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幻一愣,报了殷姑娘的名号:“师从廉州殷月筝。”
“殷月筝,” 老大夫把这个名字念了两遍,恍然道:“原来是她啊,难怪。”
常幻不知道殷姑娘这么有名,连京城的同行都知道,有点奇怪地问,“怎么老先生认识殷大夫?”
老大夫笑着摇摇头,“我不认识殷月筝,但你说她姓殷我就知道了,殷家世世代代以用针闻名,老夫是有所耳闻的。”
常幻不知道自己跟了一个多厉害的师父,现在的殷月筝正是殷家这一代的家主,用针的手法可以说当世无出其右者。
老大夫细细为顾乔把脉,半晌后摸了摸胡须说:“有小师父施针,那老夫就为他改一改方子,配合针灸,想必能事半功倍。”
晚间三皇子来看他的时候,他烧已经退了。
昱王很遗憾地没有看到老三气急败坏的样子。
老三心事重重地把门关上,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昱王对他们三人共处一室已经有了心理阴影,准备走为上策:“有事没有?没事本王先走了。”
“等等,” 老三把昱王推到顾乔的床边上,神情严肃地说:“我怀疑父皇中了螺叠果的毒。”
第46章
作者有话说:小可爱们喜欢志文的话,正文完结后安排一个志文和师娘回京的番外吧
皇帝被人用了螺叠果,这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有征兆了。他精神不好,比起以前,记忆力明显减退了很多,而且常常动不动就睡着——跟项泽南在廉州的经历很像。
“过了春节后父皇就常常显出精神不济的样子,我们都以为是上了年纪,身体不如以前了。可现在杜宇文和黄歧人在京城,而且还在皇宫里,这不得不让人起疑。” 项泽南分析,“自从廉州金矿案,父皇中毒的症状越来越明显,很可能老二那边要准备动手了。”
顾乔有些吃惊,“二皇子…… 想控制皇上?”
昱王大笑了三声,“真是父慈子孝啊!这正是老二做得出来的事!”
“通灵术…… 真的有用吗?” 顾乔有些不可思议,他一直觉得是某种邪术,“当初他们控制你的时候……”
老三点头,“回京后我派人去查过这件事,通灵术确有其事。”
“但他们当初并没有控制住你。” 顾乔提醒他。
“对,因为当初你救了我,” 老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你及时出现,恐怕我现在已经是二皇子的提线木偶了。”
昱王及时打断他们脉脉含情的对视,“也就是说你当初差点被控制了?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老三仰脸想了一下,“好像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他在跟我抢夺身体的控制权。有时候身体不听我使唤,随时都会倒下睡着,或者脑子里充斥着别的声音。”
顾乔忧虑道:“不知道皇帝被控制到哪一步了?”
“恐怕已经用了很多螺叠果了。” 老三道,“今日大朝会上父皇又睡着了,翟公公把他送回乾阳殿后他一直睡到傍晚。我和老二在政事堂忙完了一起去看的他,他那时候刚刚醒来,就疯了似的喊痛,老二立刻让人送了药来,他喝了药就没事了,但是精神看上去很不好。”
螺叠果的可怕之处顾乔和老三都领教过了,再这样下去不多久皇帝就会变成一个痴痴呆呆的傻瓜,进而成为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把殷大夫请来吧,” 顾乔道,“不能让皇帝被他们控制了。”
昱王点头赞同,“确实,现在皇帝痴傻了对我们并无任何好处。”
老三沉吟片刻,冷酷道,“痴傻只是第一步,重要的是抓住杜宇文。用这种方法控制人,施术者不能离受术者太远,所以他们要有所行动的时候杜宇文一定就在离皇帝不远的地方。”
不久以后,皇帝得了一种怪病,每天一到戌时便会周身剧痛,而一过子时,这种疼痛就会消散。整个太医院都为了这个怪病焦头烂额,连唐院正都没有任何头绪,只得加大了止疼剂的用量。
皇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精神状态十分糟糕,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何贵妃整天整天地守着皇帝哭哭啼啼。
太后也每日把自己关在佛堂念经,为皇帝祈福。
随着皇帝身体抱恙的传闻愈演愈烈,朝中立储的呼声也越来越大。廉州金矿案后,老三的支持者隐隐有超过老二的趋势。
廉州金矿案虽然并没有直接揭露何方知的罪行,但是朝中众人都心知肚明,李德堂不过是个替死鬼。
大理寺那边查火灾案抓到一个当日应当值房的小太祝,小太祝指认是何方知安排的一切。但提审三品以上宰相需要皇帝御笔,现在皇帝这个精神状态已经无法理政,事情竟然就这样搁置了。
魏吴双回到廉州后,先到水月县送了一封常幻写的书信给殷大夫,殷大夫两天后秘密启程前往京城。
每月初一是三皇子陪太后礼佛的固定日子。
这天项泽南陪着太后在佛堂念经,宫人来报说皇帝陛下突然准备写诏书立太子,太后吃了一惊,连忙起驾赶往乾阳殿。
项泽南意识到二皇子已经开始行动了,暗中指挥侍卫倾巢出动,搜查乾阳殿及周围,找出杜宇文。
乾阳殿的下人们跪了一地。
皇帝亲笔拟的诏书简简单单,就一件事,立二皇子项泽章为太子。
翟公公作为掌印太监,拒绝在诏书上用玉玺,理由是立太子的诏书必须由政事堂五位宰相商议通过。
皇帝大发雷霆,叫嚷着要人把翟公公拖出去斩了。幸好太后及时赶到,把人救了下来。
“皇帝,” 太后沉稳道,“按照惯例,立太子的诏书需得由政事堂审议通过,翟仁礼并无过错。”
皇帝一改平日里在太后面前的敬重,暴躁地喊:“这是朕的昊国!立的是朕的太子!朕想立谁就立谁!”
太后心里一沉,这完全不是皇帝会说出口的话!
知子莫若母,她此时已经意识到皇帝有些不对了。
她定了定神,想拉着皇帝坐下,皇帝居然甩开了她的手,去抢翟公公抱在怀里的玉玺!
房里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突然,一直大吵大闹的皇帝痛苦地捂着脖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
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不知道皇帝这又是唱的哪一出,直到他捂着脖子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太后趁乱将没有用印的诏书收起来藏进袖子,太医来看过之后,她依然在皇帝身边守着。
到了戌时,皇帝被周身剧痛唤醒,宫人立刻端来止疼药,皇帝也得到了片刻的清醒。
太后仔细看他眼睛里的清明,跟他说了几句话,才确定正常的皇帝又回来了。皇帝已经不记得当天发生的闹剧,他以为自己一直在昏睡。
太后跟他说了他今天吵着要立太子的事,他起先并不相信,直到太后拿出他亲笔写的诏书。
皇帝看完,痛苦地闭了闭眼,喃喃道,“泽章啊……”
“皇帝现在还想立泽章为太子吗?”
也只有太后敢问这种话了。
“母后,” 皇帝脸色灰败,像是终于认清了事实,盯着明黄的床帐,半晌才开口:“那孩子任性妄为,都是孩儿的错。他在廉州做的事,我不是不知道的。只是…… 我想把那件事压下来,好叫他改过自新…… 没想到最后竟然养虎为患,作茧自缚。”
太后并不知道老二在廉州做了什么,但她隐隐感觉和老三有关。
她一向不过问朝堂政务,立太子的事她不好多嘴,家务事倒是可以毫无顾忌地说说。
她握住皇帝枯瘦的手,“老三自幼失去母亲,一母同胞的哥哥又成了那个样子。老二承欢膝下的时候,他都在边关过苦日子。”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上官将军对他极为器重,他当初回京,不是没有机会拥兵的,但他…… 从未想过要害你。”
皇帝定定地望着太后,一阵眩晕袭来,他硬撑着保持清醒,果决道:“立即召五位宰相进宫…… 不,不召何方知,换成唐补阙…… 朕要,立太子。”
庆安二十七年五月初一,皇帝在病榻前传出两道诏书。
一道是着大理寺立刻提审左相何方知。
一道是立三皇子项泽南为太子。
这两道石破天惊的诏书让整个昊国朝堂局势剧变。
大理寺火灾后的重建还没有完成,这些日子大理寺都在刑部办公。大理寺卿亲自上门,将何方知押往刑部大牢。
刑部尚书本是何方知的心腹,此时也对他避而不见。
朝中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不少人何派官员都在庆幸自己提前改变了立场,在最终审判前站到了正确的队伍中。
而最开始被顾乔号召站队三皇子的一众新派文官更是喜气洋洋,他们熬过了最黑暗的时刻,属于他们的新的政局就要来了。
顾乔已经好几天没见到项泽南了,来昱王府道喜的人倒是来了一波又一波。
常幻正在给顾乔施针,府中下人来报说有个姓殷的女子来找顾乔。
顾乔躺着不能动,忙道:“快请殷姑娘。”
殷月筝收到常幻的信后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一路上片刻不敢耽搁,仅用了五天就到了京城。
她依旧是那一张冷若冰霜的脸,见到顾乔只是略微点点头。顾乔被扎得像个刺猬,躺在床上只有嘴能动,“还请殷姑娘恕我不能起身相迎。”
殷月筝淡淡说了句,“无妨。” 眼睛就一直盯着常幻的手,常幻背上一紧,神情更加严肃,手上的动作都比平常多了几分认真。
自常幻来后,医馆的老大夫觉得有常幻在就够了,于是把小医童叫了回去。此时房里没有别人,顾乔裸着上身,被一个大姑娘盯着看有些不好意思,没话找话道:“殷姑娘见过昱王了吗?”
“还未曾,昱王在和人议事。”
这几天昱王这边也忙,倒是显得自己很清闲,顾乔觉得再这么闲下去,身上都要长青苔了。
殷月筝太冷了,跟她聊天连顾乔都词穷。他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感受到的那种强大气场,让人不敢轻易跟她攀谈。
幸好没过多久张齐就推着昱王来了,虽然多了两个人来围观自己的窘样,总好过跟殷姑娘大眼瞪小眼。
殷月筝身为庶民,见到昱王应该下跪,但她只是福了福身,不卑不亢道:“民女殷月筝见过昱王殿下。”
昱王还是老样子,用那种懒洋洋的调子开口道:“殷大夫一路辛苦。”
她目光轻轻扫过昱王的腿和眼睛,“殿下客气了。”
张齐道:“明日将安排殷姑娘入宫,今晚还请姑娘住在昱王府中。”
殷月筝点点头,转过身去纠正常幻用针捻转手法,不再说话。
第47章
作者有话说:顾乔:你倒是做啊!
第二天一早宫里来了人将殷月筝接走,她走之前叮嘱顾乔每天可以适当活动一下,但不可大动。
顾乔老老实实地应了,用过早餐以后就一个人在房里画画。之前和老三因为这个闹得不愉快,但萧掌柜那边又不好食言,只好关起门来偷偷摸摸画了。
从上次画春宫图被老三发现到现在,像是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何方知下了狱、老三做了太子,一切都在向他们预定的目标发展。这几日张齐、陶航、马维庸,还有一些朝中交好的朋友来看他,每个人轮番地恭喜他前途无量——作为太子麾下的头号功臣,今后位列宰相指日可待。
顾乔面上应付了各种恭维,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他心里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项泽南是这江山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他正式登基称帝的那一天,就是自己该退回到臣子的时候了。
顾乔想过很多次,皇子也好、太子也罢,他都能说服自己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但老三一旦即位,这一切就会不同。无数双眼睛将会盯着他,起居舍人会记下他和皇帝的一举一动,哪怕不小心泄露出丝毫暧昧,他顾乔就会一辈子钉在以色侍君的位置上。
更何况…… 做了皇帝就会有后宫,就要开枝散叶,繁衍皇嗣。是了,当了太子,自然会有太子妃,当了皇帝,自然会有皇后,这是天道伦常。
这些事都是顾乔以前故意不去想的,他从来不想他跟项泽南的以后,他对项泽南的喜欢只能停留在当下,没有以后,没有未来,没有希望……
脑子里胡思乱想,丝毫不影响笔下的线条流畅地勾勒出人物侧影,只是,那个男人越画越像项泽南,而他身下的人……
顾乔心里一痛,把笔掷到一边,再也画不下去了。
他把画纸揉成一团,胡乱丢到桌上,发了会儿呆,还是觉得胸口闷闷的,决定出去走走。
出了门直奔户部,打算找张齐一起逛逛,他现在急需和人聊点什么来缓解焦躁和不安。
张齐正在核对账目,他一边把算盘拨得啪啪响,一边正经道:“我正在忙呢!这还没下衙,怎么能出去逛呢?”
“你假正经什么呢,以前不是经常点个卯就溜出去吗?”
张齐手上一顿,不满道:“怎么能叫假正经?太子殿下刚刚入主东宫,我们以后都是要干大事的人!”
顾乔还想磨一磨他,张齐挥舞着手里的账本把他赶出去了。
顾乔有些郁闷,刑部这段时间跟大理寺联合办案,也正是鸡飞狗跳的时候,陶航肯定是没时间陪他的。尚书省的马维庸…… 算了,尚书省挨着皇宫,别被逮回去上班了。
一个人在街上逛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趣,街道跟一个月前也没什么两样,两边的小商贩都还是那些人,卖的也还是那些东西。哪个朝廷大员下了狱、谁做了太子,好像对他们也没多大影响,只要昊国不破,京城仿佛就是这天底下最靠得住的地方。
溜溜达达到了国光寺,就见进门的空地上围着一圈人,顾乔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到常风在和另一个和尚比武,人群时不时爆发出一声喝彩。站着看了片刻,才知道是常风在教那个和尚功夫,边打边一招一式地纠正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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