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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样的男人伸长了手去把食物拿进来，手烫的发红，他一边揉耳垂一边说：“下回他别落我手里，我一定像那个乌玺一样，把他关在铁笼里，只露出一颗头，然后把饭菜放在他吃不到的地方，让他活活饿死！”
沈赤在江照的书上看到这种刑法，用以惩罚贪婪之人。
姑娘给他盛了碗粥，沈赤不想吃――那粥和水的唯一区别只是表面浮着几粒米而已。
肩膀隐隐作痛，那道伤没受过处理，刚刚他一动，又裂开了。
几人吃完饭，有人立即来收，这是怕他们打碎陶碗自杀。沈赤往外看了一眼，意外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他心一动，又不敢确定。
入夜了，牢里的每一刻都是煎熬。老鼠像在他们的牢房里建了国，到处都是吱吱声，姑娘方睡下，就有老鼠在扯她的头发，她又吓又怕，好在沈赤听力过人，帮她把长发里缠住的老鼠弄了出来。
“还有一只！”姑娘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低低的咽泣声传满整个牢房，谁都不能再睡。
老婆子长叹一声，僧人安抚性地说：“人生如梦，熬过去就好了。”姑娘黑暗里看不到任何人，她只觉得自己四周都是老鼠，老鼠，老鼠！
“我受够了！千面女到底是谁！有本事偷东西没本事认！你算个什么东西？！”一阵咆哮过后，其他牢里的犯人也被吵醒了，那些人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狱卒很快来了，呵斥道：“吵吵什么？！晚饭给多了是不是？这么精神！敢不敢再去阎罗殿闯闯？”这里的狱卒管刑室叫阎罗殿，去了阎罗殿，不死也要掉层皮。
四周很快沉静下来。
一缕烛火却兀自亮着，远远听到牢房的锁被打开，木门被推开。沈赤下意识把身子扶正，终于，狱卒打开了他们的门，来人一身医官打扮，显然是这牢里特别配置的医师。
烛火一跳一跳，映出他年轻俊儒的脸。这样一个人居然有胆子半夜来这里？！
他一一给大家看诊，温言说出每个人的病情状况，留下药品，都是内服，闻去味道清淡，不像一般的粗劣伤药。
他虽然是秦莫生的人，但这里头多是江湖人，他们惹谁也不想惹医师，万一那天断胳膊断腿，还得求人呢。
他按住沈赤手时，沈赤突然回握他的手，他的手是凉的，和师父一样......他就是师父！
“放开。”江照用传心符警告他。
沈赤不肯放手。江照没办法，因为破坏规矩的是他自己，在听到了这里的对话后，他怕沈赤的手落下什么后遗症，就想来诊治。但作为主考官，他的职责应该是维护秩序而不是偏袒一方。犹豫再三，他才扮成医师来看病。
这里太黑了，几人没留意他们的小动作，沈赤眷恋地看着江照，“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这时候别贫了，我帮你包扎。”看着他手上的伤，江照心揪在一处。
沈赤手上固着血和脏污，得江照一点点弄掉才能包扎。江照方才给不少病人处理了伤，他们要么叫要么哭，没有哪一个像沈赤这样，眉头都不皱一下，好像伤不在自己身上似的，江照内心的愧疚没有丝毫削弱，反而增加了数倍。
“师父不用担心。”沈赤瞳仁清亮，反射出他的样子，江照不敢对他表露太多关切，只是口头上说：“按时服药，不要乱动伤口。”
“师父，我已经找到了那个人，你可不可以带我先离开这里一小会儿？”沈赤肩头的伤还没处理，江照想了想，点头。
江照走出去和狱卒商量了许久，一个狱卒才进来把沈赤提出去。路上为了防止他逃走，狱卒在他手脚上绑上镣铐，还蒙上了眼睛。
黑暗里，沈赤听到江照抬手打晕两个一直推搡的狱卒，“师父？”他伸手想抓住江照的手。
“跟我来，我知道你听得见我的脚步。”江照差一点就中招，后来才想起来，沈赤并不需要眼睛就能判断位置。
小诡计没得逞，沈赤没有多少暴露的窘迫，乖乖跟上。镣铐磕磕绊绊，江照于心不忍，虽然这其中很可能是沈赤故意的，但是，他就是会中招。
“手给我。”江照拉住他，把他带到牢房外，给医官休息用的小厢房里。
江照想取下他蒙眼睛的黑带，但又觉得，这种环境下，如果他们眼对眼看着彼此，又该说些什么呢？
思来想去，江照没有解开带子，直接扒开他的衣服，那道剑伤并不深。江照松口气，拿出药粉给他涂上。药粉并不容易洒上，江照轻轻吹口气，让药粉均匀摊在伤处。
温温的气息惹得沈赤身上有些热，他喉结动了动。江照没发现他的变化，继续拿出丝绢帮他把血擦干净，手不自觉碰到他的皮肤。
烫得不像话。
“你......”江照脑子一嗡，身上已经转了个天地，沈赤下半身和他的紧紧相贴，那种热度和感觉，江照一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别乱来，我们可是师徒啊！”江照惊慌失措，像只看到狼群的小鹿。
“师父，你对我就没有一点其他的喜欢？”沈赤脸和他的贴得很近，胸膛里的跳动连接着他的，江照从没有和别人靠这么近过，还是...在对方被捆住手脚，蒙上眼睛的状态...这种不妙的状态...好像在搞一些奇怪的play哦...
“这时候就算你骗我，我也看不见。”沈赤按住他的手，镣铐活动的范围就那么一点儿，沈赤一动，冰冷的铁链贴在了江照的皮肤上，锁链冷得让他清醒不少。现在的状况看着不像沈赤被束缚着，反倒像他被沈赤拿锁链绑着。
“你先...下来。”下.身的东西似乎，更......江照耳根有点烫，脸颊已然是一片红，被自己徒弟这样按着，实在太羞耻了。
“你先回答我。”
江照把脸埋进一旁的被子里，这是要他直面内心了。江照把脸转过来，看着沈赤，平心而论，他当然喜欢沈赤。
“我喜欢你。”江照声音不大，没有迟疑和故作姿态，刚好被身上的人捕捉到。
沈赤碰上他的额，狂喜在心中绽开，身子完全压在江照身上，把他圈在怀里，声音低低的，有海誓山盟的郑重：“我也喜欢你，我最喜欢的就是你。”
“沈赤，”江照有点想躲开他了，“你应该知道我是你师父。”
“我知道，有这份感情，是大逆不道，天地不容。”可那又怎样？
“你应该也知道...我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很残忍，但这是事实。如果有一天任务完成，这个世界走向完结，那么，他一定会被投入另一个世界，再也不会回来。
沈赤默了，耍赖的小孩子似的说：“你不能走，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能帮你，除了离开这里，你就不能为了我留在这里吗？”
“可以。”江照几乎是不暇思索地答应了，“但是，这个代价，你愿意承受吗？”
“愿意。”
“你都不知道是什么代价说什么愿意！”江照被他惹得眼泪都出来了，真是的，如果你知道要放弃修炼，要放弃成仙，你也愿意吗？就算你愿意，我又怎么能呢？
“你告诉我。”沈赤听到他压着声啜泣，胡乱给他擦干，笨拙地哄道：“师父你别哭。”
“我没有！”江照气恼地瞪他一眼，眼尾流着红，可惜沈赤看不到。
“师父~”沈赤换了语调，这种耍赖的声调，江照老脸一红，“给我下去！”
“你不是说了喜欢我？”沈赤搂得更紧了，江照用上齿狠咬着唇，迫使自己理智一点，这种事情上犯不得浑：“是啊，但这不代表着我喜欢你就要和你...现在在这里乱来啊！”这还是在迷阵里，天啊，曾经的小徒弟为什么...变得这么大胆？
“嗯，可是我有点难受。”沈赤把身体从江照身上挪了挪，江照都能感觉他下面的变化......
“你自己去那边解决一下？”江照脸红得要滴血。
“我可不可以在这里解决？”沈赤蒙着眼睛，嘴唇一开一合，江照居然觉得有点性.感，警报响起，大事不妙！
江照努力从他身下挣脱出来，呼吸粗得不像话。
“沈赤。”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只能说，我们现在是不对等的，无论是身份还是别的，我现在的实际年龄和身体的年龄都比你大得多，在我看来，你还太小了点，就算我喜欢你，也不能这么急迫啊！”
江照看来，沈赤和他之前教的那些学生一个年纪，他以前也教过那么几个长得帅的学生，但是他从来没有，或者说完全没想过和他们谈恋爱。因为，潜意识里，他就拒绝了可能。
现在，他很确定自己对沈赤的感情，但是，从他们的关系看，无论怎么样，容易深陷其中，受到伤害的都是沈赤。
江照最不愿意的就是伤到他。
“师父！我年纪不算小了。”沈赤这才明白为什么师父一直躲着他了，原来，居然，是觉得他年纪太小......
他两世加起来，足足有两百多岁了好吗！现在这具身体确实在很多地方会影响他，但是他的心智完全是上一世的。
哪有什么不成熟？
“别说了！你在这里躺着，我去外面。”江照逃命似的跑出去。
沈赤听到门落锁的是声音，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等从这个迷阵里出来他就要告诉师父一切。
第二天，江照被带回牢房，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为了不让人怀疑，江照特意给他的绑带上涂了血，假装还很严重。
十人吃了药看着都好了不少，几人怜悯地看着沈赤。按照秦莫生的脾气，找不出千面女，沈赤恐怕活不成了。
“诶，”几人可没在牢房里互报姓名的闲情雅致，姑娘不知道沈赤的名字：“你，很快就要被秦莫生的狗拉走了，你不怕？”
“没什么好怕的。”沈赤看着自己包扎好的手，笑容自信：“我已经找到千面女了。”
大家都是一脸震惊，相互看着，不敢置信。
古董店老板问沈赤：“那人是谁？”
“暂时不可说。”沈赤别有深意地看姑娘一眼，姑娘看回他：“你不会以为是我吧？我感激你昨晚帮我弄丢那些该死的老鼠，但是你不能冤枉我呀！”
疤脸汉子的两个兄弟和昨天一样确定，千面女就是她，听到沈赤若有似无的暗示，笃定了是她。
姑娘快哭了，沈赤没安慰她，只是静静等待。
终于，一个狱卒来了，秦莫生金冠华袍，显然从朝中回来。
他冷冷看着沈赤：“找出来了没？”
“找出来了，可将军你得把她抓住了。”沈赤扶着墙起来，姑娘已经绝望，大家倒是轻松了。
“这里还没有我抓不住的人。”秦莫生的双剑竟然就在他腕间缠绕，他胆敢带兵器上殿！
难怪后来被代国抛弃。沈赤眼底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他们都是千面女。”沈赤指着十人，“昨晚这里闹老鼠，只咬了那位姑娘，其他人毫发无损，只能说明，这里真正的人只有那位姑娘，其他的人，恐怕是活人制成的傀儡，因为身上加了太多料儿，老鼠不敢上前。”
沈赤的话一说完，姑娘脸变为白色，如果只是杀死一人，她还可以及时伪装成其他逃走，而全部人被一锅端，她必死无疑。秦莫生一把抓住她的喉咙，其他人被他指挥的双剑杀死。
“很好，”秦莫生用暗藤把姑娘缠住，满地的鲜血让他兴奋异常，“千面女，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一直到想起舍利子在那里为止，至于你，”秦莫生眼珠转过来，笑得不怀好意：“我本来也不想留任何一个人，放过你太便宜了，把你送给祁芝吧，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第67章 北元候府
软轿轻启，沈赤手腕脚腕都被绑上了秦莫生特制的锁扣，现在他一丝修为也用不出来了。
四周都是禁制符咒，秦莫生果然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他。这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不知走了多久，“扣扣”几声，轿夫之一上前来问：“这位公子，可要吃点东西？”
沈赤回敲几声，轿夫会意。现在他连发声都不能了。他不知道秦莫生要把他送到哪里，看这架势，总不会是下流地方。只是不知道那个祁芝是什么人，如果他敢做什么。有力的指按上灼日，现在他还有余力施以一人致命一击。
“扣扣”，轿夫把一碗面端了进来，沈赤忍着手腕剜心的痛去接。
“这位公子，可别想着跑，得罪了北元候府，你在代国可就活不下去了。”轿夫的眼睛冷利的穿过帘缝，他一眼看穿沈赤的不情愿，出言提醒：“进了候府就没有情愿不情愿，只有主子高兴不高兴，希望你能明白。”
沈赤低着头，一言不发。
轿夫，或者说北元候府的暗卫，内心嗤笑，越是如此，日后越是吃苦，不久之后你就会明白这是你听过的最和颜悦色的劝诫了。
林焕带素漫逃出将军府，躲到那里都有人报信，他们短短一日就被三四个人卖了。素漫害怕得想退出，这个秦莫生简直是无孔不入的妖怪！
“别灰心，我们先找到沈赤，他既然没死，一定也会来找我。”林焕换了商人装扮，大腹便便，满脸油光，而素漫被逼无奈，换了艳俗衣裳，俨然一个年老色衰的女乐师。两人相携走过闹市，也不惹眼，毕竟是市井中最平常不过的人。
夜里，轿子从后门隐蔽地进入，沈赤被搀扶着进入内院。熄了灯，屋里只剩一人时，沈赤摸黑起来。现在如意铃失了效用，沈赤联系不上林焕，只能折断筷子在掌心划一道伤，用血在袖子上画一道传音符，又拿茶水画了一个小型聚灵阵，把传音符送了出去。
天明，有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叫醒沈赤，她低垂着头，面容姣好，只是兔子般的瑟缩着。
“你怎么了？”沈赤比手语给她看。
“奴婢，奴婢，没事。”小姑娘抬眼看他一眼，又即刻低下头。
沈赤只是好奇，并不感兴趣，又比划问她：“这个地方的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问北元候？”小姑娘发怵，声儿里带点哭腔：“你问别人吧，我不能妄议主子！”说完，她笨手笨脚地给沈赤套上衣服，看到他手背的上，小姑娘一阵哆嗦，还是强打精神为他穿好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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