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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麼都沒有給你，倒是你救了我一命。」
「你救了我一命……」魁登斯喃喃重複柯林的話。
柯林忍不住伸手觸碰魁登斯的臉，心裡纏鬥千回，終於下定決心。「我還能為你做什麼？」
魁登斯的臉色蒼白，幾晚在冬夜中遊蕩讓他的氣色變得很差，瞬間爆發的感情更讓他看起來快暈了過去。魁登斯靠近柯林，近得令柯林晃眼覺得是派翠克在他鼻尖前。玻璃花房將冷風和黑夜阻隔在外，昏黃燈光像被子一樣覆蓋綠意植栽，花房裡暖烘烘的，工作臺上悠悠蕩蕩的綠色小溪在睡眠中輕吐芬芳。蟄伏的暗夜觀看，花房裡的秘密如花甦醒，綻放。
好安靜。當魁登斯的唇顫抖地離開柯林的唇，不確定地看著他時，柯林只感到周遭安靜到像魁登斯的吻熄了世界上的聲音，只剩那吻落在自己心上如羽毛顫動的輕響。
遲了兩年才回報他那一吻。不夠，太遲了。柯林情不自禁抱住他，回吻。
魁登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他雖主動親上去卻不知道該怎麼繼續，只能既著迷又畏懼地任由柯林親吻他的唇瓣。一切都慢慢的，輕輕的，溫柔的，愧疚的，悲傷的。不帶任何情慾，每一個落下的吻都輕嘆著難以言喻的惋惜。
最後由柯林結束這個既衝動又短暫的吻。
「我們該回去了。」
魁登斯不放手，又露出前兩天下午在大樹下和他爭執時的倔強神情。
「再多待一秒都不行，我們會後悔的。」
-TBC-
第11章 11
「派翠克呢？」當柯林回屋裡，剛才在客廳裡大吵大鬧的人早已呼呼大睡。他抓著還半夢半醒的少女問。
「我沒有偷牛仔褲，我付費了……他媽的為什麼不打方向燈……」艾莉絲嘟噥著「王八蛋」之類的夢話，翻過身又沉沉睡去，完全沒聽見柯林的問話。柯林索性站起身，非常艱難地跨過躺在地上的人，才走到廚房。
柯林來到兩人的祕密暗房。他其實不太確定要對派翠克說什麼，只覺得花房裡發生的事令他越擺盪就越得說些話，讓嘴裡的字字句句像厚重堅實的磚頭，再次築起堅不可摧的堡壘好來守衛兩人才萌芽不久的愛情。趁四下無人，柯林迅速地進入書房並將書房上鎖。書房的燈照進書牆後的小房間，在烏漆墨黑的房裡投射一道微弱光線，派翠克背對著柯林安靜地躺在床上。
「睡了？」他欺身壓上，低聲問道。靠著書房微弱的燈光，柯林能看見派翠克睜開眼，並沒有睡著，只是咬著手指若有所思的樣子。一發現柯林欲打開床旁的檯燈，派翠克立即阻止。
「你怎麼了？」感到手腕上的手掌微微顫抖，柯林反手抓住派翠克，湊近想看更清楚一點，沒想到派翠克忽然摟住他的脖子，唇猛烈地撞了上來。
柯林腦袋還轉著花房裡發生的事，根本沒料到會正面迎擊一個齜牙咧嘴的吻。
纏住脖子的力量越來越大，不管是吻還是擁抱都笨拙到近乎粗暴。「等等派翠克，」柯林必須使盡才能推開派翠克，喘著氣說：「太突然了……」
兩人身體才稍微間隔一些距離，派翠克又撐起身貼了上來。他摟緊柯林，激烈又茫然地親吻，好像暴飲暴食的病人只顧著吞咬而不懂得品嘗，更不懂得停下來。纏住柯林的雙臂像害怕失去平衡一樣，緊緊抓著令兩人都快喘不過氣，搖搖晃晃的像快摔車的人。
他們真的差點跌下床。感到唇一陣刺痛，柯林再次推開派翠克，因用力過猛，派翠克「碰」的一聲撞倒在牆上，發出一聲哀號。
「派翠克！」柯林舔舔唇上腥甜的血，著急地把派翠克拉回懷裡，「抱歉親愛的，你有受傷嗎？你到底怎麼了？」
昏暗的視線中，派翠克眼裡閃動光芒，直勾勾地看著他。濕潤的眼眶裡滿滿都是不信任。柯林低下頭，不敢看派翠克。
柯林感到耳朵熱辣辣的，派翠克越是不說話這種熱辣辣的懲罰越是烙印在他耳上和胸口。他覺得他該說些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又覺得怎麼說都不對，他像被剝奪說話的自由，只待派翠克宣判兩人間的關係該如何定局。
突然，派翠克用不知道從哪來的一塊布，蒙住他的眼睛。
「派翠克？」柯林有點不安，他聽見派翠克離開床舖把書牆關上的聲音。「親愛的，為什麼……」派翠克阻止柯林拆掉蒙住眼的布，翻身把柯林壓下去，再次覆上唇。
這次派翠克像探索著母貓乳頭方向的幼貓，不斷換方法親吻柯林。他的吻一會兒飄到臉頰，一會兒又移到下巴、脖子，漫無目的且無比青澀的吻。
派翠克頻頻與柯林的鼻樑對撞，不論柯林如何調整頭的角度，都找不到兩人接吻的默契，仇家似的鼻頭互不相讓，不把對方弄得鼻青臉腫誓不罷休。
鼻樑又一記疼痛，柯林猛然扳開緊貼的雙唇，雙手抓著派翠克的頭顱兩側，稍加施力不讓他再繼續親。「派翠克，別這樣。」
派翠克跨在柯林身上，兩人的頭如此相近以致柯林更敏銳於撲在口鼻間的氣息，和他的心跳一樣忽強忽弱，遮遮掩掩的卻掩飾不了半點心慌。即使眼盲，視線一片黑暗，柯林仍能感受到布罩上那一雙眼如火墜在他臉上，灼灼燃燒。
安靜的空間在柯林耳畔喋喋不休地說起話來，好像敲打鍵盤般啪嗒啪嗒的顯露謎一樣的意圖。他感到沉默之中有股盤算正嚙咬著自己的臉皮。
柯林突然意識到一件事，他沒有太多時間去思考其中不尋常之處，事實上他不敢再多耽擱一秒，以免沉默一拉長便成了證據確鑿的局面──他在抗拒派翠克。
柯林抬起頭，微微側過頭，柔軟的唇輕輕接觸派翠克，短暫停留又分開。再一次接觸，派翠克反倒遲疑下來。派翠克的舌頭有股淡淡的果醬香氣，必須慢咬輕舔才能品嘗出其中曼妙滋味。
他什麼都看不到，僅憑手的觸覺來回感受派翠克髮鬢滲出的薄汗，捏捏髮絲裡溫熱的耳垂，拇指淺淺地滑過微啟的嘴唇。手一路滑下，派翠克喉頭滑動。
手指又飄回眉眼，晃過眼皮。派翠克的睫毛一顫一顫的，輕輕地掃除柯林心上的塵埃。於是屬於派翠克的輪廓從渾沌曖昧中，再次以愛神的姿態緩緩浮現。
派翠克俯下身回吻。這次沒有彆扭的鼻頭相撞，相契的接吻角度令兩顆心猛烈地撞在一起，在交纏的身軀裡發出震盪回響。
身體逐漸隨著吻找到協調的律動，慢慢拉扯柯林的理智。身體一沉，柯林感受到派翠克隆起的下體，他猛然攬住派翠克的腰。
唇齒間的熱氣拂過臉頰，來到鼻尖，派翠克壓著喉嚨低聲道：「我想做。」
他們幾乎是同時張嘴，舌尖與舌尖相觸時，柯林翻身將派翠克壓制在下。派翠克再次阻止柯林摘下眼布，按下柯林的頭繼續粗野又狂熱的親吻。
派翠克今晚給柯林全新的感受。派翠克本來就很懂得接吻，他懂得在吞吐間保持一種讓人渾身顫慄的節奏，以至於每次派翠克甜甜帶笑看著他時，彎彎嘴角裡蘊藏的蜜糖總勾得他神魂蕩漾，只想用更綿長的親吻占有他。
但現在這不是甜蜜的吻，而是飢不擇食且毫無及巧的亂吻。兩人唇齒間發出狼吞虎嚥的聲音，舌頭暴烈地糾纏、翻攪到幾乎隱隱作痛。柯林抽出發酸的舌頭，瘋狂地一路舔到派翠克的耳朵，「你好性感……」他咬著派翠克的耳垂說。
派翠克身體扭動的曲線更大了。他學著柯林一路舔到耳朵，溫熱的舌頭伴著熱氣伸進耳裡時，柯林忍不住低吟並摸索著脫掉派翠克的上衣。派翠克順著柯林的意圖，也脫了柯林的上衣，一下子赤裸的上半身相互交纏，火燒似的皮肉緊緊相貼。
凶猛的吻來得又急又快，柯林感到整個靈魂都要被撕吞入腹。他非得征服他。然而當柯林欲解開派翠克的褲頭時，派翠克突然大力揮掉他的手。柯林愣了一下，對方也似乎被自己的舉動嚇到。
「我讓你不舒服了嗎？」柯林稍微離開派翠克的身體，撐著手俯瞰著一片漆黑，擔憂地問，「如果你不舒服，我們可以停下來。」
理智稍稍回覆，柯林只想拿下眼上的布罩。派翠克再次阻止他，「不，我想做。」他著急地抓著柯林的腰，語氣更加篤定。
猛烈的吻再次襲來，派翠克抓著柯林的手就往他的褲裡放，動作火熱卻在柯林觸碰到自己的剎那，發出一種驚慌且壓抑的短促呻吟。他顫抖地緊捏柯林的手腕，隨著柯林上下套弄，逐漸鬆了手。
低喘、哼氣、呻吟，兩腿間、口舌間驟雨般的渴求，令兩人重重跌入慾望低鳴吼叫的坑中，渾身熱血亟欲在撕扯吞咬中得到釋放。手腳忙亂間，派翠克褪去自己的長褲，抓著柯林的頭髮仰起脖子，任柯林頭埋進自己的胸膛吸吮著。
愛與慾發酵出酒精，在柯林身裡燃起一把火，狂野且肆虐地在派翠克身上橫掃。口水在感觸到乳首小巧的形狀時垂涎流出，在褲裡的手也跟著派翠克的哼吟越加激烈。
柯林倏地停下動作，將派翠克翻過身。身下的人焦躁不安地扭動，他掙扎著撐起手又被柯林壓制下去。當柯林的胸膛整面貼住他的背時，大面積的肌膚之親令他軟軟地趴回床上，發出深長、低沉的嘆息。
「為什麼不讓我看看你？」這次換柯林像飢餓的猛獸一樣，抓著派翠克的雙手，粗喘著氣沿著背脊一路咬到腰椎，並順著扭動抬起派翠克的臀部，脫下派翠克身上僅剩的布料。他在派翠克腰間留下印記，身下的人又是一陣顫抖。
慾望如同洪水猛獸，籠門開了便不聽使喚、回不了頭。就像黑暗吞噬這間房一樣，牠吞噬了柯林除了慾望以外的所有感情。他甚至看不見身下的人，只往內看見如野獸一樣、渾身赤裸的自己。
派翠克把頭埋在枕頭裡悶哼不停，兩人皆大汗淋淋，服貼的身軀如潮水般一波一波緩緩起伏流動。兩人的臀部緊貼，柯林每擠進派翠克兩腿之間就感到下體一陣天旋地轉的酥麻快意。他腰一挺分開派翠克的雙腿。派翠克突然掙扎著撐起身，往柯林那裡撲過去，柯林來不及反應就被派翠克壓制在床尾。
一聲清脆的鏗鏘聲響，並不是柯林撞倒在床尾的聲音。「什麼東西掉下來了？」柯林迷迷糊糊地問。派翠克沒有回答，他彎下腰一度停頓，起身時手上卻沒拿起任何東西。方才神經兮兮而瘋狂粗暴的舉動不在，派翠克跨坐在柯林身上，不發一語，僅只來回撫觸柯林的頸肩和胸。
壓在柯林腰部的肉體跟著沉重的呼吸淺淺起伏，身側的大腿往內繃緊。柯林感到派翠克俯身，扣在他肩上的指頭節節彎曲，指甲刮搔而過。一股強烈壓抑的情慾瞬間激發了柯林。
「我想進去。」柯林抓住派翠克的腰一下就欺身壓回去，宛如瘋子一樣的力氣壓得派翠克動彈不得。黑暗裡的動作全憑直覺，準確無誤地拿起潤滑液，舌頭與呼吸填滿派翠克的口，沾滿液體的手指探入派翠克的大腿內側，在飽滿、悶熱的臀肉間尋找著待他滋潤的乾澀通道。
第一指進去，派翠克哀吟一聲。柯林的吻放軟，停下手中的動作。他傾吐口裡所有的柔軟，舌頭煽情地一進一出，讓溼黏的唾夜舒緩派翠克因緊張而僵硬的身體，耐心地等待對方也開始吞吐作為允肯手指抽動的回應。
通道變得鬆軟滑潤，肉璧濕漉漉地吸吮手指，柯林清楚感受到對方正動情地一縮一張，拖曳他到更深更熱的地方。派翠克第一聲忘情的呻吟像道著火的鞭子，「啪」的一聲打在柯林的下腹，他立即把派翠克的臀部抬起靠在自己的大腿上待挺身而入。
「讓我看看你……」柯林嘶啞著說。他受夠盲目地交歡而不能同享派翠克做愛的表情。第二指進去，柯林倏地脫下眼罩，然而還來不及看清身下的人，派翠克就痛得翻過身去，頭埋在枕頭裡悶聲哀號。柯林趕緊把手指抽出來。
「我弄痛你了嗎？」柯林責怪自己怎麼今天就特別粗心。他連連親吻派翠克的鬢髮，柔聲道：「等你願意再繼續，我不會勉強你。」
「噁心。」
「什麼？」柯林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噁心』。」派翠克咬牙切齒道，聲音因為連續的呻吟而幾乎喑啞。他忽然粗暴地推開柯林，胡亂穿起衣服就頭也不回地走出書房。
柯林茫然失措地坐在床鋪上，完全不能理解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的手指還沾著潤滑液，床鋪上遺留一攤派翠克的精液，身體的汗珠尚未乾，房間淫靡的氣氛依然氤氳瀰漫，卻留著他像被搧了一巴掌的慾望，逐漸冷卻成一團混亂、皺巴巴的失落感。
柯林打開檯燈，穿回衣服，走到書房。經過書桌時，突然留意到桌上的詩詞，泛黃的那張是哈娃寫給派翠克的，一張是後來柯林寫給派翠克的。
「致小鹿，小小天使在天上飛……」柯林低聲唸起來，「他從未曉得，為何喧笑於天……」
柯林立即能想像照片中哈娃抱著五歲的派翠克，坐在書桌前的樣子。派翠克頑皮地跳下座椅，而哈娃伏案寫詩，不時分心看著旁邊蹦蹦跳跳的男孩，溺愛不已。墨水渲染開來，哈娃懊惱地嚶嚀一聲──詩尚未完成，斷在詩人最著迷的時刻。
不知道過了多久，書房的門又咿呀打開。那個五歲的小天使瞬間消失，柯林著迷的眼光撞上回來的人。派翠克衣衫不整，滿臉通紅，眼神迷離而茫然，扶著門框也不進門。
「派翠克……」柯林邊說邊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我不知道我做了什麼，讓你很不舒服……」
派翠克抿起嘴，飽含委屈的模樣瞅著柯林。他沒回話，只是關上書房門，緩緩走到柯林面前。一身酒氣襲來。
「派翠克原來你喝了那麼多酒嗎？」柯林摟著頭倒在他肩上的派翠克，滿腦子問號。派翠克看起來很疲倦，過了好一會兒才悶悶地開口。
「我想睡了。」派翠克說罷便昏昏沉沉地閉上眼睛，身體無力地靠著柯林。兩人回到仍殘留餘溫的床鋪。派翠克一躺上床鋪上就輕輕推開柯林，背對著他，就像柯林剛進房時的樣子。
不管剛才有多激情相擁，心還是疏離的。柯林試著回想方才那些窒息式的擁抱和親吻，愛撫過程裡時而渴望、時而抗拒的矛盾，還有最後不明不白地憤而離去。
柯林也跟著躺下來，想說些什麼讓彼此都好過一些，卻不知所措的像闖禍的男孩，不知道該如何收場。折磨人的幾分鐘過去，他望著天花板，才僵硬地開口。
「對不起。」
派翠克沒有回應，但柯林知道他沒有睡著。
「我有些話想說……」
「我累了。」
「我很混亂。」柯林忽然激動起來，想起幾天前原本要對派翠克說的，卻誤說給凱文聽的話。「你愛我嗎？」
我真是愚蠢至極，柯林暗自想。他突然覺得自己像十七、十八歲的青年一樣浮躁衝動，太過輕易丟出該慎重寄託的希望，然後等著被沉默摔成天真的自問自答。
然而派翠克安安穩穩地接住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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