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景延再次开口道:“这顿饭我来请学长好了。”
毕竟近乎套了这么半天,总得有点表示……
这回沈卿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要请也该是我请你这种刚入队的新鲜血液。咱俩不就吃个食堂么,又不是钓鱼台国宾馆,就别互相客气了,啊?”
说完他就去摸校卡,心想挺久没往里面充钱了,吃顿饭总该是绰绰有余。
没想到衣兜裤兜全找了一遍,连个影儿都没摸出来。
该不会是丢了?
长期以来,沈卿安对他这张校卡的态度确实很随意,放养,逮着个衣兜就能往里塞,这么些年也没丢过。
或者是落在哪儿了?
沈卿安回想,最后一次刷校卡是在上周吃食堂的时候,中间只过了个周末,能落在的地方无非就是歌厅,出租车……
和季容的家。
范围一下子缩小了这么多,沈卿安却更加犯愁。如果是前两种情况很明显完完全全无处可寻,只能重新办卡。A大校园卡补办十分麻烦,需要去城郊的另一个校区,沈卿安根本懒得倒三条地铁线坐二十来站只为一张小卡片。后一种情况看起来幸运,能不能找到尚且两说。谁能想到这一团乱麻还剪不断理还乱上了!
火上浇油的是,刚才他一通翻找,并非全无收获。
他竟然找到了季容那晚给他的名片。
沈卿安顿感无奈,暗自腹诽道,你啊你,自己校卡还不知道搁哪儿呢,倒是揣回张拿着烫手的。
当夜回到出租屋后,沈卿安输入名片上的电话号码,给季容发去一条短信:季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沈卿安。想问一下,你有没有在家中看到一张A大校园卡?如果有的话,我可以过去取。其他地点也没有问题,看你方便就可以。非常感谢!
措辞反复斟酌了半天,给导师发消息请他检查论文都没这么累。
不对,这不是一个性质,和导师的关系也没这么微妙。
编辑到终于满意的程度,还罕见地在末尾打了个感叹号,沈卿安按下发送键。没过一会儿,看到示意着发送成功的图标,他心里又下意识地一紧张。
如果不在季容那里怎么办?他推开季容时的态度并不愉快,如今有事相求,对方会不会以为校卡是他找的借口?更糟糕一点,会不会觉得他在欲拒还迎?
第10章 好聚未必好散
过了下班时间,季容没着急走,而是留在单位整理了一点材料。一直以来他都对下班往家赶不太积极,反正他一个独居单身汉,家里那装修和样板间宛如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回不回去好像也就那么回事儿。
加班除外。
他打开工作日程表,删掉了两星期之后去S市的一趟出差。任务是不久前领导指派下来的,要求去四个人,但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案子,没把人员名单卡那么死。
所以季容去也行不去也行,再加上那会儿人也有点犯懒,这差事就被同部门的小赵接下了。
忙活完一点琐事,季容穿好外套,抓起桌面上的手机,接着锁上办公室门。就在他琢磨着要不要买公司楼下卖的烤红薯当晚饭时,手机屏幕上一连跳出好几条刚收到的消息。
季容解锁一看,居然是有一阵没联系的景延。
倒也不能算是完全不联系,景延出院那会儿季容还托人送去了一个小礼物,也算是感谢他之前没少提供情报。顺便叮嘱他以后千万注意安全,别再让亲朋好友这么担心。
屏幕上大概有一半全是感叹号,不知道什么事把这孩子激动成这样。
季容费劲地从感叹号堆里检索出一条主干内容,明白了是A大辩论队过半个月要打跨省辩论赛,沈卿安也会去。
如果话仅仅只说到这里,季容可能还没什么反应。难不成还跟过去?别人出去打比赛自己就别跟着瞎掺合了吧,又不是生离死别一去回不来了。没准沈卿安这一趟玩得开心点儿,刚好也冷静一下,把心里以前那些不愉快忘记个七七八八,俩人下次再见面还能不那么尴尬。
但景延接着说,他们辩论队要去S市。
景延说者有心,他并不知道季容本来要出差,只是大概猜出了一点季容的心思。
光靠他一个直男的一根筋思维想要猜到简直难于上青天,然而他有几位仨瓜俩枣的狐朋狗友,除了正业什么都干。他和那帮“朋友”的交集仅限于吃喝玩乐,其中有些人玩得挺大,景延从他们嘴里听来了一些季容的风言风语。有人说季少喜欢女人也喜欢男人,尤其对漂亮男孩感兴趣,身边傍家儿一水唇红齿白,个个拿出来都称得上是小美人,床上花样也多,什么都爱玩。那人紧接着话锋一转,哎你们听说没有,季少前段时间刚把一小情人甩了,好像是被那人给绿了,总之现在正单着呢。
话题越来越往下三路走,这种添油加醋的话信个两三分就差不多得了。景延明白这个理,没听风就是雨,可是那些话还是在他脑子里盘旋了好一会儿。那照现在的情况看,季容是对沈卿安产生了兴趣吗?
*
季容迟疑了一下。
去还是不去?
去了之后呢?
没犹豫多久,季容就做出了决定。
先前,他这人没机会都恨不得创造一个出来,现在也没有放手让机会溜走的道理。他直接转身去了隔壁小赵的办公室,站在外面敲了敲门。
门开得很快,小赵正准备要下班,看到季容过来有些意外:“季主管什么事?”
季容不好意思地笑笑,客客气气地问:“小赵,你去S市的机票订了没?”
“哦,还没呢,没想好订哪班。”
他放心下来,顺水推舟地引出了出差的事,跟他说小赵啊要不还是我去吧,你看咋样?
小赵连忙摆摆手,解释道这点小活儿没必要麻烦部门主管,我们肯定稳妥完成任务,你在这边等着好消息就成。
季容随口就编,腹稿都不用打:“哪能信不过你们呢,其实我家在S市那头有个亲戚,挺大岁数了,我爸也想让我借着出差去看望看望人家,顺道再捎点东西过去。”
出差又不是度假,没上赶着争抢的道理,见季容说到这个份上,小赵不疑有他,也只能答应下来:“那麻烦季主管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跟我说一声。”
季容拎着个烤红薯和一袋糖炒栗子,心情挺美地下班回家,路上还哼了首不成调的小曲。
到家后才看到沈卿安给他发的那条短信。
果不其然是因为那张校卡。
他当然可以选择给沈卿安送过去,也可以让对方过来取,但季容不打算这么做,既然过不了多久两人都要去S市,这时候见不见就显得没那么必要了。
欲擒之前好歹先故纵一下,于是季容说:留一下地址,给你寄个快递。
回完一条觉得不过瘾,没忍住又问:你还生我的气吗?对不起,别生气啦。是我唐突了。
沈卿安回了地址,又向季容道了谢,唯独对季容的第二个问题闭口不谈。
*
临睡前,季容没来由地回想起了他刚上大学那会儿,他和景行还有当时的几个朋友都很不成熟,总干冒傻气的事。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想亲自动手修理几年前的自己。景行尤甚,是几人中最恋爱脑的一个。不对,这人根本没恋过爱,一直在单恋,姑且称其为单恋脑吧。
景行对暗恋女孩表白失败的当晚,搬了一箱啤酒来季容宿舍找他,大有舍命陪君子的架势,仿佛灌完酒下一秒就要上梁山起义去。
季容看着眼前失恋的脆弱男孩,又看了看地上一大箱酒,一时之间没说出来什么话。
这酒度数不低,季容犹豫着开口:“这、咱俩喝不完这么多吧……”
景行:“你喝不完我喝。”
时逢季容被初恋男友甩,心里更不好受,再加上景行这么一渲染,季容一咬牙,豁出去了:“行,那就喝!”
说出去可能没几个人相信,季容的第一任恋情,其实以被甩告终。
他们抬着酒上了宿舍楼天台,真的喝完了整整一箱,俩人醉醺醺地靠在一起,很没出息地掉了点眼泪。虽然事后没人承认,都说是被风吹的。
最后还合了张影,夜色中拍得有点糊,看不出泛红的鼻子和眼眶。
想到了这儿,季容也想这时候跟景行聊聊天。
这么多年过去,景行早就告别了单恋脑,只有他自己在一些事情上仿佛依旧原地踏步着。
季容从微信列表里翻出景行,发过去一条:在吗?[害羞]
景行:大半夜的你搁这儿发什么骚呢?
季容:不大半夜难道还大白天吗?对了你咋还不睡。
景行:开夜盘,忙完了给你回电话。
两人在电话里扯了几句皮,景行忽然问他:“你前段时间看上的那个男孩,进展怎么样。”
季容明白对方指的是沈卿安,他如实说:“不太好,不小心把人惹得不太高兴。”
那头景行笑了一声:“这回连我弟都看出你那点心思了。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又打算把人追到手玩玩再甩?”
“我那叫好聚好散。”季容纠正道。
景行又说:“这男孩看上去和你之前那几个小炮友不太一样啊,而且你觉不觉得他长得有点像……啧,不提那人了,还是你现在追的这位更盘靓条顺。”
你觉不觉得他长得有点像梁苑?
季容知道景行想这么问。
梁苑是他的初恋。将近十年过去,他和梁苑早断了个一干二净,心里更谈不上有旧情。第一次看见沈卿安的时候,也压根没想到梁苑这号人。
景行一提起,季容才发现,确实有点。
景行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无奈:“绒,每次都劝你要么好好单着要么彻底安定下来,26了毕竟,结果每次都劝不动……那小孩一看就没谈过恋爱,你这下好聚是好聚了,好散的时候也尽量别让人太伤心。”
季容沉默片刻,“嗯。”
“挂了啊,晚安。”景行说。
挂断电话后,季容刷新手机页面,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收到了一条新短信,是沈卿安发来的。
沈卿安:嗯,已经不气了。
第11章 捉不紧
半个月过得很快,需要去S市打比赛的队员们早早就订好了入住酒店和高铁票。
只是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一点小波折,参赛人员一共有八个,正好男女对半,普通大床房开四个就够了,结果酒店那边抱歉地通知只剩下了三间。
负责这一事项的人是那天帮大家买奶茶的学姐,她对此颇为苦恼,想问问其他人要不要换一家店,又舍不得这一家的性价比。沈卿安试图小事化了,于是对她说:“没事,你先把那三间订下来,我随便和谁出去住都行。”
她点点头:“也只能这么办了。”
其实比起随便和谁出去住,沈卿安还是更想一个人住,虽然跟队里很多队员打了三年比赛,但彼此的交流也仅限于此了。一人住不用和交情没那么深的人进行言语交流,不用在别人跟他说话时干巴巴地回应。不过沈卿安也只是这么想想,毕竟活十八年了这个愿望也没真正实现过。
景延听别人提起这件事,问沈卿安:“学长,我和你一间行吗?”
“当然可以,你不介意就成。”沈卿安说。
接着就是和景延商讨住哪儿的问题。对于住宿条件沈卿安没多高的要求,哪都能睡得下去,早些年他还没搬出去租房子的时候住A大宿舍,没空调没独卫,棚顶有个风扇,还是坏掉的。他估计景延要讲究得多,干脆把安排住处这活交给了景延去做。考虑到对方的需求,沈卿安贴心道:“反正钱是从辩论队公费里扣,住点好的吧,大不了我们再往里面垫些钱。”
景延说没问题,学长你放心好了。
本来沈卿安真挺放心,结果景延这一句话让他隐隐有了自己要破费的糟糕预感。沈卿安后知后觉地想补充一句,住好的不等于住顶尖的,学弟您还是悠着点,你学长我虽然不抠门但跟阔绰绝对是半点不沾边,咱呆几天就走,不是冲着过日子去的。
第二天景延就办好了这件事,他把酒店地址发给沈卿安,沈卿安一瞧,装修风格明快活泼,很受年轻人喜欢,地段相当便利。当然,同时具备前面几个条件的这家酒店,的确价格不菲,直接坐实了沈卿安的设想。
景延又露出一个有点狡黠的笑:“我订了两个房间,你像是更喜欢独居的人。”
那贵就贵吧。沈卿安心里有点感动,真心实意地冲他说了声谢谢。
出发那天,他们高铁票上的座位号刚巧也挨在一起,景延见沈卿安中途给人回了条消息,脸色比平时柔和些许,他好奇地问了一句:“是对象吗?”
“想什么呢,我没对象。”
“是我妹妹,问我国庆回不回家。”沈卿安无奈地又补充一句,与此同时快速地给妹妹回复了俩字:不回。
他同母异父的妹妹,舒茜。
*
“哇,有妹妹是什么感觉啊!”景延很羡慕,他一直希望自己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之类的亲人。他出生时景行八岁,在景延刚记事的年龄景行就去了国外读书,直到大学毕业才回来。也是景行回国工作这几年,景延和他哥的相处时间才骤然增多。
沈卿安说:“以前总嫌她烦,现在还好。”一定是出来上大学不用再和舒茜同住一个屋檐下的缘故。
嫌人烦的时候是真嫌。舒茜长相随了卿念,母女二人如出一辙的明艳动人。而沈卿安却并不像他妈,后来在家找到一本老相册才发现自己长得像他那个不靠谱的亲爹。
舒茜在校很受欢迎,总有些暗恋她的男生在放学后坚持送她到家门口,然后偶遇放学回家的沈卿安,舒茜便和她哥一起进门。
那时沈卿安已经长得很高,整个人挺拔颀长,书包用单肩背,人也不爱笑,看向谁的目光都是冷冷淡淡的。
最常出现的一幕是小男生们大惊失色,问舒茜:“等会儿,这是你男朋友?还往家带啊?玩这么大?”
“其实是我哥啦。”舒茜笑着说。
“我靠,你们一家的基因这么牛逼?”
别说,这话沈卿安听来还挺受用。
后来则发展成舒茜一回家就风风火火地喊:“哥!我班女生也知道你这么个人了,说要请你唱歌吃饭看电影,去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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