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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毛之地(近代现代)——隐形基地/卜做人了

时间:2021-10-07 20:38:20  作者:隐形基地/卜做人了
  “没人想去西伯利亚,”施瓦伯格说,“谁他妈要留在那里,白茫茫的,什么都没有。”
  昆尼西半睁着眼睛,眼皮抖动。他睡着了,靠着车窗,呼吸悠长。施瓦伯格抽完烟,看了看手表。已近午夜,要么留昆尼西在车上睡觉,要么把他带回家去。公寓有空房间,他也可以让昆尼西睡到自己床上。施瓦伯格盯着那张熟睡的脸庞,恶意缓缓苏醒:如果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和上司躺在一张床上,这个脆弱的同性恋会作何反应?羞愧、震惊、哭哭啼啼,还是立刻穿戴整齐逃出门去,礼拜一上班假装无事发生?他真想试一试。搬到慕尼黑后,他从未与人分享过床和枕头。
  无论昆尼西的反应如何,反正吃亏的不会是自己——施瓦伯格有这份自信。在这个年纪,昆尼西依然魅力不减,虽然他本人不太能应付热情的追求者。他坐在角落,女人和男人蜂拥而至。费恩斯那白痴全然不明白他得到了怎样的一份财富,双重意义的财富。要是珍惜,美国佬就该抓紧一切假期滚回来讨好昆尼西,而不是扔下这个引人注目的家伙,让他在冬季漫长的黑夜里孤独地摆弄泡泡糖机。
  施瓦伯格抖掉烟灰,轻蔑在嘴角蔓延,“傻瓜。”没比这更愚蠢的了……
  他没有把昆尼西带回家。就在下定决心的那一刻,昆尼西睁开眼睛,悚然地抓着安全带。“醒了?”施瓦伯格松了口气,同时升起些许失望,“你刚刚喝醉了。”
  “抱歉,”昆尼西抬起胳膊,“我……我不太擅长饮酒。”
  “你的酒量太差了。”
  “对不起,请问我……我没有……”
  “你大概花了五十马克买泡泡糖,”施瓦伯格冷酷地说,顺手打开车灯,“它们在你大衣口袋里。”
  昆尼西快速地检查口袋,掏出一大堆塑料圆球。“真不好意思,”他脸红了,连脖子都红得发亮,“我、我不知道……”
  “里面是泡泡糖?”
  昆尼西指尖颤抖,啪地拧开一个圆球。球里的小玩意儿掉下去,他俯身拾起,原来是条皮筋,缠着各色绒线,还坠着样式土气的粉色蝴蝶结。“哦,就这个,”施瓦伯格嘲弄道,“还不如泡泡糖呢。”
  剩下的圆球里也是些差不多的小零碎,头绳、做工粗糙的塑料汽车模型、甚至还有把小刀。“卖给小孩刀子,”施瓦伯格毫不留情地讥讽,“真棒!我还以为只有容克军官家庭才这么干……联邦德国的未来大有希望。”
  “是铅笔刀。”昆尼西嗫嚅,“不是……匕首。”
  “铅笔刀也是刀子,能切断铅笔,也能切断手指。”
  最后好歹扭出来两个泡泡糖。施瓦伯格拿走一个扔进嘴里,斜眼看着昆尼西收拾那堆儿童玩具。“你不是在收集这个吧?”
  “我外甥……就是我妹妹的儿子,他在收集。”昆尼西拿起一个塑料汽车模型,“他喜欢,我陪着他玩过几次,所以……”
  “你喜欢小孩?”
  “他非常聪明。”
  “好好回答问题,卡尔。”
  “我喜欢我外甥,喜欢我妹妹的孩子,但其他的孩子……”
  “不那么喜欢?很正常。”施瓦伯格拿过一根头绳摆弄,“给我打电话的那个——你听到了,别急着否认——他有个婴儿,我不小心见过一次,丑极了。这样形容婴儿不太好,唔,尤其小巴斯蒂救过我,但实事求是是德国人的美德,我不得不沉痛地说,那个婴儿真的不漂亮。你外甥像你妹妹?哦,真幸运,他凭着外貌就能享受到足够的优待了。”
  “人会变老,美丽就会消失。”昆尼西把小汽车装进口袋,“外貌美不如品德美,品德美不如技术在手——”
  “于是你念大学就学了门技术专业?”施瓦伯格笑了,“你是个悲观主义者,卡尔。”
  “谁说不是呢。”昆尼西耸了耸肩,典型的美国式动作。
 
 
第39章 - 新年
  临近圣诞节假期,人心浮动。礼拜一的下班铃在一片欢呼中响起,施瓦伯格端着茶不为所动。他准备在食堂吃了晚饭,等过了八点再回去。昆尼西磨蹭到了五点半,施瓦伯格从报表后抬起眼睛,“卡尔。”
  “什么?”
  “已经五点半了,今天你不需要加班。”
  “您要加班吗?”
  “办公室比看电视更有意思,而且加班吃晚餐是免费的——虽然只有冷面包、香肠和咖啡。你要和我一道去食堂么?”
  食堂没几个人,施瓦伯格坐在固定的位置,昆尼西踟蹰地坐在对面。“土豆泥,”施瓦伯格说,“不错,微小的进步。我挺喜欢中午提供的汤,意大利人擅长做菜,这是他们唯一靠谱之处。”
  昆尼西抿嘴笑了一下,用刀子将冷香肠切成均匀的薄片。“你不会在战壕里也这样干吧?”施瓦伯格懒洋洋地问道,“嗯?你这样太格格不入了,卡尔,无论军队还是工厂,但凡男人多的地方,你这样的家伙都不会受欢迎。不过,女人会喜欢你,就拿这儿来说,你在女员工中的风评好得不能再好了——你一定听说过,对不对?”
  “我并不受女人欢迎,”昆尼西轻声说,“准确地说,我不受所有人的欢迎。”
  “这就是胡扯了,”施瓦伯格将香肠随意切成几块,“快下雪了。”
  昆尼西点点头,“圣诞节您要去国外度假?”
  “不,我在家里。”施瓦伯格也耸耸肩,“哪儿也不去。我太累了,年龄不饶人。我就准备在壁炉前打发掉假期,看几本书,打打瞌睡。你呢?”
  “在家。”
  “你看电视吗?”
  除了球赛和新闻,昆尼西很少打开电视机。但他的德国牧羊犬挺喜欢电视节目,看无聊的电视剧看得津津有味。“就像小孩子,”昆尼西总结说,“阿登和我外甥喜欢同一档儿童片。”
  “等我退休了,也试着养条狗。”
  “您现在也可以养。”
  “不啦,没时间。我不养狗,可我也知道狗惧怕孤单,毕竟它们的祖先是群居动物 。我成天加班加到深夜,狗儿会寂寞的。”
  吃过晚饭,昆尼西回到办公室。直到时钟敲过七点,他才犹豫地打破办公室的宁静,“冯·施瓦伯格先生——”
  “阿历克斯。”
  “您要回家吗?”
  “不。”
  “您可以……”
  昆尼西今天开了他那辆2000款轿车,车身一尘不染。施瓦伯格抄着手,看着昆尼西拿出两瓶红酒,“礼拜五是您的生日。”他脸红了,“我不知道这件事,很抱歉。这是……”
  施瓦伯格接过那两瓶法国酒,“其实礼拜五不是我生日。”
  昆尼西睁大了眼睛,又是那个可爱的、漂亮的表情。“不过也差不多,就当是圣诞礼物好了。”施瓦伯格笑道,“我就不客气了,谢谢。”
  红酒令施瓦伯格心情大好。包装精致的红酒还付了张卡片,漂亮的花体字母写着“生日快乐”。“不错,”施瓦伯格喝了些香槟,躺在沙发上,对着灯光研究那张生日卡,“真是甜蜜。”
  他一点也不认为自己被那同性恋“勾引”了。收礼物的感觉不坏,更何况送礼物的是位标准的雅利安美人儿。“宁静的夜晚,神圣的夜晚,”施瓦伯格哼唱,“黑暗中……”
  黑暗中,阿廖沙听到沉重的喘息声,忽远忽近。他觉得很热,眼前闪着点点亮光。他被压在山下,坚硬的山脉挤压他的肋骨,令他无法呼吸。他叫不出声,嘴被紧紧捂住。最后,他失去了知觉。
  伊万诺夫没能在冬季来临前结成婚,倒是乌里扬诺夫手脚麻利,得意洋洋地宣布他搞大了那寡妇的肚子。怀孕的寡妇来过几回,给新任丈夫送换洗的衣服。那女人也就三十来岁,长相清秀,嘴唇上方干干净净,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胡子。怀孕让寡妇容光焕发。乌里扬诺夫说他“捡到了宝贝”,要不是战争,他连女人的手都摸不到。“男人太少了,”这兽医赌咒发誓戒酒,接着就不停地数落伊万诺夫,“我说,你这个笨蛋!阿里克,你是个白痴!满街都是姑娘和寡妇,你到现在也没弄到一个……”
  “我要娶最漂亮的女护士。”
  “扯淡!你他妈成天窝在这个破矿场,阴着脸,好像输掉了裤子!再温柔的女护士也被你吓跑了!”
  伊万诺夫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他不再吹口琴,也不再唱歌。他坐在角落,耷拉着眉毛和眼睛抽烟。阿廖沙编织毛线,给书架上的套娃做了好几套衣服。他能感受到伊万诺夫冰冷的视线。
  春天来了,冰面碎裂的轰鸣震动玻璃。日照没有改善伊万诺夫的心情,他依旧在夜里捂着阿廖沙的嘴——有时卡住他的脖子——泄愤似的操他。阿廖沙脖子上的淤青久久不退。这天,弗兰茨·费舍尔,矿上新任的调度员来到办公室交表格,他是德国战俘中学历最高的一个,参军前毕业于洪堡大学,本来在银行里工作。
  “您的脖子……”费舍尔说,用德语,“您受伤了。”
  “没事。”阿廖沙冲费舍尔笑了笑,也用了德语,“谢谢。”
  他接过那份表格,正要核对,就在这时,伊万诺夫突然冲了出来,抬手就是重重的一耳光。阿廖沙抓着表格倒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眩晕中找回神智。费舍尔吓坏了,伸出手,可能是打算扶他起来。“你敢!”伊万诺夫咆哮,“你他妈敢碰他一下!”
  他掏出手枪,冲着费舍尔比划。几个人人拉住了伊万诺夫,费舍尔趁机逃走了。阿廖沙扶着椅子站起来,接着又挨了一巴掌。血顺着鼻子往下淌,他用棉袄袖子捂住。“老子不打你,你他娘的就得寸进尺了!”伊万诺夫两眼通红,眼角亮晶晶的,“挨操的婊子,混蛋纳粹……法西斯魔鬼,魔鬼!你怎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第40章 - 伤疤
  这年春天,挨打再度成了家常便饭。拳脚和辱骂来得毫无理由,伊万诺夫就是想打人而已。他不允许阿廖沙剪头发,留长的头发成了趁手的工具,他薅住那把干柴似的头发,拖着阿廖沙下楼,当着战俘和苏联看守的面,在院子中间狠狠打他。有一次打得太厉害了,阿廖沙晕死过去。醒来时,他听见乌里扬诺夫在劝说伊万诺夫,让他换种“处理方式”。
  “你要是烦了他,就让他滚回那边住着。”“那边”指的是战俘居住的营房,说是营房,就是以前的旧仓库。“那边空出来许多床铺,以后会更多。白天他就过来算算账,干干会计的活。吃饭睡觉就和那群德国佬在一起……”
  “不行。”伊万诺夫闷声闷气地拒绝,“他坏透了,他会鼓动德国佬闹事情。”
  “他又不是啥大人物,德国佬才不会听他的!都这时候了……谁会那么傻?”
  伊万诺夫留阿廖沙在身边,打起来方便又趁手。从春到夏,阿廖沙身上的瘀伤就没消退过。他吃不下东西,骨瘦如柴。穿过院子去厨房时,老女人玛莎双手抓住围裙,浑浊的绿眼睛一动不动。
  “你可以……”玛莎嘟囔,“你可以走。”
  阿廖沙看了眼玛莎,她的头发白了大半,苍老得像根融化的蜡烛。走?说得容易。他没有回答,提着土豆离开了。没过多久,五月初的一天,阿廖沙终于明白了玛莎的意思。一个通知传下来,费舍尔和几个战俘被点了名——他们“赎清了罪过”,位列释放名单之上,很快就可以回国了。
  太幸运了,太幸运了!活着离开这个矿场,离开西伯利亚,离开苏联,回到美丽的故乡,回到亲人的怀抱……阿廖沙在楼上,透过玻璃木然地望向排成一列的幸运儿。这几个归乡的战俘全是国防军普通士兵,像他这样的党卫军军官,又是东线出了名的恶棍,背着死缓的判决,估计要到在这个不毛之地蹉跎到死亡降临的那天。费舍尔临行前偷着来找过阿廖沙,问他有没有信件捎回去。阿廖沙在这天清晨刚挨了几个巴掌,半边脸高高肿起,“不需要,”他含混地说,“谢谢您。”
  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这是被俘的第八个年头,只收到过一封来自同学的信。隔天,费舍尔一行人爬上卡车离开了,包括那个和村里寡妇不清不楚的汉斯·施密特。那女人包着头巾,站在人群里哭得十分可怜。下贱东西,背叛民族和丈夫,管不住性欲的结果就是被抛弃。阿廖沙甚至为此感到一阵幸灾乐祸,但紧接着他就无力地坐了回去。他望着蓝天,天空一碧如洗,连朵云彩都没有。空虚包围了他,他的心脏和胃一样空空荡荡。
  费舍尔走后,调度换成了一个寡言的鞑靼人穆哈诺夫。穆哈诺夫很少发出声音,阿廖沙一度以为他是个哑巴。送别的喧闹过后,院子重新安静下来。阿廖沙坐在阳光下整理文件、计算数字、编织毛线,学穆哈诺夫那样紧紧闭上嘴巴,就算挨打也忍着一声不吭。沉默取得了一定效果,也许是打起来没意思,伊万诺夫在六月渐渐停下挥舞拳头。愤怒似乎沉寂下来,他有时坐在那张宽大的椅子里吸烟,有时躺在床上。乌里扬诺夫的寡妇生了个男孩,醉鬼医生搬到了村里。没了他酒气冲天的叫喊,诡异的静谧占据了整个矿场,风声猎猎,天地静得犹如坟墓。
  其实,伊万诺夫只是压抑着自己。事后,阿廖沙回忆起那些奇怪的下午,阳光、风、一言不发的俄国人,才恍然大悟。伊万诺夫就像一座火山,岩浆的暗流在岩石下激烈地涌动,直到七月的一个中午,火山彻底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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