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泽南被我的殿下几个字激得心中荡漾,“这边睡得好一点,你这段时间太累了。”
顾乔又困又不敢睡,他在太子的床上躺过两次,其中有一次还…… 还那什么…… 他有点不好意思,“那我睡客房。”
项泽南把他圈在怀里,“明日大典,我有些紧张,你陪陪我。”
“嗯。” 顾乔把脸放在他的肩上,“那殿下也早些休息。”
项泽南亲了亲他的头发,放开他,“嗯,一起睡觉吧。”
虽然 “一起睡觉” 这话听起来有点不正经,但项泽南神色实在是太正经了,以至于顾乔放松了警惕。
脱了外袍躺进床里,顾乔自觉往里挪了挪,给项泽南留出一个宽敞的位置。
太子放下床帐也躺进来,跟他保持了三寸的距离。
然后这个距离变成了两寸、一寸,接着顾乔整个人被抱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两个人的距离一近再近,从唇到颈到胸到腹,渐渐变得没有距离。
鹅黄色的丝绸床帐似被风吹起,轻轻地晃动。先是如水波般荡漾开去,然后像是水中的鱼甩起了尾巴,让这水波晃得越来越厉害。
过了许久,这风才停下。
一个暗哑低沉的声音从床帐里面传来,“疼吗?”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声音带着点儿难耐,“不疼。”
这夜的风又吹了起来。
第53章
翌日,天刚蒙蒙亮,小安子就敲响了门。
“殿下,卯时到了。”
项泽南抱着顾乔有些舍不得放开,闭着眼睛亲他的额头、鼻尖、脸颊。
顾乔醒了,微微睁开眼,身上又酸又痛,声音也有些嘶哑,
“殿下。”
“再睡会儿,你今天就别去了,” 项泽南用唇帮他把眼睛闭上,“人又多天又热,要站好久,你就在这里睡觉吧。”
“那怎么可以?” 顾乔清醒了,撑起身子想起来,不过刚撑起来一点儿又疼得躺回去。
项泽南声音里带着心满意足的笑,“你看,你床都起不了。”
顾乔有些气恼,用手推他,“今日是登基大典,我怎么可以不去?”
“我说你可以不去你就可以不去,” 项泽南抚他的脸,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一口,“舍不得你受累。”
“那你昨天晚上怎么舍得的?” 顾乔瞪眼,昨天晚上就没让他好好休息过,翻来覆去地折腾。宫人准备的热水都凉了又换了好几次,快天亮了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项泽南轻笑,“昨天晚上我才是受累的那个好吗?”
顾乔不理他,自己掀开被子要起来,项泽南抱着他的腰不让他起床。
“我的殿下,” 顾乔无奈道,“不要闹了,时间来不及了。”
项泽南把他按回去,坚持道:“你不去。”
“我们经历了那么多,就是为了这一天,我不想错过。”
“我知道,但是我不想你跪我,” 他把顾乔搂进怀里,“我不想你跟着百官一起跪我,那样我会觉得你离我很远。”
顾乔愣了愣,旋即又笑了,“殿下,以后我再见到你,按礼法都是要跪的。”
项泽南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不要你跪我,我要你在我身边。”
顾乔鼻子一酸,忍不住有些哽咽,他掩饰着闭上眼睛转过身去,“不去就不去,殿下快更衣吧。”
项泽南亲了亲他的发顶,扭头唤门外的小安子进来。
今日登基前还有个禅让仪式,须得穿朝服参加,禅让仪式之后再到暖阁换上龙袍登基。
小安子捧着冠冕进来,后面跟着一串儿宫女内侍,各个低着头不敢乱看。
顾乔在床帐里面,先是听到水声,然后是衣物摩擦的声音、玉器轻轻碰撞的声音,没有人说话,宫人们甚至不敢大声呼吸。
他这时才真实地感觉到项泽南将要坐到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了,而自己竟在登基大典的早晨躲在新帝的床上。一种又甜蜜又苦涩的感觉充满了他的胸腔,就像他独占了一块天地间的瑰宝,却又不能拿出去示人。
正在发愣间,床帐被掀开,穿戴整齐的项泽南从床边探进身来。
“在想什么呢?”
顾乔弯了弯眼睛,“殿下,快去吧。”
项泽南凑过来吻了吻他的额头,“我让小安子去太医院给你拿药,你再睡一会儿。”
顾乔点点头,项泽南起身合上床帐,出去了。
他盯着帐顶的刺绣暗纹发了一会儿呆,实在是又累又困,迷迷糊糊睡着了。
因为老皇帝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禅让仪式举行得十分简短。顾乔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听到新帝登基的钟磬之声从远处传来,已经是巳时了。
他撑着挪到床边,掀开床帐,就看到小安子坐在床边的脚踏上打瞌睡。
他掀开被子,忍着痛轻手轻脚地下床,穿上衣服出去了。
这日宫人们都跑到前殿去看登基大典,一路上没什么人,他独自走出了宫门。
小安子边打瞌睡边等顾拾遗醒来,等到了午时床上还没动静,他大着胆子将床帐掀开一条缝往里看,顿时吓得背脊发凉,人呢?!
他看顾乔的鞋子和衣服都不见了,知道多半是出宫了,可这药还在自己手上呢!而且新帝吩咐了自己要伺侯好顾拾遗,这下可好,人都没看住!
小安子一路狂奔到恒阳门,守门的侍卫说是看到顾拾遗已经走了好一阵子了。
他一个内侍又不敢随意出宫,这时回去又没办法跟新帝交代,悔得想扇自己耳光。
在宫门口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期望奇迹发生顾拾遗自己又掉头回来,可惜没有奇迹,他只得战战兢兢地回了承暄殿。
回去之后他又心绪不宁,生怕药没送到顾拾遗手上新帝降罪于他,赶紧拜托一名侍卫将药送到昱王府去。
顾乔一路上走得很慢。
新帝登基这天宣布了税负减免和天下大赦,京城的老百姓也跟着高兴,街上人声鼎沸,都在议论那位新鲜上任的皇帝陛下。
“我当初行商到过北疆,我亲眼看到这位陛下啊,一箭射穿了两个北蛮人!”
“那算什么?我听说陛下视察廉州水患的时候,他一到,洪水就退了!”
“是啊是啊,真龙天子都是得到神谕的,” 当庐卖酒的大婶也跑出来参与讨论,“当年三皇子出生的时候,整个京城都笼罩着金色祥云!”
顾乔听得好笑,但又莫名有些隐秘的自豪——你们说的这个厉害得上天的人是我的。
他走走停停,磨蹭到了午时才回去。
回客房的路上要经过临湖小楼,顾乔知道昱王是个从不出门的,今日他说不定也是坐在二楼的窗边。自从那日昱王说他不配爱项泽南,他最近都有些心虚地避着昱王走。
路过临湖小楼的时候他加快脚步,奈何浑身实在像是要散架一样,想走快点也不行。
“顾拾遗。”
楼上有人叫他,是昱王的声音。
顾乔心里一惊,昱王这是什么恐怖的耳力?这样都能听出来是他?
他仰头看向楼上,昱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顾乔睁大了眼睛,昱王能看见了?他试探着向楼上挥了挥手,“昱王殿下。”
“顾拾遗上来坐坐。”
顾乔确定昱王能看见,他明确地看到昱王的眼睛是跟着他走的。
他震惊了片刻,转身走进小楼,上到二楼又正式行了礼,“参见昱王。”
昱王好整以暇地望着他,“顾拾遗今日怎么不去参加登基大典?”
顾乔站着不动,歪头看昱王的眼睛,“昱王能看见了?”
昱王提了提嘴角,“本王一直都能看见。”
“啊?” 顾乔整个人石化了,“为什么?”
“谁告诉你眼睛蒙了纱就一定是盲人的?”
顾乔搞不清楚了,“可是,殿…… 陛下他也说您有眼疾……”
昱王哈哈大笑,“看来老三口风还是挺严,连你都没有告诉。”
“可以告诉臣为什么吗?”
“你去问你家陛下吧。” 昱王并不想跟他解释这个,“不过你不要告诉别人,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臣?” 顾乔诧异,他以为昱王并不喜欢自己,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到可以分享小秘密的程度。
昱王不再多说,他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小瓷瓶子,“宫里送来的,你拿去。”
“这是什么?” 顾乔一头雾水,拿过小瓷瓶在手里看了看,下面有一个小小的太医院的印记。他打开瓶子,闻到一股清凉的香气。
“玉肤散,消肿止痛,活血化淤,是宫中特制的闺房良药。” 昱王语带调笑。
顾乔登时满脸通红,“这个…… 这个……”
“老三也是,今日登基大典,昨天夜里还要劳累顾拾遗,太鲁莽了些。”
顾乔想起自己曾经还当着这位王爷的面主动亲吻项泽南,原来人家一直眼睁睁看着呢!
他简直想从窗户上跳下去,害臊得脸上要滴血,“昱王殿下若是没有别的事,微臣就先告退了。”
昱王心情很好地欣赏了一会儿顾乔的窘迫,等到顾乔快绷不住的时候他终于大发慈悲道:“顾拾遗请自便吧。”
顾乔如蒙大赦,赶紧退出去。下楼的时候急了点,扯着伤口有些刺痛,又在心里默默把新帝腹诽了一遍。
第54章
这天晚些时候,殷月筝收拾好东西从宫里出来,回府后立即求见昱王。
昱王知道庆安爷的毒虽然解了,但毒素造成的损伤殷大夫也无能为力,她多半是要准备回廉州了。
殷月筝上了临湖小楼,昱王一个人坐在窗边。
“民女参见王爷。” 她盈盈一拜,抬起头来还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眼神锐利地在昱王的眼睛上扫过,接触到昱王的目光后又立即将头低下。
只这么一瞬,最善于隐藏自己的昱王都有些被看穿的错觉,他清了清嗓子,“殷大夫辛苦了,若是不着急走,可以在王府多住些时日,京城还是有很多地方值得逛一逛的。”
“民女还未打算要走,” 殷月筝从不多说一个字的废话,她开门见山道:“看来昱王的眼睛已经康复了,不过王爷的腿,整个昊国除了我恐怕无人可以医治。”
昱王脸色沉了下来,这是他的禁区,任何人都不能提。自从他十四岁被老二害得摔断了腿,太医判断无药可治,他就再也没有离开过皇宫,二十五岁封王开府至今亦从未离开过王府。他坐在轮椅上的样子是不可能走出去任人参观的,京中传言昱王是个性情古怪的残废,他也由着别人说。
在轮椅上坐了快二十年,他从未想过还可以站起来。
此时也不用再装作看不见了,他阴沉地盯着殷月筝,“殷大夫敢说这个话,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殷月筝眼神坚毅,昂首道:“民女敢说这个话,自然就能做到,若是做不到,任由王爷处置。”
昱王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冷笑了一声,“你们这些医痴倒是有点意思,是不是遇到什么疑难杂症都想试试?”
“民女并不是想试试,而是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有一个条件,还请王爷现在先答应了。”
昱王第一次遇到自称民女又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的人,要是平时他已经生气了,但殷月筝有一种她真的能够说到做到的气场,昱王深吸一口气,“你说。”
“请昱王给我一个人。”
“谁?”
“杜宇文。”
“杜宇文?” 昱王挑了挑眉,“谁告诉你杜宇文在我手上的?”
殷月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杜宇文是我们殷家败类,还请昱王将他交给我。”
“是殷家的人,” 昱王恍然,“那就说得通了,也只有殷家会有这样的用针手段。”
殷月筝皱眉道:“王爷误会了,他那种手法也是为殷家所不齿的,殷家绝没有什么控制人心的手段。”
“真的?杜宇文那一手又是在哪里学的?为何廉州金矿数十矿工都能被他控制?”
殷月筝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最后终于叹气道:“那是族中误入歧途的一位先人留下的手稿残本中记载的方法,殷家代代家主皆将其列为禁书。只不过是先人遗物,一直未曾销毁。不料被杜宇文偷了出去,才在残本中学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民女带他回去,自然是要清理门户的。”
“原来如此,” 昱王身体前倾,冷冷道,“我如今将他交给你,若是本国再出现什么通灵控魂术……”
殷月筝立即道:“那就请昱王将民女一起降罪。”
昱王抓了杜宇文本来也是想调查控魂术,既然如今知道了是殷家的事情,那么交给殷家自己处理也合情合理。
他重新靠回椅背,把玩着手里的杯子,懒洋洋地答道:“成交。”
新帝登基的第二天,庆安老皇帝带着宠妃何梦卿移居了客青山,庆安这个年号便不再使用了。
雍和元年的第一次大朝会之前,年轻的皇帝下了首道圣旨。
圣旨曰,政事堂五位宰相、左拾遗顾乔以及老补阙唐治珉这七位朝臣参加朝会可以免跪礼。
众臣都道这是新帝笼络人心的手段,顾乔站在旁边,忍不住嘴角弯了弯——陛下倒是会公私兼顾,既可以名正言顺地免了自己在朝中跪他,还可以顺带拉一拉好感。
政事堂新提拔了两位宰相,都是曾经受过何方知打压的新派官员。不过顾乔居然还只是六品拾遗,新帝没有给他安排更重要的位置,有些让人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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