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来覆去想了很多,最终还是有了点头绪,决定明日外出看看。
第二日天光大亮,他便醒了过来。
他没有跟常珩打招呼,在跟月白告知一声后,便出了门。
将军府距离当年的丞相府并不算太远,席然凭借着脑海中的记忆,走回了曾经生活了十多年的居所。
不,应该说是一座破败的、格格不入的府邸。
街上熙熙攘攘,这座府邸却仿佛与周遭隔了一层透明的罩,众人的喧嚣透不过去,里面的破败兀自盛放,恍若平行的两个时空。
由于曾被查封过,席然不好从正门进入,况且虽时过境迁,但当年的事闹得满城风雨,难免不会担忧被有心人瞧见。
更罔论,他是个此时不应留存于世上之人。
席然从后门一个角落里翻墙而入,他让月白在外候着放风,只身走进这静谧的大宅。
席然脚步有些沉缓,回忆里的事实虽然已经接受,但尘封多年的碎片裹挟着尘埃朝他袭来时,他还是有些难以呼吸。
他快步走过那些充斥着回忆的庭院,来到父亲的书房,想翻找一下还有没有当年留下的蛛丝马迹。
但三年已经过去,官兵都不知道来过几趟,该清空的地方早已清理干净,唯有时间留下的灰尘厚厚铺在上方。
席然被掀起的灰呛了口气,退后几步走回院子里。
他绕着庭院走了一圈,以为自己一无所获,将要无功而返之时,忽然顿下了脚步。
这个角度,这个方位——
……
那日,他穿过门庭,听见了父亲与他人的争吵。
他略微诧异,因父亲平日是个较为平和的人,不轻易与人发生争执,更别说吵起来了。
他站在门后,等着宾客离开,直到看见常将军脸色铁青,挥着袖子走出门外。
平日父亲和将军私交甚少,怎么不过一周,常将军前来拜访两次?
席然略感奇怪,走进厅内,才发现父亲脸色也不甚好看,站在大堂一动不动。
席然走上前,询问道:“爹,发生什么事了?”
席渊回过神,看着席然,面色仍不太好看,“没什么……你回房吧,爹自会解决。”
席然看着父亲,略微皱起了眉,显然不太相信这个解释。
席渊看着席然,张嘴,最终却叹了口气,还是没说什么。
“然儿,这两天好好呆在府里,不要外出。”
席然点点头。
“好了,你回房吧,不会有什么事的。”
席然笃定他父亲是什么也不会说了,只是离开之前他又回了一次头,看见的是他父亲依旧深锁的眉。
……
席然扶住了一旁的柱子,一手按着疼痛欲裂的脑袋,急促地呼吸着。
他浑身打着颤,就连牙齿都散着寒气,他眨了眨过于干涩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可按照正常推断,他家的事多少与将军府有所关联。
他根本不愿深想。
但如若是真的,一切都过太可怖。
一开始的接近是为了观察他现状有多悲惨,假意赎身是为了让他感激涕零,送到府上是为了更好地监视控制,用甜言蜜语和温柔的动作包裹着尖锐的真相,隐藏赤裸的事实。
若不是他阴差阳错间恢复了记忆,又怎么会有知道过往的可能?
只怕一不小心就会动心动情,万劫不复。
在怪圈里兜兜转转,度过自己可笑的一生。
是了,哪怕自己被推下水,有性命之忧,将军也只不过罚那两人关关禁闭而已,哪里会因为自己舍得赶走其他人。
自己在他心里,哪有看起来那样重要。
可怜他险些都要被感动了。
可惜,他们打错了算盘,他席然不是安于现状之人,他比谁都懂得自己的胜负欲。
幸好在南馆这三年,教会了他看清一切,不会再轻易动心,如果常珩一开始就想着玩弄他的感情,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席然,哪怕跌落尘埃,也不会将自己托付于任何人。
席然收拾好了自己,回了府,看上去跟早上刚离开时并无不同,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内心已经天翻地覆。
下午,他一如往常,对着窗台看书,眼前的字却入不了他的脑。
忽然,他感觉眼前光线一暗,抬起头,发现常珩正站在窗外看着他,光逆转着打在他的背影上,一时看不清神情。
席然的心顿时乱了几拍,他稳住心神,微笑问道:“将军过来了怎么不进房内。”
常珩迈了几步,走进房间,对他说:“看你十分认真的模样,便有几分好奇,想看看你在看什么。”
席然晃了晃手里的书,“那将军看清了吗?”
常珩侧着头打量了一下,才点头,“刚刚没看清,现在看清了。只是没想到你会喜欢看这类书。”
席然手里拿的是《山海经》,其实他也没想认真看书,只是从旁边随手抽的一本。
他摸了摸鼻子,“嗯,其实还挺有趣的,想试着读一下。”
常珩走到他旁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我听说你早上回丞相府了?”
席然内心咯噔一下,果然。
幸好他早就想好了说辞。
他点点头,放下手里的书,“想回去找样东西,总记得好像很重要,但就是想不起来了。”
常珩问:“找到了吗?”
席然说:“没有。府里被搜查过好几次,早就什么都没有了。”说完他垂下了眼,看起来有些难过。
常珩安慰道:“你要是需要什么可以直接和我说,要是我不在就跟管家说。你的身份比较敏感,最好还是不要回去。”
席然点点头,垂下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神。
果然如他所料。
可他,又怎可能安于现状。
第8章 此间真意
往后的日子稀疏平常,席然按兵不动,跟往常一样在自己的庭院内看书弹琴,修身养性。
常珩也不知道从哪弄来一些花花草草,其中不乏一些名贵品种,似乎也知道从前的他喜欢种植草木,特地找来给他打发时间。
席然面上不动声色,白天莳花弄草,夜晚拉着月白下棋,有时常珩来找他,两人也会下上一盘,一切看起来都风平浪静。
但其实席然一直在想方设法地联系父亲当年的旧部,然苦于时过境迁,线索全无,要找上谁也不是件易事,且还要顾忌被常珩发现,行事不得不隐蔽谨慎,这样一来,进度更是缓慢。
席然内心焦虑,却没有办法,好在常珩这次回府后一直都比较忙,没有时间常来找他,他有大把的时间来好好构思和规划。
这日,席然想出去晒晒日光,便在花园中漫步了好一阵,正当他穿过回廊往回走的时候,忽然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来人正是本应门禁在府内的薛凌。
他看上去来势汹汹,整张脸溢满着愤怒,指着席然便破口大骂:“你个狐媚子,你到底使了什么法子把将军迷得七荤八素,好你个不要脸的妓子!”
席然微微抬手,拦住了想冲上前的月白,淡然问道:“薛公子怎讲?”
薛凌竟微微红了眼,“将军让我禁足一个月,丝毫不给我求情的机会,就连看都不来看我!他却对你分外关照,时不时地特意讨好你陪伴你……凭什么?!你哪里有我万分之一的爱他!明明我为了他……我什么都能做……”说到最后,薛凌竟是有些哽咽。
席然闻言沉默了,他看着站在他身前的薛凌,内心深处居然升起了一丝怜悯。
爱一个人爱到这般份上,就连自尊都轻而易举丢弃了。
良久,他才开了口:“薛公子大可放心,我并无与你们争宠的意思,将军喜爱谁是他的事,又岂是我们能左右的。更何况,你也说了,我是一个妓子,从风月场里出来的人,又哪有资格去谈论爱呢,将军于我,不过是庇护之所罢了。”
“所以,薛公子与其花心思在陷害我身上,不如花多点力气讨好将军更来的实在。”
席然趁着薛凌怔怔的功夫,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返回庭院。
身后的薛凌竟有些失魂落魄。
过了两天,夜晚,席然刚灭了灯,准备上塌休息,还没睡熟之时,门忽然被推开了。
席然睁开眼,看见常珩走进来,借着月色,他隐约窥见常珩步伐不复平日的平稳,反倒有些急促。
他支起身,半坐着问了一句:“将军?”
常珩径直走到床边,一语不发,俯下身扶住他的脑袋,直直吻了上来。
席然睁大了眼,还没从错愕中做出反应,直到嘴里的侵略感觉越来越强烈,他才抵着常珩的肩,用力一把把他推开。
他带些喘,问常珩:“你怎么了?”
常珩此刻离他极近,他才看见常珩的眼中有些发红,呼吸急促,显是被下了药,神志不甚清明。
席然咬了咬下唇,推开他,走到桌前点上了灯,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常珩身着锦衣华服,一看就是刚从府外归来,他靠在床沿处,发丝有些微凌乱,拳头紧扣,气息不稳。
被暖光一照,他似是终于回了神,抬眼看着站在桌前墨发披垂的席然,动了动喉头,方才开口:“抱歉,忽然打扰到你。只是……我不小心被他人算计,中了药,不知不觉走到了你门前。”
常珩侧过头,低哑着声音道:“若你不愿,我现在就离开。打扰你休息了,对不起。”
他步伐乱了乱,还是走向门外。
在他穿过席然的瞬间,忽然被一把扯住了袖子,常珩愕然扭头,看见席然垂着脑袋,小声地说:“没有,我没有不愿意。”
骤然,席然被常珩一把拦腰抱起,他急促地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抓紧男人的衣领,就被扔到床上,男人的吻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
席然闭上眼,睫毛煽动,双手主动揽上了男人的肩,将吻送得更深。
衣服很快地一件一件褪去了,常珩伏在席然上方,一面与他十指紧扣,一面坚定有力地进入了他。刚进去的刹那,常珩忍不住发出了舒服的轻叹。
席然骤然扣紧了两人相握的手,他们赤裸相贴的皮肤滚烫,仿佛能隔着薄薄一层皮肤感受到对方血液的流动,以及强有力的心跳。
甚至产生了一种他们相爱的错觉。
席然侧了侧头,将面颊贴向常珩的脖子,在黑发擦过他肌肤的瞬间,一口咬向男人最柔软的地方。
许是常珩也感觉到了疼痛,他顿了一下身形,便更大力地抽动起来,一下一下更深入地顶弄。
席然一面咬着他,一面缓缓卸了力,破碎的音节从相贴的唇舌间掉出。
他的呼吸拍打在男人脖子上,快感一波一波地来袭,他无暇顾及其他,甚至不知道在无形之中舌尖细致地在舔弄方才咬出的伤口。
常珩只觉得自己快炸了,身下的身躯绵软细腻,柔若无骨地贴在自己身上,像一块美玉,又像琼浆玉露,让他想一口吞掉,想更紧地扣住他的腰,想进入到他更深的地方,想看见他在自己身下露出更多神情。
破碎的、脆弱的、彷徨的、哭泣的、喘息的、迷人的。
更多更多。
席然不知道,他拍打在自己脖子上的呼吸都这么撩人,就连咬他时的疼痛都在刺激他更深层的性欲,就连不自知还是故意的舔弄都在他急速蒸腾的血液中再添了一把火。
更被说他身下的地方如此销魂滚烫,紧紧包裹着他急欲宣泄快要爆炸的快感,让他头皮发麻喉头发紧,恨不得两人更近一点,他再快再快一点,让自己缴械投降,投败于他身上。
他们很快就去了一次,可惜还没等到席然回过神,常珩又直挺进入,再次侵犯了他。
两人的发丝缠绕在一起,呼吸同样的凌乱,情欲同样的高昂,为这个神魂颠倒的夜,无所顾忌、彻底而原始的释放自我。
一开始席然还能软软地叫上几句,到最后他连喊的力气都失去了,只耷拉着手臂垂在床边,一只腿被常珩压到肩上,大开着隐秘穴口任人侵犯,一直到再也阖不上,只是可怜地翕张,脆弱地吐出白色液体。
常珩变换着姿势压着席然做了三次,终于冷静了些,他回过神,看见暖光的照映下席然雪白的身躯遍布青紫,浑身都是蹂躏过的痕迹,身下泥泞不堪。
那人半闭着眼,眼角显然有哭过的泪痕。
他的心顿然重击了一下。
常珩躺下身,从旁边抽出被子盖上,握住席然的手,放到嘴边亲吻。
他小声地道歉:“对不起。”
席然睁开了眼,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对方,“将军不必道歉。”
常珩看他睁开了眼,舒了舒眉,不过片刻,又微微皱了起来,“你还叫我将军吗,我们已经这样了,能不能换个称呼。”
席然有些迷惑,“将军想要我叫你什么?”
常珩说:“你自己想。”
席然温温吞吞地说道:“嗯,叫你珩郎好不好,还是阿珩?”
常珩支起半边身子,以肘撑起头,垂下脑袋看他,“嗯,看你喜欢。只要是你喊我都愿意。”
席然笑了一下,道:“那我便唤你阿珩吧,四下无人的时候这样叫,平日里我还是叫你将军。”
常珩又皱起了眉:“为何?”
席然道:“你忘了,我还是你的男宠啊,哪有男宠这样喊将军的。”
常珩轻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那几个字,不快问道:“你就是这样定义我们身份的?”
席然眨了眨眼,尽是单纯,“不然呢。”
常珩一下子定了动作,瞪着他,似是想开口反驳,又没有更好的话语,最后悻悻道:“我以为,我们不仅仅是这样。”
席然垂下眼不语,半晌叹了口气。
这一声,虽然轻浅,却撞击在了常珩心上。
“……也怪我,先前以为将军懂得此间道理,未把话说得更清楚些。”席然抬眼看向常珩,秋水般的瞳孔中丛生着不知名的暗潮,“我这种从南馆里出来的下等人,能承将军的一夜欢喜已经是莫大的荣幸,至于那些百年好合的虚词,将军就不必再同我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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