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时,小姑娘熟练地为他夹菜布盘,见他吃得少,低声安慰道:“你别担心,北元候昨日得了一匹天雪狼,他是个耽玩的,近几日都不会涉足内庭了。”
沈赤对自己的身份有了大致的了解。该死的秦莫生是把他送给达官贵人了。
呵。只怕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你们侯爷,会放内院的人离开吗?”沈赤比划问她。
小姑娘怜悯地看他。她以前以为季公子就是天下第一的相貌了,没想到这番服侍的公子容貌比季公子还胜一筹,只可惜,只可惜进了北元候府。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沈赤对这里完全不了解,江照的书里对这里的介绍微乎其微,他只知道这个北元候是代国的侯爷,受祖荫袭位,其他一概不知。这种闭塞的感觉很不好,总觉得把自己完全暴露在太阳底下,而敌人则把身影躲入树荫。
“我,我们侯爷大概一个月就会放一些人出内院。”只是,是让他们横着出去,比如恒主子和季主子。
“怎么才能出去?”
“死了就能。”小姑娘低头不敢看他。她本以为又要听到歇斯底里的咒骂和呼喊,她服侍过的两位主子:恒主子和季主子,都是有名望有才干的人物,听到这话也不免失了风度。
而现在的主子,他完全不在意似的,眼神平淡,好像在说:“哦,这样啊。”
等你见识到北元候的厉害,小姑娘一阵颤抖,你恐怕就冷静不了了。
另一边,素漫和林焕抱怨,“这种劣质铅粉有毒的!我不要涂了。”
林焕叹口气,劝道:“不是我想害你,你想伪装得像就要好好模仿你身份的人会干的事,不然,再被秦莫生找到我可不救你。”
“别嘛!”素漫法术精进的慢,只能依靠林焕。突然,她看到一个人的身影,拉拉林焕,“那个不是路淄吗?他怎么敢这么大胆,不换衣服就在王都晃悠?”
“他没有得罪秦莫生,干嘛不能?倒是游箬,我昨天接到她和沈赤的传音符,这两人都说被困在北元候府,真不知该怎么救他们。”林焕昨晚愁的不行,根本睡不着。
“不如,我们去找他?”素漫指指路淄,“我听说他已经金丹了,加上师兄的元婴,我的筑基,应该能杀掉秦莫生,然后其他人自然会得救。”
林焕对路淄抱有戒心不肯答应,这个人似乎没有到过流水宴和宫宴,他之前都在干什么?林焕可不信他会舍弃表现的机会,还有单承颜,林焕这些年对此人关注不小。算算,他应该也快元婴了,这枚丹药这么重要,他又去了那里?
“我看没那么简单,我觉得他们一直不露脸,肯定是有其他预谋。”单承颜的心思范睿识都不一定猜得对,林焕也不指望自己猜到,而路淄呢?他不会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给别人做嫁衣裳,林焕皱皱眉,他才不要。
犹豫着,路淄已经走远。
“我们先去救人。”林焕学着其他商人把钱很粗鲁地撂下,带着素漫离开在街市。
路淄隐在摊子旁,对身边虚弱的人淡淡一笑,“扶师姐,看来是真的没人留意你不见了。”
林焕偷偷把客房和一个行商换了,在新客房,他可以窥见北元候府的一角。
“师兄,要不我们别去了,我刚刚听说,那个北元候就是个变态!要是我们去了,被他捉到,可是要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素漫说着几滴眼泪就落下来。
此时不比他们所在的太平盛世,在这个有道即可入修的时代,有些修士的凶残程度是他们根本无法想像的。
比如北元候......
他性子残暴,尤其喜欢用一些耸人听闻的法子折磨人。一次,他在花楼喝醉酒,被人盗走一块玉佩。为了追回宝物,他竟然下令把花楼所有人的食指切下,以便调查。当时被切指的人挤到京兆尹府告冤,京兆尹为平息民愤想让北元候下狱几日,下狱文书还没下达,告冤的人都撤了诉,因为带头闹事的几人,已经被北元候扒皮挂在市场上了。如此胆大妄为,代王不但不管,反而纵容。这使得北元候越做越过分,已然成为代国一害。
近些年,北元候身边又添置不少奇人,最有名的是二姬四将,二姬之一的玉姬善蛊术,另一个月姬是收集信息的好手。四将分别是孔烈、林目、聂雨,彭绝,这四人专司暗杀,行动干净利落,不留痕迹。凭借这六人,北元候的行经虽惹怒朝野上下,但没人敢真的对他动手。
要想救人,就得先解决北元候府暗藏的爪牙。
林焕想,等是等不得的了,不如主动出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他让素漫去摸清北元候府的状况,打算夜袭。
素漫并没有带回多少有利信息,倒是沈赤,深陷囹圄还能给林焕送出一幅地形图。
看着林焕如此赞赏沈赤,素漫心里滑过一丝嫉妒。林焕跟她商量道:“今晚我们从西面进入院内,打晕侍卫,然后躲进沈赤为我们准备的地方,再伺机而动,寻找游箬,之后从候府与外河联通的水道逃脱。”素漫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沈赤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他们找到藏身之所,并且想到逃跑的计划?
林焕知道素漫的迟疑来自于何,“你放心,沈赤的符沾着他的血,别人仿不了。”
“我是怕他的消息有假,毕竟他才进去一天而已。”素漫修为弱,进去候府只怕要拖后腿,所以她万分关心消息的真假,要是危机时刻逃不了,她铁定要落单在那里等死。
“是真是假验验不就知道?”林焕夜里带素漫来到护城河,滚滚逝水东流去,林焕这些年努力克服了怕水的毛病,念了个避水咒,让素漫牵着结缘线,一个猛扎跳入河中。
水下暗的不见五指,林焕拿出一颗夜明珠,顶住娘胎里带出来的怕水毛病,越潜越深。
脚好不容易触到底,这里的河道都是拿石砖铺过,水流急,也没多少淤泥。林焕使用一点点灵力,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北元候府前。
候府的荷塘需要的水,当然不是简单的开渠引水,而是直接挖凿出一条新河道,注入候府内。
林焕摸着河道拦截污物的栅栏,很结实,除非用神兵,不然难以在第一时间破坏它。这么想着,林焕脚底一滑,脑袋在栅栏上一磕,睁眼已经离栅栏很远了。河水湍急,他没能及时起来,一下被卷到小漩涡里。
“不是吧。”林焕操控冰剑把周围的水冻结,稳住身体,结果水温太低,冻得他四肢麻木。
结缘线。
林焕赶紧拉动结缘线,那端轻飘飘的,不知什么时候断了。
不会吧......
第68章 扶媛师姐
林焕脑中一片空,这下怎么办?
他把冰剑的灵力散去,此时他正站在小漩涡附近,没有冰块阻挡,水流汹涌冲来。林焕尽量稳住重心,拿冰剑嵌入河道固定,努力地往前走。
水下不用灵力行走还是蛮困难的,林焕忍着冷和四肢的酸软往前走,突然,他头顶飘过一个人。
“嘶。”这简直是噩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调侃归调侃,林焕还是第一时间把人托了起来抱住,再几个划,水淋淋拉人上岸。
“姑娘?”林焕吐出口水,拍拍她的脸,黑灯瞎火的,他只看出她是个女人,修士打扮。
林焕手按在她腹腔,想把吞进去的水给她按出来,可是很奇怪,这人腹中没有过多的水。
“你在这等等啊!”林焕不管她听不听得见,这么对她说,然后赶紧用如意铃联系素漫,自己则跑到最近的药店敲门。
素漫牵着结缘线,手中忽的一松,她内心焦急,好不容易接到林焕的消息,赶紧赶到如意铃所在的位置。水岸边湿气层层,宵禁时刻路上没有了人,四周阴气森然。素漫咋一看到那具尸体,还以为是林焕,当即泣不成声。
“就在这里。”林焕带着大夫赶来,素漫听到熟悉的语声,回头看到林焕还好好的,呜咽着扑过去:“师兄,我还以为你遭遇了不测!”
林焕颇为尴尬地立在那里,那白衣医者倒是自然,毫不介意地上前去查看溺水女子。
“恐怕药石已无用,她已经断气了。”医者拎了一盏小灯,林焕这才发现,这位半夜还肯前来行医的医者十分年轻。他面庞秀美,长睫如扇,在白净的脸上投下一片鸦羽似的暗影,漂亮得不像行医之人,像个衣食无忧的富家公子。
“不过,很奇怪,她不是溺水死的。”医者眉心微皱,给林焕仔细讲了溺水而死的状况,这具女尸都不符合。
“有人杀了她,故意装扮成溺水而死?”林焕拿灯照亮女尸的脸,他感觉不到对方的一点灵力元气,这很不寻常。一般来说,只要是修士,总会有灵力和元气攒寄于体内,那怕人已经死了。
“扶媛师姐!”素漫看到她的脸,惊叫声惊飞树上的宿鸟。林焕心蒙一沉,这居然是扶媛!
扶媛面部浮肿发白,医者再次探了探她的脉,说她是被人吸走了灵力,五脏六腑衰竭而亡。
“怎么会这样?”素漫吓得蹲坐在地,林焕浑身湿淋淋地,那冷意似从脚底一直延续到发尖,让他忍不住发抖。
什么人会干这种事?林焕和扶媛曾一起护卫,校武会还比试过,在林焕看来,她在云岩宗女弟子中是数一数二的强手。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孤傲的扶媛,有朝一日会见死在他面前。
“扶师姐为人清正,没有仇人,这里又都是修士,会不会是这个迷阵的问题?”素漫越来越不想待在这里了。她想要赶紧离开,无论如何!
林焕立即反驳:“不会的,迷阵和现实不同。”
“有什么不同?我被打伤会痛会流血,谁能保证不是这个世界有什么奇人能吸走人的灵气?没准就是这个阵法的某个缺陷把扶师姐吸干,她再掉进河里。”素漫俏媚的脸上挂着泪,“师兄,要不然我们直接去刺杀秦莫生吧,被他杀了,杀了他都行,我不想留在这里了。”
“师妹!”林焕看着医者的眼神转为冷然的警惕。素漫急坏了,这才意识到有别人在场。
“大夫,方才小妹说笑,你不必放在心上。”林焕这番赔礼道歉,素漫已在他掌心写下:“杀了他吗?”
他们遭了太多背叛,每次都是于心不忍,后果就是一次次的追捕和逃亡。
杀或不杀?林焕看着医者年轻的脸,迟迟下不了手召唤冰剑。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跟你们目的一样。”医者把伪装褪去,露出原本儒雅的脸,他的眼睛漾着水一般的柔波,背脊却挺得像棵小松,淡红的嘴唇带着笑:“连我都不认识了?”
“辛濯!”林焕心中大震,如释重负。
江照才松了口气,总算躲过了不必要的冲突。
这地方这时候不便叙旧,林焕装了扶媛的尸体,带江照回他们所在的客房。
林焕激动得难以自抑,一直问江照的近况,这些年林焕也打听过辛濯的事,可总是音信全无,林焕还和安靡开玩笑说他人间蒸发了。
江照扯谎说自己跟着一位散仙修行,跟着齐山派进入了百宗会。齐山派是新进加入百宗的,得胜心强,收纳几个临时弟子也很正常。林焕没有怀疑,直接跟他说了现在的处境,希望他能帮忙。
“我尽力而为。”江照的冷淡让林焕有些意外,他记得在之前的迷阵里,江照可是心甘情愿把自己的机会出让,也要让沈赤进入内门,今天是怎么了?
其实,江照一路跟着众弟子,保护他们照料他们。这次现出真身,是因为迷阵出现的弟子内斗伤亡之事。江照被迫把其他的事放在一旁,专心追查单承颜和安靡。他发现,安靡体内的魔神已经逃了出来,它没有去寻找沈赤,而是不断的寻找弟子补充能量。江照追查它一路来到这里,碰上被杀的扶媛和偶然发现尸体的林焕。
现在他的当务之急是寻找魔神,而不是救人。虽然,沈赤被人压入后院做男宠非常让他生气,但大局为重,不能因为个人原因影响了集体。
“我们不如先查出杀害扶媛的凶手,再去救人,按你说的,沈赤还可以在内院活动,这就说明那个北元候对他还不错,他暂时没有大危险,而游箬,她不也发了传符给你,说自己没事,只是被关押着吗?”江照不是铁石心肠,说到沈赤和游箬的事,尤其是沈赤,心中那团无名火越烧越旺,要不是因为秦莫生和北元候是这个世界必须存在的人物,他把他们早一剑劈了个粉碎。
“可是,这样太浪费时间了。”素漫说:“我们先去杀秦莫生嘛,这样大家就都可以出来了,杀死扶师姐的凶手可以出去再抓。”
“不行!”林焕断然拒绝。他和沈赤约好了一起,再各凭本事。现在沈赤被个北元候困着,他就是杀了秦莫生也胜之不武,而且,沈赤被困也是因为他的鲁莽。再加上杀死扶媛还在这个世界逍遥,他们若是离开,凶手就难以追查了。
“那就听我的。”江照提议:“我们先用一天时间去追查扶媛之死,然后去救沈赤。”
“可我们怎么把计划告诉沈赤?我们之前的计划可全是他定的。”林焕犯了难,素漫更愁。江照倒是有法子:“我亲自去说。”
素漫吃惊:“亲自去?你在说什么啊?北元候府戒备森严,你就不怕有去无回?”
“不是有地形图吗?正好让我去探探,看它是否属实。”江照其实还有另一层意思,他想确定沈赤的状况。另外,二姬之一的红姬有一条洞悉八方的谛蛇,如此频繁的传递信息只会置沈赤游箬于危险之地。
“好,你一切小心,平安回来。”林焕把手搁在他肩头拍了拍,江照有些怅然,他无缘无故消失了一年半载,林焕竟然还和当年一样。
夜深人寂,江照离开客房,悄无声息落在离北元候府屋脊的金兽之上,这里挂满了隐蔽的红丝线,只要他稍一动,就会触发全部。当初真是给自己找罪受。江照一边后悔一边变幻身形。夜风里,白鸟雪色的翅膀轻扇,无形的风一般穿过那些丝线,落在院里的庭树上。
按照沈赤的地形图,江照从前院一层层进去,这候府是按原本的北元府设置的,和原本的北元候府一样,阴气盛放,夜间格外渗人。
江照费了些力气来到后院,到处都熄了灯,只有一个女孩子坐在台阶上擦泪。
“去。”江照画了个瞌睡符,女孩无声倒在石阶上。江照变回人形,怕吓着沈赤,放低声音推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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