从旁系子弟们的脸上一一掠过,“也不看看里面供的是谁和你们有关系吗,想尽孝道就回老家祭拜去。”
说罢他拎起地上的牌位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其扔进一旁的大香炉中,朝孟炀伸手讨要。
牌位重重地磕在炉边,应声出现深浅不一的裂纹。
祠堂内殿昏暗,但此时大门敞开光线争相涌入足够让他们看清上面写的字。男孩盛怒,奈何再次被孟炀结结实实地挡住。他撩起衣摆掏兜,露出别在里面的枪,像威胁够了一样他终于从兜里找到想要的东西,递给梁沅一打用于引燃的纸巾和自己喝剩的酒。
梁沅冲已经开裂的木牌踏一脚,把木牌踩得四分五裂,一块块躺在还未熄灭的香灰中。梁沅迅速点燃一叠纸巾扔进炉中,火舌瞬间舔上断裂的木块。轰地一声火势变大,只能看见成簇的火中躺着黑漆漆的东西。
所有人都震惊了,过分震惊之后是十足的安静,只听见些用力的吸气声和金属碰撞的声音。
旁系打头的从死盯着的香炉方向抬起头来,似乎还能看见倒映在他眼中的火光,他气极反笑般喝了一声,问道:“梁沅你就不怕因果报应?大家来都是诚心想谈的,未免做得太过分了。”
“干这一行还信鬼神你不觉得可笑吗?如果这么论,在场的每一位都会横死在我前面。”
霎时间空气中浮动起各色信息素的味道,纷纷尽力施展着压迫性,无一例外。
在场有不少Alpha,即使有的平庸,陌生的信息素对于梁沅来说还是让他很难受。杂七杂八的味道混在一起难闻极了,像一团热雾从头顶把他盖住,压在眼皮上堵在呼吸道中。
让他难受的气味只存在了短短几秒,一股强势的广藿香带着威压般袭来,和这个供奉灵位的空间相得益彰,就仿佛是从幽冥地府中接受传召而至。
孟炀眼神一沉,面对信息素的挑衅有些不爽,完全不加控制肆意的释放着属于他的信息素。广霍的味道浓烈,天生带着死亡的味道,是埋骨匿尸的泥也是封喉断肠的药。他的背挺阔,好像以身为墙把所有不怀好意的气味隔绝。
梁沅紧握的拳头泄力松开,孟炀转头看他从背后递上自己的手。他轻轻搭上去,一接触便撑住了身体。手底下的力量坚定,骨节分明的手在他掌心掐出的指印上抚摸。
孟炀留下的临时标记还没有消去,X的信息素一出让他舒服很多。虽然他们极度不契合,更多的时候闻着反而难受,但在混乱中还是让他这具身体感受到了来自暂时属于他的Alpha的安抚。
一路上为应对来势汹汹的发情期他们巩固过很多次,后颈腺体被犬牙撕摩,鼓起泛着血丝的红肿。皮肤好像伸出刺汲取空气中它们熟悉的味道,让梁沅飘飘然仿如泡进一汪温水中。可温水随着信息素愈加浓烈而滚烫,衬衫领摩擦着皮肤在他快要沉溺的时候彰显存在感,热辣辣的痛。
在无边无际广藿香的包围之中,他好像又闻到了血腥味,分辨不出是那天X咬破手指的味道还是刺破他腺体的味道。
可不管是哪种,铁锈味和腥甜都在对方口中,他不知道从哪里尝得。
与场上的人相比,孟炀无疑是强大不可撼动的顶级Alpha。他们有心施展全力抵抗,这场对峙也没持续多久,很快一个接一个败下阵来。还没刀枪相抵,光是信息素就将他们压迫,旁系的十分会审时度势,迫于陌生男人的压力他们不再对梁沅毫无敬畏的做法多说什么。
殿内两位Omega女性已经匍匐在地,此时才被缓过来的其他人搀扶起。
站在梁沅这边的本家叔伯们也受到这场无偏差的信息素释放影响,和旁系的人一样揣度二人之间的关系,梁沅在这场信息素风暴中明显轻松的表现让他们不得不在心中用上些暧昧字眼。
一场闹剧过后梁沅松开撑在X掌上的手,走到他身边。他还没完全平复下来,前所未有信息素浓度让他很燥热,眼尾沿着勾起的弧度泛着一圈红,如果离得不像孟炀这么近能听到急促起伏的呼吸声会让人觉得像杀红了眼。
还没等他开口突然着急忙慌跑进来一个人,老宅是传统的形制还保留着门房,这人就是看大门的。
确实是非常紧要否则不会胆子大到直接闯到祠堂来,他一进来看到的便是两方阵垒分明的样子,不自觉倒吸一口气。虽然他们都知道主家肯定有一场风波,只是没想到鸠占鹊巢梁宅十多年的一伙人落得如此下风,他为自己默哀看到不该看的,恐怕事后会被算账。
不过他带来的这个消息确实影响着这场风波中每一艘小舟的选择。
他说,冯家姨妈来请沅少爷喝茶。
话是对梁家大伯说的,看来他是第一个聪明人。
姨妈是对于他去世的父亲而言的,从前叔叔伯伯们也跟着亲热地喊姨妈,梁沅则应该称呼姨奶奶。冯姨妈这个称呼离S市里这群人已经很远,众人听到先是错愕茫然才是震惊。
梁沅的姨奶奶就是头天晚上私下会面的老太太,她是梁老爷子母家表妹。梁家很大程度是在老爷子母家扶持下起来的,虽然冯家的生意比梁家后来自己做的要干净不少,但财力与江湖地位一样不缺。
自然冯家内部的争斗只有更激烈的,老太太在表哥离世之前就被自家兄弟排挤架空以休养为名放逐到海外。老太太与家中几位兄弟清一色的Alpha,或许他们家基因更好,每一位都很优秀,不像梁家一窝草包,因此迫使冯家几兄妹过了天命之年为膝下儿孙还在不休争斗。
老太太远走,S市的圈子都默认她这一脉远离冯家核心,只是大家都没想到老太太身体好熬死了兄弟们。
回国是早晚,冯家变天的消息早已传开,知道老太太已经抵达S市有一段日子的只有梁沅。瞒着消息方便清理自家人是一方面原因,第二个原因便是当前,她需要在恰当的时刻配合这位甥孙。
冯家当家人此时专门来请梁沅意思很清楚,就是明着表示支持梁沅坐当家的位置。
不管是冯梁两家的渊源还是生意上的来往,冯家表态让情势对还被人架着的男孩来说很不利。
门房的通传如叶入静湖,平整的湖面碎开来。大家都处于震惊和思量中,没人答复门房的话,他也只好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已经七点多了,昨晚就没好好吃饭,梁沅很饿想快点结束,就从容地回道:“知道了,你去回话,说我吃过早餐就去。”
随后他歪起头看旁系那群人,在一高一矮两道威慑的目光下他们接连退出内室,梁沅则走到摆放灵位的台子前用衣袖仔细擦了擦两尊木牌。他的指尖停留在篆刻得刚劲有力的文字上,静默片刻后退一步拂开蒲团直接跪倒在冷硬的地面上。
五岁那年他被叔伯带着匆匆南下还没有好好祭拜过爷爷和父亲,他终于回来了。
梁沅跪了很久,少年挺直着脊背逆着天光跪在昏暗的堂内。屋内没有开灯,也许今天大闹一场已经惊扰了先人。
他俯下身,膝盖与前胸、额头一起感知萧瑟的凉意。孟炀没有退出去,他静静地站在明暗交接的地方,众人看着一立一跪两个身影没人敢说什么。高大的男人投下近乎悲悯的目光,这样的表情与他实在不匹。
他看着,大概是因为视线离地面太远或者黑暗中的影子太模糊,跪倒的少年好似蜷缩成一团。
第十七章 我腿麻
梁沅直起身仰面向后一看,与孟炀的脸相对,他们两个人的角度看对方都是倒着的。他的眼睛落到X的嘴唇上,坚毅的轮廓与冷硬的线条之上颜色浅淡的唇看起来很软,而他一开一合正在说话的嘴巴被孟炀尽收眼底。
梁沅冲他一笑,有点无奈,“我腿麻。”
孟炀也笑,全然不是刚才威慑众人的吓人模样,他走上前弯腰用左手环抱住梁沅的腰从他手臂下穿过把人带起来。梁沅腿麻一时站不稳就跌进孟炀怀里,他早有准备用胸膛把人抵住,两个人都站得稳稳当当。
孟炀可以完完全全地挡住他,于是梁沅安心两脚交替缓着麻意,用一种有点滑稽的姿势。孟炀看不过去,还是用手梏着他的腰把人扶稳自己蹲下在他两腿之间按揉,很快就感觉不到那股从脚心升腾起的痒疼了。
刚才叔伯和堂兄妹们都没有出去,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看到两个人超出普通关系的距离都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偏过了头。
当然从小控制梁沅的几位长辈在之后都明里暗里敲打警告他好几回,梁沅对此表示没什么好说的,他们除了雇佣关系外是有几次互帮互助。
停留在保命上的互助。
从祠堂出来一大家子都在餐厅吃早饭,这座宅子很久没有过这么多人,厨房准备的早餐足足摆了两架餐车。
梁沅有心留他们,试探态度,给一颗甜枣和顺坡下的台阶。餐厅正中是张大圆桌,周围还有几张小桌子,今天坐了3桌。
他被簇拥着走向最中间,不过刻意没有坐上主位径自拉开一旁的位置而后看向他大伯,中年人很自然地走过去落座。梁沅还是没有介绍X的身份,他被安排在主桌背后的桌上,与梁沅相对,如果不是过道留得宽就可以背靠背了。和他同桌的全是旁系闹得最凶的几位的家小,而他们本人和梁沅在同一个桌上。
按照约定该他把最后的施压摊开来说,他一个人唱了这么久红脸虽然是计划外的,也轮到他们做点事了。他大伯在桌子底下捏了好几次他的手,梁沅仿佛无知无觉,筷子还稳稳夹着点心。
“今天的蟹粉小笼不错。”
老宅的厨子大多还是原来那些,今天日子特殊许多大师傅都亲自来餐厅督着。梁沅看到很多熟面孔,故意朝他们那个方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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